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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村還沒有哪家姑娘能嫁給端公家飯碗的女婿呢。”苗艷翠臉上露出喜色。
“也是咱家秀秀命好，這不人家跟我一說，我就想到她了，立馬跑來問你們。”張桂香拍著大腿說。
郭福嘀咕：“年紀有點兒大啊……”
苗艷翠連忙接過去，說：“不大不大，秀秀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都二婚了，還管什麽年齡。年紀大的男人更會心疼人。”
“對的對的，男人年齡越大越好心疼人。”張桂香附和。
“我看這樁婚事行，就這麽定了吧，你說呢郭福？”苗艷翠征求丈夫的意見。
“這個……我覺得應該去跟秀秀商量一下。”
“那你們就快點兒商量，我回去等你們的信兒，要是不行我再去給別家說媒，不瞞你們說，鄰村有好幾個女子都找我幫忙說媒呢。”張桂香說著擡起屁股就要走人。
苗艷翠急了，她伸手在丈夫的腰上狠掐一把：“還商量個啥，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你覺得你妹子還能找到條件更好的咋的？”
“那……”
郭福猶豫的功夫，苗艷翠已經拉住走到門口的張桂香，告訴她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接下來等她安排兩家相親就行。
張桂香沒想到這次媒說得這麽順利，也是高高興興地應了她，表示馬上就讓人捎口信過去，讓對方抽時間過來一趟。
等張桂香離開之後，苗艷翠便數落起丈夫來，埋怨他剛才推三阻四。
郭福說他也是怕不跟他妹妹商量，她妹妹到時候會不願意才這樣的，畢竟現在妹妹不同於以前了。這份彩禮畢竟不是他們想得就能得的。
苗艷翠說她這次同意給郭秀秀說媒不光是為了彩禮，還因為他們的兒子。
見丈夫不解，她便跟他解釋，說如果郭秀秀嫁了人，便沒有人幫著杜昕月帶孩子，那時候，杜昕月不是就得乖乖的履行協議，豆苗不也能回來了嗎？
聽了妻子的話，郭福才恍然大悟，直誇妻子想得周到。
一大早，杜昕月便跟小姨說她要去鎮裏，郭秀秀問她去鎮裏幹啥，她說是去鎮裏的供銷社買點兒東西。
郭秀秀連忙拿出錢匣子，就要從裏面掏給她掏錢。杜昕月說不用了，她身上還有些錢，夠用。
杜昕月來到鎮裏，先找到郵局，進去撥了一個電話，和對方約定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她信步朝供銷社走去。
鎮裏的供銷社規模比村子裏的代銷點要大好幾倍，裏面的東西也很多，從五花八門的生產工具到衣服布料鞋帽，再到油鹽醬醋和點心糖果，可謂是一應俱全。
供銷社的中央還放著幾輛嶄新的鳳凰牌二八自行車。
杜昕月握著自行車的車把在地上推了一圈兒，感覺比王東升那輛二手舊自行車不知道要強多少倍，要是荊懷文有了這輛車，上工、放馬可就方便多了。
“阿姨，這輛車多少錢？”杜昕月對櫃臺裏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售貨員問。
那個女售貨員瞥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阿姨，這輛車多少錢？”杜昕月以為她沒聽見，大聲問她。
那女售貨員終於說話了，她態度蠻橫地說：“你要買嗎？不買別隨便動，動壞了你賠不起！”
“我當然買。”杜昕月也憤憤地回她。
她最討厭這個年代售貨員一臉傲慢瞧不起人的樣子。
要說還是前世那些做買賣的人客氣，你不管買不買東西，只要從她們面前經過，她們都會熱情地跟你打招呼。
“買過來交錢，一百六一輛！”
幾個在旁邊買東西的顧客不無羨慕地向杜昕月看過來，他們在想：一百六十塊錢吶，好大的數目，夠成年勞力不吃不喝幹大半年的收入了，這小姑娘買得起嗎？
另外買自行車是要憑車票的，自行車票可不是什麽樣的人家都能分得的。
杜昕月已經註意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她將車子放好，走到售貨員面前，說：“麻煩把這輛車給我留好，我一會兒就來付錢。”
那女售貨員白了她一眼，一邊收拾著櫃臺上的貨物，一邊嘴裏嘀咕著什麽。
大意是說，買不起就別逞能，還一會兒來付錢，鬼才信你。
旁邊看熱鬧的人也都笑了，他們就知道這個小姑娘不可能有那麽多錢，也買不起這麽貴重的東西，果真猜著了。
覺得無趣的人們陸續往外走，這時一個人穿過人流從外面急匆匆地擠進來。
他一進來直奔杜昕月：“昕月，我是不是來晚了？”
“不晚不晚，高叔你來的正好。”
“車票和錢我都拿來了，你選好車子沒有？”
“選好了，就等你來交錢了。”
看到姓高的，那個女售貨員早就換了一副面孔，她笑著招呼他：“原來是高同志啊，今天沒陪領導下鄉啊？”
“今天沒去。”姓高說著走到櫃臺前，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一張自行車票和一沓十元的大團結，交給她說，“買那輛自行車。”
女售貨員看看姓高的，又看看他旁邊的杜昕月，臉上別提有多尷尬了。
“高同志，這是你女兒嗎？”她問。
“是我侄女。”姓高的說。
“哎呦，我說我都沒見過呢，長得可真俊。”女售貨員從櫃臺後出來給他們送打氣筒的時候，討好地擡起手想要撫摸杜昕月的腦袋，被杜昕月嫌棄地躲開了。
女售貨員自知得罪了杜昕月，在他們臨走的時候，還包了一包糖果給杜昕月，杜昕月不要，她便硬塞到姓高的人手裏，說是帶回去給他侄女吃。
出了門，姓高的便把糖果交給杜昕月，他笑著說：“拿去吧，就當是我給你買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杜昕月將糖果裝進自行車後座的背包裏，然後又從背包裏取出一件包好的東西，遞給他，“高叔，這個給你，咱們兩清了。”
54陪小姨相親
姓高的接過東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今天這單買賣讓你吃虧了，等下次叔給你補上。”
杜昕月也笑了，說：“啥吃虧不吃虧的，咱來日方長。”
“對，來日方長。對了昕月，回去的時候慢著點兒騎車，註意安全。”
“好嘞。”說話的時候杜昕月已經跳上自行車。
她個子矮，腿不夠長，雖然在供銷社姓高的特地囑咐售貨員將二八自行車的後座調到最低，但是她騎上去依然有些吃力。
不過，這完全影響不到她的心情和回家的速度。
她就這樣左一下右一下地登著自行車，飛馳在鄉間的小路上，愉快的心情就像路旁樹枝間穿梭嬉戲的小鳥。
鎮裏距離村裏四十幾裏路，她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騎回去了。
回去後，她直奔知青點。她知道，這兩天荊懷文拉肚子，沒有去上工。
可是知青點裏並沒有荊懷文，她正站在知青點的院子裏心裏奇怪他會去哪裏？有什麽東西從天上落下來，掉在她的頭上，是一粒玉米。
她擡尋找，才發現是荊懷文拿著一本書坐在玉米樓裏。玉米樓是隊裏用來曬玉米的，現在玉米還沒收獲，所以裏面是空的。
她用力向他招手讓他下來，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推著的自行車，他不以為然，依舊坐在那裏盯著書本。
他不肯下來，她只好上去叫他。
她攀上玉米樓，拉著荊懷文的胳膊：“荊懷文，走，下去看看你的自行車！”
“我的自行車？”荊懷文眉頭一蹙。
“我剛給你買的呀，鳳凰牌的呢。”
“你說那輛自行車是你給我買的？”荊懷文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是……”杜昕月察覺到荊懷文神色的變化，心裏直喊糟糕，之前只想著趕緊將自行車送給他，好讓他高興一下，卻沒想到她這樣做也許會讓荊懷文產生誤會。
“杜昕月，你這是什麽意思？”荊懷文甩開她，眼中透著冰冷。
是啊，他怎麽會收下她這個禮物呢，他又憑什麽收下她的禮物？
“我跟你開玩笑呢，哈哈, 你看你，還當真了……”杜昕月誇張地笑起來，她說，“跟你說實話吧，這輛自行車是我媽在鎮上的一個朋友送我的，但是你看，自行車太大了，我個子小根本就騎不了，我想著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來給你用吧。”
“我不用。”荊懷文重又坐回去，拿起他的寶貝書。
“為什麽不用？現在李東升都有自己的自行車了，你要是沒有車，怎麽跟他一起放馬？難道你願意成天讓他載著你啊？”杜昕月苦口婆心地對他游說。
“那我也不用你的車。”
“那李東升的車你騎不騎？”
“騎呀，怎麽了？”
“我這就跟李東升說，讓他騎我的新車，把他的舊車給你騎。有新車騎李東升肯定樂不得呢，”杜昕月偷瞄著荊懷文的反應，又嘀咕道，“只是李東升騎車太猛、太造，我保準不出十天，我的新車也得讓他騎成舊的。”
“你別給李東升用，他啥路都敢騎。”
“那我給你你又不用。”杜昕月撅起嘴巴，荊懷文已經動搖了，只要她再加把勁兒，就有希望說動他。
“杜昕月，你幹嘛非要把你的車給別人用呢？把它放在家裏等你長高一些再用不行嗎？”
“我哪裏是想給別人用，我就是想給你用啊！”杜昕月在心裏對他說。
“送我車的人說這車不能幹放著，放著容易生銹，得經常騎了來磨合。荊懷文，你就當幫我忙，幫我騎它不行嗎？”為了說服荊懷文，杜昕月也是絞盡了腦汁。
荊懷文半信半疑：“自行車需要磨合？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到底用還是不用，你要是不用我現在就去找李東升。”杜昕月邊說邊從玉米樓子上往下攀。
“既然這樣……你把車放那兒吧，我盡量仔細點兒用。”
杜昕月偷笑，說動這個木頭疙瘩可真不容易。
“不用省，能用就盡可量的用，要不然該生銹了！”她將兩只手攏在嘴邊，對玉米樓上的荊懷文喊道。
回到山上，杜昕月看到郭秀秀正拎著一桶豬食往家禽的圈裏走。
“小姨，你是不是要餵豬？”她問她。
“哦，餵豬。”郭秀秀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餵豬你咋進了雞圈？”
“啊？”郭秀秀楞了一下，發現自己走錯了地方，連忙退了出來。
出來後她沒有去豬圈，又拎著豬食桶往回走。
杜昕月提醒她還沒餵豬呢，她才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她以為餵過了呢。
郭秀秀反常的舉動讓杜昕月心生疑慮，她拉著她問她發生什麽事了，郭秀秀一臉愁容，她說上午她哥郭福來過，說讓她午飯後到他家裏去一趟。
“他說是啥事兒了嗎？”杜昕月問他。
“說了，他說張桂香給我說了一樁親事，讓我去相親。”郭秀秀垂下頭。
杜昕月舒一口氣，說：“就這事兒啊，我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事，腿上在你身上，你你不想去就不去。”
郭秀秀說，她是不想去的，可是郭福的口氣很強硬，說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說男方的條件好的不得了，還是個鎮裏的幹部，打著燈籠也難找。他還說搶他的女人多的是，是他媳婦跟張媒婆好說歹說，張媒婆才決定將他介紹給郭秀秀的。
郭福說他們已經跟男方約好下午見面，到時候男方來了見不到她會生氣的。
“不去，人又不是你約的，他生氣跟你有啥關系！”杜昕月說。
“你舅說如果我不去，他就帶著那男的到這裏來找我。”
“他們來了我就放狗咬他們。”
“可那男的是鎮裏的幹部，如果他看到咱們在山裏養這些畜類，再回去報告，我恐怕……”
小姨的話提醒了杜昕月，為了她們的養殖場，她不得不多一分小心。
估計郭福和苗艷翠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用這樣的話來要挾郭秀秀的。
郭福和苗艷翠會好心給郭秀秀介紹條件好的男人？他們可是無利不起早的。
不用說，他們肯定又是看準了男方豐厚的彩禮了。
他們曾經騙得郭秀秀小小年紀就遠嫁他鎮，年紀輕輕死了丈夫成了寡婦，他們害她一次還不夠，現在居然又要害她第二次。
她不也是被他們逼婚死過一次的人嗎？
想到這裏，杜昕月怒從心來。
她對郭秀秀說：“不就是相親嗎，下午我陪你一塊兒去！”
“可是昕月，我……”郭秀秀欲言又止。
杜昕月笑了，說：“我知道，你想說你心裏已經有人了。放心，下午咱們過去，不是相親，是把事情跟他們說明白，讓他們以後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55鄭延
下午，兩個人先是把豆苗送到老太太那裏，讓老太太先幫忙照看著，然後便一起往郭福家裏去。
路上，郭秀秀顯得有些緊張，好幾次都想打退堂鼓，但是杜昕月拉住了她。
她告訴郭秀秀，到了那裏什麽都不用說，也不用做，一切都交給她就好。
郭秀秀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昕月，你能行嗎？”她哥嫂的脾氣她最了解不過，她擔心杜昕月不是他們的對手。
杜昕月拍拍胸脯：“到時候你就看我的吧！”
兩個人進到郭福家裏屋的時候，張桂香正坐在炕沿上跟苗艷翠嘮著什麽，一個頭上禿頂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墻邊上，看墻上鏡框裏的那些黑白照片。
看到那個男人，杜昕月的第一反應就是，男方家裏只來了家長，本人並沒有到場。她感覺身旁的小姨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呦，秀秀來了。”看到郭秀秀，張桂香趕忙起身，並招呼墻邊的男子，“小鄭，快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杜昕月的心裏咯噔一下，原來那個人不是男方家長，而是男方本人！
此時，那男子聞聲轉過身來。杜昕月看到他身著一套藏藍色的中山裝，衣服扣子一直系到脖子底下，裏面露出一圈泛著焦黃的白襯衫。
他四方臉，腦門很亮，頭頂的頭發向一邊梳起，形成地方支援中央的格局。
郭福不是跟郭秀秀說對方三十多歲嗎？怎麽長了一張五十歲的臉？
看到郭秀秀，男人細小的眼睛裏立刻放出了光彩，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同時向郭秀秀伸出兩只肉乎乎的手掌：“鄙人姓鄭，單字一個延字，延續的延。”
郭秀秀不願跟他握手，她將自己的手藏到身後，同時向杜昕月身邊靠了靠。
鄭延的手晾在半空，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
“秀秀，人家小鄭要跟你握手呢！”苗艷翠提醒小姑子。
張桂香就咯咯笑起來，她跟鄭延說：“這一見面就握手是你們城裏的禮數，農村的姑娘臉皮都薄，不好意思著呢。”
“臉皮薄好，害羞好。”鄭延重覆著張桂香的話，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郭秀秀的臉。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對張桂香說：“那個，我想跟秀秀說句話。”
“說，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張桂香鼓勵他。
得到媒人的許可，鄭延清了清嗓子，開始跟郭秀秀說話，他說：“那個是這樣哈，有句話我得說在頭裏，我媽給我取名鄭延，就是為了我能為鄭家延續香火，結果呢，我以前的那個媳婦不生，沒辦法，我就跟她離了。說這些呢，我就是希望你心裏有個譜，等將來咱倆接了婚，越早生孩子越好……”
郭秀秀將頭埋得很低，她記得杜昕月的叮囑，什麽也不用說，只要聽著就好。
杜昕月這邊，早就被鄭延惡心到了，還沒等鄭延說完，她便打斷她，問：“這位大伯，請問您高壽啊？”
“這位是……”鄭延轉向臉看向張桂香和苗艷翠。
“我是郭秀秀的外甥女。”沒她們說話，杜昕月搶先說，“你還回答我呢？你多大年紀了？”
“杜昕月，你別搗亂！”苗艷翠在一旁兇她。
“相親嘛，就是為了相互了解，沒事的。”鄭延頗為大度地說，他回答杜昕月，“我今年五十有五，差兩個月五十六歲。”
杜昕月心裏憋不住笑，心說這個主也真是個奇葩，都奔六十的人了，居然還要結婚生孩子延續香火。不知道生了孩子是叫他爹啊，還是叫他爺？
“小姨，我們弄錯了，他不是你要見的人。”杜昕月說完拉著郭秀秀往外走。
張桂香追上來拉住郭秀秀：“秀啊，沒有錯，和你相親的人就是他。”
“怎麽沒錯呢？我舅跟我小姨說那個人是三十多歲，而他都五十好幾了。”杜昕月反駁道。
“是啊桂香，你不是說男方只有三十多歲嗎？”苗艷翠也跟出來低聲問張桂香。
“那你也沒說五十多歲的就不行啊？這麽好的條件，歲數大點怕啥？”張桂香拉下臉。
“也是，秀，不差那幾歲。”苗艷翠瞬時改變了態度，對郭秀秀勸說起來。
這時，當事人郭秀秀終於忍不住了，對苗艷翠說：“嫂子，你別說了，這樁婚事我不願意。”
郭秀秀能夠勇敢地站出來說不，讓杜昕月欣慰不已。
小姨就是太懦弱了，一直被郭福夫婦所謂的家長權威奴役著不敢出聲。這就是所謂的封建家長制嗎？雖然封建制已經被打倒好多年了，但是在一些落戶的農村，它就像重男輕女一樣根深蒂固地存在著，奴役著人們的思想。
郭秀秀就是受害者之一。
杜昕月希望把她解放出來，讓她挺起腰桿，做自己的主人。
現在，郭秀秀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郭秀秀的話如同晴天霹靂，打在張桂香和苗艷翠的身上。
張桂香面露難色，這女方都說不願意了，這媒還能說下去嗎？
她看向苗艷翠，將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苗艷翠當然不會含糊，她當即叉著腰對小姑子數落起來：“啥願意不願意的，我和你哥是你的長輩，你得聽我們的！像你這種克夫的女人，有男人要就不錯了，別不知好歹！”
“嫂子，你說啥呢？”郭秀秀驚訝地看著苗艷翠，她沒想到這種詛咒她的話竟從自己嫂子的口中說出來。
“苗艷翠，你就不能給自己積點兒德嗎？”杜昕月也是恨得不行，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帶小姨過來了，害她又傷心難過。
“這是咋回事啊？”鄭延從屋子裏出來，一臉迷惑地看著幾個女人。
杜昕月走到鄭延面前：“鄭同志，你回去吧，我小姨不同意這樁親事。”
“不同意？”鄭延臉上迷惑更重了，他看向媒人，“張桂香，你不是說女方挺樂意的嗎，這怎麽又……”
“樂意，當然樂意，你別聽那小丫頭的，她說了不算！”不死心的苗艷翠過來將鄭延拉到一旁。
56自行車引風波
“你樂意你跟他過去，小姨，咱們走！”杜昕月嘴角一揚，上去拉著郭秀秀的手往外走。
“秀你不能走！郭秀秀，你給我站住！”她們身後，傳來苗艷翠要挾聲。
“這叫什麽事兒啊？張桂香，你得給我個說法！”鄭延怒視著張桂香。
“你別沖我發火啊，行的話都是她說的，你找她去。”張桂香指著苗艷翠說。
苗艷翠一臉窘態：“小鄭啊，你別著急，我男人今天沒在家，等我男人回來的，讓他去跟她妹說，她一定會同意的……”
杜昕月拉著郭秀秀的手一路從郭福家跑出來，她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站在那裏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你讓苗艷翠去跟鄭延過，那我哥怎麽辦？”郭秀秀笑著問杜昕月。
杜昕月一臉壞笑：“你哥再找一個唄，反正是個人都得比苗艷翠強百倍！”
上工時，杜昕月看到李東升一個人騎著他的破自行車來了，但是她卻沒看到荊懷文的人影。她問李東升荊懷文怎麽沒來，李東升向身後指了指，說在後頭。
荊懷文會不會騎她給他買的自行車呢？擔心滿心期待。
過了好一會兒，他看到荊懷文推著車子沿著地頭的土路走過來，她的心頓時一亮。
還沒等她開心起來，她看到荊懷文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是李亞男。
李亞男一邊走，一邊似乎在對荊懷文央求著什麽。
這時，她聽到旁邊的李東升說：“這李亞男也真是煩人，非要懷文帶著她，懷文不願意帶她，她就一路纏磨他，也不讓他上車。”
原來是這樣，李亞男確實討厭，不過荊懷文做得也沒毛病。
看到荊懷文寧可推著車子走也不讓李亞男坐上他的車，杜昕月心裏感覺美美的。
“荊懷文，你等等我嘛，你不帶我也行，那等咱們收工後你教我騎車好不好？”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地頭，荊懷文正在將自行車找地方停靠。
荊懷文嶄新的自行車，立刻引來一幫年輕人的圍觀。
“荊懷文，你買車了？”
“呦，還是鳳凰牌的呢，挺貴的吧？”
“荊懷文，借我騎一會兒。”叫二狗的男青年說著就去奪荊懷文手裏的車把，卻被荊懷文推開了。
“不行，這車不是我的。”他對二狗說。
“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是我借的。”荊懷文向他們身後的杜昕月瞥了一眼說。
被拒絕的二狗就一臉的不樂意，說什麽不就是個破自行車嗎，不借就不借唄，有什麽了不起的？
荊懷文懶得理他，李亞男卻跳出來，她指著二狗：“二狗，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試試？”
“咋了，跟你有關系嗎？”二狗梗著脖子問她。
李亞男眼睛一瞪：“當然有關系了，你不知道荊懷文的事就是我的事嗎？”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句：“這車好像是杜昕月的。”
二狗開懷大笑：“我說李亞男，你這是何苦呢，人家荊懷文喜歡的又不是你，你倒貼也得人家樂意才行……”
“啪”！二狗話沒說完，頭上便被李亞男敲了一土疙瘩，血水和土灰順著他的額頭躺下來。
“出血了，殺人了！啊——”一個女青年尖聲叫起來。
“王大夫，王大夫來了沒有？”有人問。
“赤腳醫生今天請假了，家裏來了病人。”
荊懷文剛放好車，正拎著鋤頭準備往地裏去，聽到叫聲他回過頭去，一時間楞在那裏。
只兩秒鐘，他扔下鋤頭沖過去推來自己的車子：“快，把他駕到後座上，我送他去王大夫家！”
李亞男傷人的事很快傳出去，因為故意傷人，她被鎮派出所的人帶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荊懷文一直都在照顧二狗。
有人說打架的事是因為荊懷文才發生的，荊懷文感到愧疚才這樣做，也有人說他是在幫李亞男。
杜昕月告訴自己那些原因都不對，荊懷文原本就是個正直善良的人，無論誰有困難，他都會伸手幫一把。
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是因為她的那輛自行車引起的，她不知道荊懷文心裏會不會怨恨她。
杜昕月撿了一些雞蛋和鴨蛋，裝在筐裏打算拿去知青點送給二狗。
到了知青點，她看到二狗躺在屋外的一把藤椅上睡的正香，他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眼皮也腫起來了。她聽知青們談論，說李亞男那一下子差一點兒就傷到了他的眼睛。
荊懷文正在外面的爐子上給二狗煮粥，火太旺，粥都溢出來了，不會做飯的他有些手忙腳亂。
杜昕月跑過打算幫他，卻被他推開了，說：“沒事，我自己來。”
然後，他便不再跟她說話。
她把那筐蛋放到爐竈旁，告訴荊懷文這是給二狗補身體的。她看到荊懷文默默地回了宿舍，不一會兒他從宿舍走出來，手裏攥著幾個鈔票，遞到她面前。
“懷文，你這是幹什麽？”她不解地望著他。
“買你雞蛋的錢。”
荊懷文居然要花錢買她送來的雞蛋，她的心被刺痛了。
“懷文，你以為我是來賣雞蛋的嗎？”她問他。
“你這些蛋都是為了賣錢的，不能白吃。”他說，“二狗受傷的事因我而起，我給他買些雞蛋補身體也是應該的。”
“照你這麽說，二狗受傷我也有責任，我給他送這些蛋不也是應該的嗎？”她盯著他的眼睛，不無幽怨地說。
這時，二狗被他們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過來。
“什麽蛋？是給我吃的嗎？”
杜昕月連忙說：“是給你的，有雞蛋還有鴨蛋，你要是想吃我現在就給你煮。”
“想吃，我想吃，杜昕月，那就麻煩你給我煮幾只吧。”二狗舔著嘴唇說。
杜昕月動手給二狗煮蛋，她把蛋洗幹凈，一顆顆放到荊懷文煮的粥裏。
她忙活這些的時候，荊懷文就默默地坐在竈前添柴，杜昕月不時地偷瞄他兩眼，看到他眼中透著淡淡的憂傷。
從他憂慮的目光中，她知道他心裏還有心事。
二狗的傷在他精心的照顧下已經沒有大礙，他無需再為他擔心。如果說還有什麽事讓他放心不下，那就是李亞男了。
57疑似李亞男遭報覆
“李亞男的情況怎麽樣？”杜昕月問他。
“我昨天去鎮裏看過她，她被關押在看守所了，情緒很低落。她拉著我說她不是故意要打傷二狗的，讓我幫她跟派出所的人求情把她放出來……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荊懷文說著將頭深深地埋下去。
杜昕月看到他的肩膀微微地顫動著。
李亞男被抓走已經兩天了，到現在還沒放回來。
在杜昕月看來，其實李亞男的事要是放在前世，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事。
李亞男跟二狗也沒什麽宿怨，這只不過是一時打鬧失手，不知道怎麽就把她給關起來了。
這時，二狗也在事那邊說：“昨天鎮裏的人來找我做調查，我跟他們說我沒事兒了，也原諒李亞男了，可他們好像也聽不進去，就一個勁兒地問我李亞男是不是一貫喜歡拉幫結派，結黨營私什麽的。”
“我靠，結黨營私這樣的詞都用上了！”杜昕月皺了皺眉頭說，說完她有點兒後悔，當著荊懷文的面兒說了臟話，讓她覺得很難為情。
好在荊懷文的心思只在李亞男被抓的事上，對她的話並未在意。
荊懷文說出這樣的事他感到很自責，杜昕月知道，他是覺得李亞男跟二狗吵架的事是因他而起，所以才感到內疚。
荊懷文的話讓杜昕月重新開始審視李亞男的事。
她想李亞男除了霸道一點，驕橫一點兒，其實本質上並不壞。
雖然她曾欺負過她，她被抓起來杜昕月也感到解氣，但是看到荊懷文為此事而憂愁，她便覺得自己不能只做旁觀者。
杜昕月又仔細地想了想李亞男被抓的事，她說：“李亞男應該是被人報覆了。”
“被人報覆？”二狗從椅子上站起來，湊到他們跟前。
“你為什麽這樣說？”荊懷文問她。
杜昕月就將自己的分析講給他們聽，她說照常理，這樣的是不應該鬧到派出所的，即便是派出所介入了，調查一下沒事也早就該放人了。可是李亞男卻一關就是好幾天，即便是她已經取得了被害人二狗的原諒，他們也不肯放人，而且還跟二狗詢問些題外話，不是被報覆又是什麽？
“現在不是都在抓典型嗎？她被抓典型了也說不定。”二狗插嘴說。
荊懷文點點頭，表示他跟二狗的想法一樣。
“那抓了典型之後又會做什麽？”杜昕月問。
“當然是開批鬥會、游街了。”二狗脫口而出。
“但是李亞男並沒有被批鬥，也沒有被游街，所以，你認為這不是抓典型，是她被人惡意報覆了。”荊懷文一口氣說出了杜昕月想說還沒說的話。
杜昕月點點頭表示認可。
所以，只有找到是誰報覆李亞男，才能對癥下藥，將李亞男解救出來。
接下來，大家又陷入沈思，李亞男到底得罪過什麽人？被什麽人報覆呢？
荊懷文二話不說，推上自行車就往外走，他說他去田裏把招娣找來，看她知不知道些什麽。
招娣是李亞男的死黨，李亞男喜歡什麽人，恨什麽人，跟什麽起過沖突，招娣應該比誰都清楚。
二十分鐘後，荊懷文把招娣找來了。
招娣一眼到院子裏的杜昕月，當時就瞪起了眼睛。
“她在這裏幹什麽？”她憤憤地問荊懷文。
“她來看二狗，順便問問李亞男的情況。”
“你讓她走，我不想見到她！”
“招娣，人家杜昕月是好心幫李亞男想辦法，要不是她，我們就不知道李亞男是遭人報覆了。”二狗插嘴說。
“亞男姐遭人報覆了？是誰，告訴我我找他算賬去！”招娣潑辣勁兒上來了。
“我們也正想問你呢，你想想看，李亞男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荊懷文問她。
這個問題可把招娣給難到了，李亞男是個霸道主兒，平時看誰不順眼就拉著一幫姐妹對其教訓一下的事兒時有發生。
李亞男的霸道出了名，不光是知青點的知青，就連村裏的年輕人都不敢招惹她，私下裏肯定也都對她恨之入骨。
所以李亞男到底得罪了什麽人，招娣也無從說起
荊懷文和二狗讓她再好好想想，尤其是近期，有沒有人與李亞男結怨？
“那就是她嘍！”招娣斜睨一眼杜昕月說。
“你說報覆李亞男的人是杜昕月？”二狗驚詫地瞪大眼睛。
“招娣，我可是在跟大家一起幫李亞男想辦法，你別不識好歹！”杜昕月被反咬一口感到很氣憤，招娣居然認為是她在報覆李亞男，真是可氣！
不過也怪不得招娣懷疑她，要說李亞男近期最大的敵人不是杜昕月又能是誰？誰讓她和她同時喜歡上同一個男人呢？
這時，招娣連珠炮似的對杜昕月展開了言語攻擊：“杜昕月你就別在這裏演戲了，我早就聽人說上頭有人罩著你，就連鎮裏的調查組都聽你調遣。亞男的事肯定也是你在搞鬼，你嫌亞男跟你爭荊懷文，就用這種方式對她打擊報覆，你這種人也太卑鄙了！”
在像瘋狗一樣亂咬人的招娣面前，杜昕月感覺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浪費口舌。
她不再理睬她。
“招娣，你回去上工吧，李亞男的事我來解決。”荊懷文說。
“你解決？你怎麽解決？要不是因為你，亞男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招娣餘怒尚存。
一看招娣數落荊懷文，二狗不幹了：“我說招娣，連我這個被打的都不跟李亞男計較了，你還想怎麽樣？”
“你活該挨打！”
“你敢再說一句試試？”
“說就說……”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又要打起來了。
“行了！你們還想打個頭破血流，再被抓走一個是不是！”荊懷文發出一聲怒喝，招娣和二狗都嚇了一跳，也都停了下來。
這是杜昕月第一次看到荊懷文發脾氣，這樣的他，讓她心生敬畏。
他說無論如何，李亞男的事他會管到底。
“荊懷文，你也認為是我在報覆李亞男？”招娣離開後，杜昕月問他。
“你覺得呢？”他看了她一會兒，反問她。
58去供銷社推銷
“我覺得你會相信我。”她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
荊懷文輕輕勾了一下唇角，轉身向屋子裏走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她會心地笑了。
養殖場的鵝也開始產蛋了，雞鴨鵝一起下蛋，按理說每隔兩天，她們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一批。
然而郭秀秀又要看豆苗又要照顧小白小黑，根本抽不出身來去趕集，杜昕月還要上工，只能每周末去集上賣蛋，這樣蛋堆積多了便不好賣，畢竟鄰村的集市規模有限。
又到周末，杜昕月打算去鎮裏試試。
杜昕月看好了鎮裏的供銷社。她記得上次去鎮裏的供銷社，看到那裏的櫃臺裏擺放著雞蛋售賣。
供銷社的貨物是面向全鎮人銷售的，尤其是鎮裏的那些單位的單位食堂，還有國營飯店，在沒有市場經濟的時代，他們的采購大多都來自於供銷社。
供銷社那個女售貨員居然沒忘記她，她一走進去，她便隔著櫃臺跟她打招呼，問她上次買的自行車騎得咋樣？今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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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咱家秀秀命好，這不人家跟我一說，我就想到她了，立馬跑來問你們。”張桂香拍著大腿說。
郭福嘀咕：“年紀有點兒大啊……”
苗艷翠連忙接過去，說：“不大不大，秀秀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都二婚了，還管什麽年齡。年紀大的男人更會心疼人。”
“對的對的，男人年齡越大越好心疼人。”張桂香附和。
“我看這樁婚事行，就這麽定了吧，你說呢郭福？”苗艷翠征求丈夫的意見。
“這個……我覺得應該去跟秀秀商量一下。”
“那你們就快點兒商量，我回去等你們的信兒，要是不行我再去給別家說媒，不瞞你們說，鄰村有好幾個女子都找我幫忙說媒呢。”張桂香說著擡起屁股就要走人。
苗艷翠急了，她伸手在丈夫的腰上狠掐一把：“還商量個啥，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你覺得你妹子還能找到條件更好的咋的？”
“那……”
郭福猶豫的功夫，苗艷翠已經拉住走到門口的張桂香，告訴她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接下來等她安排兩家相親就行。
張桂香沒想到這次媒說得這麽順利，也是高高興興地應了她，表示馬上就讓人捎口信過去，讓對方抽時間過來一趟。
等張桂香離開之後，苗艷翠便數落起丈夫來，埋怨他剛才推三阻四。
郭福說他也是怕不跟他妹妹商量，她妹妹到時候會不願意才這樣的，畢竟現在妹妹不同於以前了。這份彩禮畢竟不是他們想得就能得的。
苗艷翠說她這次同意給郭秀秀說媒不光是為了彩禮，還因為他們的兒子。
見丈夫不解，她便跟他解釋，說如果郭秀秀嫁了人，便沒有人幫著杜昕月帶孩子，那時候，杜昕月不是就得乖乖的履行協議，豆苗不也能回來了嗎？
聽了妻子的話，郭福才恍然大悟，直誇妻子想得周到。
一大早，杜昕月便跟小姨說她要去鎮裏，郭秀秀問她去鎮裏幹啥，她說是去鎮裏的供銷社買點兒東西。
郭秀秀連忙拿出錢匣子，就要從裏面掏給她掏錢。杜昕月說不用了，她身上還有些錢，夠用。
杜昕月來到鎮裏，先找到郵局，進去撥了一個電話，和對方約定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她信步朝供銷社走去。
鎮裏的供銷社規模比村子裏的代銷點要大好幾倍，裏面的東西也很多，從五花八門的生產工具到衣服布料鞋帽，再到油鹽醬醋和點心糖果，可謂是一應俱全。
供銷社的中央還放著幾輛嶄新的鳳凰牌二八自行車。
杜昕月握著自行車的車把在地上推了一圈兒，感覺比王東升那輛二手舊自行車不知道要強多少倍，要是荊懷文有了這輛車，上工、放馬可就方便多了。
“阿姨，這輛車多少錢？”杜昕月對櫃臺裏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售貨員問。
那個女售貨員瞥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阿姨，這輛車多少錢？”杜昕月以為她沒聽見，大聲問她。
那女售貨員終於說話了，她態度蠻橫地說：“你要買嗎？不買別隨便動，動壞了你賠不起！”
“我當然買。”杜昕月也憤憤地回她。
她最討厭這個年代售貨員一臉傲慢瞧不起人的樣子。
要說還是前世那些做買賣的人客氣，你不管買不買東西，只要從她們面前經過，她們都會熱情地跟你打招呼。
“買過來交錢，一百六一輛！”
幾個在旁邊買東西的顧客不無羨慕地向杜昕月看過來，他們在想：一百六十塊錢吶，好大的數目，夠成年勞力不吃不喝幹大半年的收入了，這小姑娘買得起嗎？
另外買自行車是要憑車票的，自行車票可不是什麽樣的人家都能分得的。
杜昕月已經註意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她將車子放好，走到售貨員面前，說：“麻煩把這輛車給我留好，我一會兒就來付錢。”
那女售貨員白了她一眼，一邊收拾著櫃臺上的貨物，一邊嘴裏嘀咕著什麽。
大意是說，買不起就別逞能，還一會兒來付錢，鬼才信你。
旁邊看熱鬧的人也都笑了，他們就知道這個小姑娘不可能有那麽多錢，也買不起這麽貴重的東西，果真猜著了。
覺得無趣的人們陸續往外走，這時一個人穿過人流從外面急匆匆地擠進來。
他一進來直奔杜昕月：“昕月，我是不是來晚了？”
“不晚不晚，高叔你來的正好。”
“車票和錢我都拿來了，你選好車子沒有？”
“選好了，就等你來交錢了。”
看到姓高的，那個女售貨員早就換了一副面孔，她笑著招呼他：“原來是高同志啊，今天沒陪領導下鄉啊？”
“今天沒去。”姓高說著走到櫃臺前，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一張自行車票和一沓十元的大團結，交給她說，“買那輛自行車。”
女售貨員看看姓高的，又看看他旁邊的杜昕月，臉上別提有多尷尬了。
“高同志，這是你女兒嗎？”她問。
“是我侄女。”姓高的說。
“哎呦，我說我都沒見過呢，長得可真俊。”女售貨員從櫃臺後出來給他們送打氣筒的時候，討好地擡起手想要撫摸杜昕月的腦袋，被杜昕月嫌棄地躲開了。
女售貨員自知得罪了杜昕月，在他們臨走的時候，還包了一包糖果給杜昕月，杜昕月不要，她便硬塞到姓高的人手裏，說是帶回去給他侄女吃。
出了門，姓高的便把糖果交給杜昕月，他笑著說：“拿去吧，就當是我給你買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杜昕月將糖果裝進自行車後座的背包裏，然後又從背包裏取出一件包好的東西，遞給他，“高叔，這個給你，咱們兩清了。”
54陪小姨相親
姓高的接過東西，在手裏掂量了兩下，臉上露出了笑容。
“今天這單買賣讓你吃虧了，等下次叔給你補上。”
杜昕月也笑了，說：“啥吃虧不吃虧的，咱來日方長。”
“對，來日方長。對了昕月，回去的時候慢著點兒騎車，註意安全。”
“好嘞。”說話的時候杜昕月已經跳上自行車。
她個子矮，腿不夠長，雖然在供銷社姓高的特地囑咐售貨員將二八自行車的後座調到最低，但是她騎上去依然有些吃力。
不過，這完全影響不到她的心情和回家的速度。
她就這樣左一下右一下地登著自行車，飛馳在鄉間的小路上，愉快的心情就像路旁樹枝間穿梭嬉戲的小鳥。
鎮裏距離村裏四十幾裏路，她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騎回去了。
回去後，她直奔知青點。她知道，這兩天荊懷文拉肚子，沒有去上工。
可是知青點裏並沒有荊懷文，她正站在知青點的院子裏心裏奇怪他會去哪裏？有什麽東西從天上落下來，掉在她的頭上，是一粒玉米。
她擡尋找，才發現是荊懷文拿著一本書坐在玉米樓裏。玉米樓是隊裏用來曬玉米的，現在玉米還沒收獲，所以裏面是空的。
她用力向他招手讓他下來，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推著的自行車，他不以為然，依舊坐在那裏盯著書本。
他不肯下來，她只好上去叫他。
她攀上玉米樓，拉著荊懷文的胳膊：“荊懷文，走，下去看看你的自行車！”
“我的自行車？”荊懷文眉頭一蹙。
“我剛給你買的呀，鳳凰牌的呢。”
“你說那輛自行車是你給我買的？”荊懷文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是……”杜昕月察覺到荊懷文神色的變化，心裏直喊糟糕，之前只想著趕緊將自行車送給他，好讓他高興一下，卻沒想到她這樣做也許會讓荊懷文產生誤會。
“杜昕月，你這是什麽意思？”荊懷文甩開她，眼中透著冰冷。
是啊，他怎麽會收下她這個禮物呢，他又憑什麽收下她的禮物？
“我跟你開玩笑呢，哈哈, 你看你，還當真了……”杜昕月誇張地笑起來，她說，“跟你說實話吧，這輛自行車是我媽在鎮上的一個朋友送我的，但是你看，自行車太大了，我個子小根本就騎不了，我想著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來給你用吧。”
“我不用。”荊懷文重又坐回去，拿起他的寶貝書。
“為什麽不用？現在李東升都有自己的自行車了，你要是沒有車，怎麽跟他一起放馬？難道你願意成天讓他載著你啊？”杜昕月苦口婆心地對他游說。
“那我也不用你的車。”
“那李東升的車你騎不騎？”
“騎呀，怎麽了？”
“我這就跟李東升說，讓他騎我的新車，把他的舊車給你騎。有新車騎李東升肯定樂不得呢，”杜昕月偷瞄著荊懷文的反應，又嘀咕道，“只是李東升騎車太猛、太造，我保準不出十天，我的新車也得讓他騎成舊的。”
“你別給李東升用，他啥路都敢騎。”
“那我給你你又不用。”杜昕月撅起嘴巴，荊懷文已經動搖了，只要她再加把勁兒，就有希望說動他。
“杜昕月，你幹嘛非要把你的車給別人用呢？把它放在家裏等你長高一些再用不行嗎？”
“我哪裏是想給別人用，我就是想給你用啊！”杜昕月在心裏對他說。
“送我車的人說這車不能幹放著，放著容易生銹，得經常騎了來磨合。荊懷文，你就當幫我忙，幫我騎它不行嗎？”為了說服荊懷文，杜昕月也是絞盡了腦汁。
荊懷文半信半疑：“自行車需要磨合？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到底用還是不用，你要是不用我現在就去找李東升。”杜昕月邊說邊從玉米樓子上往下攀。
“既然這樣……你把車放那兒吧，我盡量仔細點兒用。”
杜昕月偷笑，說動這個木頭疙瘩可真不容易。
“不用省，能用就盡可量的用，要不然該生銹了！”她將兩只手攏在嘴邊，對玉米樓上的荊懷文喊道。
回到山上，杜昕月看到郭秀秀正拎著一桶豬食往家禽的圈裏走。
“小姨，你是不是要餵豬？”她問她。
“哦，餵豬。”郭秀秀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餵豬你咋進了雞圈？”
“啊？”郭秀秀楞了一下，發現自己走錯了地方，連忙退了出來。
出來後她沒有去豬圈，又拎著豬食桶往回走。
杜昕月提醒她還沒餵豬呢，她才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她以為餵過了呢。
郭秀秀反常的舉動讓杜昕月心生疑慮，她拉著她問她發生什麽事了，郭秀秀一臉愁容，她說上午她哥郭福來過，說讓她午飯後到他家裏去一趟。
“他說是啥事兒了嗎？”杜昕月問他。
“說了，他說張桂香給我說了一樁親事，讓我去相親。”郭秀秀垂下頭。
杜昕月舒一口氣，說：“就這事兒啊，我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事，腿上在你身上，你你不想去就不去。”
郭秀秀說，她是不想去的，可是郭福的口氣很強硬，說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說男方的條件好的不得了，還是個鎮裏的幹部，打著燈籠也難找。他還說搶他的女人多的是，是他媳婦跟張媒婆好說歹說，張媒婆才決定將他介紹給郭秀秀的。
郭福說他們已經跟男方約好下午見面，到時候男方來了見不到她會生氣的。
“不去，人又不是你約的，他生氣跟你有啥關系！”杜昕月說。
“你舅說如果我不去，他就帶著那男的到這裏來找我。”
“他們來了我就放狗咬他們。”
“可那男的是鎮裏的幹部，如果他看到咱們在山裏養這些畜類，再回去報告，我恐怕……”
小姨的話提醒了杜昕月，為了她們的養殖場，她不得不多一分小心。
估計郭福和苗艷翠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用這樣的話來要挾郭秀秀的。
郭福和苗艷翠會好心給郭秀秀介紹條件好的男人？他們可是無利不起早的。
不用說，他們肯定又是看準了男方豐厚的彩禮了。
他們曾經騙得郭秀秀小小年紀就遠嫁他鎮，年紀輕輕死了丈夫成了寡婦，他們害她一次還不夠，現在居然又要害她第二次。
她不也是被他們逼婚死過一次的人嗎？
想到這裏，杜昕月怒從心來。
她對郭秀秀說：“不就是相親嗎，下午我陪你一塊兒去！”
“可是昕月，我……”郭秀秀欲言又止。
杜昕月笑了，說：“我知道，你想說你心裏已經有人了。放心，下午咱們過去，不是相親，是把事情跟他們說明白，讓他們以後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55鄭延
下午，兩個人先是把豆苗送到老太太那裏，讓老太太先幫忙照看著，然後便一起往郭福家裏去。
路上，郭秀秀顯得有些緊張，好幾次都想打退堂鼓，但是杜昕月拉住了她。
她告訴郭秀秀，到了那裏什麽都不用說，也不用做，一切都交給她就好。
郭秀秀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昕月，你能行嗎？”她哥嫂的脾氣她最了解不過，她擔心杜昕月不是他們的對手。
杜昕月拍拍胸脯：“到時候你就看我的吧！”
兩個人進到郭福家裏屋的時候，張桂香正坐在炕沿上跟苗艷翠嘮著什麽，一個頭上禿頂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墻邊上，看墻上鏡框裏的那些黑白照片。
看到那個男人，杜昕月的第一反應就是，男方家裏只來了家長，本人並沒有到場。她感覺身旁的小姨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呦，秀秀來了。”看到郭秀秀，張桂香趕忙起身，並招呼墻邊的男子，“小鄭，快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杜昕月的心裏咯噔一下，原來那個人不是男方家長，而是男方本人！
此時，那男子聞聲轉過身來。杜昕月看到他身著一套藏藍色的中山裝，衣服扣子一直系到脖子底下，裏面露出一圈泛著焦黃的白襯衫。
他四方臉，腦門很亮，頭頂的頭發向一邊梳起，形成地方支援中央的格局。
郭福不是跟郭秀秀說對方三十多歲嗎？怎麽長了一張五十歲的臉？
看到郭秀秀，男人細小的眼睛裏立刻放出了光彩，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同時向郭秀秀伸出兩只肉乎乎的手掌：“鄙人姓鄭，單字一個延字，延續的延。”
郭秀秀不願跟他握手，她將自己的手藏到身後，同時向杜昕月身邊靠了靠。
鄭延的手晾在半空，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
“秀秀，人家小鄭要跟你握手呢！”苗艷翠提醒小姑子。
張桂香就咯咯笑起來，她跟鄭延說：“這一見面就握手是你們城裏的禮數，農村的姑娘臉皮都薄，不好意思著呢。”
“臉皮薄好，害羞好。”鄭延重覆著張桂香的話，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郭秀秀的臉。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對張桂香說：“那個，我想跟秀秀說句話。”
“說，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張桂香鼓勵他。
得到媒人的許可，鄭延清了清嗓子，開始跟郭秀秀說話，他說：“那個是這樣哈，有句話我得說在頭裏，我媽給我取名鄭延，就是為了我能為鄭家延續香火，結果呢，我以前的那個媳婦不生，沒辦法，我就跟她離了。說這些呢，我就是希望你心裏有個譜，等將來咱倆接了婚，越早生孩子越好……”
郭秀秀將頭埋得很低，她記得杜昕月的叮囑，什麽也不用說，只要聽著就好。
杜昕月這邊，早就被鄭延惡心到了，還沒等鄭延說完，她便打斷她，問：“這位大伯，請問您高壽啊？”
“這位是……”鄭延轉向臉看向張桂香和苗艷翠。
“我是郭秀秀的外甥女。”沒她們說話，杜昕月搶先說，“你還回答我呢？你多大年紀了？”
“杜昕月，你別搗亂！”苗艷翠在一旁兇她。
“相親嘛，就是為了相互了解，沒事的。”鄭延頗為大度地說，他回答杜昕月，“我今年五十有五，差兩個月五十六歲。”
杜昕月心裏憋不住笑，心說這個主也真是個奇葩，都奔六十的人了，居然還要結婚生孩子延續香火。不知道生了孩子是叫他爹啊，還是叫他爺？
“小姨，我們弄錯了，他不是你要見的人。”杜昕月說完拉著郭秀秀往外走。
張桂香追上來拉住郭秀秀：“秀啊，沒有錯，和你相親的人就是他。”
“怎麽沒錯呢？我舅跟我小姨說那個人是三十多歲，而他都五十好幾了。”杜昕月反駁道。
“是啊桂香，你不是說男方只有三十多歲嗎？”苗艷翠也跟出來低聲問張桂香。
“那你也沒說五十多歲的就不行啊？這麽好的條件，歲數大點怕啥？”張桂香拉下臉。
“也是，秀，不差那幾歲。”苗艷翠瞬時改變了態度，對郭秀秀勸說起來。
這時，當事人郭秀秀終於忍不住了，對苗艷翠說：“嫂子，你別說了，這樁婚事我不願意。”
郭秀秀能夠勇敢地站出來說不，讓杜昕月欣慰不已。
小姨就是太懦弱了，一直被郭福夫婦所謂的家長權威奴役著不敢出聲。這就是所謂的封建家長制嗎？雖然封建制已經被打倒好多年了，但是在一些落戶的農村，它就像重男輕女一樣根深蒂固地存在著，奴役著人們的思想。
郭秀秀就是受害者之一。
杜昕月希望把她解放出來，讓她挺起腰桿，做自己的主人。
現在，郭秀秀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郭秀秀的話如同晴天霹靂，打在張桂香和苗艷翠的身上。
張桂香面露難色，這女方都說不願意了，這媒還能說下去嗎？
她看向苗艷翠，將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苗艷翠當然不會含糊，她當即叉著腰對小姑子數落起來：“啥願意不願意的，我和你哥是你的長輩，你得聽我們的！像你這種克夫的女人，有男人要就不錯了，別不知好歹！”
“嫂子，你說啥呢？”郭秀秀驚訝地看著苗艷翠，她沒想到這種詛咒她的話竟從自己嫂子的口中說出來。
“苗艷翠，你就不能給自己積點兒德嗎？”杜昕月也是恨得不行，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帶小姨過來了，害她又傷心難過。
“這是咋回事啊？”鄭延從屋子裏出來，一臉迷惑地看著幾個女人。
杜昕月走到鄭延面前：“鄭同志，你回去吧，我小姨不同意這樁親事。”
“不同意？”鄭延臉上迷惑更重了，他看向媒人，“張桂香，你不是說女方挺樂意的嗎，這怎麽又……”
“樂意，當然樂意，你別聽那小丫頭的，她說了不算！”不死心的苗艷翠過來將鄭延拉到一旁。
56自行車引風波
“你樂意你跟他過去，小姨，咱們走！”杜昕月嘴角一揚，上去拉著郭秀秀的手往外走。
“秀你不能走！郭秀秀，你給我站住！”她們身後，傳來苗艷翠要挾聲。
“這叫什麽事兒啊？張桂香，你得給我個說法！”鄭延怒視著張桂香。
“你別沖我發火啊，行的話都是她說的，你找她去。”張桂香指著苗艷翠說。
苗艷翠一臉窘態：“小鄭啊，你別著急，我男人今天沒在家，等我男人回來的，讓他去跟她妹說，她一定會同意的……”
杜昕月拉著郭秀秀的手一路從郭福家跑出來，她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站在那裏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你讓苗艷翠去跟鄭延過，那我哥怎麽辦？”郭秀秀笑著問杜昕月。
杜昕月一臉壞笑：“你哥再找一個唄，反正是個人都得比苗艷翠強百倍！”
上工時，杜昕月看到李東升一個人騎著他的破自行車來了，但是她卻沒看到荊懷文的人影。她問李東升荊懷文怎麽沒來，李東升向身後指了指，說在後頭。
荊懷文會不會騎她給他買的自行車呢？擔心滿心期待。
過了好一會兒，他看到荊懷文推著車子沿著地頭的土路走過來，她的心頓時一亮。
還沒等她開心起來，她看到荊懷文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是李亞男。
李亞男一邊走，一邊似乎在對荊懷文央求著什麽。
這時，她聽到旁邊的李東升說：“這李亞男也真是煩人，非要懷文帶著她，懷文不願意帶她，她就一路纏磨他，也不讓他上車。”
原來是這樣，李亞男確實討厭，不過荊懷文做得也沒毛病。
看到荊懷文寧可推著車子走也不讓李亞男坐上他的車，杜昕月心裏感覺美美的。
“荊懷文，你等等我嘛，你不帶我也行，那等咱們收工後你教我騎車好不好？”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地頭，荊懷文正在將自行車找地方停靠。
荊懷文嶄新的自行車，立刻引來一幫年輕人的圍觀。
“荊懷文，你買車了？”
“呦，還是鳳凰牌的呢，挺貴的吧？”
“荊懷文，借我騎一會兒。”叫二狗的男青年說著就去奪荊懷文手裏的車把，卻被荊懷文推開了。
“不行，這車不是我的。”他對二狗說。
“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是我借的。”荊懷文向他們身後的杜昕月瞥了一眼說。
被拒絕的二狗就一臉的不樂意，說什麽不就是個破自行車嗎，不借就不借唄，有什麽了不起的？
荊懷文懶得理他，李亞男卻跳出來，她指著二狗：“二狗，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試試？”
“咋了，跟你有關系嗎？”二狗梗著脖子問她。
李亞男眼睛一瞪：“當然有關系了，你不知道荊懷文的事就是我的事嗎？”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句：“這車好像是杜昕月的。”
二狗開懷大笑：“我說李亞男，你這是何苦呢，人家荊懷文喜歡的又不是你，你倒貼也得人家樂意才行……”
“啪”！二狗話沒說完，頭上便被李亞男敲了一土疙瘩，血水和土灰順著他的額頭躺下來。
“出血了，殺人了！啊——”一個女青年尖聲叫起來。
“王大夫，王大夫來了沒有？”有人問。
“赤腳醫生今天請假了，家裏來了病人。”
荊懷文剛放好車，正拎著鋤頭準備往地裏去，聽到叫聲他回過頭去，一時間楞在那裏。
只兩秒鐘，他扔下鋤頭沖過去推來自己的車子：“快，把他駕到後座上，我送他去王大夫家！”
李亞男傷人的事很快傳出去，因為故意傷人，她被鎮派出所的人帶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荊懷文一直都在照顧二狗。
有人說打架的事是因為荊懷文才發生的，荊懷文感到愧疚才這樣做，也有人說他是在幫李亞男。
杜昕月告訴自己那些原因都不對，荊懷文原本就是個正直善良的人，無論誰有困難，他都會伸手幫一把。
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是因為她的那輛自行車引起的，她不知道荊懷文心裏會不會怨恨她。
杜昕月撿了一些雞蛋和鴨蛋，裝在筐裏打算拿去知青點送給二狗。
到了知青點，她看到二狗躺在屋外的一把藤椅上睡的正香，他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眼皮也腫起來了。她聽知青們談論，說李亞男那一下子差一點兒就傷到了他的眼睛。
荊懷文正在外面的爐子上給二狗煮粥，火太旺，粥都溢出來了，不會做飯的他有些手忙腳亂。
杜昕月跑過打算幫他，卻被他推開了，說：“沒事，我自己來。”
然後，他便不再跟她說話。
她把那筐蛋放到爐竈旁，告訴荊懷文這是給二狗補身體的。她看到荊懷文默默地回了宿舍，不一會兒他從宿舍走出來，手裏攥著幾個鈔票，遞到她面前。
“懷文，你這是幹什麽？”她不解地望著他。
“買你雞蛋的錢。”
荊懷文居然要花錢買她送來的雞蛋，她的心被刺痛了。
“懷文，你以為我是來賣雞蛋的嗎？”她問他。
“你這些蛋都是為了賣錢的，不能白吃。”他說，“二狗受傷的事因我而起，我給他買些雞蛋補身體也是應該的。”
“照你這麽說，二狗受傷我也有責任，我給他送這些蛋不也是應該的嗎？”她盯著他的眼睛，不無幽怨地說。
這時，二狗被他們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過來。
“什麽蛋？是給我吃的嗎？”
杜昕月連忙說：“是給你的，有雞蛋還有鴨蛋，你要是想吃我現在就給你煮。”
“想吃，我想吃，杜昕月，那就麻煩你給我煮幾只吧。”二狗舔著嘴唇說。
杜昕月動手給二狗煮蛋，她把蛋洗幹凈，一顆顆放到荊懷文煮的粥裏。
她忙活這些的時候，荊懷文就默默地坐在竈前添柴，杜昕月不時地偷瞄他兩眼，看到他眼中透著淡淡的憂傷。
從他憂慮的目光中，她知道他心裏還有心事。
二狗的傷在他精心的照顧下已經沒有大礙，他無需再為他擔心。如果說還有什麽事讓他放心不下，那就是李亞男了。
57疑似李亞男遭報覆
“李亞男的情況怎麽樣？”杜昕月問他。
“我昨天去鎮裏看過她，她被關押在看守所了，情緒很低落。她拉著我說她不是故意要打傷二狗的，讓我幫她跟派出所的人求情把她放出來……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荊懷文說著將頭深深地埋下去。
杜昕月看到他的肩膀微微地顫動著。
李亞男被抓走已經兩天了，到現在還沒放回來。
在杜昕月看來，其實李亞男的事要是放在前世，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事。
李亞男跟二狗也沒什麽宿怨，這只不過是一時打鬧失手，不知道怎麽就把她給關起來了。
這時，二狗也在事那邊說：“昨天鎮裏的人來找我做調查，我跟他們說我沒事兒了，也原諒李亞男了，可他們好像也聽不進去，就一個勁兒地問我李亞男是不是一貫喜歡拉幫結派，結黨營私什麽的。”
“我靠，結黨營私這樣的詞都用上了！”杜昕月皺了皺眉頭說，說完她有點兒後悔，當著荊懷文的面兒說了臟話，讓她覺得很難為情。
好在荊懷文的心思只在李亞男被抓的事上，對她的話並未在意。
荊懷文說出這樣的事他感到很自責，杜昕月知道，他是覺得李亞男跟二狗吵架的事是因他而起，所以才感到內疚。
荊懷文的話讓杜昕月重新開始審視李亞男的事。
她想李亞男除了霸道一點，驕橫一點兒，其實本質上並不壞。
雖然她曾欺負過她，她被抓起來杜昕月也感到解氣，但是看到荊懷文為此事而憂愁，她便覺得自己不能只做旁觀者。
杜昕月又仔細地想了想李亞男被抓的事，她說：“李亞男應該是被人報覆了。”
“被人報覆？”二狗從椅子上站起來，湊到他們跟前。
“你為什麽這樣說？”荊懷文問她。
杜昕月就將自己的分析講給他們聽，她說照常理，這樣的是不應該鬧到派出所的，即便是派出所介入了，調查一下沒事也早就該放人了。可是李亞男卻一關就是好幾天，即便是她已經取得了被害人二狗的原諒，他們也不肯放人，而且還跟二狗詢問些題外話，不是被報覆又是什麽？
“現在不是都在抓典型嗎？她被抓典型了也說不定。”二狗插嘴說。
荊懷文點點頭，表示他跟二狗的想法一樣。
“那抓了典型之後又會做什麽？”杜昕月問。
“當然是開批鬥會、游街了。”二狗脫口而出。
“但是李亞男並沒有被批鬥，也沒有被游街，所以，你認為這不是抓典型，是她被人惡意報覆了。”荊懷文一口氣說出了杜昕月想說還沒說的話。
杜昕月點點頭表示認可。
所以，只有找到是誰報覆李亞男，才能對癥下藥，將李亞男解救出來。
接下來，大家又陷入沈思，李亞男到底得罪過什麽人？被什麽人報覆呢？
荊懷文二話不說，推上自行車就往外走，他說他去田裏把招娣找來，看她知不知道些什麽。
招娣是李亞男的死黨，李亞男喜歡什麽人，恨什麽人，跟什麽起過沖突，招娣應該比誰都清楚。
二十分鐘後，荊懷文把招娣找來了。
招娣一眼到院子裏的杜昕月，當時就瞪起了眼睛。
“她在這裏幹什麽？”她憤憤地問荊懷文。
“她來看二狗，順便問問李亞男的情況。”
“你讓她走，我不想見到她！”
“招娣，人家杜昕月是好心幫李亞男想辦法，要不是她，我們就不知道李亞男是遭人報覆了。”二狗插嘴說。
“亞男姐遭人報覆了？是誰，告訴我我找他算賬去！”招娣潑辣勁兒上來了。
“我們也正想問你呢，你想想看，李亞男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荊懷文問她。
這個問題可把招娣給難到了，李亞男是個霸道主兒，平時看誰不順眼就拉著一幫姐妹對其教訓一下的事兒時有發生。
李亞男的霸道出了名，不光是知青點的知青，就連村裏的年輕人都不敢招惹她，私下裏肯定也都對她恨之入骨。
所以李亞男到底得罪了什麽人，招娣也無從說起
荊懷文和二狗讓她再好好想想，尤其是近期，有沒有人與李亞男結怨？
“那就是她嘍！”招娣斜睨一眼杜昕月說。
“你說報覆李亞男的人是杜昕月？”二狗驚詫地瞪大眼睛。
“招娣，我可是在跟大家一起幫李亞男想辦法，你別不識好歹！”杜昕月被反咬一口感到很氣憤，招娣居然認為是她在報覆李亞男，真是可氣！
不過也怪不得招娣懷疑她，要說李亞男近期最大的敵人不是杜昕月又能是誰？誰讓她和她同時喜歡上同一個男人呢？
這時，招娣連珠炮似的對杜昕月展開了言語攻擊：“杜昕月你就別在這裏演戲了，我早就聽人說上頭有人罩著你，就連鎮裏的調查組都聽你調遣。亞男的事肯定也是你在搞鬼，你嫌亞男跟你爭荊懷文，就用這種方式對她打擊報覆，你這種人也太卑鄙了！”
在像瘋狗一樣亂咬人的招娣面前，杜昕月感覺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浪費口舌。
她不再理睬她。
“招娣，你回去上工吧，李亞男的事我來解決。”荊懷文說。
“你解決？你怎麽解決？要不是因為你，亞男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招娣餘怒尚存。
一看招娣數落荊懷文，二狗不幹了：“我說招娣，連我這個被打的都不跟李亞男計較了，你還想怎麽樣？”
“你活該挨打！”
“你敢再說一句試試？”
“說就說……”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又要打起來了。
“行了！你們還想打個頭破血流，再被抓走一個是不是！”荊懷文發出一聲怒喝，招娣和二狗都嚇了一跳，也都停了下來。
這是杜昕月第一次看到荊懷文發脾氣，這樣的他，讓她心生敬畏。
他說無論如何，李亞男的事他會管到底。
“荊懷文，你也認為是我在報覆李亞男？”招娣離開後，杜昕月問他。
“你覺得呢？”他看了她一會兒，反問她。
58去供銷社推銷
“我覺得你會相信我。”她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
荊懷文輕輕勾了一下唇角，轉身向屋子裏走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她會心地笑了。
養殖場的鵝也開始產蛋了，雞鴨鵝一起下蛋，按理說每隔兩天，她們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一批。
然而郭秀秀又要看豆苗又要照顧小白小黑，根本抽不出身來去趕集，杜昕月還要上工，只能每周末去集上賣蛋，這樣蛋堆積多了便不好賣，畢竟鄰村的集市規模有限。
又到周末，杜昕月打算去鎮裏試試。
杜昕月看好了鎮裏的供銷社。她記得上次去鎮裏的供銷社，看到那裏的櫃臺裏擺放著雞蛋售賣。
供銷社的貨物是面向全鎮人銷售的，尤其是鎮裏的那些單位的單位食堂，還有國營飯店，在沒有市場經濟的時代，他們的采購大多都來自於供銷社。
供銷社那個女售貨員居然沒忘記她，她一走進去，她便隔著櫃臺跟她打招呼，問她上次買的自行車騎得咋樣？今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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