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泡在八尺見方的大浴缸裏，價值千金的大馬士革玫瑰精油，隨著蒸汽散發出溫潤的香氣，滲透進她每一寸肌膚。

雨薇故意磨蹭，延長著洗浴的時間。和東方青陽朝夕相對也一月有餘，可是每次和他同處臥室，她都會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圍來，就像被投進了深海，這種感覺真實的，是生理上的，不是心理上的。

雨薇的胃被擰成一團，她要努力控制住，才能讓胃裏那一點可憐的東西不被擠出來，努力地控制才能讓自己本應扭曲的表情顯得平靜，不讓他看出有任何不對勁。

當聽到張阿姨的敲門聲，聽見盤子放在桌子上輕微的叮當聲，雨薇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耽擱了。

還好，東方青陽每次進臥室的習慣都是先開電腦，陶騰上一個多小時，才會“記起”她，這樣她有時間縮在自己的精神角落，慢慢讓自己適應這種壓強。

之前他的書桌是在隔壁的書房的，他常常在電腦前工作到很晚。直到最近雨薇半夜幾次噩夢幾次尖叫，他便把書桌搬到了臥室，反正臥室夠大，空間足夠。

雨薇的宵夜們，就整整齊齊放在他長書桌的一邊，一份蝦粥，兩疊下飯的小菜，一個果盤。

雨薇用毛巾揉著頭發，磨磨蹭蹭走到書桌邊，在東方青陽對面的位置坐下，他正弄著電腦，沒有擡頭。

雨薇為自己盛了一小碗粥，開口問道：“你要吃嗎？”

對方搖了搖頭，仍全神貫註在電腦上，即使如此，雨薇也不敢露出半分對食物嫌棄的樣子。

可是，在這樣的空氣下面，實在是難以下咽。

她硬逼著自己吃了幾口之後，佯裝打了個哈欠：“好困。”

“是不早了，”東方青陽像是看了一眼電腦的時間，沒有註意到她幾乎沒動的粥：“快去睡吧。”

“恩好！”雨薇像是得了特赦令，忙叫張阿姨把東西帶走，自己去衛生間刷牙又磨蹭了半天，才躺到床上。

見她上床，東方青陽就關了臥室大燈，只有一盞小臺燈，將微弱的燈光固定在他工作的區域。

雨薇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她摸出買的Zippo打火機，看著微弱的光線在上面引起五顏六色的炫光。

她來這裏已經一個多月了，自從學乖之後，她都盡量讓自己不想之前的事情，不想她怎麽到這裏的，小橙和米莉還好不好，這樣我就不會想到那天在包房血腥的一幕、米莉渾身是紗布和血血的一幕。

她故意讓自己的記憶變得模糊，然後好像真的成功了，那一晚的包廂內，她只記得紅色、紅色、還是紅色。只要她不去刻意的想，只要她刻意的回避，她真的就能忘記了。

可是為什麽對澹驛遠就是不行呢？為什麽無論怎麽麻痹自己，無論怎麽裝傻賣乖，這個人的臉，只會越來越清晰的刻在腦子裏，他的音容笑貌，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他在耳邊呼吸的聲音。

為什麽自己可以忘掉一切，唯獨這一件不行？

一種疼痛的窒息感，一把揪住了她的心。

為什麽大腦就是會無法控制地去想澹驛遠，是不是因為她這一個月都過著重覆的生活，做著重覆單調的事情，受不了了呢？

是，她是受不了了，真的覺得快要窒息了。她想出去，想了很久，不是想每天出去逛街、散步、購物，然後每天晚上又回到這個房子。

她思量著，看能不能提出什麽要求，她計算著手中的籌碼，可是發現自己似乎沒有任何籌碼。

不自覺的，她忽然劃亮了手中的打火機。

“小心別點著火了，被警報器叫著給自動噴淋灑一身水，可不好受。”東方青陽的口氣裏沒有任何不滿，甚至讓雨薇覺得，有一絲寵溺？

也許這是錯覺，可是這種錯覺，讓她缺少思考脫口而出：

“聽說法國的廣告設計很好，”管他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越是沒有籌碼越不會有挫敗感，雨薇心裏想。

但是看到東方青陽關了電腦，向床邊走來，用詢問的目光射向自己，雨薇還是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我一直想去，”繼續咽口水“學習一下。。。”

“哦。”他點點頭，竟然沒有一點不高興的痕跡，難道就這樣行了？

這一點也不是雨薇想要的結果，她提出什麽法國都只是幌子。她想的是，自己一開始說個很遙遠的地方，以退為進，等對方說不願意之後，她就能說：好吧，如果那麽遠不行近一點的也不錯。

這樣說不定他就答應了呢？答應繼續讓她回到學校，這樣她就能自由很多，可以想辦法找到小橙，確認她的安全。然後她，最關鍵的，她就能想辦法逃走，接著去找儋驛遠。

不管經歷過這些的自己，還能不能配得上他，至少她要見到澹驛遠，即使是和他說分手，也要看到他，看他還好不好。

東方青陽躺下順手將雨薇拉進了懷裏：“法國有我們的產業，是可以過去打理擴張一下，但是現在這邊很亂我暫時走不開，等一年後，你可以和我一起過去。”

完全不是她要的結果。

去了法國更是人生地不熟，那個時候才真正的逃跑無門。還有，一年後是什麽意思，難道他還要這樣關她一整年？

雨薇一下子慌了，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可是這樣我很悶！”

東方青陽似乎對她的態度極為不滿，重新將她拉回懷中，捏的我手腕生疼。“躺好，誰許你亂動的。”

“我很悶，我真的會很悶。”一整年？！他要把自己關一整年！

這樣沒完沒了，讓人窒息的日子要一整年！

這個想法讓雨薇瞬間激動起來，她一下子忘記了自己要乖，只有乖才有一點講條件的可能。可是他拽得越緊，她的情緒就越加激動。

“我閑下來我的腦子就會不停的轉，看到紅色，看到他，我控制不住！”眼淚充滿了她的眼眶。

東方青陽一定誤會了雨薇口中的“他”，以為她說的是被刺死的瘦張飛，而不是她日日思念的澹驛遠。

否則東方青陽不可能還那麽淡定地任由她發瘋。

雨薇使勁要掙脫他的鉗制，抽出來的手在空中胡亂的舞動。

“你放我出去，”她停不下來似地使勁掙紮，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大，“放我出去。”我無意識的重覆著這句話，身體朝門的方向努力傾斜：“你放我出去！你不能這樣關著我，你這是犯罪，你這個瘋子！壞蛋！惡魔！”

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雨薇忽然掙脫了他的雙手，踉蹌到床邊，一腳踩空了摔落到地上。一點也不覺得疼，她只知道向門邊爬去。

東方青陽終於被惹怒，他將雨薇從地上拎起，狠狠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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