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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心意定,叔侄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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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接著往下看,但見帕子上寫道:六郎莫笑,妾本醫家之女,自幼沒有詩書的熏染,只覺六郎之言與妾一般無二罷了。此經年,承蒙六郎錯愛和庇護,妾心中感激不盡。又恐六郎情意太重,只怕妾身卑微不堪重負,是以幾次書信寫成又幾次付之一炬,心中驚慌迷茫不知何如。前日至大明寺,原想求佛祖,然立於大殿又覺得求什麽都是多餘。妾此生有六郎的疼愛,便已足矣,何敢奢求其他?遙想文君名句願得一心之人,乃每個女子內心之所願,然,天子乃天下人的天子,天子之身屬廟堂之高,系天下眾生。妾一草芥之人自不敢爭。然只願六郎之心為妾一人所有,此生無憾。妾林氏紫蘇叩拜聖安,妾忘憂囑六郎多加珍重。

一口氣讀完帕上的字,趙禎只覺得心中的滋味難以描摹,像是被溫柔的割了一刀又撒上了蜂蜜一樣,又疼又甜。

宋嬤嬤看趙禎半天不說話,便試探著問:“陛下,忘憂沒事吧?”

“沒事。”趙禎仔細的把帕子疊起來,又問:“李舒可有傳話來?”

“李舒送來的消息說,忘憂姑娘把揚州鹽莊這幾個月收入的八千兩銀子都買成了糧食,藥材,布匹以及木材等,讓鏢局送到洪州去了。”宋嬤嬤說。

“洪州?”趙禎挑了挑眉,不確定的問:“沐霖和陳義淩剛剛平了山匪的重災區洪州嗎?”

“正是那裏。”

趙禎若有所思的笑著搖頭,半晌方嘆道:“這丫頭的心太軟了,這對她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醫者素來是仁人之心,這也是她的天性吧。”宋嬤嬤遞上一盞茶,又笑著勸道:“老奴倒是覺得這是極難得的性情,況且有陛下護著她呢,還有誰敢難為她不成?”

“難為她的人何其多?朕能替她擋幾個?”趙禎有些惆悵,但更多的是欣喜。

趙禎沈浸被忘憂這封書信帶來的情緒裏尚未緩過神來,忽聽外面一陣喧嘩,一時惱怒,皺眉看了宋嬤嬤一眼。

宋嬤嬤忙轉身出去,一聲呵斥尚未出口便楞在當場,半晌才上前兩步恭敬地行禮:“請王爺吉安,王爺怎麽親自來了?”

裏面靠著竹夫人歪在榻席上的趙禎一聽這話,忙把那塊絹帕收進懷裏。這世上能讓宋嬤嬤這樣恭敬問安的王爺除了八賢王再也沒有旁人了。

果然,八賢王在健步而入,看見趙禎病歪歪的靠在榻上,先嘆了口氣,上前行君臣之禮。

“王叔快免禮。”趙禎忙起身攙扶,並拉著他入座,方問:“這大熱的天,王叔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大哥或者三哥來說一聲嘛。”

“陛下聖體欠安,著實令人掛念。讓他們來,回回說的都說一樣的話敷衍,問太醫,更不肯說實話。北境兵亂未平,江南水患又死人十數萬,江山社稷到了危機之時,老臣夜夜心焦,實在是坐不住了!”八賢王長聲嘆道。

趙禎立刻明白了這位老王爺此來的用意,於是嘆道:“是朕無能,讓王叔操心了。”

“陛下天縱英才,是自古以來少見的英主,怎麽會無能?只是不想罷了。”八賢王搖搖頭,依舊是一聲嘆息。

“王叔所言差矣!不是不想,的確是做不到。”趙禎親自分了一盞茶給八賢王,繼續嘆道:“朕雖然是天子,但首先也是個男子。身為男子,立於天地之間,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無法護佑周全,連做人都不配,如何做天子?”

“天子當以天下人為重,若只為了一個女子而罔顧天下蒼生,傾覆江山社稷者,是為昏君!陛下未及弱冠之年,難道就要做昏君嗎?!”八賢王歇斯底裏地大聲喝道。

“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在身邊陪伴,就是昏君嗎?”趙禎無奈地問。

“歷朝歷代以來,不管是史書正傳還是野史傳聞,那些因為一個女子就傾覆了社稷的君王,陛下知道的少嗎?”

趙禎頓時變了臉色,坐直了身子盯著八賢王,一字一句的質問:“所以,歷朝歷代以來,王朝更替顛覆都是因為女子嗎?男人平庸無能,施暴政,興兵亂,枉顧百姓生死,都是為了女子嗎?王叔總不會認為,我朝南邊的水患,北邊的兵亂,都是因為朕喜歡忘憂所致吧?”

“陛下,你”八賢王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天災兵禍,總不至於因忘憂而起,他只是想用最有效地辦法解決眼前的麻煩,想讓天子暫時把個人的那點情愛放下而已。在他看來,男兒大丈夫自然不能只顧著兒女情長,何況是一國君王?難道這也有錯嗎?

宋嬤嬤一見這般情景,忙送了兩盤點心進來,並勸道:“陛下有話跟王爺好好說,王爺年紀大了,這暑熱的天氣盯著毒日頭過來,也是關心陛下聖體安康的心情。”

趙禎緩了緩語氣,又說:“王叔莫要生氣,是朕年少魯莽了。”

八賢王也借機換了一副神情,嘆道:“嗳!不怪陛下。誰不曾年少過?是我年紀大了,看事情總盤算利弊,忘了陛下乃是至情至性,重情重義之人。”

趙禎看著盤子裏的蓮子糕又想起了忘憂,只是他更明白此事急不得,爭吵也沒有用,於是拿了一塊糕點遞給八賢王,說:“王叔嘗嘗這點心,清甜可口的很。”

八賢王忙雙手接過,並欠身說:“多謝陛下。”

趙禎自己喝了一口茶,又嘆道:“這次江南水患,單只洪州這一個州縣就死了二十多萬人。原本一個富饒的州縣竟幾乎成了無人之地。”

八賢王忙說:“洪州的事情,我了解過了是天災也是人禍。幸好陳義淩這人有些手段,把那些山匪給剿了。以後洪州地界兒太平了,再從旁的州縣遷居一些百姓過去,有個七年八年的這個州縣也就養過來了。”

趙禎聽了這話,又替忘憂兄妹覺得不平,遂嘲諷一笑,說道:“洪州的山匪之所以能歸順朝廷,自然有陳義淩的功勞在裏面,但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需要林逸雋的醫術救他們。人在生死抉擇之間自然會選擇生。王叔一向恩怨分明,該不會因為朕喜歡林紫蘇就把林逸雋的功勞也抹掉吧。”

“陛下何其聰穎,一下便說到了點子上。陛下既然想到這些,就應該明白,若是林紫蘇入宮為妃,林逸雋這輩子就只能是個太醫。甚至連太醫院院正的職銜都不能有。”

“為何?!”趙禎皺眉問。

八賢王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天子後宮幹系到皇室子嗣綿延江山永固的大事,若林氏女心生妒恨,後果不堪設想。我一直留意林逸雋此人,覺得他有能力,有魄力,是個能擔大任的人。但若他成為國戚,這一身的本事便都成了裙帶關系下的裝飾了。這對他來說,不見得是好事。另外,沈家那孩子也不錯,若陛下肯成全他跟林氏女的婚事,他必會感恩戴德,一生效忠陛下。陛下舍棄自己的私情,換來一文一武兩個可用之才,有何不可?”

趙禎笑了笑,半晌沒有說話。八賢王看著趙禎的表情,又嘆道:“陛下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今日就咱們兩個人坦誠不公的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好不好?”

“王叔這樣說,那自然是好的。”趙禎把手裏的茶盞放回案上,雙手交疊放在膝頭,看著八賢王的眼睛,問:“這世上的一切,在王叔的眼裏都是交易嗎?難道只有朕跟紫蘇分開,林逸雋才能為國效忠?難道只有朕成全了沈熹年娶到他所愛的人,他才能為國效忠?為國效忠不應該是每個男兒胸中的壯志嗎?”

“陛下還是太年輕了。”八賢王無奈的嘆道。

趙禎輕輕點了一下頭,說:“王叔說的對,朕還年輕,所以很多事情不想這麽早就下定論。林逸雋也還年輕,沈熹年更年輕,這樣的年輕人胸懷天下當是值得欽佩的事情,身為天子,朕更應該坦坦蕩蕩的面對一切愛恨情仇,而不是活在權謀之中,機關算盡。”

“那陛下對將來是如何打算的呢?”八賢王又問。

趙禎默了默,方說:“等水患平息之後朕便下旨,立林紫蘇為皇後,開中宮大門迎娶她入宮。”

“不行!”八賢王立刻站了起來。

“為何不行?”趙禎平靜地問。

“且不說她醫家出身,身份不夠尊貴,只說這陣子她在江寧城不但跟沈熹年出雙入對,還跟吳王不清不楚,這樣的德行如何入主中宮?這豈不是讓我趙氏皇族成為天下人的笑話?若陛下實在放不下她,要她入宮陪伴,做個皇妃已經是擡舉她了。”

趙禎淡然一笑,嘆道:“當今太後在進宮之前是做什麽營生的,王叔比朕更清楚吧?或許王叔當年也像勸朕一樣勸過父皇吧?可如今朝野上下誰敢詬病太後?”

“你不許步你父皇的後塵!”八賢王說完,便捂著胸口咳嗽起來,且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終於咳出了一口血,方才漸漸地平了喘息。

那一口鮮血觸目驚心,把趙禎也嚇壞了,忙喊:“來人!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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