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斷的不只是曉樂。他們周圍的人都朝那個大喊的女生投去了註視的目光，再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手牽著手的曉樂和健一郎。

“哇，好高的一對！”

“他們是不是模特啊？好登對……”

“……”

曉樂不著痕跡地翹了翹嘴角：聽人誇獎自己真的很爽啊，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瞥到那女生漲紅的臉，曉樂很不厚道地幸災樂禍。那女生明明就是想讓人出醜的。

和曉樂看戲的心情相反，健一郎可沒有這種閑情逸致。好不容易把人定了下來，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次正式約會，就這麽被打斷實在很讓人上火。況且他本就不算好脾氣的人。這不，他的臉已經板起來了，眉頭也擰到了一起。

他看了看對面嬌小的女生，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那麽應該是後藤學姐的朋友吧。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做過任何會讓後藤學姐誤會的舉動，學校裏也從未有過除了後藤堅持不懈以外的說法。那麽這個人是什麽回事？難道是後藤學姐她自己說的？本來只是對學姐的追求感到困擾，這下健一郎第一次對那位看上去靦腆溫柔的學姐產生了不好的觀感。

昨天美環過去的事情並沒有被壓著，他也很明白地對劍道社那群人表明了態度，按理說他在追求某個高個女生的傳聞應該已經傳出去了才是。而劍道社的消息必定會有所謂“看不過去”的人告訴後藤。眼前這個她的朋友該不會也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就替人抱“不平”的人之一吧？

想了許多，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停頓多久。

“不好意思，請問您哪位？我並不認識你。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就先失禮了。”

健一郎扯了扯曉樂的手，就準備帶她離開。

那女生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下臉紅得仿佛要滴血一般，可配上那表情，唔，大概是火山要噴發了？曉樂戲謔地看著她眼神裏的不甘和嫉妒，老神在在地聽她義正言辭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是後藤的朋友小早川。山田桑，你不認識我不要緊，但是後藤你總認識吧？你這樣對得起她嗎？”

健一郎的腳步停下來。如果說剛剛他還對這個人有幾分尊重的話，此刻也都消失得一幹二凈。他不郁地看向那個莫名其妙的女生：“請問我有什麽對不起她的？我和女朋友一起逛街有什麽問題，需要對得起她幹什麽？就算是朋友也管太寬了吧？更何況我們連朋友都不是，後藤學姐只是學校裏外系的學姐。不了解實情麻煩您不要隨口說。謝謝。”就算她常常跑到劍道社來送點心，就算學校裏那些傳聞不少，可他根本連話都沒有跟她說過幾句——除了對她表明態度和拒絕她的點心。因為自己不會接受，更不會喜歡她。就是學校裏的傳聞，也不過就是後藤學姐的堅持和他的硬心腸罷了。真是不知道這個女人的篤定是從哪兒來的，就好像自己和後藤學姐有什麽關系一樣。想著，健一郎偷覷了曉樂一眼。

曉樂倒是沒留意到健一郎的那一眼。她敏銳地註意到那個女生在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瞪了她一眼。那裏面的不滿和嫉妒喲……嘖嘖。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山田，我真是看錯你了！這個女生，你別……”

喲？這是想要從自己這突破？頗為玩味地對上那人的目光，曉樂臉上的表情變都沒變過。

“停！”眼見那女生要不依不饒了，又扯上了花子，健一郎更加不耐煩了，“那個什麽學姐，您是學姐對吧？請問您是以什麽立場在這裏攔住我、打擾我和女朋友約會？我和喜歡的人逛街怎麽就礙到您了？您也知道我不認識您，那麽是什麽樣的心情和立場讓您對我的私事這麽激動？”健一郎對女士還是留了點情的，不過說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瞧，旁邊圍觀的人有幾個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來。

“你，你……”

她反駁不了。因為她確實沒有立場。而後藤從未成功過，這點不會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是……一直以為山田就是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對人禮貌誠懇，她從未見過山田這麽咄咄逼人的模樣。都是那個女生！

再次被迫對上那雙眼睛，曉樂表示自己躺著也中槍。她擡起另一只手，輕輕地摩挲了幾下下巴，眨了眨眼。只是習慣性的動作，卻不知自己這副表情已經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裏。

正在健一郎煩得準備直接拉著曉樂走人的時候，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

“誒？山田？怎麽是你？”名古屋大學周末出來玩的人還是不少。健一郎同宿舍的幾個家夥結伴出來轉轉，看見前面似乎有熱鬧看，栗川和田中就興奮地圍了上去。結果定睛一看，發現主人公居然是熟人。

“啊，田中、栗川。”健一郎揚手打了個招呼，剛剛冷下來的臉上扯起了個小小的笑容。

兩人看到了健一郎另一只手裏牽著一個女孩，眼睛俱是一亮，同時喊了出來。

“咦，這該不會就是他們說的你不讓看的那個女生吧？”

“難道這就是那個‘花子妹妹’？”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走上前去：“山田，不給介紹下？”

健一郎好像忘記了田中和栗川身後的那個學姐。他拉過曉樂，松開牽著的手而摟住她的肩膀，以一種更親密的姿勢宣告著自己的“所有權”：“這是我的女朋友，美環；花子，他們兩個都是我的舍友，這是田中，這個是栗川。”

曉樂禮貌地向兩位前輩問好，那兩個家夥趕緊鞠躬回禮。

場景迅速轉變，一下子路人們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了，陸陸續續地散去。也是，熱鬧沒得看了。那個挑事的女生和那個高挑禮貌的女生一比，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她是無理取鬧。瞧她最後不都詞窮了麽。之前和曉樂他們擦街而過的幾個女生也因為被小早川驚到而停住了腳步。其中有個女生看到後來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嘁，還說是為朋友打抱不平。我看啊，明明就是這個什麽學姐自己喜歡那個帥哥才這麽大反應。真虛偽。”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她周圍的人聽個真切。人們交頭接耳，不管之前看出來的還是沒看出來的都一致點頭：可不就是嗎。

“就是啊，你看那女孩明明就是嫉妒的表情，和打抱不平根本不像麽。”

“沒錯沒錯。真是，人家那麽般配，一定是看到了心有不甘才拿朋友做借口吧。”

“不說還沒註意。挺清秀的女孩心地怎麽……唉。”

“她朋友真可憐。”

“就是就是……”

“……”

議論聲漸漸變大又再次歸於平靜，人們散去的時候落在小早川身上的目光都變了。也是她倒黴，周末回家被人刺激了，乍一看到健一郎和一個女生親親密密的，她就沖動了。沖出來了以後又說不出什麽實質性的內容，本來站在她那一邊的人被那句“虛偽”一點撥，就全都倒戈了。就是有幾個還有點同情的，也在一面倒的“輿論”中保持了沈默：同情歸同情，這個事兒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讓人置喙的餘地。再說了，換做是他們和自己女朋友在約會，突然蹦出個人指責自己（理由還站不住腳）……女朋友跑了怎麽辦？誒，還是長腿妹妹，跑了可就難追了。

被健一郎他們忽視，再被路人鄙視，小早川臉上原本的控訴和義憤早就不見了蹤影。她泫然欲泣地咬著下唇，盯著曉樂的時候眼底卻翻滾著怨恨。

其實那張清秀的臉配上那個表情還是挺能招人疼惜的，可惜健一郎從來都不喜歡那一型。曉樂很光棍地想。

小早川的指甲在手心掐出幾道月牙印痕，幽怨地瞪了那邊的人幾眼。

“她走了。”栗川突然說。

健一郎連眼神都欠奉，只是淡淡地應了聲：“嗯。”

田中的眼睛倒是一直黏在曉樂身上，當然不是色瞇瞇而是好奇。

曉樂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圓臉男生，有些忍俊不禁：“田中前輩，請問你是有什麽問題想要問我嗎？”

“是！啊……不是不是……是……”田中怔住，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還是健一郎打斷了他：“行了，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田中的眼底的興奮立刻顯了出來，他稍稍湊近了曉樂：“那個，美環桑，我能問一下你和健一郎是怎麽認識的嗎？”

曉樂笑瞇瞇：“其實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那個‘花子妹妹’？”

田中直點頭，臉上仿佛有“沒錯沒錯”的字樣不斷再往外冒。

“我想，健一郎認識的花子可能不止我一個。”瞅著田中變幻的臉色和栗川了然的神色，曉樂接了下去，“不過嘛……‘花子妹妹’那肯定就是我了。”

“咦？”田中瞪大了眼睛，隨後反應過來，“真的？”

曉樂為田中誇張的表情失笑，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餵，栗川，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誒。果然是情……呃。不過……花子妹，不是，美環桑，我能請問一下你上高幾嗎？”

曉樂訝然，她看著臉偏向一邊的健一郎故意問道：“他們到底是怎麽知道我的？”

聞言，田中就像抓住了什麽把柄一般，小眼睛裏閃爍著八卦光芒，將宿舍裏的傳聞都給她捋了一遍。

“所以說，他從來沒正面和你們提到過我？”曉樂好笑地瞥了眼裝傻的健一郎、，“其實也沒什麽啦，我和健一郎認識很久了。因為父母不在日本，所以我在他家借住。”

“哇，青梅竹馬①誒！好羨慕！”田中忍不住捅了捅健一郎，“你小子運氣真好！”

健一郎傻笑，可嘴角的弧度怎麽看怎麽得意。曉樂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卻也沒反駁。

幾個人就站在街邊聊了一會，直到健一郎表示要送女朋友回去這才作罷。又在公交車站耽擱了一會，兩人才坐上回程的巴士。

從公車下來，走在靜謐的巷子裏，健一郎突然開口道：“你為什麽都不問？”

作者有話要說： ①傳說中的幼馴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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