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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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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在醫院。”說話間, 鐘毓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又在心裏掙紮了一番,雖然心裏多少有些不情不願, 但還是把真實情況說了出來,“急性闌尾炎。”

鐘毓其實想過, 要麽就隨便扯一個別的什麽由頭把這事擋過去算了, 最好是讓周瑾然誤會。可他這麽多年受到的教育,又不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短短一分多鐘的時間, 周瑾然內心卻仿佛做了一輪過山車。從高峰瞬間降到低谷後,還沒來得及憂傷,就又驟然被拉上高峰。

大概是方才鐘毓沈默的空檔,腦子裏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實在把他嚇得不輕,周瑾然這會聽到舒瑜住醫院的消息,第一反應竟然是竊喜而不是擔憂。

掛斷電話後,周瑾然好一會才把自己從方才的恐慌中調整過來。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才重新拿起手機, 給韋朔撥了電話……

昨晚上醫生給開的藥治標不治本的, 雖說很大程度把疼痛咋了下去,但到後半夜醒來的時候, 整個人還是能夠感覺到身上的痛感。又是夜深人靜的,隔壁床的小姑娘睡得正熟,呼吸間微微的鼾聲總讓她這個失眠的人備感寂寥。

舒瑜長這麽大, 除了剛出生那會在醫院住過幾天, 就再沒住過院。本來還覺得闌尾炎切除不就一個小手術, 還是不要讓爸媽擔憂了,於是便沒有跟家裏提過這個事,現在真這麽孤零零地一個人住在醫院,還是怎麽想都覺得自己可憐。

反正睡不著,她索性翻了個身,把壓在枕頭底下的手機拿出來。待眼睛適應了手機屏幕的亮度後,便迫不及待地點開微信。

周墩墩從下午後就沒再給她發過消息。

也沒有未接電話。

說好的每天一個電話替她媽密切關註她的人生健康的。

舒瑜把手機重新塞回枕頭底下的時候,忍不住憤憤想道,“這人說話,果然聽聽就可以了,做不得真。”

——

手術排在第二天早上。鐘毓一早就從酒店過來了,說是動手術沒人陪著可不行。

因為自己的緣故,害得人家好好的旅行也不能玩盡興,舒瑜始終覺著有點不好意思。

可鐘毓說什麽也不肯留她一人在這邊,舒瑜便只好作罷。

醫生一會也過來了,按著手術前的慣例問了幾個問題。隨著病房裏的石英鐘的轉動,時間滴答滴答一點點過去,眼看就要到手術時間。

明明醫生也同她說了,這只是個小手術而已,一個小時這樣就可以結束。可隨著時間的臨近,她卻越發緊張起來。

還有十分鐘就要動手術,護士小姐推著推車進來,耐心地同她解釋完畢,便要著手給她打麻醉。舒瑜看著手邊的電話,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拿起了手機。

電話號碼撥完,聽筒裏傳出來的只有中國移動客服小姐萬年不變的聲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甜美是甜美,卻半點溫度都無。

她賭氣地連發了條短信過去,才憤憤地把手機丟下。

護士小姐見她放下電話,便一分鐘也不耽誤,爭分奪秒地給她打了麻醉。

因為是半身麻醉,整個人沒多久便開始昏昏沈沈起來,迷迷糊糊間,還是略略能夠感覺到自己被推進了手術室,也能感覺到手術結束後又被推回了原來的病房……

模模糊糊間,她總覺得自己聽到病房裏有人急急地跟醫生說著話。她極力想要把聲音聽得更加清楚一些,但又總是聽得不大真切,只覺得那聲音,耳熟得很,卻又跟鐘毓溫和的聲音有點不大像。

一覺睡到下午六點多,正是太陽落山的時間。窗外,紅彤彤的太陽已經落下地平線,天邊的晚霞紅得像那燒得最旺時候的火焰,像極了小時候美術課上畫的誇張版本的火燒雲。

舒瑜眨了眨眼睛,又閉上了。

腦子還是有點暈。

她閉了一會眼睛才又睜開,略略移了一下眸光,才將病房又環視了一圈。

鐘毓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手上拿著一盒藥在仔仔細細地研究著。

這會兒,舒瑜身上的麻藥雖然已經過了,但手腳還是覺得有些僵僵地,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小腹處隱隱傳來脹感,舒瑜強撐著挪動了一下身子,才想起,手術的時候是有留置尿管的。

“醒了?”鐘毓聽到身後的動靜,把藥放回桌面,“現在感覺怎麽樣?”

舒瑜:“還好,就是手腳還有點不聽使喚。”

“應該是藥效還沒徹底過去,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舒瑜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於是只回答道,“暫時沒有了。”

過了會,覺得差了點什麽,於是又補了一句,“謝謝你啊,學長。”

“這麽客氣幹什麽。”

鐘毓伸手,大約是想摸她的發頂,手剛伸到半空,病房門口就傳來了一聲男低音,“舒阿瑜,你終於醒了。”

舒瑜尋著聲音,擡頭,果不其然看到周瑾然大大咧咧地倚在門框邊,臉上雖然是笑著的,卻沒有往常的意氣風發,但是有一絲狼狽,還有些一絲風塵仆仆。

鐘毓收回手,沖著門邊的周瑾然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你怎麽來了?”迷迷糊糊時候聽到的那個熟悉的聲音終於跟面前的人對上,但是他到底怎麽知道她住了院,又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來的,她卻是一點不知曉。

“我不來行嗎?”周瑾然一步步走進,拉了張凳子坐下,“你都罵我沒良心了。”

舒瑜想到自己手術前在短信裏發的那兩條罵他的短信,一時沒有說話。兩個人沈默了一會,舒瑜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你沒大嘴巴告訴我媽他們吧?”

周瑾然“嘖”了一聲,面上露出一絲愁苦,“我打電話的時候,枝姨剛好在我邊上。”

“!!!你就不會找個別的事兒搪塞過去?”舒瑜急了,“你也知道我媽,芝麻大點的事兒她都能聯想出來一堆有的沒的,讓她擔那麽多心幹嘛。”

“實話實說怪我咯?”

舒瑜:“那我媽什麽反應?”

周瑾然清了清喉嚨,故意將聲音放慢了,“枝姨說,她有我就夠了,讓你自生自滅!!”

舒瑜磨了磨牙:“……周墩墩,你能不能要點臉。”

鐘毓坐在床邊,眼見著架子上的點滴瓶滴速有些快,於是問了一句,“暈不暈?要不要幫你把藥水調慢點兒?”

“有點兒。”

鐘毓剛替她調了點滴,周瑾然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假裝教育舒瑜,“麻煩學長這麽久,現在還使喚人家,你也不覺得過意不去。”

“舉手之勞而已,算不上麻煩的,倒是還勞煩你千裏迢迢跑過來。”

“我早習慣了。”周瑾然看向鐘毓,明著是普通的回話,但字裏行間給人的那種挑釁感卻很強烈,“反正從小到大,她的臟活累活什麽的我也沒少幹。”

刻意強調的那句,“從小到大。”擺明了就是為了強調兩個人有多親密。

舒瑜一時有些摸不準,周瑾然怎麽突然就對鐘毓有這樣大的敵意,但是也不想兩個人就這樣僵下去,便拍了一把周瑾然,“說得跟真的一樣。”

然而病房裏的氣氛卻並未因此緩和過來,相比剛才,兩個人字裏行間暗暗地較勁兒,這會兒,倒是異乎尋常地安靜。

有護士進來提醒家屬去取藥,鐘毓離得最近,便跟著護士出去了。

舒瑜剛做完手術,連著幾天都不能下床,可她心裏藏著事兒,見護士來了又走了,心裏便一陣失落。

“幹嘛?”周瑾然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已經走遠了的鐘毓,語氣有些不爽,“分開這麽一會都舍不得啊?”

舒瑜翻了個白眼,“你會不會說話?”

“那你幹嘛一直盯著人家背影看,苦大仇深的。”

“我隨便看看不行嗎?”

隨便看看臉上怎麽會是這個表情。

周瑾然看她那樣,就知道她絕對心裏有事兒,就他進來這會,她已經沖門外看了無數遍了,一見到護士過來,比什麽都開心,“你倒是說啊,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舒瑜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漸漸就浮起了一抹紅雲,期期艾艾了好一會,才橫下心說:“哎呀,是那個……”

“哪個?”周瑾然湊近了些,不解之下,聲音也擡高了些。可剛出口,他又忽然反應了過來,長長地“哦”了一聲,“來就來唄,那也不用這樣神神叨叨地,害我以為你手術留了什麽後遺癥,還擔心了一下。”

對於這事,他倒比舒瑜看得開很多。早在舒瑜最先來姨媽那次,他紅著一張臉偷偷摸摸去學校小超市給她買了衛生棉,結果買回來了舒阿瑜這貨還不會用。可他一個男生,也不會啊。僵持之下,看著舒瑜一臉天塌下來的模樣,他只好硬著頭皮,一邊看著衛生棉包裝上的“使用說明”一邊發揮想象,然後囫圇地憑空給她演示……之後在春游的時候,又替她跑過幾回腿到山下的小賣店給姨媽突然提前造訪的她買衛生棉……

他早習慣了舒瑜這每月一次的特殊時期,甚至一慣睚眥必報的他,也會在這幾天,對她格外寬容大度起來並且主動忌掉了辛辣和冷飲。

周瑾然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是應該已經過了?”

“延遲了……”

“那……”周瑾然臉色開始變得有些覆雜,“不會是現在已經來了吧?”

“你想什麽呢!”

“既然沒有來,那你苦惱個什麽東西?”

“快來了,每個月都是這幾天。”舒瑜這樣說著,越發苦惱起來,“我現在還插著尿管,萬一來了可怎麽辦。”

“剛剛護士來了你怎麽不直接跟她說?”

“不是沒來得及麽。”

舒瑜並不想告訴他是因為鐘毓在。鐘毓頭天跟她表白,晚上她就發了闌尾炎,已經夠丟臉的了,現在還要有姨媽這檔子事兒……

“要不我去辦公室幫你問問醫生?”周瑾然提議道。

舒瑜眼睛亮了亮,“好啊,你快去!”

幾分鐘後,周瑾然重新回到病房裏,舒瑜一臉期待地看向她:“醫生怎麽說?”

周瑾然難得地沈默了下,半天才悶聲道,“我沒問!”

方才他去到住院處,值班醫生辦公室裏跟著好幾個實習醫生,男的女的都有,他憋了幾次,實在不好意思當著那麽多人的面開口問那個住院處的醫生,“病人插著尿管來月經要怎麽辦?”

舒瑜剛燃起希望又重新墜入絕望,苦大仇深地嘆了口氣,“那我該怎麽辦啊?”

“急什麽。”周瑾然看她那副喪氣的樣子,本來有點氣的,可是又不忍心,“那東西又不會馬上來,等會我再去一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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