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起的時候，黎嫣然聽見盛宇淩在低聲說：“對不起，是我讓你傷心了。”

傷心嗎？確實，南島上的有些事現在回想起來也讓人難過，但其實，更多的是感懷，是悲嘆命運弄人吧。二十年前，造成母親黎安雅不幸的那些人，那些事，如今竟然也還是壓在她頭上的一座大山。

“嫣然，其實……很多事，一早我就想告訴你了。”盛宇淩將咖啡塞進她手中，在她身旁坐下。

“什麽事……？”黎嫣然有些不甚明了，握著溫熱的咖啡杯坐直身囁嚅，不過很快就想起來問，“對了，為什麽高健會跟著我，而且，還帶著槍……？”

盛宇淩沈吟一會，只說：“你還記得中單榜頒獎典禮之後，你被人迷暈帶走的事吧？”

“記得……怎麽？”她擰起眉，有些搞不懂，這兩件事之間怎麽會有聯系。

“那件事情雖然已經結案，但是我偶然發現了一些疑點，讓人翻案了。碰巧的是，高健去年特招進入警局，現在正好負責調查你的這個案子。我知道後就拜托他在不打擾你的情況下，保護你。”

原來是這樣……

“可是，我哪裏就需要人保護了……”她啞著嗓子低聲說。

“當然需要。”盛宇淩看著她，目光很沈，“你忘記島上發生的事了？而且頒獎典禮那次，我懷疑在幕後指使人擄走你的，也是盛宇軒。”

“盛宇軒？他？！”黎嫣然驀地瞪大眼。

楞了一會兒之後，她更加雲裏霧裏：“可是他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我那時甚至都沒有見過他……”

“和你無關，所有一切，都是沖著我來的。都是為了，報覆我。”

“報覆？”黎嫣然喃喃，想起來這兩個字，那天晚上也確實聽盛宇軒提到過。

“對，報覆……他大概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將我擊垮。”盛宇淩淺淺抿一口咖啡，壓低了聲音。

安靜的辦公室裏，大半杯咖啡的工夫，他詳實解釋了每一件事。黎嫣然頭一次知道，關於他的家人，關於盛宇軒，關於季婉瑩……關於他所面臨著的重重困境。

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原來，自己身邊還潛伏著這樣的危險，還有季婉瑩的死，竟然或多或少也是為了她……

想起那些天裏，他的困頓和沈默，心是緊的，嗓子裏也像是堵著什麽東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嫣然，”盛宇淩撫著她發端，聲音很輕，“是因為盛宇軒，因為所有這些事，我才不得不遵從長輩的意願，討好楊鎮司，和楊真真周旋，讓你……”

“宇淩。”她伸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嗓子是啞了，聲線聽起來卻更加軟糯。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也沒有忌恨你，現在，更加不會怪你。其實……從南島回來，我覺得我好像也想通了一些事。”

“想通？”

“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人活著是為了讓自己快樂，而不是為了讓別人滿意，得到別人的認可。所以現在，我也決定，遵循自己的本心。”

她低下頭，繼續說：“宇淩，我愛你，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什麽情況，我都會在你身邊。就算你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得不和楊真真……不過不管發生什麽，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不會離開你。”

說完這句話，她眼裏又有水光閃過，只不過與悲傷無關，而是出於內心的執著。或許現實永遠無法理想化，無法完美，但人，總該選擇，也有權選擇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想共度一生的人。

“傻瓜。”盛宇淩突然笑了一聲，順勢將她攬進臂彎，冷不防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黎嫣然微微一怔，臉上泛上一抹緋紅，不過眼底心裏，都是蜜般的甜在流轉……

她沒有顧忌太多，往他懷裏靠過去，依偎在他肩頭。

窗外夜幕中，冬日的星空是冷清的，但他的懷抱很溫暖，熟悉的氣息也讓人無比安心。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還沒告訴你……”盛宇淩握住她的手，將細軟手指捏在手心，聲音也高了幾分，“別一個人決定所有事。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受制於人了。”

“不會……受制於人？”

“對。在南島的那天晚上，看到你的眼神的時候，我就下定了決心。一切，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和楊真真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嫣然，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樣子。”

“……”

“三天之後，跟我去見我父母，告訴他們，我們要結婚。”

……

三天裏，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盛世集團董事會成員，維普投資董事長兼執行總裁，盛炳章的大公子盛宇軒被立案調查。涉嫌破壞金融管理秩序、操縱證券交易價格以及指使綁架等多項罪名。有可能會被判處十年刑期。

而檢舉揭發他的人正是盛宇淩。

豪門之家，兄弟鬩墻，掀起了驚天大浪。是家族恩怨還是財產之爭？一時間各大媒體和新聞頻道無不長篇累牘的報道、評論這件事，深挖底下的內幕、八卦。

盛氏家族占據頭版頭條，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也不是頭一回，但哪一回都沒有像這樣令媒體嘩然，影響深遠。

事情被披露的第二天，維普投資已名存實亡了，盛世股價也應聲而跌。

那天在盛宇淩的辦公室，和他一席長談，黎嫣然做夢都沒有想到，他要做的，竟然是這樣一件事……

567 遲來的求婚

三天一晃而過。二十一號，和盛宇淩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盛宇軒的事正鬧得滿城風雨，無論是外界還是盛世內部都在議論紛紛。不難想象，盛家上下肯定也焦頭爛額。雖然對於在這種時候“和他回家，見他父母”這件事完全沒底，黎嫣然還是細致準備了一番。

至少要讓自己看起來大方、得體。

中午過後，盛宇淩來接她，開的是一臺普通的奔馳，也很低調的從地庫出入。估計這幾天，跟著他圍追堵截的各路媒體也是相當惱人。

上車扣好安全帶，黎嫣然仍在忐忑，小心翼翼問了一句：“這樣……真的可以嗎？”

“當然。沒有人比我的嫣然更漂亮了。”他語氣很輕松，心情似乎不錯。

聽到這樣的話，心底雖然有小小的開心，不過面上，黎嫣然還是擰起眉嗔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現在帶我去見你父母，真的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盛宇淩很淡然，打方向盤轉了彎，才側過頭，看她一眼笑道，“除非，你不想嫁給我。”

十一月末，江都的氣溫已經很低，陽光卻燦爛。俊朗眉宇間亮得晃眼的笑意，一下撞進心裏。

出小區，他沒有上大道，選了一條比較僻靜的路，也放慢了速度。車在路上徐徐前行，兩旁樹木上，葉子早已落盡，枝椏透著幾分遒勁。

平覆下心境，黎嫣然撥了撥頭發，想想還是表示了一下擔心：“我是怕，你又惹你家人生氣……”

“生氣？”

“嗯。最近發生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不顧一切和你大哥翻臉，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到處聽風是雨的，你父親肯定會不高興吧？這個時候，如果又帶我回去，豈不是……火上澆油？其實我覺得不用著急，來日方長，我不怕等。”

一口氣說了很多，她只覺得，無法傳達出自己想法的十分之一。

盛宇淩沒有說話，踩下剎車，將車慢慢停靠在了路邊。

“嫣然，你不覺得，我們已經等得太久了嗎？”

一句話，聲音是低沈的，視線卻深切又柔和，她心裏一軟，忍不住泛上淚光。

盛宇淩降下一半車窗，讓外面涼意沁人的風吹進來，低聲說：“你不怕等，可是我不想再等了。將盛宇軒送上法庭，撕毀對楊家的承諾，那天晚上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切就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既然遲早都要去面對他們，何苦再往後拖延？也許父親會暴怒，也許盛世，也註定要經歷一場陣痛……”

說著，他一時有點沈默，然後突然背過身去，推開車門下了車。

黎嫣然看著車窗外他的背影，猶豫片刻，也走下車，低低叫了一聲：“宇淩……”

他轉過頭，臉上沒有了方才那抹看不清楚的黯淡，冬日凜冽的空氣裏，嘴角的弧度和眼裏的光溫暖又坦然。

“……但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要你！”

嗓子裏一陣哽咽，淚再也抑制不住，黎嫣然忍不住低頭捂住了臉，無法說出一個字。

盛宇淩走過來，拉開她的手。她擡起頭，高大身影定定立在面前，不知在想什麽，揚著眉露出一點笑意。

“說起來，我好像確實還沒有正式求過婚。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矮身下去，單膝跪在地上，托起她的手，然後認真的，誠摯的，看著她的眼睛說：“黎嫣然……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一場無法逃脫的緣分開始了。愛上你是命裏註定，守護你是我今生的選擇。我們一起擁有過的所有那些快樂、悲傷的記憶，都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我希望今後，你所有的笑容，都屬於我一個人，所有的眼淚，也都只為幸福而流。

“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願意嫁給我嗎？”

冬日的冰冷寒風將話音吹散，吹不散的是他眼裏的真誠熱烈。黎嫣然眼中有淚，嘴邊卻是最明媚的笑。

“我願意。”三個字，是她能發出的最動聽的聲音。

接下來的路程，盛宇淩將車開得很快，一路上風馳電掣般往回家的方向疾馳而去。黎嫣然坐在副駕駛位，時不時偷眼去看他，他眼裏很堅定，她心裏很暖，也不再仿徨。

下午兩點不到，車停在了盛世大宅院中。

這棟知名的石頭房子其實經常會見諸報端，不過很少有人能見到宅院內部的構造。黎嫣然第一次來，不禁多看了兩眼。

院子裏不像從遠處看那樣氣勢恢弘。一大片精心修整過的草地上只零散種了幾棵果樹，這個時節，也都掉光了葉子。

別墅的設計是有些年代久遠的感覺的，和蘭溪谷半山山莊的精巧別致不同，處處都透著厚重、堅固。近距離看，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會有人把這裏戲稱為“城堡”了。

果然，王子還是和城堡更配……

“想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聽到盛宇淩問，黎嫣然才意識到自己在笑，不過也沒有掩飾，只彎著唇角說：“什麽也沒有。”

“宇淩……”不遠處，有人在叫他。

她往那邊看去，從門廊下走過來的人是德叔。

“黎小姐？”看到她也在，德叔顯然有點詫異，不過很快就和善笑道：“幾天不見，黎小姐好像更漂亮了。”

“謝謝，德叔……”黎嫣然略微紅了臉。

不管怎樣，來到這裏，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德叔，也算是個不壞的開端吧。

“德叔，我父親回來了嗎？”盛宇淩沿著小徑，一邊大步往前走一邊問。

“剛剛到家。”德叔回答，頓了頓，壓低聲音又加上一句，“回來的時候，將你大哥也取保候審，一並帶回來了。”

盛宇淩應聲停下腳步，黎嫣然跟在他身後，也下意識定定站住了。

“哦？”話音裏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恢覆了從容，“我知道了。”

“嫣然，跟我來。”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沈靜，然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感覺到厚實掌心裏溫暖的力度，黎嫣然也稍稍定下了心。

剛一走進那棟奢華別墅，站在門廳就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不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爸……”

“別叫我爸！”是他父親的聲音，語氣聽起來相當惱怒。

“……當初，我不顧所有人反對，把你帶回家，把你養大，不是為了在今天，讓你反咬一口！”

顯然，是在訓斥盛宇軒。

黎嫣然看看盛宇淩，他將手指壓在唇上，對她使了個眼色。

她點點頭，站在門廳很聽話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說，這些年我有沒有虧待過你？從小到大，我沒有對你發過一次脾氣，沒有對你說過一句狠話，甚至很多時候，都有意無意在偏向你！沒想到，你非但不領情，竟然還做出這些令人不齒的事！

“百億市值的資產，我放心交到你手上，結果，你拿來中飽私囊。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結，虧空公款好幾個億，洗錢，逃稅……種種醜聞，不一而足！你想想，你的所作所為，對不對得起這些年，我對你的栽培？！狼子野心啊狼子野心……我看你是存心，存心想氣死我吧！”

盛炳章似乎氣急，重重幹咳了好幾聲。

“爸，我沒有這樣想過！”

趁著父親喘口氣的功夫，盛宇軒終於替自己辯解了一句：“您相信我，我從來沒對您有過任何不敬的想法……

“關於違規交易，操縱股價的那些指控，您也知道，我做這一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您說我是存心氣您……那這麽長時間以來，宇淩他一直收集證據，鐵了心的想將我送進監獄，難道就不是不顧大局，不懷好意嗎？存心要整垮我這個大哥，弄得家中大亂，盛世上下也人心惶惶，是他不仁在先，為什麽……”

“住口！”盛炳章一聲斷喝，那邊噤了聲。

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咬著牙，沈聲說道：“你還敢說宇淩？你所做的那些事，真的就問心無愧嗎？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問你一件事……婉瑩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略顯嘶啞的話音一落，屋子裏頓時一片死寂。

“所有事情，他都告訴我了。知道嗎，宇淩對你，算是手下留情。你的所有罪名加起來，就是死刑，都不為過……！”

聲音似乎回蕩了很久，才終於消失。

黎嫣然又看了一眼盛宇淩，他沒什麽表情，只是手中忽的握緊，拉著她大步邁了出去。

568父母的反對

被他牽著手走進客廳，黎嫣然才發現，盛宇軒是跪在地上的。盛炳章背著手站在他面前，臉色很難看。

看到突然出現的兩個人，盛宇軒明顯楞了楞，一陣躲閃，才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

在拘留中心關押了幾天，他看上去很沮喪，人瘦了一圈，胡子沒刮，顯得更加憔悴。一身灰色西服皺皺巴巴，甚至還有汙跡。

一貫養尊處優的商界精英淪落至此，黎嫣然有點不忍去看，一直低垂著眉眼。盛宇淩也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就移開視線，叫了一聲父親。

“宇淩？你這是……？”盛炳章聲音裏很有些驚訝，針對的顯然是跟在他身後的黎嫣然。

不過沒等他回答，另一邊的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岑華珊慌慌張張跑了下來，眼裏也是如出一轍的訝異：“宇淩，你，你怎麽會……帶她回來？”

兩句問話，只讓黎嫣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不小心闖進了別人家裏的怪人，很不自在。

她下意識側過身，往盛宇淩身後靠了一點。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握著她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爸，媽。既然你們都在，那正好，今天我帶嫣然來是想告訴你們，我們準備結婚。”

簡短的話語直截了當，沒有一點猶疑，也讓人無從質疑。

盛炳章的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滿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岑華珊往前踉蹌了一步，聲音在顫抖：“你說什麽？你……你要和誰結婚？”

“媽。”盛宇淩看向她，泰然重覆了一遍，“我要和黎嫣然結婚。”

岑華珊楞住了，茫然著的視線轉到黎嫣然身上，怔怔盯著她，就像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她。黎嫣然壓抑著怦怦直跳的心，手心裏早滲出一層細汗。

好一會兒，她才像是反應過來，幾步沖到這邊，一把將盛宇淩拽了過去：“宇淩，孩子，你真的打算這麽做？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你忘記了，我們和楊……”

“媽。”盛宇淩沈聲打斷她，雙手按在她的肩上只說，“我愛嫣然，所以要娶她，沒有什麽能阻止。”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好不容易一切都……你卻……”岑華珊一連問了好幾個為什麽，卻又無法往下說出所以然來，呆楞著仿佛這是一個永遠也無法接受的事實。

“呵呵呵……”另一邊，盛宇軒突然悶笑起來，安靜的客廳裏，笑聲有點怪異。

“原來，你告發我，是為了女人啊……掃清我這個障礙，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吧？”

盛宇淩沒有出聲，只目光深斂。另一邊，盛炳章也皺起了眉頭。

“爸，我看您以後可制約不了他了。帶個女明星回來算什麽，說不定，後面還有更多、更驚喜的事在等著您……”

盛宇淩明顯被這種冷嘲熱諷的話激怒了，不過沒等他發作，盛炳章就呵斥住了盛宇軒：“什麽時候了，少說一句吧！ ”

“宇淩……”轉身往這邊走過來的時候，他語氣沈緩下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凡事都必須三思而後行，一時沖動做出的決定多半是不可靠的。現在，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之後告訴我，目前這種時候，單方面撕毀和楊家的約定，倒去和一個公司旗下的新晉女星不清不楚，真的是深思熟慮、再三考量之後的決定嗎？”

看似平常的一段話，卻尖銳有力。每一個字眼，都讓黎嫣然覺得臉上滾燙。

盛炳章她之前見過幾次，印象裏一直認為他還算是位和藹的老人。可現在，看到面前的人眼中那種艱深又老辣的目光，她才第一次真真切切體會到，生活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在怎樣的壓力之下。

盛宇淩在沈默，沒有馬上回答。

盛炳章轉過頭，又看向黎嫣然：“黎小姐。我記得你剛到星天的時候，我就曾經找你談過，希望你離我兒子遠一點，別再把他牽扯到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裏。你當時也對我做出過承諾。我想，現在，我應該有資格問你一句，為什麽會出現今天這種事了吧？”

依然是平緩的語氣，眼中卻深不見底。黎嫣然心裏跳得厲害，不知該怎麽回答。只垂著眼不敢去看他，臉上的滾燙也很快變成了燒灼。

為什麽會出現今天這種事——其實，她也從來都沒有想到過……

“一切都是我的決定，和她無關。”盛宇淩沈著聲，一步邁到盛炳章面前，顯然是想替她解圍。

“爸，”他將黎嫣然擋在了身後，“您問我是不是深思熟慮過的決定。那我告訴您，娶黎嫣然這個想法，從上一次，到這一次，從沒變過。我和她是真心相愛。相愛的人想相伴一生的感覺，您能明白嗎？”

頓了一會，他才低聲又加上一句：“我想，您應該……是明白的吧！”

盛炳章眉頭皺得更深。沒有人說話，空氣一時沈悶得幾乎凝滯。

“什麽想愛的人相伴一生……宇淩，你怎麽也信了這種胡言亂語！！”岑華珊突然狠狠撂了一句。

黎嫣然擡起頭，才看到她橫著眉咬牙切齒，因為剛才那句話說得太用力甚至有點氣喘籲籲。

“宇淩。作為盛世繼承人，壓在你肩上的擔子和你必須去承擔的責任，你難道要全部置之不理？和楊真真的婚約，我們和秀島集團的合作，你真的全都無所謂嗎？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時候，如果楊鎮司遷怒於你，執意中斷合作，後果有多嚴重？我想，不用我來提醒吧！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岑華珊越說就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盛宇淩淡漠著等她說完，依然是堅定不移的態度：“媽，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您擔心的無非是楊鎮司……我會找時間，親自向他解釋，力求得到他的諒解。我想，一位通情達理的長者，是不會……”

“現在消息都已經傳出去了，你怎麽解釋？孩子，就為了這個女人，這個身份低賤，都不知道從哪來的野丫頭，你……”

“媽！”盛宇淩聲音明顯高了幾分。

黎嫣然站在他身後，只能將頭，埋得更深。

盛炳章在嘆氣。

另一邊，盛宇軒倒一副不嫌事大的樣子，慢條斯理扯了扯自己有點皺縮的袖口，笑道：“媽。宇淩都這樣情深意切了，我看您就破格接受嫣然當您的兒媳吧。畢竟，她哪一點都比那個‘出身名門’的楊真真，不知要好多少……”

說這話的時候，他往這邊看了一眼。

黎嫣然看不懂他眼裏陰沈沈的笑意，一時也捉摸不透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岑華珊卻氣得全身直抖，“你！你……”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然後捂住胸口，像是很難受。

盛宇淩忙將她扶到沙發旁坐下，安撫了一會，見她漸漸緩過來，才擡眼去看盛宇軒。

“大哥。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有這個閑心，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聲音裏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盛宇軒也毫不退讓：“哼，我現在更想看看，你能將父親建立起來的家業毀到什麽地步。”

“放心，盛世垮不了。倒是蛀蟲不除，永遠都是後患！”

“你……”

“你們都給我住嘴！我辛辛苦苦培養你們，不是為了今天聽你們在我面前針鋒相對的！”盛炳章吼了一句，終於制止了兩人。

客廳裏又安靜下來，但每個人都帶著氣，空氣裏似乎有劍拔弩張。

黎嫣然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的到來，到底在他家裏掀起了多大波瀾，對他的家人造成了多大影響……

直到窗外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低沈聲音，然後德叔進來通報：楊鎮司一家前來拜訪。才打破沈寂。

569今生註定的緣分

“六爺，楊先生和家人來了，正在外面等候。”德叔聲音沈穩，帶來的卻是不小的觸動。

方才還在爭吵的眾人一齊轉過頭，眼裏都有些意外。

也是，這個時候，所有人最不想見到的，估計就是“他”了吧……黎嫣然不由得想。

盛炳章沈吟一會，站起了身：“快請。”

等德叔出去，他才回過頭，冷冷看一眼盛宇淩，沈聲說：“來得正好！你既然要解釋，就親自跟他們解釋去吧。”

話音落下，門廳那邊，楊鎮司已經帶著太太和楊真真走了進來。

看到客廳裏的四五個人，楊鎮司腳步頓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瞬訝異，不過很快就恢覆了客氣的笑容：“哦？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哪裏哪裏，快請進。”盛炳章迎上前去。岑華珊也早起身跟了過去。

“鎮司啊，怎麽不事先打個電話，我也好準備準備。”

“我就是聽說你回來了，才決定馬上來拜訪。這些天的事，我也都看到報道了……怎麽，宇軒這麽快就被保釋出來了……”

“……”

見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往這邊走過來，黎嫣然莫名一陣局促。

經過身邊時，楊鎮司似乎跟她點了點頭，她沒有刻意去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但跟在他身後的楊真真臉上的訝異是顯而易見的，神情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黎嫣然只暗自握緊手心，移開了視線。

坐下之後，楊鎮司沒有轉彎抹角，很快進入正題：“這些天，盛世很不太平啊。我來就是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從南島回來之後，會一夜之間，變成這樣……？”

說完，他才去看盛宇淩，眼裏頗有些意味深長。

“確實。”盛炳章重重嘆了一聲，“不然我也不會這麽急著趕回來。實在是家門不幸……”

“怎麽這麽說。”楊鎮司拍了拍他的背，“宇淩不是輕率浮躁的孩子。我想，他做這些事，應該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吧？其實我今天來，也是很想聽他說說，為什麽突然要和宇軒，兄弟兩人反目成仇……”

“楊叔。”話音落下，盛宇淩終於發了聲。

只不過他並沒有如楊鎮司所言，立刻開始解釋自己這些天所作所為的“理由”，而是邁開大步，走到了黎嫣然身旁。

“楊叔，這些天發生的一切，我想稍後再解釋。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覺得，有必要讓您知道……”

“哦？什麽事？”楊鎮司淡然問，聲音雖是平靜的，但看著他和黎嫣然的眼神，卻覆雜得難以描述。

盛宇淩什麽都沒有理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慢慢握住了黎嫣然的手。

“你這是……？！”再淡定的人，此時仿佛也無法保持冷靜。

“我想告訴您，我和她……”

誰知話沒說完，楊真真突然瞪著眼站了起來：“宇淩哥！你，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她身旁，楊太太臉色明顯也很難看：“宇淩，這是怎麽回事？你和這女孩是什麽關系？你這樣……讓真真，讓我們怎麽想啊？”

盛宇淩手中始終也沒有松開過，只看向楊鎮司，聲音沈靜：“我愛的人是她，想要娶的人也是她。所以……恕我不能按照您的意思，和您的女兒楊真真繼續逢場作戲了。”

一字一句，坦誠又堅決。

黎嫣然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樣厲害過，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發燙。眾目睽睽之下，不用去看，她也能想象得出來大家都是怎樣的目光。

盛宇淩眼裏，倒是溫和又堅定，就像風浪中，那片唯一可以停靠的港灣。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安靜的客廳裏，突然爆發一陣歇斯底裏的喊聲。

楊真真捂著耳朵，像受了巨大刺激似的在不停晃頭。楊太太連忙抱住她安撫，但很快就被她掙脫，一個箭步沖到了盛宇淩和黎嫣然面前。

“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宇淩哥，你知不知道，從第一次遠遠看到你開始，我就對你一見傾心，這麽多年，我日日思慕，從來沒有改變過心意！那麽不容易……那麽不容易，終於可以走到離你這麽近的地方……我不相信，你會為了這個什麽都不是的女人，什麽都不管，什麽也不顧！！”說到動情處，楊真真一陣哽咽，眼裏也很快泛上淚光。

“……”

“宇淩哥！你現在是理智的嗎……你是不是被她迷惑住了，被她的花招，耍的手段蒙蔽住了心智，沒法思考了？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你必須娶的人，都應該是我才對啊！！”

說完，她似乎激動至極，哭得花容失色。

黎嫣然從來沒有見過楊真真這麽脆弱的樣子，肩頭不停抖動，淚沿著面頰不停滑落，像是剛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盛宇淩緊鎖著眉心，許久，才壓低聲音說：“真真，你忘了？我早告訴過你，別對我……有任何期待。”

話音落下，楊真真楞了楞，只不過見他眼裏只有淡漠，一時也有些茫然。

片刻之後，她將視線移到黎嫣然臉上，滿是淚痕的一張臉很快變得陰冷：“你……你得意了是嗎？把宇淩哥從我身邊搶走，都在你的計劃之內是不是？面上裝可憐，裝得清白無辜，私底下，卻不知道都在……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被人直言不諱的怒罵，黎嫣然咬咬下唇，終於忍不住也反駁了一句：“楊真真，你說這些是認真的嗎？事情到底如何，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你！”楊真真咬著牙擰緊眉，然後突然，忽地高高揚起了手。

毫無預兆，黎嫣然只下意識偏過頭閉上了眼。

只不過並沒有巴掌揮過來。她睜開眼，才看到盛宇淩伸手，攫住了她的手腕。

“楊真真，不要太過分！”盛宇淩沈著聲，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楊真真趔趄著往後退了兩步，瞪大眼面色通紅。好一會兒，才像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去一把拽住楊鎮司哭喊：“爸！我不管，你幫我做主，把她趕走，把那個賤女人趕走！你不知道，她是最會迷惑人的，宇淩哥一定是中了她的詭計，才不顧一切的要跟她在一起！”

楊鎮司臉色陰沈，拍拍她的手把她送到太太身邊，沈吟片刻只問盛炳章：“六爺，這是怎麽回事？您應該解釋一下吧！”

盛炳章顯然也不知該怎麽說。

盛宇淩很快上前一步，替父親將問題擋了回去：“楊先生，您不用問我父親。一切，都是我個人的決定！”

“宇淩……你真的，要這麽做？”

“是的，楊叔。我……”

楊鎮司卻擺擺手，制止了他：“我不問你。我只想問問，Aile小姐。”

黎嫣然楞了一下，往那邊看去，才發現他眼裏黑沈沈的，就像暴風雨來臨前，濃雲翻滾的天空，暗沈目光裏，不知藏了多少種情緒。

“Aile。”他往這邊走過來，聽得出來，聲音裏有些微的顫抖。

“原來，這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嗎？”

黎嫣然咽了咽口水，醞釀好久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Aile小姐，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回答我。盛宇淩是你的老板，而且在和真真交往，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就算如此，你也要在兩人中間橫插一手，充當一個……第三者嗎？”

她心裏一顫，僵住了。

“說起來，上次你到我家來，真真和你起了爭執，也是因為這些緣故吧？沒想到啊，你原來是這樣不安本分的人。真是慚愧，我本來還一直挺欣賞你。”楊鎮司嘆著聲，語氣裏像是有無限失望。

“我……我沒有，真的沒有……”面對他，黎嫣然只能這樣蒼白無力的辯解，含在眼裏的淚甚至都不敢掉下來。

許許多多話語，積聚在心頭又堵在嗓子眼，無法傾訴……

“嫣然，不用多說！”盛宇淩聲音低沈，一把將她拉進了臂彎。

“楊先生，您何苦這樣為難一個女孩？我說了，一切都是我的決定。您有什麽怨言，都對我來就可以了。不過不管怎樣，對真真，我只能說抱歉……事情，已經沒有改變的可能了！”

大概是被楊鎮司那番話激起了怒意，盛宇淩語氣也變得冰冷，甚至透著點狠意。

“你……！”楊鎮司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好，好。宇淩，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條路能走了……”

“六爺！看來，您的公子並無意與秀島集團繼續合作下去啊。我看對華耀的收購案也只能終止了！雖然，這對我們雙方來說都算是不小的損失。但是，我楊鎮司，決不會讓自己的家人受到這種屈辱！！真真，我們走。”

話音一落，盛炳章、岑華珊明顯臉色大變。

“鎮司，你別激動啊……”盛炳章往前兩步，像是想擋住他們的去路。

不過楊鎮司似乎去意已決，並沒有回轉的意思。楊太太拉著楊真真，也一臉堅決。

盛宇淩站在黎嫣然身旁，不為所動。

岑華珊看了他兩眼，終於也抑制不住怒氣，伸出手卻只是指著黎嫣然，嗓音顫抖的大聲斥責：“我早知道……早就知道你這種窮人家的女孩，都不是好東西！自私自利，毫無底線！唯一想的，就是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妄圖高攀自己攀不起的家門！把我們家弄成這樣，你……你滿意了吧！”

一句話，黎嫣然幾乎無法站穩。

咬著牙低頭忍了很久，她才讓自己緩和下來，然後淚光閃爍著擡起頭。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楊鎮司和楊太太似乎也因為岑華珊這幾句話，停住了腳步。

“阿姨……”她往前走了一步，聲音是微弱的。盛宇淩本想拉住她，也被她甩開了手。

“阿姨，出身真的能決定一個人是好還是壞嗎？就因為我從小母親死的早，父親也不在身邊，您就認定，我一無是處嗎？如果……如果我和楊真真是同一個父親，您還會……這樣認為嗎……”

“你……你胡言亂語什麽？！”

岑華珊橫眉瞪眼。其他人也都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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