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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節目開始錄制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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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軒攔了他一下,遲疑片刻說,“坐我的車吧。”

到醫院時,已經過了九點。乘電梯上到五樓,一出來就可以看到好幾名醫護人員都候在病房門外。盛宇軒腳步很急,遠遠的還沒走到主治醫師跟前就高聲問:“申醫生,婉瑩……我妻子她,現在怎麽樣?”

“盛先生,你好。”申醫生跟他握了握手,簡單又詳實的介紹道,“季女士重度顱腦創傷,陷入深度昏迷已經是第十四天,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堅持催醒治療。剛才,護士為病人進行日常護理和翻身時,季女士突然睜開了眼睛。但是很遺憾,沒有發現其他有意識的動作和可以被理解的言語反應。”

“這樣……”盛宇軒聲音低啞。

盛宇淩問:“那,能睜開眼睛是不是說明,她已經開始好轉?”

“這個,目前我沒法確定,只能傾向於認為,是神經反射。不過考慮到蘇醒是一個自然恢覆的長期過程,雖然現在並沒有意識清醒的跡象,大家也不要放棄和失去信心。下一步我會制定更積極的綜合治療措施,我建議家人可以抽空多陪陪季女士,和她說話,這些刺激對她的恢覆會有好處。情況就是這樣。”

“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盛宇軒一邊問,一邊透過窗戶往裏看了一眼。半遮半掩的窗簾那邊,雪白的病房內一塵不染,季婉瑩半靠在被搖高的床頭,頭偏向另一邊。

“當然可以,請便,”申醫生說完,帶著護士先離開了。

盛宇軒往前走了兩步,手按在門把手上,剛要推門,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叫了一聲跟在身後的盛宇淩:“對了,你先打電話通知一下爸媽和婉瑩的父母吧,別讓他們擔心。”

盛宇淩遲疑一會,點點頭,拿出手機往走廊另一邊走去。

等他離遠,盛宇軒才手裏一沈,推開了病房的門。

屋子裏很安靜,呼吸機已經撤下了,只有心電監護儀在發出規律又輕微的聲音。

他腳步很輕,走到病床前。季婉瑩確實睜著眼,面朝著另一扇窗,像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只不過現在那扇窗拉著窗簾,而且外面也只有一片漆黑。

“婉瑩……”盛宇軒低低叫了一聲,伸手撫摸她的面頰。

她被護理得很好,在病床上躺了將近半個月,卻半分都沒有病人那種奄奄一息、形容枯槁的狀態,面色雖然蒼白得沒有血色,但皮膚依然光澤、富有彈性,嘴唇也是柔潤的。

一雙眼睜得很大,黑色瞳仁在纖長睫毛中反射著燈光,光點一動不動,她也一動不動,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婉瑩……你能認出我嗎?”盛宇軒半蹲下身,和她的視線平齊。

季婉瑩沒有任何反應,但目光正好落在他臉上,漆黑雙眸定定的,直勾勾的看著他,像是真的在辨認。

屋子裏一片死寂,監護儀的滴滴聲似乎越來越大。

半分鐘之後,盛宇軒猛地站起身。

房間裏開著空調,他像是覺得熱,松了松領帶,額上有點點汗光。

擡眼看了看毫無動靜的門口,盛宇軒突然笑了一聲,然後伸手將季婉瑩的頭扶正,讓她看向天花板。

“真是奇怪,以前從沒覺得……現在,我才發現,你真的很漂亮,難怪宇淩那家夥會傾心於你……”他輕聲細語的自言自語,然後拉開西服衣襟,從上衣內側口袋裏抽出一支鋼筆。

“算起來,和你也做了好幾年夫妻了。其實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吧?”

他一面說,一面用修長又骨節分明額手指慢慢旋開鋼筆筆帽,刻著花紋的金色筆尖在燈光下流轉著轉瞬即逝的光華。

“……現在,也有了辰瑞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謝謝你……”

盛宇軒擡起頭,往床上看了一眼,嘴邊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眼裏,卻是看不透的深邃:“謝謝你們所有人。以後,不管是季家,還是盛氏,一定都會是我……和我兒子的!”

一字一句,在最後幾個字之間驟然變得狠厲。他猛地揚起手,一道微弱的光倏地落下,朝季婉瑩睜開著的眼睛直直落下去。

526停下來,轉過身,擁抱他

尖利筆尖在離她眼珠不到半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病床上的人依然一動未動,連睫毛都沒有分毫顫抖。

“呵呵呵……”盛宇軒笑出了聲,扭曲的面目卻是惡夢般的可怖,“你最好是……不要醒,永遠也別醒來。”

收回鋼筆,扣上筆帽,外面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他臉上也瞬間換上了另外一種表情。

盛宇淩“哢”的一聲推開門,站在病床前的人垂著手,臉色黯然無光。

“大哥。”他走進房間,帶上門,“已經通知家裏了,爸說有什麽情況要第一時間告訴他。季伯父和季伯母馬上動身,現在就過來。”

“好……”盛宇軒答應著,低聲又說,“他們這些天也累了,何苦又跑一趟,這裏有我。”

“也是……牽掛婉瑩吧。”盛宇淩走到床前,只問,“她怎樣?”

“和醫生說的一樣,我一直叫她,沒有任何反應。”盛宇軒嘆了一聲。

半靠在床頭的人面容依然清麗,雙眼卻無神的盯著虛空中的某處,毫無意識,盛宇淩看了很久,才移開視線。

不忍心去看她。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真的將從前溫婉柔和的季婉瑩同眼前這個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聯系在一起。18歲,從認識她的那年起,一起經歷過許多,擁有過無數回憶,從英國到江都,從相識到同住一個屋檐下……從沒想過,季婉瑩會有這樣一天,會變成這副模樣,會躺在這裏人事不知。

其實很希望能夠觸碰她,感受她的溫度或者,握一握她的手。可是在盛宇軒面前,他連這樣做的資格都沒有。

心痛或是別的什麽,他想不出。

半個小時之後,季家父母趕到了,一看到季婉瑩的樣子又是一陣傷心慟哭。盛宇淩幫著盛宇軒不停安慰兩位老人,待他們平靜一點就先行告辭,一個人走出醫院。

半空中一輪冷月大而圓,街路上沒有什麽行人,門店也大多打烊,很冷清。盛宇淩看了一眼手表,原來已經十一點多了。

這樣的情景多少讓人覺得有點寂寞,寂寞得無法排遣。算算意大利現在正是下午四點鐘,他沒有猶豫,拿出手機撥出了黎嫣然的號碼。

電話裏提示音在響,沒一會兒,手機裏傳出了她的聲音。

“這回接電話倒挺迅速。”盛宇淩笑笑。

“已經收工回酒店了……有什麽事嗎?”

“想你了。”

電話那邊是一陣沈默,好一會兒,她才糯著嗓子,回了三個字:“我也是。”

橘黃色的路燈下,樹影斑駁,盛宇淩停住腳步,淡淡問:“可以看看你嗎?”

“看看……?”

“視頻通話。”

“我……我不太方便……”

電話裏的人明顯有點支支吾吾,不知道在猶豫什麽。盛宇淩暗暗皺起眉,心裏一瞬間飄過的,竟是那天的那束黃玫瑰……雖然再清楚不過這樣的想法不僅沒有根據,還很荒謬,莫名其妙的妒意卻已經勢不可擋的襲來。

“有什麽不方便的?現在就打開,別惹我生氣。”他壓低聲音,同時發出了視頻請求。

對方很快接受了,畫面亮起來,黎嫣然瞪著一雙烏黑透亮的眼,一臉不樂意。

頭發半濕半幹的隨意盤在腦後,幾縷微微卷曲的發絲淩亂的垂在肩上,發梢還滴著水珠。肩頭是裸露的,只在胸前裹著一條雪白浴巾,一只手緊緊拽著浴巾一角。

“我,我剛洗好澡!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有什麽事啊這麽著急?”語氣像個被人冤枉的小姑娘,不無委屈。

盛宇淩頓了頓,彎起嘴角笑了:“急著想看你,這樣……也挺好。”

“討厭。我去換衣服,不理你了。”她似乎是想關視頻。

盛宇淩咳了一聲:“你可以去鏡頭外換,換好我們再接著聊。反正我也沒法偷看。”

“這……倒也是。”

手機被放在了某處,然後畫面裏空了。一會兒之後,她穿好衣服重新出現,瞪著他看了一會突然問:“你怎麽好像在外面?”

“哦……出來走走,透透氣。”盛宇淩敷衍了一句。

“現在那邊是半夜吧?”

“半夜不能散步嗎?”

“可以是當然可以。可是誰會半夜出來散步呢……”黎嫣然略微歪著頭,看著他問得小心翼翼,“你不會是想我……想到睡不著吧?”

小鹿一般的眼眸裏清澈得就像秋日森林中的一汪池水,盛宇淩毫不懷疑她是真的在這樣想,雖然心底很想笑,不過面上仍是一副認真的模樣:“嗯。”

“想到睡不著……憋得實在太難受,只好出來走走,轉移一下註意力。”

黎嫣然不說話了,臉羞得通紅,低垂著頭看鏡頭也不是,逃走也不是。

看到她這副模樣,盛宇淩心底一片柔軟,先前的那些煩悶,孤單,乏累……早已不知所蹤。看來愛情,真的是有魔力的。

很多事情,現在這樣的時刻,並不想去考慮。關於楊真真,關於自己的婚姻,關於父親,關於盛世……那些深淵高山一般橫在面前的許多阻礙,他很想暫時忘卻。

也許,對她來說,也是一樣,也是在無奈中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既然前面的阻礙無法跨越,那就停下來,轉過身,擁抱他。

……

天氣晴好,秋高氣爽。

趁著周末好不容易有半天空閑時間,盛宇淩又去醫院探望季婉瑩。到了五樓,病房裏沒有人,走廊一位護工說,護士推她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去了。

盛宇淩透過窗戶往樓下看了兩眼,很快便找到了坐在輪椅裏,在醫院花園的草坪邊曬太陽的季婉瑩。

他立刻幾步走回電梯,下樓去花園。

這些天情況還算穩定,手術傷口愈合後,醫生給了更多自由,可以不用整天躺在病房。雖然仍然沒有意識,不會動更不會說話,但多少也算是康覆了點吧。

“盛先生!”

照顧季婉瑩的護士跟他已經很熟識了,遠遠的看到盛宇淩走過來,揮著手打了聲招呼。

盛宇淩點點頭,簡單詢問了幾句,便說讓她去忙別的事,自己可以幫忙照看季婉瑩。

護士早求之不得,連聲道謝然後一溜煙的跑走了。

等四周沒有旁人,盛宇淩才慢慢半蹲下身,看向季婉瑩的眼睛,輕聲笑道:“婉瑩,我又來看你了。”

527你不能這樣,一直沈默下去!

季婉瑩垂著頭,沒有半分神采的雙眼望著某處,一動不動。身旁起了一陣微風,幾縷發絲拂過沒有血色的面頰,恍惚間,盛宇淩覺得她臉上好像掠過一抹笑顏。

凝神註視了片刻之後,他伸手替她理好頭發,喟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

“今天天氣真好,我推你走走吧。”

入冬前難得有這樣艷陽高照,暖洋洋的好天氣,連草坪都仿佛比前一陣子更綠了。盛宇淩推著輪椅,沿著醫院花園的小徑走得很慢。

“辰瑞這幾天不那麽吵鬧了,睡覺也安穩了很多。昨天醫生來體檢,聽爸說不僅沒有廋,還長胖了。對了,他現在已經長了兩顆乳牙,昨天逗他玩的時候差點咬到我的手指,”他像是想起好玩的事,低低笑了一聲,“力氣可真不小。”

“等你再好一點,應該就可以帶他來見見你了。你也很想念孩子吧……”

不知道說這些,季婉瑩到底能不能聽明白,又或者,聽不聽得見。盛宇淩低頭看看靠在輪椅裏悄無聲息的人,停住了腳步。

路邊有張長椅,他將輪椅推到長椅對面,然後坐下,和她面對面。

花園裏沒什麽人,安靜得一點聲音都聽不見,只間或有小鳥在嘰嘰喳喳。陽光下,季婉瑩看起來更加蒼白,臉上的皮膚剔透纖薄得幾乎吹彈可破,一雙眼睛幽深卻又空洞,不知是不是因為吹了風,隱隱泛著水光。

盛宇淩幫她整理了一下蓋在腿上的毛毯,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手指。

涼得……像冰。他心裏一驚,頓時一把將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好一會兒,冰冷的手指才漸漸溫熱起來。眼周無端一陣酸澀,心也堵得透不過氣,移開視線調整了一下情緒,他才擡起頭,嗓音沙啞著問:“覺得冷是嗎?那你要告訴我啊,不管是用什麽方法,通過什麽途徑,要讓人知道你還有感覺,還有想法!還活著!你不能這樣,一直沈默下去啊!!”

“……”沈寂無聲。

回過神,盛宇淩才發覺,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

他緩和了語氣,聲音更低:“對不……”

話沒說完,手心裏,突然有什麽動了一下。

雖然細微,但是,清晰可辯。他擰緊眉心,擡起頭,季婉瑩臉上,一點淚跡正滑出眼角,沿著臉頰慢慢滑落。

“婉……瑩?”

手心裏又動了一下,

方才還在沈痛的心情突然之間,雀躍起來。

“你聽到了我的話是嗎?是的話,告訴我。”

又一下。

盛宇淩不由得更緊的握住了她的手。本該立刻回去告訴申醫生,告訴所有人,不過這個想法還沒成型,另一個念頭已經遏制不住的從腦海裏蹦出來。

他飛快的從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一份字母表,兩眼放光的輕聲說:“婉瑩,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麽?”

他把手機豎起來正對著她,慢慢將26個字母一個接一個從屏幕上劃過。

這個方法,是從前曾經在書上看到過的。一位因中風而深度昏迷的作家,在除左眼皮之外,喪失所有運動功能之後,就靠眨眼在字母表中逐個選取字母,拼成一個單詞,一整句話,最終寫成了一本書。

此時,並不要求季婉瑩表達什麽長篇大論,但用這個方法來交流,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一開始,季婉瑩似乎並沒有理解他想要幹什麽,一直對著手機屏幕無動於衷,直到字母“Y”出現時,才稍稍動了一下手指。

盛宇淩輕輕握了握手心裏她的手,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然後重新開始第二遍。

這回,字母“A”出現的時候,她就給了信號。

接著是“N”,“R”。

Y、A、N、R。他在心裏一遍遍默讀這幾個字母,R之後……沒等後面的字母出來,盛宇淩突然反應過來。

Y-A-N……嫣,R……

“嫣然?”

兩個字一問出口,季婉瑩就立刻在他手心裏頂了一下,力度比之前都要大,似乎這兩個字真的觸動到了某處。

盛宇淩一陣費解,眉頭擰得更緊,湊近她壓低了聲音問:“嫣然……?她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沒有任何反應。

“你是想見她嗎?有話要和她說?嫣然現在在國外,明天,不,後天才會回到江都。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黑色眼眸依然紋絲不動的盯著某處,空洞又無神。他這才意識到季婉瑩並不能馬上開口說話,只好耐著性子又拿起手機。

“好……我們,慢慢來。”

誰知還沒開始,季婉瑩身後不遠處,護士已經在往這邊走過來。

盛宇淩忙放開季婉瑩的手,清清嗓子站起了身。

“盛先生!謝謝你幫忙照看季女士!”

護士快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微微躬身表示感謝。

“不用客氣……”盛宇淩握著手機,將手插進褲子口袋裏,淡淡說,“應該的。”

回到病房,他將季婉瑩手指會動的情況簡單告知了申醫生,申醫生也很高興,笑著說:有肢體反應,這說明病人正在往好的方面好轉,堅持治療說不定她真的能夠重新開口講話,甚至重新站起來。

從醫院出來,連日以來的陰霾終於被驅散了一些。不過盛宇淩還是有點搞不懂,好不容易可以發聲,為什麽季婉瑩第一個提到的不是她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病痛,也不是任何與她息息相關的人,而是——黎嫣然?

她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面了,更別提兩人之間會有什麽糾葛。那麽,到底是什麽,讓她在昏迷、閉鎖了這麽多天,終於有機會能夠與人交流時,第一時間就提起“嫣然”這兩個字呢?

問題在腦海裏揮之不去。盛宇淩一會兒覺得她是不是意識不太清楚,一會兒又想,既然能夠在他的引導下清晰的指認出那幾個字母,應該不會是無意識的吧……

傍晚時分,路上車流量不大,盛宇淩將車開得很快。盛氏大宅那棟石頭房子出現在視野裏時,他才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

季婉瑩急著說“嫣然”,是不是因為……出車禍那天晚上,她要告訴他的事,其實是和黎嫣然有關……?

528你也該為我留點臉面

脊背瞬間一陣發涼,像是有風從身後吹過。

但這樣的想法也只是突然間冒出來,仔細追究的話其實並無根據。事實到底如何,只能等什麽時候有機會,再仔細向她詢問了。

盛宇淩將車停穩,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父母都在家中,盛宇軒也已經回來了。過道裏,保姆抱著小辰辰走來走去,手裏拿著個玩具熊在哄他開心。

他一進屋,岑華珊就有氣無力的喊了他一聲,然後問他吃過飯了沒。

盛宇淩淡淡回了句“沒有”,經過保姆身邊時,順手接過她手裏的小熊,用毛茸茸的熊鼻子去蹭寶寶的臉。

剛才還眼淚汪汪的小孩很快破涕為笑,咯咯咯的笑聲天真無邪,和季婉瑩一模一樣的一雙眼又黑又亮,彎彎的滿是稚氣。他放下玩具,伸手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細軟頭發,才轉身走到客廳。

“我看,辰瑞對你這個叔叔比跟我還親。”盛宇軒看著他,半開玩笑的說,“我和他玩,他從來不會笑得這麽開心。”

“可能,我天生跟小孩子比較合得來吧。”盛宇淩坐到父親對面。

“宇淩,真想不到你還挺喜歡小孩的。”岑華珊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接過他的話,“在這件事上,我就不行了,一聽小孩吵鬧就頭直疼。唉,我太不擅長帶孩子了!”

話音一落,盛炳章不知為什麽臉色有點難看,沒好氣的懟了回去:“話怎麽能這麽說?你再不擅長,他們倆兄弟不也都是在你身邊長大的?現在不也挺好?如今就辰瑞一個,還有保姆和梅姨,阿德都能幫你,找借口推諉什麽?”

語氣不怎麽好聽,岑華珊瞥了他一眼,低聲咕噥著說:“我哪裏有推諉……只是說到這裏而已。”

“媽。”盛宇軒馬上笑道,“婉瑩出事,我知道您幫忙照顧孩子也確實累,我替她,多謝您了。”

“好了好了,”岑華珊連忙擺手,“說這些你爸更要責怪我了。照看小辰辰,是我應當應分的。”

短暫的安靜,客廳裏的氣氛一時有些怪異。盛宇淩咳了一聲,替母親打了個圓場:“我們小時候,媽還年輕。現在她年紀在這裏,難免會力不從心。”

“對了宇淩,”盛炳章似乎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叫了他一聲,問道,“你下午去醫院了吧,怎樣,婉瑩情況好點沒?”

“哦,情況還好。醫生說進展很大。”

“進展很大?她醒過來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今天手指可以輕微動一動了。”

聽到這個消息,盛炳章和岑華珊明顯都有些振奮,詢問了一下詳細情況,盛宇淩如實相告,只不過並未提及自己和季婉瑩交談的事。盛宇軒在一旁一直默默的聽著,直到德叔過來告知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大家才結束談話,起身去餐廳。

吃過飯,照例父親和母親,保姆帶著孩子早早上樓休息。盛宇淩也有點累了,在客廳小坐,拿著手機隨意翻看了一會,盛宇軒過來了。

“宇淩,你下午去醫院,婉瑩真的能動了嗎?”他開門見山的問。

盛宇淩放下手機,點了點頭:“不過還不能說話。申醫生說堅持治療,應該會收到更大的成效。”

“這樣……”盛宇軒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淡然笑道,“其實下午,我本來也想去醫院的,不過臨時有事耽擱了……還是你對婉瑩比較上心啊。”

“大哥,怎麽這麽說。就算不是叔嫂,看在那麽多年好朋友的份上,我去看看她,也是應該的。”

話說得波瀾不驚,但底下卻似乎暗藏鋒芒。盛宇軒的目光不易察覺的暗沈了幾分,不過臉上依然保持著那點笑意。

“我明白,你看我也從來沒有阻止過你。不過……在外人面前,最好是註意一點,你去看她我不反對,但還是不要太頻繁,也不要和她獨處……醫院裏人來人往,難免不碰到熟人,你也該為我這個大哥留點臉面,是不是?”

盛宇淩漫不經心剛想去拿手機,聽到這裏手裏頓了一下。

擡起頭,他覺得盛宇軒臉上的神情有點奇怪。雖然在笑,但笑裏藏著點別的東西,他一時分辨不出,只覺得鏡片下的那雙眼,有些咄咄逼人。

今天從回來起,盛宇軒的態度就一直有點奇怪。他只想,大約是自己和辰瑞,和季婉瑩的關系過於密切,讓他嫉妒了吧。

盛宇淩欠了欠身,泰然笑道:“大哥,這些你不用擔心。該怎麽做我自然清楚,就算不是為了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為了盛氏在外面的名聲,我也會有所顧慮。”

“知道就好。”盛宇軒沈著聲,說完便站了起來。

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樓樓梯拐角,盛宇淩才慢慢扯松領帶,靠到沙發上,眼裏,多少有些……不屑。

季婉瑩出事以來,自己又不是第一天這樣關心她。一直提也沒提過的事,為什麽今天這麽急切的告誡,盛宇淩心裏,還是有點疑惑的。

……山道兩頭都是一片漆黑。

大雨滂沱。黑色的車紮在路邊的樹叢裏,只露出半個車尾。整個前臉撞在樹幹上,已經報廢。從下車,到出事的這臺車之間短短的幾米路,他似乎走了很久,每一步胸中都像是被扼制住了一般,喘不上來氣。

雨澆在臉上脖子裏是冰涼的感覺。失去了理智般想把車門拆下來的時候,某種不好的預感就已經從心裏蔓延開來。車門“哢”的一聲被打開,看到躺在裏面滿臉是血的人,一貫自詡冷靜自持的人也終於情緒崩潰。

“嫣然……嫣然!!!”

盛宇淩猛的坐起身,沈沈喘著氣。

額上一片細汗,睡衣領口松開了,昏暗光線下胸口古銅色的皮膚上也汗涔涔的,閃著微光。

怎麽會……做這樣的噩夢?

他扭亮床頭的臺燈,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也許,是那天聽黎嫣然講她做過的夢,記在了心裏,所以今天也做了同樣的夢……

盛宇淩捋了一把額發,坐在床上,沒有表情的定定盯著對面墻上的一幅油畫。出了半天神,突然間,一道光閃電般驀地從腦海裏掠過。

他轉過身,一把抓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頁一頁翻找出一個電話號碼,也不管現在是半夜兩點鐘,直接撥通了那個號碼。

提示音在安靜的房間裏回蕩,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很久都沒有聯系的人的名字——薄冰冰。

529漸漸浮出水面的真相

一段鋼琴曲在循環播放,那邊暫時無人接聽。

盛宇淩沒有放棄,將手機放在耳邊,腦海裏回響著的,是支離破碎、斷斷續續的話語。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我從別墅出來了,好像被人盯上了!

——不要頻繁去看她,不要和她獨處。

——嫣……然。

將這些聯結起來,某個幽暗的角落似乎正變得越來越明亮……

“餵,宇……淩?”

電話裏,終於傳來一點聲音。對方語氣有點不確定,似乎不敢相信是他打來的。

“是我。”盛宇淩淡淡應了一聲,醞釀了一會剛想問她事情,電話裏又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冰冰,誰啊這麽晚了還找你?不是別的男人吧?”隱隱約約的似乎帶著點怒意。

盛宇淩沒有說話,只聽那邊“砰”的一響,那人提高聲音喊了一句“幹嘛拿枕頭砸我?!”

然後一陣窸窸窣窣之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宇淩哥。”薄冰冰的聲音,輕悠悠問,“找我有事嗎?”

盛宇淩清了清嗓子:“嗯,有點事……駱暉,你還記得吧?”

“駱暉?記得啊……他怎麽了?”

“他在學校,是不是犯過一點事?”

短暫的一陣沈默,薄冰冰才嘆了一聲:“原來是這個……還是被你知道了啊,本來那孩子想讓我幫他隱瞞的,看來是紙包不住火了……”

“來龍去脈,我想知道。”盛宇淩沈聲說。

“嗯……大概是去年夏天吧,他跟低年級的一個女孩子暧昧了一段時間。你知道這種事現在也不少,只要沒鬧大,學校其實也沒有多少強制措施。我只是口頭警告過兩回,讓他不要亂來。可誰知,後來還是出事了。你知道了吧……”薄冰冰似乎有點難以啟齒,沒有明說。

盛宇淩淡淡應了一聲:“我知道。然後呢?”

“後來,那女孩家裏曾經來學校找過幾回,想讓校方開除駱暉。但是……我看他是你介紹來的人,就讓我爸想辦法把事情壓下去了。那女孩被送出了國,不過女孩的哥哥還在道爾,後來跟駱暉一直不太對付,打架什麽的。在學校我可以管,但出了校門,我就管不了了……駱暉吃了不少苦頭,我也知道,曾經也想過通知他家裏,但是他一直堅持,說自己犯下的錯,自己一個人承擔後果。”

“那跟他作對的,是誰家的孩子?”

“你不認識的。”頓了一會,薄冰冰問,“怎麽,他們又打架了嗎?”

“這倒沒有。只是有點事,想問問他……”盛宇淩想了想,沒有隱瞞,“有件事你可能並不知道,前一段時間,駱暉的姐姐,就是黎嫣然,被人綁架……”

“綁架?!”薄冰冰一陣詫異。

“嗯。不過最後並沒有得逞……所以有點事,我想問問那幾個跟他過不去的孩子。”

他這麽說,薄冰冰很快反應過來,語速飛快的問:“你是說,懷疑綁架是他們策劃的?”

不過沒有等盛宇淩回答,她就自顧自接著說道:“宇淩哥,怕是弄錯了吧?我教的孩子我知道,打架鬥毆可能會有,但是違法犯罪的事,他們不會去做的。”

語氣相當篤定,盛宇淩沈默片刻,只說:“能不能告訴我聯系方式,我親自去問。”

薄冰冰不再爭辯,告訴了他一個電話,不過還是再三強調:不可能是自己的學生幹的。

掛斷電話,屋子裏重新又恢覆了寂靜。臺燈昏黃的光線下,盛宇淩很久都一動未動,只緊緊皺著眉頭,目光深斂。

薄冰冰的話更加印證了他正在猜疑的事。當初,黎嫣然在頒獎典禮之後突然被綁架的事就疑點眾多,只不過當時既然警方已經抓到了嫌疑人,案件也已告破,就沒有追究太多。

現在,又想起這件事,疑慮重浮水面。

如果歹徒是被人用錢收買,那當時為什麽會對他提出的條件無動於衷?駱暉和人結仇不是一天兩天,按理說要報覆應該早就報覆了,何必等到黎嫣然出名,還找頒獎典禮那麽個不合時宜的時機。而且薄冰冰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越想,盛宇淩就越覺得,事情有蹊蹺。如果不是駱暉的同學幹的,那麽……是誰要對黎嫣然下手?

……季婉瑩提她的名字,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他,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有關?

所有這些,在腦海裏縈繞不散。

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再睡。天快亮時,某個可怕的猜測,已經越來越清晰的逐漸成型……

周六,盛宇淩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終於打通了那女孩哥哥的電話。原來他早已不在江都,如今人在美國,是麻省理工的大一新生。

聽了盛宇淩的問話,他沒有半分慌亂,冷靜的承認:確實是自己組織起好友,用自己的方式懲戒了欺負妹妹的壞蛋。但問及綁架的事,他矢口否認。

盛宇淩並不意外,又問會不會是另一些參與其中的人幹的,得到的回答是:也不可能。快畢業時,曾經有人警告過他們,不許再去騷擾駱暉。那些人很可怕,一看就不好惹,沒有人會已經畢業了,還為學校的事去以身涉險。

周日,盛宇淩一早就出了門,驅車去醫院。

十月的最後一天,秋意漸濃,路邊的樹已經換了裝。昨晚下過一場小雨,枯黃的樹葉被打落在地上,顯出幾分蕭瑟。盛宇淩臉上沒有半分笑容,眼底更是一片暗沈。

盛宇軒上午要去公司主持一個會議,大概中午結束。今天季婉瑩的父母也不會去醫院。他是特地選在這個時間探視,這樣,除開護士為她餵藥整理等等事務,應該會有一個小時左右單獨相處的時間。

九點到醫院,從病房的窗戶往裏看,護士正在餵她吃早飯,流質食物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在病房外等待了好一會兒,和申醫生簡單談論了一下她的情況,又轉達了父親的關切,護士終於出來了。

兩天不見,季婉瑩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一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盛宇淩走到床前,背對著窗戶,輕聲問:“婉瑩,你醒著是嗎?”

他註意了一下她的手指,很快,季婉瑩給出了回應。

“那好,現在,我開始問你一些問題。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530不要被他打敗

半靠在病床上的人一動不動,頭雖然是偏向這邊的,但雙眼無神。

盛宇淩知道她已經聽到了,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床邊,低聲沈緩的說:“出事那天晚上,你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這件事和黎嫣然有關,是嗎?”

手指輕微動彈了一下。

“好……有些事我沒有和你提過,但現在,我覺得應該沒必要再隱瞞。之前我受傷,其實是因為嫣然被人綁架,我為了救她和歹徒發生了沖突。你想要告訴我的事……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有關?”

話音未落,季婉瑩就急切的回應。

盛宇淩看看她的手,湊近她,嗓音壓得更低:“你發現了什麽是嗎?有人想傷害她……是不是?”

是。

“那麽,是誰?這個人,和跟蹤你,盯上了你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是……

盛宇淩伸手從西服內口袋裏拿出手機,放到她面前,喉結在上下滑動:“還是用那天的方法,告訴我你想說的話。”

手機屏幕上,字母一個一個從指尖滑過。這次,季婉瑩熟練了許多,速度也更快。時間不長,盛宇淩已經拼出了一句話。

Don’t be defeated by him。

不要……被他打敗?

在心底默念著這句話,他有點費解。本以為季婉瑩會直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句話。

“被誰打敗。”他看著她,低聲問。

沒有回答。季婉瑩只是側著頭,睜大雙眼茫然的將視線投向他身後某處,似乎是在盯著窗外,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盛宇淩有點急切。雖然對於這個人是誰,心裏已經有所猜疑,可是,沒有從季婉瑩口中得到最後的確認,他不敢妄下定論。

畢竟,那個人……

身後,突然響起輕輕的“哢噠”一聲。

盛宇淩猛地回過頭,病房的門被推開了,站在門口的人,是盛宇軒。

“大哥?”他站起身。

“早啊……宇淩。”盛宇軒臉上帶著笑,笑意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嘴角的弧度和鏡片下的陰沈視線像是被割裂著的兩個人。

“這話應該是我說吧。”盛宇淩淡然看了一眼手表,“不到十點,怎麽今天的會這麽快就開完了?”

“我急著想來看看婉瑩。沒什麽要緊事就讓大家散了。”盛宇軒走過來,臉上的笑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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