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對任何事都記得無比清楚。

除了……她。

沒錯，這是楚軒理解不了的。

即使翻遍腦海裏的所有知識，利用所有現有的理論推測，他也無法得知這是怎麽一回事。

手中的資料他已經翻了三遍了。

但是只要落手，他就會忘記，記憶就好像被屏蔽掉了一般。這個資料……

至於為什麽會發現這個問題……

深色的眸子落在了手中白紙黑字的紙張上，他有些出神。

一共三百六十份實驗體資料，只有她的資料有問題。

不……應該說。

一共三百六十一份。

“蘇銳？”擡手敲了敲桌子，他不明白為什麽，放下手中的資料，就好像會自動遺忘這個人。

三百六十一份資料。

“陳紀。”擡手按了下面前的通訊器。“你來一下。”

“報告！”男人走進了房間，魁梧的身子停在了門口，未等敬禮，楚軒擡手揮了下，示意他不需要，將手中的資料遞去。

“清點下數量。”

“是”悉悉索索的聲音響了起來，片刻之後，男人站起身。

“報告！大校，一共三百六十份！”男人起身敬了個禮，身板筆直。

“這張你看到了沒有。”一抹疑惑閃過，他擡手接過男人遞回的資料，從中翻出了一張資料。

資料上赫然只有一張照片，姓名出潦草的寫著蘇銳兩個字。

沒有編碼，沒有其他信息。

“嗯？”男人看著從中抽出的資料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疑惑。

接過手中的資料後，他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映象，不過……”

還未等他說完，楚軒擡手從他手中抽出了那張資料頁。

男人頓了頓，似乎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擡手敬了個禮，“大校？還有何吩咐？”

楚軒看著男人，神色的眸子裏滑過一絲了然，淡漠的聲音命令道，“你進來後一共說了幾句話，覆述一遍你所說過的話。”

男人一凜，神色嚴肅的看著楚軒，啪地一個軍禮“報告大校！列兵陳紀自進入後一共說了三句話！第一句話，[報告！]。第二句話，[是！]。第三句話[報告！大校，一共三百六十份]報告完畢。”

“沒有說別的？”楚軒拿著手中的紙張的手有些興奮，雙眸中的光讓叫陳紀的男人有些疑惑。

大校叫他來，只是讓他數一下資料。沒有別的事了？

“你可以下去了。”楚軒揮手，將手中的資料拿著開始了比對。

系統查詢-輸入賬號密碼-登錄國家實驗體等級記錄-姓名查詢……

輸入蘇銳。

開始檢索。

很奇怪，信息裏沒有女孩的任何消息，只有一些日常的記錄。

楚軒瞇著眼睛看著監控器錄下的少有資料。

但無論他看多少遍，都只能記住女孩黑亮的眸子。

無法記住準確的五官，沒有具體模樣。

很奇怪的感覺。

但是他並不排斥。

“陳紀。”捏了捏手中的資料，楚軒擡手按了下聯系臺。“我需要辦理手續，後天我去一趟TMN實驗基地，在此之前，我需要SERUN的所有內部資料。”

“是！”男人的聲音毫無意外的傳入房間，楚軒擡手按掉了通訊器，單手調出特質鍵盤，雙手在密密麻麻按鍵的鍵盤上飛快的運作了起來。

電腦屏幕由較為正常的系統變作了一條條的代碼。

他知道，奇怪的感覺應該是好奇，但是身體並不會因大腦傳遞了如此的信息而分泌物質來進行刺激，所以好奇的感覺，他也不曾擁有。

無所謂不是嗎？都已經習慣了。

在這麽一個地方，連死……也是一種奢望呢。

人都會死的，這是自然界的法則。所以，他只用渴望一下就可以了。

雖然不知道那種感覺到底是怎樣的，但是他確定，他有些……希望……

****

“鄭組，你說，我們還需要觀察這個怪物嗎？”密閉空間裏，四個人盯著屏幕表情有些怪異，而開口說話的，是一個較為年輕的女孩。

“他在幹什麽！！”不等女孩看向的男人，另一個看起來三十四十歲的男人忽然跳了起來。

“坐下，老陳。”鄭文生推了推眼鏡，轉頭看了眼跳起來的男人然後將目光轉向了最開始說話的年輕女孩，“小雪，你要耐心些。”

“耐心……”女孩咬了咬唇，將目光移向了幾年如一日的男人，心裏郁燥極了，本以為……

“年輕人啊，就是這一點不好。”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文伯……”被叫做小雪的女孩苦著臉，轉過頭看著一直沈默的老人，“我們還要監控這個怪物多久啊……”

被問到的老人嘆了口氣，看著屏幕上盯著電腦屏的男人不屑的撇了撇嘴，這樣機器般的人，有什麽好觀察的，真是無聊呢。

“文生，調那小子的屏幕。”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人看著滿屏快速躍動的文字皺了下眉，“小陳，小雪。這些文件交給你們了。”

看著屏幕的女子表情奇異，嘆了口氣，認命的擡手在鍵盤上操作了起來，嘴角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還真是可憐呢，說起來，沒有感覺，沒有痛覺，甚至不會生氣，不會對什麽產生欲望，不會生病……連死都是種奢求……

還真是痛苦。

那些斷斷續續傳入耳中的信息，早被自己整理的非常有條理，對於自己這個觀察對象……

她苦笑了起來，她還真的沒什麽好說的。

對什麽都不在乎，卻對一些物理質量生物科技方面的東西莫名的偏執，要說他沒有感情……

瞇起眼睛，她不由想到了組裏對其行為的分析。

會有感情，但是無法輕易表達，這是一種感覺感情的阻斷，與其他無關，基因問題。

連觀察了他十幾年的文伯都對他知之不詳。

這個實驗室裏，有多少人能清楚的背出他基因存儲樣庫裏的編號，有多少人對他的身體數據了如指掌，又有多少人對他的實驗結果感興趣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點，這個現代科技的產物，並不快樂。

他從不嘗試與“多餘”的人進行多餘的交流，就連科研行為都顯得非常有軍人做風，有條不紊，事前將一切可能考慮周全，所有的事都能完成的滴水不漏。

就連……幾年前的軍事行動，都是由他帶隊完成，那是他才十四歲啊。

她無法想象，一個正常的少年該是如何，但是她也無法理解，這樣一個基因產物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也有問過身邊的人，但是所有人都未把他當做一個人。

那定位是什麽？她苦笑。

——試驗品

——怪物

或者是失敗的試驗品。

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有憐憫的，有同情的，也有可憐的，但更多是冷漠的。

張小雪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心軟，她並不適合這裏，這個冰冷，殘酷，猶如鋼鐵機器般運轉的實驗室。

一些實驗是可以造福全人類，但是被荼毒的那些人呢？只有默默承受嗎？

她覺得，他一定會憤怒，但是那種接連著身體和感覺所能迸發的人類感情，全部被所謂的“完美”所包裹，生活在一個軀殼裏，只需要活著，貢獻腦力即可。

正因為他不會表現自己的這些感情，所以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不需要。

是的，不需要。

實驗室是怎樣的呢？她苦笑，精準的，沒有人情味的。也許剛進來時她滿懷希望和憧憬，但是她真的累了。

她並非一個機器，她也不是實驗狂人，她只是一個被現實消磨了憧憬的人而已。

她應該請求換一個科室進行曾經的實驗，或者是深入學習，她不該想要撰寫基因載體實驗報告。

這樣的日子，讓她有些壓抑，但要她動筆寫離職報告。

她有些不忍，或是不舍。

不該出現這種感情，她搖了搖頭，回過神。將目光移向屏幕，關於某個實驗品的信息出現在了電腦屏幕前。

“TMN92583組試驗品SERUN？”老陳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疑惑，顯然並非是對實驗品感到疑惑。

張小雪皺起眉，“蘇銳？”她看著屏幕不確定的開口，並非對這個名字感興趣，而是……

目光移轉，和老陳對視一眼，同樣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到了疑惑。

觀察了男人這麽久的他們，當然不可能認為，楚軒會莫名其妙對一個實驗品感興趣。

“調出前段視頻。”鄭文生看著手下組員的樣子，眉頭微顰，是有點奇怪。

轉頭看了看打開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最近遞交資料讓他忍不住皺眉。

是什麽，讓兩年都沒有出過實驗室的楚軒，做下的如此決定？

被張小雪稱作文伯的老人瞇著眼睛看著黑眸湧亮的男人，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因為蒼老而皺巴的皮膚像一朵盛開的花。

明顯，老人心情很好。

映入眼簾的男人，有著楚老年輕時的樣子。

終歸是……不忍啊。他收回目光，將腦袋別開，耷下的眼瞼遮住了老人的眸子。

這孩子，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的模樣了……

當年那個決定……

一抹歉意的苦笑讓唇角上拉，楚老啊……當年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老人緩緩的吐了口氣，但並沒有讓胸腔裏湧動的歉意平覆一絲。

覆雜的看著屏幕上的男人，那抹苦笑更深。最終若是能怨，也是好的啊……

楚老啊……

文伯搖了搖頭，怕是你當年的選擇是對的……

若不是你的束縛，這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才碼完這一章。

下午回來的時候興致大起，直接挖了個耽美的坑，有興趣的可以去戳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