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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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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昌帝等人是不知翼門有分支在此地的。只當應照樓和他夫人是無意中途徑的石清縣,在某處客棧落腳。

替太上皇他們作掩護的,是這片地界不小的一家商行。該商行主家姓張,京裏的張家聽從孔國公的,在璟康帝登基後就縮著腦袋如同一個透明人,還偶爾隨眾討好一下詹首輔,十分狗腿。

該商行便是他家遠房一親戚的產業,表面上看起來八百年不來往,然而私下還有這種聯系。

商行給安排的這處莊子足夠大,空著的院落不少,還有兩處花園。

應照樓當日搬進了莊子後,葉鎮和齊皓就有些提心吊膽的,生怕哪天一睜眼就被包圍了。

無論皇上是什麽想法,二人都是不待見他的。誰知他當時不動手,是不是想套出他們更多的部署一網打盡。

然而過了些時日,他們才弄明白,原來應照樓手裏已經沒人了。

本還想著他們躲躲藏藏的這些人,實在抵擋不過應照樓和他的翼門。誰想他把翼門都留在京城那位的手裏了。

僅僅一個應照樓的話,倒是沒什麽好怵的。

他們心想,他應照樓曾經是如何的威風,離了皇上的聖恩,不也是淪落到這種地步,不僅被刺殺受傷,連一手帶起的翼門都被奪走了。

也難怪他遇見皇上後,就急不可耐地跟著表忠心。

這麽一來,他們對應照樓的動機倒是不再懷疑。

只是原本雖有顧慮,可若真有翼門之勢可借也是大有益處的,誰知翼門說沒就沒了。

雖然應照樓說回京之後便能收回,但等他們籌備好一切回到京中,哪還能讓他來撿這便宜?

想的可真美。

此前在京中,行事皆有翼門下屬,應照樓很少親自出手做什麽。葉鎮一介文官不懂他什麽實力,自然不怎麽放在眼裏。

齊皓雖沒親眼見過,但也有耳聞。武將出身看也能看出點門道來。

就算失去了翼門,他覺得應照樓也不是個省油的,只是沒交過手,也不清楚是何種程度。

不過聽葉鎮一說,應照樓之前廢過腿還受過重傷,就算現在能走能跑,必然也大不如前,想想也有道理。

……

莊子裏住了個太上皇,除了他們身邊跟著的人外,莊子裏原本的仆役都是不知情的。

只當是與主家合作經商的老爺們,來這兒招待他們些時日而已。

江嘉染和應照樓挑了處清靜院落,她身邊只帶上了玉兒和春枝。兩個丫鬟也沒有知曉多少,只以為莊子裏的只是與樓少爺相識的友人。

那個王老爺,還有另外的葉老爺齊老爺,都是一塊合夥行商的。

春枝和玉兒當日搬著日常衣物等進莊子時,就遇上了江敏仙,春枝第一眼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二小姐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一見到江嘉染,就忙說了此事。

江嘉染說只是碰巧而已,讓她無需在意。

自打那時去了應府,春枝也就不大清楚江家的事了。只知二小姐逃婚失蹤,一直都沒回來。沒想過會在這裏遇上,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在莊子上待了幾日,她還發現個了不得的事。

二小姐跟那個王老爺的關系,好像不一般。但江嘉染讓她們少說少看,她也就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玉兒聽春枝說,才知那江敏仙就是原本要嫁樓少爺的人。春枝覺得她和王老爺怪怪的,她還覺得特別是那葉老爺有些奇怪呢。

玉兒細心又敏感,有些在意私下就告訴了江嘉染。

江嘉染還以為那兩人欺負玉兒了,一聽她說,才知她是覺得那個葉老爺和齊老爺,給人感覺並不怎麽友善。

一直跟在二人身邊,她們大致也知道樓少爺是個怎樣的人,那兩人怎麽看都夠不上做樓少爺的友人。

玉兒可不就覺得奇怪了。

江嘉染沒想到兩個小丫頭還挺敏銳的。

一開始,她只提醒過她們不要洩露翼門之事,其餘並未多說。眼下見她們一頭霧水,便道她們不喜歡,遇上了繞道就是。

也沒什麽好接觸的。

玉兒和春枝聽這意思,都隱約明白了點什麽。反正少夫人怎麽說,她們便怎麽做。

但從少夫人話裏行間也感覺的到,他們似乎並不是受邀來閑玩這麽簡單。

不管怎樣,謹言慎行,不添亂總是對的。

和江敏仙撞上之後,接著每一步都有可能產生意料不到的變數。

江嘉染看著吃吃睡睡一副閑散的樣子,實則內心一直繃著根弦,無時無刻不在留心著。

剛聽應照樓說,他們大約再過半月就會動身離開這裏。到下一處地方太上皇的人則會安排人馬來接。

雖不同於原本的途徑,也還是在漸漸向著京城靠近的。

這些日子,江嘉染發現應照樓和江敏仙連碰面都少,更別說有所牽扯了。

也就最初給過幾個冷眼色而已。

事實證明,她原本擔心的,江敏仙的存在會對應照樓造成影響的情況,也並不存在。

應照樓這會和那三個老爺,正商量過了如何穩妥轉移他們的人。

王羽雖說著有應照樓在,心中大定,但應照樓早便發現,如今他們在京城暗中聯絡的部署,其實並未告知他多少。

即便王羽想多提到兩句,也有葉鎮和齊皓在一旁打岔。

其實王羽覺得並無什麽關系,但葉齊二人總是極力阻撓,也知他們還是心有顧慮。這二人一路上護他也不容易,王羽也不好讓他們寒心了。

反正被提防了多年,應照樓也不在意。何況知道了一二,翼門順著也能挖出來,但他又不是為了璟康帝,就沒這個必要。

“對了。”最後眼見應照樓要離開時,王羽忽然出聲。

“聽敏仙說,她原本是差點會嫁給你的。”

這事也是聽江敏仙說起,他才知道的。此前只知道她逃婚,沒想到逃的竟是與應照樓的婚事。

發生這些事的時候,他人尚被扣在敵國,自然是不清楚的。

應照樓不知他提此事何意,便聽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嫁你的,便是那江家的三姑娘?”他說著江家的姑娘看來都是很好的女子,待誇完了江嘉染後,才說起自己已應了江敏仙,到時候要接她進宮的。

應照樓神色漠然不見什麽變化。

但聽出他想說什麽了。

所以繞了一圈,這是怕他因之前的事心懷芥蒂,或是對江敏仙還另有什麽心思,便先挑明了那女人他已經看上?

他已有了夫人,別的女人又與他何幹。

應照樓只道聲是便離開了。

不過他離開後想著什麽,微微撇動了下嘴角。

皇上年幼便繼位,順風順水。曾經想要什麽,做什麽,都是直言一句令下,不喜辯駁。

被俘身心受創了一回,倒是學會了怎麽樣委婉地說話。

算是有點長進。

……

大殿內,退朝後官員陸續走出,看向彼此時眼神都有點覆雜。

皇上似乎最近都心情欠佳,早朝又發了頓火。

詹岑巍知道,自太上皇逃回來還不見蹤影之後,皇上就很是煩心。

他轉而去了偏殿等與皇上議事。

皇上一來就問:“查的如何?”

“已有一些眉目了。”

詹岑巍從那黃家開始著手,但黃老爺知曉的也並不是很多。

不過大大縮小了範圍後,找到也就是時日問題。

皇上自知道他那皇兄偷偷潛回,還有人馬掩護後,朝上看誰心都不安定。

皇上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即便再看不上他這皇兄,皇兄也是實實在在坐在皇位上那麽多年的人,起初還有太後幫他打理。再不濟,他所積攢下來的勢力,深紮京城和各地,也不是他短短一兩年就能處理幹凈的。

他離開京城的這些年,皇兄即便曾經才能不如他,也不見得全無長進。

他原本想到過應照樓,但考慮再三,在這事上最終還是沒有派他去。

“此事不可拖延。”皇上準他有了線索就即刻去查。

詹岑巍道:“是。”

離開後,詹岑巍心裏一寬。

搜查太上皇的事,皇上沒讓應照樓插手。這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皇上雖然看中應照樓的能力,但那是在大郢朝只有他這個皇帝的情況下。

如今太上皇又重新出現,他只要隔在那裏,不需要做什麽,皇上對於應照樓的存在便會開始動搖。

他會擔心這柄刀重新回到太上皇的手中,拿來對付他。

詹岑巍出宮後不久,就將所查到的都送到皇上案前。

當日,京中陸續有不少快馬帶令出城。

根據所查和推斷,他們已鎖定了一圈地方。

頒朝廷旨令,敵國有奸細潛入,假扮作行商之人。要當地官府配合細查所有行商身份的生面孔。

……

江敏仙今日原本是要去找王大哥的,卻在經過廊亭邊時瞧見了應照樓迎面走過來。

從最初見著此人後,江敏仙心裏就總有些怪怪的感覺。像是心裏擰了口氣,上不去又下不來。

一開始知道了原來他就是應照樓,看著差一點可能要有婚約的人在眼前,難免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可他那眼神,在這種天氣都仿佛能冷到人骨子裏去。

江敏仙不禁會多想,是逃婚的事惹怒到他了麽?

她其實想找個機會解釋一下。

可那之後,江敏仙就更加感到疑惑了。

她早習慣了被人捧著哄著,突然到了應照樓這,這人卻總視她如無物。

好像她和亭子邊那石頭沒什麽區別。

不管她怎麽想,但被這樣一個男子冷落無視,江敏仙心裏也是不大舒坦的。

這會看著應照樓迎面走近,江敏仙發現他仍似看不見她一般,一時有點沈不住氣。

在擦身而過時叫住了他。

“樓統領。”

應照樓聽見,腳步頓住,總算是轉頭看了她一眼。

又是這樣的眼神,真不知三妹妹起初是怎麽跟這樣的人處下去的。

江敏仙心裏雖這麽想著,但還是把一直想解釋的話說了出來。

她說自己逃婚,亦是跟爹娘賭氣,不是因為他的緣故。

當時也不知道江嘉染替了她嫁給他。

江敏仙頂著應照樓冷漠的視線說了幾句話,更感到不自在了。

她擡手按了按胸口,用點小動作好忽略這種不自在,最後柔聲說道:“這些都是我的問題,你不要因此為難了三妹妹。”

應照樓被喊住,還以為她有何事,原來要說的只是這些。

他和江敏仙並沒什麽好說的,略一頷首正要走,視線垂落時突然看見了什麽怔住,一下瞇起了眼。

江敏仙擡手時袖口滑落,露出腕上系的一串金鏈子。鏈子上墜著金鎖還有一顆明顯的水滴狀珠子。

江敏仙也不知怎麽了,只見要走的應照樓卻瞬間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都嚇傻了。

他掌心的力氣之大,都快要將她手腕直接給扭斷了。

“你放開。”她掙道。

應照樓回過神,視線從鏈子移到了她臉上。漆黑的眸子中驚訝疑惑思索不解接連閃過。

緊攥的掌心倒是微微松開了。

江敏仙雖被嚇到,但也發現不知為什麽,這人看她的眼神總算有了點不一樣。

這鏈子有何問題嗎?

“這是你的?”沈思了片刻,應照樓低聲問。

江敏仙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腕,有些不明所以。

“是吧。”

應照樓又問:“哪來的?”

什麽哪來?她皺眉道:“就是我的啊。”

逃婚的時候,她的包袱裏就收拾了不少衣物和首飾。後來見這鏈子挺別致,就時常戴在身上了。

不過以前在家中時,她好像是沒見過有這麽一條。但她的首飾很多,有好多沒戴過壓在底下,沒印象也很正常。

正說著,身後忽然傳來江嘉染的聲音。

“咦,這不是我找了好久的金鎖鏈,怎麽在二姐姐身上?”

江嘉染走了過來,側頭一看,將鏈子和記憶中的對比了一下,就是這條了。

應照樓轉動視線,看向了江嘉染。視線相觸,漆黑的眸子裏好似有一團迷霧散開了。

江敏仙還一頭霧水著,看她問道:“這是三妹妹的?”

看見江嘉染點頭時,她腕間的力也一松。

應照樓指尖一挑,解下她的鏈子收在手心裏,轉身拉著江嘉染便離開了。

江敏仙站在原地,看著空空落落的腕間,整個人都莫名其妙了。

她惱得一跺腳。

這人就是個瘋子!

她忙跑去找王大哥訴苦去了。

和應照樓一回房,江嘉染就問他:“這鏈子你見過?”

她好半天沒看見應照樓,出來走了走,沒想到會看見剛才那一幕。

回來一路上,她腦海裏就轉過數個想法。甚至猜測到原書中應照樓和江敏仙牽扯上的契機是什麽了。

應照樓攤開掌心,看著嗯了一聲,回憶起什麽說道:“這是師娘的。”

也就是上任門主的妻子。

江嘉染一楞,那又怎麽會在她手裏。而且從記憶中看,這一串從小就在她身邊了。

應照樓把東西放回她手中,想了想,似是明白了什麽。

“我記得,你是抱養的?”

江嘉染點點頭,她是江老太爺抱回的養女並不是什麽秘密。

她摸了摸鏈子上的雲紋,看著應照樓:“你的意思是,我是上任翼門統領的女兒?”

之前沒這麽想過,但有了猜測後,再一看,應照樓發現江嘉染和師娘的眉眼是隱約有幾分相似的。

不過單憑一串鏈子,也沒法說明更多。

應照樓其實並不知道老門主有沒有女兒。

當年翼門是趁著師娘臨盆時發生的內亂。她當時已中了毒,和生出的孩子都沒有活下來。

如果真還有一個女兒,那只能說明師娘當時生的是雙胎。

當時局勢混亂,老統領也沒有把握,便以一個死胎作遮掩,把另一個孩子偷偷送出去了。

至於人是怎麽到了江老太爺的手中,江老太爺和老門主是不是曾經交好。

雖此事不明,但順著這個方向查一查,想弄清楚也不難。

應照樓之前並不知道老統領可能還有一個孩子在人世,若知道,以翼門的力量,興許早就查到人了。

江嘉染聽了他的分析,覺得也□□不離十了。年紀也能對得上。

若不是如此,這鏈子從小在她手裏就很說不通。恰好江老太爺就抱回來個孤女,孤女身上帶著條本該在翼門的鏈子?

“也許能問問祖母。”

江嘉染想江老夫人說不定會知道點什麽。

對應照樓來說,得知老統領還留下了一條血脈,這是一件令人意外,卻又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對他們二人來說,江嘉染的父母是誰,其實並不是什麽要緊之事。

真要說,也就是他對她好的理由,又往上多添了一條而已。

江嘉染有些好奇的,就是她的東西,究竟是怎麽跑到江敏仙手裏去的。

她捏起鏈子在眼前晃了晃。

那時她想找回來,就是覺得這東西看起來精致,應該還挺值錢的,多少能算點財產。萬一哪天揭不開鍋還能當了。

沒想到還會和身世有關系。

江嘉染在腦中做著逆推,忽然問他:“若這是江敏仙的,你要如何?”

應照樓察覺到夫人在他面前挖了個坑,小心地邁了過去。

“明明是夫人你的。”

江嘉染瞥他一眼。

若她當時沒出現,她倒不覺得應照樓就會把江敏仙當成老統領的血脈來看。

她是抱養的,可江敏仙就是江家的女兒。

但這事既然起了頭,應照樓就不會當作無事發生。

他也許會懷疑其中還有什麽隱情,會疑惑鏈子是如何到了江敏仙的手上。定然也會對於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江家女兒,而有所猜測。

不管江敏仙怎麽說,應照樓都會一查到底。

這查查問問之間,牽扯也就來了。

原書主要都是江敏仙的視角,以她覺得是個男人都會圍著她轉的心態來說,指不定就把應照樓的關註和探究,當成是刻意接近她的手段和糾纏了。

而沒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江敏仙的身上,依舊還存在著她是老統領女兒的可能性。

她還是唯一的重要線索。

這就註定了應照樓不可能放她不管。

所以她遇險也好,作死也好,他都不會袖手旁觀。

越是如此,江敏仙經過一番腦補,越認定應照樓喜歡她,故意找了個首飾的借口糾纏不休,還裝不承認。

再將這想法時時在栩昌帝耳邊提起,訴一訴自己的苦惱。栩昌帝也就對應照樓心有芥蒂。

栩昌帝越喜歡江敏仙,對應照樓的芥蒂就紮的越深。

在皇位穩當之後,他同樣還對應照樓有所忌憚。最終按上各種罪名兵馬圍堵算了這筆賬。

江嘉染刮了刮臉頰,越想越覺得靠譜。

以這處世界的現實發展來說,如果她沒出現,如今可能也是這般走向了。

畢竟她夫君怎麽看,都沒有一點會喜歡上江敏仙的可能。

江嘉染想起最初接觸應照樓時,他那總是冷冷漠漠的神態,連他自己都不怎麽放在心上。

再和現在的應照樓對比,那時的他面上雖看不出什麽,但實際內裏就像是枯竭了大半。

他有和她說過,老統領對他來說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若她不在,仍是那樣的應照樓,在涉及到老統領的孩子時,也許真的並不容易冷靜,指不定就陷入執念裏去。

應照樓看江嘉染自個在那,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想得入神,同她說話也不搭理,不知道自己的費力想個什麽勁。

他一拉,將人拉到了他腿上。

“?”

江嘉染突然坐到了他腿上,低頭看向他。

“在想什麽?”

江嘉染忽然笑起來:“在想,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他骨子裏還是那個偶爾霸道偶爾幼稚的應照樓。

只不過眼裏多了光,多了活勁,最重要的,還多了一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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