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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母親啊,孩子出了車禍,來看看他也是人之常情嘛!”麗姨的聲音伴隨著水聲。

“如果真的是母親,怎麽可能放著孩子不聞不問這麽多年……二少小時候……”

“你們說什麽呢?”且歡走到飲水機前,隨口問道。

馮叔看到她不說話,只搖了搖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麗姨正在用幹布擦著手頭的盤子,聽到且歡的聲音就問:“中午約會開心嗎?”

且歡微笑了一下,捧著茶杯走到麗姨身邊,“也不是什麽約會,就那樣吧……二少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麗姨嘆了一口氣,把抹布丟到一邊,看著且歡像是看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二少的媽媽回到A市了。”

“這個我知道。”且歡小口啜了一口水。

“自從被趕出去後,二太太這麽多年只回來過一次……所以馮叔心疼雲響小時候就沒有媽媽疼。”

麗姨摘掉手套,走到大廳,且歡跟著她,兩人坐到沙發上。

“二太太走的時候,二少才七歲,整天哭得稀裏嘩啦,好幾天飯也不吃,每天都撒著腳丫子樓上樓下到處找爸爸媽媽……老先生那幾天都避著他不回家,甚至被他鬧得煩了,還有幾次授意馮叔給太太打電話……”麗姨說到這裏頓了頓,“結果二太太接了電話說她很忙,沒有時間回來。你不知道那時候老先生有多生氣,差點沒被氣出心臟病來,最後再也沒有提起過二太太,連帶著二先生,也很少提起了……”

“那,二少他……”

“二少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就開始吃飯了,也不找爸爸媽媽了,只是有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他一直放在寫字臺上……一直到他十二歲那年,二太太唯一一次回來,那天二少放學回家,馮叔陪著他在大廳裏玩,二太太去會客廳見老先生,說她和二先生投資的項目出了問題,想問老先生借錢,老先生怎麽可能借給她……然後她就走了。”

“二少沒有叫她?”且歡問。

“沒有。”麗姨搖搖頭,“那天二少一個字也沒有說,安靜地吃好飯,然後上樓。我懷疑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他媽媽,只不過,他寫字臺上的那張全家福……後來就不知道去哪裏了。”

“他小時候就比別的孩子自尊。”且歡輕輕地說,然後她站起來,“麗姨你休息會兒,我上樓去看看雲響。”

“好的,你好好開導開導他。”

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麽呢?

且歡看了眼表,才兩點,她輕手輕腳地打開那扇房門,“吱”很輕的一聲,房門開了一道縫隙,且歡透過那個縫隙看到符雲響,他沒有在午睡。他面朝著窗,坐在輪椅上,安靜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要卸下他的心防,現在是很好的機會。

且歡看著他映在落地窗上的影像,他沒有看見她。

且歡輕輕闔上門,那一剎那,她有點不忍心,不忍心走到他面前,讓他把自己的傷口撕開給她看。

讓他安靜地待一會吧,且歡心想。

她有點累,沒有力氣分擔另一個人的心情。

回到房間,且歡睡了一個很長的午覺。

她覺得她睡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在那一個世紀的時間裏,時光隨意流轉,一個個人也在流轉。

不如不認識路均好了,不要認識他,也沒有周牧,一切都會不一樣嗎……

且歡睜開惺忪的睡眼,遮光的窗簾讓屋子一片漆黑,只餘一絲光亮,且歡不喜歡一片黑暗的感覺,讓她沒有安全感,她喜歡留一線光,時刻提醒夢中的她,現在是早晨,現在天亮著。

她後知後覺地感到有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頸,這個想法讓她的後頸微微有些僵硬,她腦子“嗡”地一聲,轉過頭去。

符雲響正安靜地坐在她的床前,看著她,眼神很平靜。

“二少……”且歡從床上坐起來,頭發還有點亂,零零散散地披在肩上,“二少,你怎麽……”且歡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很難過。”他突然開口了,看著她,“我很難過,所以想找你說說話。”

他的膝上放了一本很大的相簿,雙手交疊放在相簿上,靠在輪椅柔軟的椅背上。

且歡尚有些呆滯地看著他,他此刻低垂著眼睫,看上去特別乖順,他的頭發很柔軟,雖然且歡從不曾上手撫摸過,但看起來很柔軟。

一個總是用銅墻鐵壁包裹住自己的人,如果突然洩露了一絲軟弱,那是因為他需要安慰,他撐不下去了,一個人的力量勢單力薄,太孤單太累了。

她是心理咨詢師,理所當然分擔他的孤獨,分擔他的難過。她說過他可以對她坦誠相待。

那麽好,他願意對她,坦誠相待。

他的輪椅微微駛近她的床,赤誠的眸子看著她的臉。

且歡這才發現他的膝上放著一本很厚的相簿。

她隨手打開了床頭的燈,從他手上接過那本相冊,下意識地別開眼避開他過於真誠的眼神。

翻開第一頁,便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上面的中年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英俊帥氣,女人穿著一身修身合度的繡牡丹的粉色旗袍,兩個人中間站著一個穿著小西裝的小男孩,應該正在換牙,沒有兩顆大門牙,笑得憨憨傻傻。

“很做作對吧?拍個全家福,還要穿成那樣……”符雲響低低的聲音傳來。

“可是照片上,你們笑得很開心呢,尤其是你。”且歡微笑著看向他,“XX年12月20日,是二少六歲生日的時候拍的呢。”

“你還挺了解我的。”符雲響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帶著笑,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那是我六歲生日,也是我爸媽陪我過的最後一個生日,我們去了游樂場,然後去影樓拍了這張全家福。”

“嗯……”且歡翻了下一頁,她漸漸覺得奇怪,又接著翻了好幾頁,上面所有的照片,父母和孩子都穿得十分正式,笑容也仿佛覆制粘貼。

“奇怪吧?居然沒有一張生活照,所有的照片都像是要放在影樓上裱起來似的——我的家庭,不,確切地說,是我六歲之前的家庭,六歲之後我就自己一個人了。”

“你並沒有一個人,你還有……”

“我還有爺爺,還有堂兄妹?”符雲響搶過了她的話茬,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其實就是一個人。”

“所以,有時候我會很想他們……想念我六歲以前的人生,十二歲以前,我都以為是老爺子把他們趕走了,讓他們沒辦法回來……誰能想到呢,是他們自己不願意回來。”符雲響拿回那本相簿,隨意地翻著。

叮鈴鈴鈴鈴鈴……

床頭櫃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且歡驚了一下,差點沒跳起來,慌忙伸出手去接起電話。

“餵,麗姨……什麽?我……”且歡放下電話,看著符雲響,一副為難的樣子。

符雲響揣摩著她臉上覆雜的神色,然後笑了,“她來了吧?”

且歡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笑,他並不快樂,雖然也不憂傷。

我有一個壞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我聽到了一個很可怕的故事,你想不想聽呢?

……

我應該不想知道,不想聽的。

但我很好奇。

我不想見到她的,但我又忍不住好奇,她再次出現,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I am back.

我要日更一萬,我要做勤奮的打字機!噠噠噠噠

腰腰的專四考完了,我回來了耶!

考好考壞都是10月份的事情了。

現在要好好更文謀生。

好久不見啦,還有人看文嗎?愛你們。

☆、母親

許漣漪,多麽美麗的名字。這個人也確實配得起這個名字。

且歡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雙手交疊放在自己的腿上,很標準的坐姿。

符雲響看起來比以前更冷漠,眼睛看著黑屏的電視,面無表情的。他換了一身黑西裝,正裝很正式,感覺對對方很尊重,卻又更疏遠。

許漣漪坐到沙發上後就一言不發,且歡懷疑她甚至沒有擡眼看一眼符雲響,她只是安靜地翻著手上的一本書,隔得太遠,且歡看不見封面。

安靜在空曠的大廳彌漫,像空氣裏的微塵。

且歡甚至不敢調整一下坐姿,怕驚擾了這一片寧靜,引來不必要的眼光。

麗姨眼觀鼻鼻觀心地走過來,放下托盤上的三杯水,又踏著小碎步退開去。

這時許漣漪放下了手上的書,她擡手看了下表,問麗姨:“老先生什麽時候回來?”

“老先生現在在日本,沒說要回來……”麗姨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許漣漪的妝容很精致,年過半百,看起來保養得體,想來生意應該做得很好,她穿著一件白色窄裙,漂亮的十指都塗著肉粉色的指甲油,聽到麗姨這麽說,她做了一個驚愕的表情,那個驚愕的表情看起來很漂亮,塗著口紅的唇微張,眼睛瞪大……她並不真的感到驚愕,且歡在心裏想,她如果專程來找符老先生的話,不應該不知道他現在在日本。她根本不是來找老先生的,那她是來……且歡瞟了一眼身邊的符雲響,符雲響也在看書,柏拉圖的《理想國》。

且歡看著二人看書的樣子,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母子。且歡看到那張全家福照的時候,就覺得符雲響和他媽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的眼睛像極了他媽媽,還有那薄唇,下巴……只是鼻子像是符家的鼻子。

“哦。”許漣漪應了一聲,繼續翻了一頁書頁,在問問題之前她剛翻過一頁……她並不想看書,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到底,來幹什麽呢?

“那雲程呢?”許漣漪隨口問。

“大少爺下班了就會回來吃晚飯的,太太可以留下一起吃晚飯。”麗姨回答。

“好的,許久沒有見他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許漣漪又低下頭,翻了一頁手上的書。

且歡微微有些替符雲響難過,她坐在最右側,可以清楚地看到符雲響本放在書上的手已不自覺地握緊成了一個拳頭。

這是怎樣的一個母親,離別十多年,親生兒子坐在身邊卻視而不見,口口聲聲提起的都是別人。

“陳阿姨。”符雲響放下手裏的書,聲音冷冷地叫喚。

且歡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要說什麽,她先他一步,從沙發上站起來叫道:“陳阿姨,二少累了,我們扶他上樓休息吧。”

活音剛落,且歡能感覺符雲響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低下頭沖他微微一笑,那個笑容很好看,至少在符雲響看來,她笑得很好看,簡單明亮而充滿理解。

告訴她那些事……其實是對的嗎……符雲響低下眉眼,長睫在臉頰留下一小片陰影,修長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書本的封皮。

且歡的眼風瞟過一旁的許漣漪,許漣漪這時才終於將視線轉到了她的右側,她先看了一眼且歡,才把視線移向符雲響,神色仍然是呆滯的。

“好嘞!”陳阿姨爽快地答應了一聲,上來撩起袖子就把符雲響往肩上扛,且歡幫著扶了一把,但見陳阿姨一臉輕松便松開了手。

期間,許漣漪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符雲響。

沈重的腳步聲“篤篤篤篤”地遠去。

且歡覆又坐回沙發上,若無其事地從茶幾上拿了杯水潤了潤嘴唇,她聽到許漣漪又翻了一頁書,也不看她。

“你是……”許漣漪擡起眼看向她,開口問。

“我是二少聘請的心理咨詢師。”且歡鎮定地自我介紹。

“心理咨詢師?”許漣漪重覆了一遍,神色有些怪異。

“針對他車禍後的心理創傷。”且歡補充。

“哦,這樣啊……”許漣漪這才仿佛松了一口氣,還從茶幾上拿了杯子喝了口水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

且歡沒有再說什麽,她一向秉持別人不說,她就不問的原則。這個原則讓她覺得安全。

“我看……他剛剛的樣子,不像是有什麽創傷啊。”許漣漪疑惑。

“心理的創傷是很難看出來的,童年陰影啊,或是什麽事故車禍引發的創傷是很嚴重的,雖然肉眼看不出來……一個四肢健全的人突然失去一條腿,他所要承受的壓力和痛苦,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所以二少現在正需要一些積極正面的引導,”且歡回答。

“哦。”許漣漪的神色顯得有些慌亂,她放下了水杯,匆忙把手中的書本合上塞進了包裏——那一瞬間,且歡看到了那本書的名字——《母親》。

“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許漣漪慌慌張張地道了別,就往門外走。

“太太不留下吃晚飯了?”麗姨從廚房探出頭來。

許漣漪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匆匆就出了門。

“怎麽了?你們聊了什麽?本來不是說要留下吃晚飯嗎?”麗姨奇怪地從廚房出來。

“沒聊什麽。”且歡從沙發上站起來,擡眼看著曲折的樓梯……他現在怎麽樣?怎麽想呢?

說時遲那時快,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二少,”且歡輕輕叩門,得到默許之後,推開門小聲說:“莫先生來了。”

“不用這麽生分,叫我子斐就好了,且歡妹妹……”莫子斐穿了一件白襯衫,看上去陽光精神,笑著的時候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確實是校園裏最受人追捧的哪一類男神。

聽到“且歡妹妹”四個字,且歡又不易察覺地微微皺起了眉,這次莫子斐眼尖地看見了,他摸了摸鼻子顯得有些無辜,“你不喜歡我叫你‘且歡妹妹’……那不如就叫你‘且歡’吧,怎麽樣?”

“好。”且歡回答得言簡意賅。

莫子斐聞言,笑著走進符雲響的房間,“看書呢?”

“思考。”符雲響只拋出了兩個字。

莫子斐在一張沙發椅上舒服地伸展開兩條長腿。

且歡正欲關上門出去。

“你也坐。”

她微微一楞。

不僅僅是她,莫子斐也楞住了,不過只短短的一瞬,很快他就笑開來,“幾日沒見,你們的進展突飛猛進啊!”說著,還朝且歡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且歡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直到莫子斐坐到了床上,把沙發椅讓了出來,她才走過去坐下。

“我母親人呢。”符雲響開口問。

且歡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她,便答道:“太太走了,說是突然想起了有事。”

這個借口太牽強,引得符雲響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嘴角,莫子斐直接嗤笑出聲,他不屑地說:“全天下竟然還有這麽狠心的母親!”

且歡沒說話。

符雲響註意到了她的沈默,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向她,“俞醫生怎麽看待我的母親?”

“是啊,且歡不是最擅長分析人了嗎?你怎麽看?”莫子斐也興味盎然地附和。

“我的看法和你們不太一樣,”且歡微笑了一下,“我覺得她沒有你們想的這麽狠心。”

莫子斐眨眨眼,“那俞醫生有何高見呢?”

且歡不語。

“雲響父母的生意又出了點狀況,她怕是又是為了這個來的。說不定她這次不是來找老爺子,而是專程來看符雲程的,畢竟現在上上下下都以為符雲程是雲龍國際的接班人呢。”莫子斐雙手交疊慵懶地往後靠了靠,說出的話也帶了些漫不經心的語調。

“你這個說法,只有一個問題。”且歡微笑著,她還是那個標準的坐姿,笑得也略帶職業。

“什麽問題?”莫子斐此時前傾身子,睜著他的眼睛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如果她是專程來看符雲程的,為什麽只見過了雲響,她就走了呢?”且歡頓了一下,繼續說:“而且既然是來看符雲程的,怎麽會不知道他現在正在雲龍國際上班呢?”

“或許……她還是想來看一看我吧。”符雲響的手又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右腿。

且歡又心疼了。

符雲響的視線移向一旁的莫子斐,“晚上留下吃晚飯?”

莫子斐忙擺手說:“不了不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怎麽樣,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因為雲暖今天回來?”符雲響挑了一下一邊的眉毛。

莫子斐尷尬地笑了笑,站起來的時候還對著且歡說:“我走了,出來送送我嗎?”

“好啊。”且歡很好說話地站起來,她知道莫子斐有話對她說。

☆、朋友

且歡和莫子斐一前一後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兩邊都是樹。

太陽躲在雲層後面,雲彩此時聚成一團,泛著橙紅色的光,周邊樹影婆娑,在微風下輕輕搖曳。

“你要和我說什麽?”且歡跟著他走了一段,然後才出聲問。

“你想不想吃冰淇淋?”莫子斐突然回過頭來,表情像個孩子突然想到了想要什麽似的興奮。

現在是深秋的天氣……冰淇淋嗎?

且歡想了想,點點頭。

“我知道有一家店的冰淇淋特別好吃,不過要坐車去,不知道你想不想……”

“是‘舌甘’嗎?”且歡問。

“你也知道那家店啊!”莫子斐詫異地看著她,然後挑逗意味十足地眨眨眼,“怎麽樣,俞醫生,去不去?今天是禮拜五,那家店特別放送‘初吻’呢。”

且歡知道“初吻”。“初吻”是“舌甘”的招牌冰淇淋,有三層,雪糕混雜著青檸的酸,草莓的香甜還有黑巧克力淡淡的澀,最上層撒著薄荷冰片。但是澀味最濃,甜味尤其清淡,入口即化,就像抓不住的初戀。

甜味已逝,想起來,心裏卻還有不甘和酸澀。

且歡吃過一次,味道很好,讓你覺得口腔特別的清爽。只是,那不是她印象裏的初吻的味道。

其實那根本不算一個吻,牙齒撞到下唇,嘴巴裏不知道是誰的血,很疼。但那是且歡這麽多年來唯一的一個吻。

那個吻很短暫,本來就是一個意外,只是比偶像劇更慘烈了一點,撞得很重。

“我想吃‘熱戀’。”且歡說。

“熱戀”的口感比較馥郁,特別濃厚,又特別香醇,但是且歡特別喜歡。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很甜的。”

“為什麽?一般的女孩子都喜歡吃甜的。”且歡咬著橡皮筋給自己紮了個馬尾辮。

“我一直覺得俞醫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兩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地走著,看起來很協調,青春得如同大學校園裏任何一條林蔭小徑都能看到的畫面一樣。

影子在他們身後,拉得很長。

“公交卡帶了嗎?”莫子斐突然問。

且歡沒憋住,笑出聲來。

“笑什麽……”莫子斐的聲音聽起來很無辜,“我一般出門也喜歡公共交通的好嗎?節能減排……”

且歡繼續笑著,笑聲如同腳步一樣輕快,在樹間穿梭,飄散在空氣中。

“我跟你說吧,雲響這孩子出車禍以後就比較孤僻……”莫子斐舀了一口冰淇淋,砸吧著嘴邊說。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軟軟的米黃色沙發。

且歡大多數時候看著窗外的景致,偶爾也偏過頭和他說話,這時候看著他,“我不太了解他以前是什麽樣子的。”

“以前啊!跟我一樣,混世魔王啊!不過他一直很努力,想讓他們家的老爺子高看他一眼……”莫子斐舀了一塊草莓,又混了點雪糕塞進嘴裏,那一瞬間,他的臉頰露出了十分陶醉的神情。

“這一招很不錯啊!”且歡突然開口。

“什麽?”莫子斐佯裝不解地挑了挑一邊的眉毛。

“請女孩子吃冰淇淋。”且歡往嘴裏舀了一口冰淇淋,若無其事地說。

“被你看出來了!”莫子斐笑了,“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心理醫生的眼睛啊……不過這回,我可真沒泡你的意思。”

且歡也笑了,如果他真有那個意思,她不見得會和他出來。

“你知道嗎?我和符雲響啊,我們的生活比較覆雜,名利場紛紛擾擾的,我們很少信任別人,我倒還好……要贏得雲響的信任,那可是難上加難的……我現在都不確定他是不是完全信任我呢。”莫子斐說。

“嗯,看得出來。”且歡聳聳肩。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才和他一起待了幾天,他怎麽就把家裏的事都跟你說了呢?”

且歡拿了一塊華夫餅吃,聞言笑著說:“這我可不知道,你要去問他。”

莫子斐滿不在乎地往沙發後背上靠了靠,“你先前說得沒錯,我交女朋友喜歡請吃冰淇淋。其實……交朋友,我也是一樣的。”

“謝謝你,子斐。”

且歡說,看著他的眼睛。

莫子斐叫她出來,原來是想告訴她,如果符雲響信任她,那麽,她也是他莫子斐的朋友。

星野園·Pemberly

“且歡姐姐,我好想你啊!”

雲暖一進門就給了且歡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也想你。”且歡寵溺地說,雲暖就像一個妹妹。

“上學實在是太枯燥了……”麗姨拿走了雲暖的包,雲暖一下子倒在了大廳的沙發上,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我真是太想家了。”

坐下後,四處張望了一番,“我哥還沒回來啊?”

“我二哥呢?我先去看我二哥去。”雲暖根本坐不住,一溜煙就上了樓。

“他們兄妹感情真好啊。”且歡笑著說。

“是呀。”麗姨張羅著晚飯應道。

門鈴響了。

“雲程回來了!”麗姨搶先馮叔去開了門,一臉慈愛地接過符雲程手裏的包,還有他解開的領帶。

“去出差辛苦了吧!”麗姨心疼地看著符雲程略顯疲態的臉。

“我沒事的,麗姨。”符雲程笑著安慰她。

麗姨真的很疼愛大少爺呢。

“麗姨,我在C市剛好看到麗姨最喜歡的那個牌子,想起來上次你說你的眉筆用完了,就順便幫你帶了一支,你看看是不是你常用的那支。”

麗姨驚喜地看著那支眉筆,“是的是的,我一直都用這款……你上班那麽辛苦還想著麗姨……”

“沒事的,小事情。”符雲程說著,又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瓶黃酒遞給馮叔,“馮叔,你上次說你的酒喝完了,我也順便帶了一瓶。”

“謝謝大少爺。”馮叔忙接過。

“小事。”

且歡看著這一幕,只覺得符雲程收買人心這一套真的厲害,難怪符家上下都對他服服帖帖,老爺子也最疼他。

“俞小姐……”正想著,符雲程突然朝著她走過來,眼角帶笑。

且歡感覺後背一股涼氣,還是禮貌地點了點,“符先生。”

符雲程看著她,緩慢地攤開手心,他寬闊的手掌上躺著一對淺藍色的淚滴耳墜,是Tiffany的新款。

且歡忙推阻,“不不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符雲程看著她,很故意地做了個驚訝的表情,“這對耳墜是我給雲暖買的,想讓俞小姐看看,女孩子是不是都比較喜歡這樣的款式……”

“哦,這樣啊。”且歡有些囧,臉都有點紅了,心裏知道符雲程肯定是故意的。

“這才是給俞小姐的禮物。”符雲程笑著看了看她,又遞給她一本質地精良的筆記本,很厚,有那種北歐神話裏的魔法書的感覺。

一份很有心的禮物呢。

“我聽麗姨說俞小姐喜歡用很厚的本子記日記,看到了就順手想買下來了。”

這種筆記本可不是隨便哪裏都可以順手買到的,明明是很有心地讓人去尋來的。

“謝謝符先生。”且歡低頭雙手接過他手裏的筆記本的時候,感覺他的視線還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雲暖呢?”符雲程四處看了一圈。

“在樓上和二少說話呢,我打電話叫他們下來。”麗姨笑著說,看來符雲程回來讓她高興壞了,一張老臉都興奮得紅彤彤的。

且歡呈大字形地躺在床上。

又是一天。

這一天發生了多少事啊。

她的視線瞟到寫字臺上的那本厚重的筆記本,然後猛地翻身從床上起來,把這本筆記本放進了最下格的抽屜裏,又從寫字臺右邊第二格抽屜裏取出她的那本小綠傘筆記本,翻了幾頁,在莫子斐的名字後面,寫了三個用括弧括起來的大字:已攻略。

然後她翻到前面符雲程的那一頁,想了想,卻不知道怎麽落筆,又隨意地翻到符雲程那一頁,加上:心思縝密。在麗姨那一頁又加上:略偏心符雲程。又在後面新的一頁上寫下了“許漣漪”三個字。

寫完了以後,她又翻到符雲響那一頁,保持著下筆的姿勢定格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落筆,最後幹脆地合上了本子,爬上床。

將被子蓋住臉。

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麽。

今天過去。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勤奮的腰腰來報道啦啦啦!~~~

寫得好開心啊,我也喜歡冰淇淋。

才發現最開始是九月份的時候的事。

現在都四月份了,好希望本文也快到夏天啊!!喜歡夏天的感覺~

☆、壓迫感

星野園·Pemberly

“馮叔,桌布鋪好了嗎?我新買的那幾束花你也插到瓶子裏吧,加點水……對……”

“陳阿姨,你醒啦,我列了一個單子,你照著去超市買,不要買錯了,價位我也都寫來的,什麽東西去哪一家超市買……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

且歡下樓的時候,剛撞上麗姨和陳阿姨手挽手準備出去,馮叔一個人圍繞著餐廳忙成一團,覺得莫名其妙。

大廳的沙發上,符雲程仍是一身正裝,衣冠楚楚地坐著看他的晨報,墨藍色的西裝上系著條很別致的領帶,只是今天他還特意地塗了發蠟,看上去特別的……噗嗤……且歡慌忙掩住自己的笑意,強自鎮定地低著頭走到他面前。

“符先生早。”說這話的時候,由於憋笑,且歡只敢盯著自己的拖鞋鞋尖。

符雲程顯然察覺到了且歡的異樣,也很明白這異樣的根源,很不自在地將報紙拉高了一點,“嗯,早餐在廚房裏,自己去拿……”

“家裏要來客人嗎?”且歡奇怪地問。

話一出口,才微覺怪異。這麽親昵的語氣,感覺好像是自己家似的。

符雲程微微一怔,其實這樣親切的話,是很容易讓人的心柔和起來的,沒有人會對這樣不經意間的親昵產生反感。

“嗯,”符雲程這時才將報紙拿低了一點,露出他眉峰下深邃的眼睛,他打量了她一番,眉頭微微皺起,且歡都感覺自己穿得有什麽不對,低頭檢閱了一下自己,很正常很職業啊。

“你有沒有禮服?”符雲程皺著眉問。

且歡不敢看他因為發蠟而異常英挺濃密的黑發,也不看他的眼睛,只盯著他眉峰間皺起的那個川字,“沒有……”

“你去向暖暖借一件吧……”符雲程繼續說,“你們的身量應該差不多。”

“這麽正式……我就不要參加了吧,我可以回家去吃或者隨便到外面去吃一頓的。”且歡慌忙說。

符雲程狀似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骨節分明的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這個……恐怕不行,俞醫生那麽擅長分析,我會很需要你在我身邊的。”

吃一餐飯還要勾心鬥角,呵,這些人就是有空。

“是哪一家的千金要過來呢?”且歡問。

符雲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開視線繼續看他的報紙,“杜小姐。”

根據且歡做的功課,杜盼盼可是杜氏集團的掌上明珠。杜氏集團的房地產生意現在在A市可是風生水起,雲龍國際要是和杜氏集團結親,那可算是高攀。難怪如此正式……還要塗上發蠟……想到這兒,且歡又止不住笑意。

符雲程從報紙中擡頭瞥了她一眼。

且歡回過神來,忙朝他點了個頭就跑去廚房了。

且歡到廚房的時候,馮叔正在切菜,手法特別嫻熟。

“馮叔刀工好好啊!”且歡情不自禁地稱讚,往嘴巴裏塞了一顆草莓,清甜的汁水讓整個口腔都清爽了。

馮叔笑了一下,把切好的菜放進碗裏,繼續煎蛋一邊說道:“那個盤子裏是你的早飯,麗姨幫你的吐司塗了藍莓果醬,她說每次都見你塗……”

“剛好,蛋也煎好了……醬油在那……”

且歡拿了個盤子接了那個煎蛋,“好的,謝謝馮叔”

且歡吃著吐司,喝著牛奶,藍莓果醬的香甜味縈繞在口齒間,她不知道麗姨會關心她的喜好,她本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而已,受到這樣的關照,著實讓她心裏不太好受。

“二少應該起來了吧,”且歡看了下腕上的表,“陳阿姨出去了,我給二少送飯去吧!”

“嗯。”馮叔應了聲。

“篤,篤,篤……”且歡輕輕地敲門。

“……進來!”隔著一道門傳出來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顯然是沒有睡醒。

且歡將門輕輕推開一個小縫,外面已經陽光燦爛了,他的房間仍舊一片漆黑,且歡把手上的托盤放到床頭櫃上,正要說話,剛好看見符雲響脫掉了他的睡衣,露出了一截性、感的腹肌。

且歡慌忙別開眼,一連退後了幾步說:“陳阿姨和麗姨出去買菜了,所以我來……”

她的第一個音剛發出,符雲響明顯楞了一下,他迅速地套上了一件毛衣,然後呆楞楞地看著她,因為剛才粗魯的動作,柔軟的發絲亂蓬蓬的,眼睛也朦朦朧朧的帶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且歡也看著他,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啊!那我先出去了,二少你慢用……”邊說邊往後退。

“你扶我一下,我要起來。”符雲響突然說。

“呃……”她神色為難,想要繼續往後退。

“我穿了褲子。”他好笑地看著她的動作,一會兒,才繼續說。

且歡這才紅著臉去扶他,半扶半抱地把他放到輪椅上。

“你可以自己刷牙洗臉嗎?”且歡推著他到洗手間。

“不可以,夠不到。”符雲響言簡意賅。

且歡幫他拿了牙杯,灌了水,然後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遞給他。

符雲響對著馬桶漱了口,接過且歡遞來的濕毛巾洗了把臉。

“二少還需要什麽幫忙嗎……”且歡看著自己拖鞋上大大的紅唇圖案,她覺得很尷尬,由於某些原因,她對眼下這種情況十分敏感。她現在正處於一個男人臥室內的衛生間裏,空間很狹小,更給她一種恐慌感。

“俞小姐似乎很緊張?”符雲響把毛巾遞還給她,眼神裏帶著饒有興味的探究。

且歡牽了下唇角,“緊張應該才是正常的吧。”

“緊張是因為有壓迫感,我一個殘疾人……也能給俞小姐壓迫感?”符雲響眼神很深沈。

且歡不自覺地又往後退了一步,發現自己的動作後才硬生生站住了。

“嗯。”她說。

“我把這當作是一種恭維。”符雲響淡淡一笑,沒再為難她,自己推著輪椅駛出了衛生間。

“今天晚上好像有客人來——杜小姐。麗姨和陳阿姨還有馮叔現在都忙著張羅呢。”且歡說。

“嗯。”符雲響漫不經心地應著,翻了一頁書。

雲暖正趴在符雲響的床上看電視,拿著遙控器一個接一個的換臺,兩只腳一翹一翹的。

今天天氣很不錯,外面的陽光照亮了大半個陽臺,室內也亮堂堂的。

且歡百無聊賴地練著削蘋果的手藝,真是悠閑的雙休日。

“二少。”且歡把一只削的坑坑窪窪的蘋果留給自己,一個稍微完整一點的遞給了符雲響。

符雲響伸出一只手接過,一邊啃一邊繼續看書。

“我也要,且歡姐姐。”

“好啊,我再給你削啊!”

“我真搞不懂……”雲暖在床上打了一個滾。

“你再在我床上亂動,以後就不準你上去!”符雲響的視線仍是對著書的。

“好嘛好嘛!”雲暖乖乖地坐好,“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麽爺爺總是讓哥哥相親呢?哥哥難道就不能找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嗎?”

“大哥那個性你不知道?他成天只知道工作事業,等他交到女朋友……老爺子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呢!”符雲響慢條斯理地說。

“呸呸呸,爺爺一定能長命百歲的。”雲暖接過且歡遞過來的,已經瘦得不像個球的蘋果,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啃了起來,“我是覺得哥哥很可憐啊!萬一他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嫂嫂,後來卻遇上了自己喜歡的人,那該怎麽辦?”

“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你自己管好你的成績,不要去糾結那些你不該糾結的事!”符雲響語重心長地教導。

雲暖滿不在乎地做了個鬼臉。

“誰的手機在震動?”且歡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然後四處尋找震動聲的源頭。

“我的,在枕頭下面應該!”符雲響說。

且歡拿起來一看,“是莫子斐的電話。”

她看到雲暖的神色突然就變了,本來還嘻嘻哈哈的表情一秒鐘就收住了。

“餵?我不知道……符雲程叫你來吃晚飯?”符雲響很奇怪地問,眼神無意間瞟過雲暖,雲暖佯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但是身子卻情不自禁地往哥哥那邊側,像是想聽清楚電話那頭說了什麽。

“那你來嗎?”符雲響問出了一個大家都比較關心的問題,符雲響輕輕將輪椅駛近窗邊,“嗯……她在……”

“你還打算一輩子都不見她了?”

雲暖聽到這,很委屈地紅了眼眶,低下頭掩飾地玩自己的手指。

“好的,那晚上見,拜拜。”

“他過來嗎?”且歡瞟了一眼雲暖的神色。

“嗯。”符雲響說著,把手機扔回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日更日更不是夢。

勤奮的我,求獎勵,要評要收藏

☆、晚宴

星野園·Pemberly

“我剛剛往樓下張望了一眼,下面好熱鬧啊!宴會一條龍服務都請來了。”雲暖又爬上符雲響的床,四處摸索著遙控器。

“你的課業完成了沒?”此時符雲響正把計算機放在膝上,專心致志地看著屏幕,不知道在找什麽資料。

雲暖很可愛地吐了吐舌頭,她的頭發梳得很隨意,有一大縷發絲都沒梳進,“雙休日這麽大好的時光怎麽能浪費在課業上呢!”

且歡撲哧一笑。

符雲響無奈地搖了搖頭,“大哥現在忙著準備相親沒空管你,等他有空了,你等著挨批吧!”

雲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從今天開始,他的生活會比以前更忙碌了,除了上班,他還要請杜小姐看看電影吃吃飯啊什麽的……就不會有時間管我了!哦也!”說到這裏,雲暖興奮地在床上打了個滾。

“你給我從床上下來。”符雲響仍舊輕敲著鼠標,視線正對著屏幕,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雲暖不理他。

“三……二……”符雲響冷冷地數著數。

雲暖很委屈地從床上爬下來,看到符雲響仍舊一本正經地看著電腦,便探頭探腦地湊過去看,“二哥你幹嘛呢?”

“查一些東西。”看到她湊過來,符雲響馬上合起了電腦。

雲暖自討沒趣,悻悻地退開去,“不和你玩了,我找麗姨去!”說著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偌大的房間裏,突然只剩下兩個人,沒有雲暖嘰嘰喳喳,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

現在想起早上發生的事,且歡還是覺得心有餘悸,雲暖一走,她整個人就無意識地拘謹起來,本來很悠閑地背靠著寫字臺翻著一本雜志,現在便微微直起了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緊張讓空氣也凝滯了,符雲響破天荒地停下敲擊鼠標的手,擡頭瞥了她一眼。

且歡感覺到他的目光,卻故作鎮定地將註意力集中在書上的那行放大的字上。

“青春校園風,趕緊get起來吧。”

“俞小姐。”

“冬季到了,美美的呢大衣也要早點準備起來喲……”且歡的目光仍無意識地盯著雜志上的文字。

符雲響又叫了一聲,“俞小姐。”

且歡這次終於聽到了,擡起頭來恍惚問:“怎麽了?”她拿著雜志的手微微一抖,特別細微,但是符雲響還是發現了。

“能把桌上的水杯遞給我一下嗎?”

“哦,好的。”且歡把水杯遞給他。

兩個人的手在傳遞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相觸,且歡很快就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手裏的雜志。

“原來俞小姐也喜歡看這種雜志,我還以為只有雲暖喜歡呢。”符雲響一邊飲茶,一邊說道。

“嗯,我有時候也喜歡這上面的穿搭。”且歡看了一眼封面,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上面寫著“少女志”。

呵呵呵呵。

且歡幹脆扔下雜志,“我下樓去看看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地方。”

“俞小姐這樣可不行。”符雲響淡淡地說,修長的雙手合十,一瞬不瞬地註視著她。

且歡的腳步一頓。

“我的療程還沒有結束,俞小姐現在不敢和我獨處……難道以後心理咨詢的時候,也要叫上暖暖嗎?”

他說得對。

且歡閉了一下眼。

夜幕終於降臨。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杜小姐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才出現。對於A市的名媛來說,遲到半個小時,一分不早,一分不晚,那就是一種禮節,表示她重視這個場合,也不顯得有失身份。

傳說中的杜盼盼確實和照片上一樣漂亮,下巴尖尖的,清秀可人,穿著一條白色的收腰襯衫裙,外面罩了件黑色披肩,衣著特別簡單,也不見得奢華,但她穿起來就是好看。

外面正下著小雨,司機為她撐著傘到門口。

“杜小姐來了。”麗姨殷勤地接過她手裏的物什。

符雲程也迎了上來,他今天的打扮妥帖而大方,原本且歡覺得他塗著發蠟顯得有些滑稽,此刻看起來卻恰到何處,和杜盼盼站在一起倒十分登對。

“裏面請。”

杜盼盼手裏捏著她的香奈兒手拿包,優雅地走到餐廳。

餐廳布置得特別明麗華貴,一道道菜精美得讓人不忍動筷,枚紅色的桌布中間擺放著玻璃花瓶,還插著幾枝帶露的玫瑰。還專門請來了小提琴家立在一旁,在用餐的時候演奏樂曲,一身白色襯衣外面一件灰色的背心,優雅而專業。

“我二弟,你見過的。”

符雲響也穿著正裝,他的臉色略顯蒼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但就是有一種病態的美感。坐在椅子上,比一旁的莫子斐看起來還要高一些,很難想象他腿腳不便。

符雲響朝杜盼盼微微點點頭。

“雲響的腿好些了嗎?一直都抽不出時間來看你……”杜盼盼的眼睛裏突然就湧上了水霧。

果然這些大小姐,個個都是能得奧斯卡的。

而符雲響只是微笑了一下。

“暖暖,好久不見了。”杜盼盼微笑著打招呼,“還有子斐……我每次過生日都請不到你。”說到這,還帶了些撒嬌的口吻。

“哦?杜大小姐居然請過我嗎?”莫子斐斜斜地挑了挑眉。

杜盼盼一時有些尷尬,符雲程忙打圓場說:“快坐吧,菜都涼了。”很紳士地幫杜盼盼拉開了椅子,才繞回自己的座位上。

杜盼盼落座前看到了雲暖身邊的且歡,且歡換上了雲暖的一件白色小禮服,特別簡潔大方,又不至於喧賓奪主,“這位是……”

“這位是我給雲響請的心理咨詢師,俞且歡。”

“俞小姐好,我是杜盼盼。”杜盼盼笑起來眉眼彎彎,特別討人喜愛。

又是個難纏的主。

且歡微笑了一下點點頭,“我是俞且歡。”

“你們家麗姨這手藝,我早有耳聞,今天終於有這個福氣嘗一下啦,麗姨做菜這麽好吃,你們家的人個個都這麽纖細,真是不可思議。要是換做是我呀,早就吃成大胖子了。”杜盼盼每嘗一道菜都讚不絕口。

麗姨被她誇得都飄飄然了,“杜小姐要是喜歡呀,就常來。”

“嗯,沖麗姨這手藝我也得常來啊。”杜盼盼笑著說,“暖暖,這道清炒山藥真的很不錯呢。”

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呢,要是真的和符雲程湊成一對,那可就是珠聯璧合了。

且歡悶聲地吃著自己眼前的菜。

“這蝦,俞小姐不是最喜歡吃了嗎?”符雲程突然拿起公筷橫跨過大半張桌子,夾了一只鹽水蝦到且歡的碗裏。

頓時,整個餐廳都寂靜了。

“謝謝符先生。”且歡慌忙道謝,她雖低著眼,但還是註意到杜盼盼帶著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整頓飯都在很古怪的氛圍中吃完了。

晚飯後,麗姨在廚房洗碗。

其餘幾人圍坐在沙發上,符雲響坐在他的輪椅上,但是他身後的沙發上也對應地空出了一個位置。

“既然今天大家興致都不錯,我們來玩游戲吧。就是‘愛在黎明破曉前’裏玩的那個問問題的游戲。”雲暖往嘴裏塞了一塊蘋果後,突然提議說。

雲暖向來喜歡那部電影,裏面的對話都能倒背如流。

一時間沒有人回應,杜盼盼反應過來,忙迎合著說:“好呀好呀!必須說真話喲!”

且歡見狀便笑著推脫,“我今天比較累了,就先去休息了,你們好好玩。”

“別呀,且歡姐姐!”雲暖忙挽住她胳膊不讓她走。

“就是,莫非俞小姐有什麽秘密,不能讓我們知道?”符雲程調侃說。

且歡怔了怔。

“當然,如果實在為難也可以不答,但是得喝酒!”莫子斐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最喜歡湊熱鬧了。

這下大家都熱鬧起來了。

莫子斐去關了燈,拿了兩盞手電筒。

一片漆黑中,透著手電筒的光,幾張年輕的臉圍在一起。

“我們圍著茶幾坐,每個人輪流轉酒瓶,轉到哪個人,那個人就得回答一個問題,如何?”

青年男女,對於這種相互試探的游戲總是樂此不疲。

最先是由符雲程轉,他正好轉到了莫子斐,半瞇著眼睛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喝了點酒的緣故,符雲程感覺褪去了往日裏嚴肅的外衣,“子斐現在和哪家千金一起玩呢?”

莫子斐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宋家的。”

大家都笑了,且歡看了一眼暖暖,她只是勉強地牽了牽嘴角。

莫子斐轉的時候轉到了杜盼盼,杜盼盼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莫子斐完全不吃這套,笑得一雙狐貍眼都瞇成了一條縫,“杜小姐,離現在最近的性體驗是多久以前呢?”

杜盼盼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符雲程,然後眨眨眼說:“我可以選擇喝酒嗎?”

這個答案可讓一眾好事者大失所望。

很幸運,酒瓶一直沒有轉到且歡。

“為什麽一次都沒有轉到且歡呢?真奇怪呀!我有一肚子的好問題要問她呢!”莫子斐喝了些酒,現在醉意上頭了,也開始瞎嚷嚷。

這次雲暖轉到了莫子斐。

很顯然,雲暖是故意的,她提出這個游戲,不過就是想問莫子斐一個問題。

如果這個問題,莫子斐能簡單地回答“愛過”就好了。

“子斐哥哥……”雲暖低垂著眼。

“嗯?”莫子斐的眼神已帶上了醉意,看著雲暖的眼神,在手電筒那溫黃的燈光中格外的溫柔,連帶著聲音也格外溫柔。

“我長大以後……能嫁給你嗎?”雲暖還是低垂著頭,聲音略微有點哽咽。

我知道你喜歡玩,知道你厭倦責任。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要結婚,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新娘?

符雲程皺起了眉呵斥:“暖暖!”

周圍其他人都楞住了,杜盼盼完全沒有意識到今天來符宅還有這麽一幕好戲看。

莫子斐輕輕地伸手去握雲暖的手,歪著頭半醉的樣子,大著舌頭說:“暖暖……你值得更好的人……我,我不值得……”說到這裏,他突然捂住嘴跑去了衛生間。

雲暖怔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才無所謂地笑笑,“我隨便問的。”

氣氛一下子又古怪起來,杜盼盼慌忙暖場,“到我了,到我了!”

酒瓶轉了一圈,直指符雲響。

杜盼盼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

“我想問問符二少,在你右腿受傷之後……”她的視線落在了符雲響身上的某個部位……且歡在那一剎那突然察覺到了她要問什麽,她可不想讓符雲響在這麽多人面前那樣難堪。

“哎呀!”且歡手裏的果汁正好倒在了杜盼盼的白裙子上,杜盼盼整個人倏地站了起來。

“對不起啊,我一時不小心!”且歡忙抽了幾張紙巾幫她擦,“真是不好意思啊。”

杜盼盼維持著良好的風度,“沒關系的。”

“我那裏還有幾件衣服,盼盼姐你先穿我的衣服吧。”雲暖帶著杜盼盼上樓去她房間了。

大廳裏只剩下三個人。

符雲程,符雲響,還有且歡。

“別等她們,我們繼續來吧。”符雲程說。

且歡看見他的眼睛,充斥著不懷好意的光芒,在暗夜裏暗流湧動。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

又懶了。

以前老師總說專四考好就輕松了,大學考上就輕松了。

都是騙人的。

世界上從來沒有輕松的事。

PS:強烈推薦《愛在》三部曲,絕對是我看過最浪漫的電影,歷時18年的愛情史詩啊。

嗯。你們覺得大哥問且歡什麽問題好呢嘻嘻嘻。

☆、早晨

星野園·Pemberly

一陣風穿進大廳,吹動淡黃色的窗簾,可以聽見窗外風吹樹林的窸窣聲。大廳很安靜,黑黑的,岑寂。

圍著小幾坐著的三個人,正緊盯著小幾上的那只酒瓶。

三雙眼睛,在手電筒的光暈下顯得閃閃發亮,符雲程的眼睛尤其亮。

酒瓶的轉速緩緩減緩,終於停了下來,赫然指向且歡。

符雲程早就對結果了然於心,悠悠然往座椅後背靠了靠,雙手交握,似乎在思考問什麽問題好。

且歡故作淡定地拿起她的那杯飲料,就著吸管喝了口,握著杯子的手卻隱隱有些難以克制地抖顫。

她不知道符雲程會問他什麽,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懷好意。

一側的符雲響好似事不關己的樣子,舒舒服服地靠著他的輪椅椅背,垂著眼,雙手交握著,撥弄這自己的大拇指。

“我想問問俞小姐……如果讓你在我和雲響中選擇一個你的理想型,你會選哪一個?”

這時候莫子斐從洗手間出來了,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上坐下,眼神也是迷蒙的,一坐下就仰著頭呼呼大睡。

且歡隨意地撥弄了下吸管,她以為是什麽問題,沒想到這麽無聊。

“我會選二少。”且歡毫不遲疑地回答。

符雲程“哦?”了一聲,揚了揚眉毛,“不會是因為你是他的心理咨詢師吧?”

“對。”且歡說:“我是他的心理咨詢師,不論什麽事,我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這句話很有意思,原本低垂著眼瞼,沈浸在放空狀態的符雲響也忍不住擡了擡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很漂亮,難得地穿了件白色小禮服,雖然不至於喧賓奪主,但是比起以往職業幹練的她,今天的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嫵媚,估計是因為飲了些薄酒,聲音也不再冰冷,整個人憑空多了幾分煙火氣。

符雲程喝得有也有點多了,感覺整個人都彌漫著一股醉意,聽到且歡的回答,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莫子斐被馮叔帶去了一樓的一間客房,從樓上換完衣服下來的杜盼盼也沒有繼續玩耍的心思了,符雲程便叫馮叔把她送回家了,自己則搖搖晃晃地回了房間,還不忘跟且歡和符雲響道了一聲“晚安”。

暖暖自從上樓陪杜盼盼換衣服後就沒有下來,估計又把自己一個人關房間傷感去了。

很晚了,陳阿姨和麗姨都睡下了,且歡也不好意思去叫醒她們。

她看著一旁的符雲響,符雲響也靜靜地看著她,夜色深沈,他的眼睛蕩開一圈一圈的波瀾。坐在輪椅裏的身體那麽單薄冰冷,總讓人有想抱住他的沖動。

“我扶二少上去吧。”且歡說。

“拐杖在我房間裏,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哦,好的。”

且歡找那根拐杖找了半天,等她終於把拐杖拿到一樓的時候,符雲響已經睡著了,他的頭側向一邊,胸膛均勻的起伏著,手電筒弱弱的光線照到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和沒有血色的嘴唇,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他真的吃得很少。

且歡一時不忍心叫他,遲疑了一陣,自己也困得要命,漸漸也閉上眼睡著了。

快沒電了的手電筒窩在沙發裏,燈光漸漸黯淡下去。

且歡側躺在沙發上,雙眼閉著,兩只手環著胸,身上只蓋著自己的薄外套,兩只沒穿襪子的腳時不時相互摩擦取暖。

在距她很近的地方,符雲響偏著頭睡著,呼吸均勻,睡顏安靜而無辜。

一夜好夢。

且歡是被強勢的透過窗簾的陽光給鬧醒的,陽光太燦爛。

她伸出手想擋一擋光,一面翻了個身,誰知直接翻到了地上。

“咚”的一聲。

且歡把自己給摔醒了,也順帶地驚動了一旁的符雲響。且歡膽戰心驚地看著他的臉,他眼睛還沒睜開,只是蹙了蹙眉,眼珠在眼皮底下轉了轉。

且歡小心翼翼地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來,生怕吵醒了他。

可是符雲響還是睜開了眼睛,微瞇的雙眼第一眼是看到的就是她光著的兩只腳丫子,她的腳特別白而且纖細,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她不覺得冷,看的人都覺得冷了。

符雲響緩緩擡起眼,他的睫毛真的很長,陽光棲息在他漂亮的長睫上。

“早安,俞醫生。”他說。

聲音清爽而幹凈,像這清晨的微風。

且歡不由地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陳阿姨幫著符雲響上了樓,且歡也到自己的房間裏刷牙洗臉。

才六點啊,雙休日,她本應該睡得稍遲一點的。

叮鈴鈴鈴鈴鈴……

電鈴響了,且歡走過去接。

“餵。”

電話那頭沈默了好一會。

“餵?”且歡又問了一聲,她本來以為是麗姨打來叫她下去吃早飯的,但看起來不是這樣。

見電話那頭遲遲不說話,且歡正準備掛的時候,那頭終於傳來聲音了。

“且歡……”嗓音帶了點宿醉過後的沙啞,且歡一下就明白了那個人是誰。

“莫子斐?你怎麽了?”

莫子斐很困擾地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我昨天喝多了,發生了什麽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你知道嗎?我就是一喝醉就斷片兒……我昨天沒耍酒瘋啊什麽的吧?”

且歡一手無意識地撥弄著床頭燈的吊墜,斷片兒……真的是好借口。

“沒,你沒耍酒瘋。”

“那……昨天晚上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有哪些勁爆的問題我不知道的?”

“這麽說來,確實有一個。”且歡淡淡地說,“昨天晚上雲暖問了你一個問題,你記得嗎?”

莫子斐心一沈,“我不記得了,什麽問題?”

“可能對你來說不是什麽大事兒……”且歡悠悠地說,語氣不無諷刺,“就是問她以後能不能嫁給你。”

莫子斐手裏的玻璃杯直接摔倒了地上,聲音驚動得在廚房準備早飯的麗姨還探出頭來張望了一眼。

且歡也透過聽筒聽到了那頭的響動,她冷冷地牽了下嘴角。

“那……那我是怎麽回答的?”莫子斐顯然很緊張,連聲音都感覺繃緊了。

“你的回答很得體,你說你配不上她……就是這樣了,還有事兒嗎?”且歡的語氣隱隱地帶了不耐煩。

“沒,沒事了。不打擾你了。拜拜。”

“拜。”

且歡掛下電話。

她對莫子斐的判斷就是“責任恐懼癥”,他經常不帶傘,也從來不見他帶包,他討厭一切牽絆,厭倦責任,最喜歡的無疑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了,對待感情,各取所需,名牌香車什麽的,他從來不吝嗇,但千萬別想向他要求什麽忠誠和責任,一旦女朋友開始關心他今晚和誰出去了,他們的感情也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但顯然,他恐懼愛情,他害怕愛也同樣害怕被愛。雲暖對他的感情像是一張網,他不是趁這張網纏緊他之前盡快脫身,就只能等這張網將他束縛,讓他窒息。

雲暖值得更好的人。

吃完早飯之後,且歡又接到了路均的電話,正好手邊就是一本雲暖落在她房間的時尚雜志,封面就是路均,頭發用摩絲刮得一絲不茍,一身白襯衫,扣子還解開了兩三顆,露出小麥色的胸肌,潔白的貝齒還輕咬著漂亮的薄唇,眼神迷離而魅惑。

且歡掂了掂手上的雜志,接通了他的電話。

“有什麽事嗎?路大明星?”

電話那頭先是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有聲音傳來,低沈的,性感的,撩人的。

且歡讀大學的時候特別喜歡他的聲音,那時候他是他們學校電臺的主持人,聽他讀小說的某個章節,總是且歡一天裏最開心的時刻,大學四年,她聽著他讀完了好幾本書。那個聲音,曾經偶爾聽到,都能讓她感覺心像是被小貓撓了一下,現在時不時就可以聽到,反倒讓她覺得沒什麽了。

只是,還是有些,不能克制的心悸……慣性嗎?

“且歡,”他輕輕嘆了口氣,“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嗎?”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周牧還沒有聯系我,你知道的,他這種人,越是想要的東西,他越耐得下心來,他肯定得先晾我大半個月的,等我快失去希望的時候,才打電話給我。”

“我……我不是要問這個。”

且歡耐著性子聽他說。

“且歡,明天我推掉了所有的通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祭奠妙妙吧。”

且歡渾身像通了電似的一顫,她把手撐在寫字臺上才能勉強站得穩,她深呼吸了一口,才說:“好,妙妙會很高興的。”

說完就掛了電話,急急地喘了幾口氣,看著窗外的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好倒黴啊!聽說碼字會轉運哈哈哈~

☆、問題

窗邊,一個纖細的身影環抱著自己。明天下午的假是幾天前就請好了的。

她將外套裹緊了些,雖然外面太陽正好,風吹進來還是隱隱有些冷。

前幾天每個晚上她都會夢見妙妙。一模一樣的夢。她還是原來的樣子,明亮靦腆,一頭秀麗的長發,自己呢,也還是及腰的長發,目光比現在驕傲許多,下巴擡得高高的,只有在妙妙面前,她才會收斂一點。

她夢見她抱著妙妙,妙妙穿著那件她最喜歡的淡藍色毛衣,特別軟,且歡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跟她說,沒關系的,妙妙,不要怕,這些都會過去的,沒有事的。

夢裏的妙妙在她懷裏一邊抽泣一邊默默點頭,她說,她不怕,有且歡陪在她身邊,她會很堅強的。

且歡覺得很放心,然後慢慢地醒來。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符宅玫瑰色的大床上。

不是在宿舍。

她身邊沒有人。

遮光布遮住了陽光,房間一片漆黑。

且歡坐起來,用手捂住臉哭,她感覺妙妙離開後,她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她太想幫妙妙討回公道,她根本沒有給自己時間悲傷。但是總有無法克制的時候……

夢醒過來,她才發現,妙妙,真的不在了。

她的肩膀劇烈地抽動著,眼睛已經被淚水糊住了,整個人因為瞬間被悲傷擊倒而全身酥麻,耳朵邊是嗡嗡嗡的聲音。

全世界都被悲傷淹沒般的黑暗。

莫子斐用完早餐就匆匆離開了,且歡一格一格地走上樓梯。

好累。

“俞醫生。”

路過符雲響的門前,突然被叫住了。

他的房門大開著。

且歡楞了一下,“怎麽了?”

“進來坐,我想和你談一談。”符雲響說。

她先回自己房間拿了杯子,倒了杯熱水才進了符雲響的房間。她昨晚睡在沙發上,似乎受了涼,喉嚨不太舒服。

“麻煩關上門,謝謝。”符雲響說。

看來是要說一些見不得人的話了,且歡關上門,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下。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外面只罩了件黑色的罩衫,手裏也捧著一杯水,完好的一條腿舒服地伸展著,受傷的右腿屈著。

悠閑地打量著她。

“俞醫生,我還是想玩昨天的那個游戲。”符雲響認真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的黑色特別的深,黑的透亮純凈。

且歡握住杯子的手一緊,她鎮定地把杯子舉到唇邊,吹了吹,然後抿了一口。她不接話。

符雲響笑了一下,“你不想玩?”

且歡微笑著搖搖頭,“昨天就不該玩的。心理咨詢者和患者的關系本來應該是單向性的,關註的是患者的問題,不應該有交互的過程。所以我們的模式應該是我問你答,我更深入地去了解你。”

“我以為我們可以是朋友。”符雲響斂去了笑意,往後靠了靠,註視著她的神色和表情變化。

“心理咨詢結束後,我們是朋友,我願意繼續關心你,傾聽你的問題,到了那時,我也願意和你分享我的故事。只是在這之前,我希望我們只是單純的心理咨詢師和患者的關系。”且歡說。

“好官方的回答啊。”符雲響雙手交握,眸色又深了幾分,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且歡的手,“今天俞小姐好像沒有帶筆呢。”

且歡的手微微一僵。

“如果我現在開始敘述我的故事,那不是……”符雲響頓了頓,繼續說:“據我所知,心理咨詢師要對咨詢會話進行錄音,是要經過患者的同意,然後將麥克風放在患者看得見的地方……雖然我是能看得見俞醫生的錄音筆,但是……”

且歡打斷他的話,“你想問我什麽問題?”

符雲響抿嘴笑了,手指無意識地劃了下額頭,他就是喜歡俞且歡的聰明,他第一次透過望遠鏡看她的時候就知道,她很聰明。

“我不會為難你,問題的回答可以很簡單,是或否。如果你覺得為難的問題可以不答。”

“好。”且歡這次答應得很幹脆。

“女士優先。”符雲響做了一個手勢。

且歡看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才問:“據我所知,你為了繼承權一直很努力,現在你雖然行動不方便,是不是也在想一些翻身的辦法?”

符雲響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露出右頰深深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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