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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舀一口情歌

作者:女王不彎腰

文案:

本文又名《情歌,美食與愛情》

又名《殘疾腹黑男拐妻記》

俞且歡回到A市的前一天,看到了一份招聘啟事。

I want you

誠聘心理咨詢師一位,年齡不限,性別不限,級別不限。

要求:性情溫和,富有高度的耐心,善於治療創傷後的精神障礙。

月薪:5000(可詳談)提供食宿。

聯系人:符雲程 13XXXXXXXX

沖著這份工作,她結束了她的放逐之旅。

回到了A市。

內容標簽: 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俞且歡,符雲響 ┃ 配角:莫子斐,周牧,杜盼盼,符雲程 ┃ 其它:覆仇,甜文,女王不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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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沈甬大道

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子斐,”一個年輕的男聲掩飾不住激動。

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隨性地松了松高高束起的領帶,動作間散發著一種野性的魅力,“我談下了那筆訂單!”

“就是‘那筆’訂單,老爺子讓我去談的那個……”趁著紅燈的間隙,他調整了一下藍牙耳機。

不知對面的人說了什麽,男子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但他極力掩飾住了,“謝謝,我也沒有想到最後居然可以談成。”

“雖然不知道老爺子到底怎麽想的,但現在我和符雲程的勝算是五五開。”

這時,綠燈亮了。

男子一踩油門。

“餵,我聽著呢,你繼續說……”

說時遲那時快,視線右側,一輛大貨車正向他駛來。

男子一驚,反應過來後急速轉動方向盤,卻已經避之不及。

一聲巨響。

一片漆黑。

“餵,餵……”

滑落的藍牙耳機,還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隱隱傳來。

只是電話的主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白色的窗簾背後,隱隱能看見一個修長瘦削的身影,黑色的毛衣,黑色的長褲,黑色的雙眼,比所有的黑色更深沈,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淩厲的氣勢。

“你說什麽……”輕叩窗沿的修長手指一頓。

涼薄的嘴唇輕抿,幽深的眼眸卻仍是冰冷犀利,“只廢了一條腿?”

“呵,命還真大啊。”嘴角微微一勾,看不出是愉悅還是諷刺。

“錢給打過去了嗎?”

“……好,我待會應該要趕去醫院,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

“我相信,接下來我們的合作會更愉快的。”

中指上的金戒指散發著冰冷的光澤,映照著瘦削俊美的臉上,那冰冷的,狠厲的笑意。

一個月後·雲南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綠色的,橙色的燈光從楞紙狀的燈籠中傾瀉下來,暖暖洋洋地與外界的潮濕隔絕開來。米色的窗簾拉了一半,露出半面淡藍色的窗玻璃,上面蒙著一層薄薄的蒸汽,有一小部分被人擦拭過了,水沿著垂直的直線滴落下來。

窗邊安靜地坐著一個年輕女人,她的鼻梁上戴著一副銀邊的眼鏡,為整個人都增添了幾絲嚴謹,齊肩的短發卻又隨性地披著,有幾分中性的魅力,一縷長發撩到耳後,露出右耳上的海寶藍大耳環,上身是簡單的白襯衫,在腰際打了一個結,下身是民族風的長裙。

雅致的小木桌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一杯還剩一半的牛奶西米露,一小份水果沙拉,墨綠森林色的眼鏡盒,還有一本攤開著的故事志。

可是女主人的心思卻好似不在這裏,她正專心地研究著一份報紙,調皮的長發從耳後滑下來,擋住了眼睛,鼻梁上的眼鏡也滑了下來,可她太過專心,顯然無暇顧及。

報紙上寫著四個大字“A市晨報”。

I WANT YOU

誠聘心理咨詢師一位,年齡不限,性別不限,級別不限。

要求:性情溫和,富有高度的耐心,善於治療創傷後的精神障礙。

月薪:5000(可詳談)提供食宿。

聯系人:符雲程 13XXXXXXXX

“符,雲,程。”俞且歡一字一頓地念了念這三個字,放下報紙,總感覺在什麽地方看見過。

“符家?”俞且歡打開百度的首頁,將“符雲程”三個字打了進去。

找到的相關結果約2,700,000個。

原來果然是他,在財經雜志裏經常占據首頁的那個男人,雲龍國際的下任接班人的熱門人選。

首頁有幾條新聞引起了她的註意。

“符家二少下身癱瘓,符雲程成繼承人不二人選”

“貨車司機主動認罪,願負全責”

“符齊天勃然大怒,不要賠償,只要判刑”

“昏迷三天,符二少終於蘇醒”

……

“創傷後……”俞且歡挪動著滾動條……所以說,她是要去做符家二少的心理咨詢師。

符家二少,符雲響?

俞且歡更換了搜索詞。

姓名:符雲響

性別:男

生日:12.20

……

俞且歡掏出了一本手掌大小的上面印著一個小綠傘的筆記本,把有關符雲響,符家的所有重要的信息都記錄了下來。

她是一個喜歡萬事都有準備的人,如果她要這份工作,那麽她就一定要得到這份工作。

手機鈴聲歡快地響起,打破原本安靜凝滯的氛圍。

“餵,媽。”俞且歡抽出一只手,接起了電話。

“我大概明天早上能到,我明天下午在A市有一個面試……對,先不跟你說了,我這會兒忙著呢。”

“Love you,拜拜。”

星野園·Pemberly

一具散發著金屬光澤的輪椅,面朝著大大的落地窗,上面坐著的一個清俊單薄的身體。

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像一潭死水,驚不起一點波瀾。

窗外能看見大片的綠草坪。

和煦的陽光照進窗子,照在冰冷的輪椅上,泛著冰冷的光澤。

甜潤溫暖的少女的嗓音在屋子裏縈繞,帶著標準的倫敦口音。

“…and they were both ever sensible of the warmest gratitude towards the persons who, by bringing her into Derbyshire, had been the means of uniting them.”

漂亮的玫瑰色的大床上,坐著一個白裙子的少女,棕色的卷發蓬蓬地披在肩上,看上去甜美可愛,膝蓋上放著一本書本,正專心致志地朗讀著其中的最後一段。

她把書本合上,書皮上寫著燙金的書名“Pride and Prejudice”。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陽光照在白瓷般細致的皮膚上,“二哥,明天我開始給你讀‘理智與情感’!”

然而她的溫暖並沒有為窗邊冰冷的黑色的背影帶來絲毫的生氣。

“二哥……”

得不到回應,符雲暖求助地看向坐在沙發椅上的年輕男子,“子斐哥哥……”

那年輕男子一身淺藍色的襯衫,看起來幹凈舒服,只是此刻雙眼微闔。

莫子斐本來已經被雲暖的閱讀給催眠了,這時聽到有人叫他,眉頭突地一跳,他頭疼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幾天實在太累了。

“暖暖,你先出去吧,我來跟雲響談。”

雲暖猶豫地點了點頭,跳下床,拖上她粉紅色的拖鞋,走出了房間。

莫子斐走到門旁,“哢噠”一聲,落了鎖。

整個房間頓時沈寂下來。

莫子斐的神色顯得嚴肅而認真,他長腿一邁,坐到他原先坐的沙發椅上,右腿優雅地疊在左腿上。

這是他認真時候的坐姿。

“有關那起事故,線索斷在了事後第二天,大貨車司機賬上打進的那一大筆錢上。”

“哦?”符雲響輕輕轉動輪椅,面對著莫子斐,被光的臉頰棱角分明,眼波裏暗流湧動。

“那個司機打死不說,說那只是一筆貨款。”莫子斐聳聳肩。

“還有,昨天你們家那老爺子帶著符雲程去參加了雲龍國際的年度盛會,把他介紹給了幾個大股東和大客戶……現在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他就是下任繼承人了。”

“我今天來的時候,他居然還對我微笑了一下,笑得我一陣雞皮疙瘩。”莫子斐說到這裏,至今還覺得心有餘悸,後怕地撫胸。

“醫生的事聯系得怎麽樣了?”

“我聯系到了C市一個不錯的骨科醫生,還沒有約好具體的時間,還得看情況。”

符雲響不說話,只輕輕抿了下唇角。

“對了,”想起一事,莫子斐嘴角帶上了笑意,“你那大哥很關心你呢,要給你找心理醫生。”

符雲響的眼皮跳了一下,“心理醫生?”

“你一直一個人待著,飯菜都是送上來的,看護又是我請的,他沒有任何途徑知道你在幹什麽,所以……才想出來這麽一招吧,幫你治療創傷後的心靈,啊!多麽偉大的哥哥啊,我都要感動了呢!”

符雲響輕哼了一聲。

“暖暖她很擔心你。”莫子斐摸了摸鼻子,“你再不和她說話,她真的要以為你得抑郁癥了。”

“當然得瞞著她,暖暖最藏不住話,再說了……”符雲響看了一眼床上的那本《傲慢與偏見》,微微一笑,臉上的線條頓時變得柔和,“她應該很開心,終於有人願意聽她讀簡·奧斯汀,還不插話,也不打瞌睡……”

莫子斐很久沒看到他笑了,乍一看見楞了一下,他雙手交握,眉頭微蹙,斟酌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一個月的時間,你終於恢覆了?”

符雲響點點頭,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來適應現在的生活。修長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受傷的那一條腿。

雖然久了一點。

但他終於還是適應了,一個殘疾人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望支持。

麽麽噠。

Merry Christmas!!!~~~~~~~and happy new year~

求評求留言求收藏。

一萬個麽麽噠

☆、面試

俞且歡從大巴上下來,拖著行李箱。

一下車就捂著嘴在路邊幹嘔起來,天邊打了一個悶雷,頭上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整個人都像是被悶住了,透不過氣來。

A市也正下雨,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水泥地上,在微微挽起的褲腿上濺了好幾個小泥點。

空氣仍是清新的,俞且歡深呼吸了幾口,算是緩過氣來了。

她從雙肩包裏抽出一柄小雨傘,撐開,在氤氳的雨景中撐開一大朵橙色的花。

拖著行李箱步伐沈重地往前走。

回到A市,她的流浪旅程就此結束了。

“媽,我先不回家了,我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得直接趕去星野園面試了。嗯……”俞且歡用肩窩夾著手機,拿著傘的右手艱難地擡到眼前,她看了一下時間,繼續說:“約好的時間是下午三點,現在都快兩點半了,我打車過去。”

一輛的士正好這時開了過來,濺起了一灘雨水,“車來了,我先掛了,拜拜。”

俞且歡收了傘,坐進副駕駛位,“師傅,麻煩到星野園,謝謝。”

星野園·Pemberly

俞且歡走到門前的時候,仍是覺得不敢置信。

白色的別墅,外觀漂亮而精美,是典型的歐式建築,門口是一大片綠色的草坪,前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噴泉池。

“小姐?”

俞且歡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微微轉過頭去,是一個身穿淺藍色襯衫的年輕男子,頭發被淋濕了大半,原本英俊的臉此時看上去卻有些狼狽。

那男子快步跑了幾步,走到她的傘下。

俞且歡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你是暖暖的同學吧?”他自來熟地說,嗓音幹凈澄澈,“我是她哥哥的好朋友,我叫莫子斐。”

暖暖?符家的三小姐符雲暖。

莫子斐,符雲響的摯友,莫氏集團的莫恒的獨子。

感謝度娘,俞且歡沒有下意識地把傘從他的頭頂移走。

“我不是符小姐的同學,我是來應聘的。”俞且歡的聲音冷冷的,如同這冷雨一樣,卻又好聽。

“應聘?”莫子斐略退後一些,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漂亮的眼睛裏帶了一絲困惑,半晌才笑著說:“冒犯了,原來小姐是一個心理咨詢師?”

“我叫俞且歡。”

且歡撐著傘,二人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門前。

三樓窗口探出的望遠鏡微微收了回去。

站在門口的中年婦女和善地接過且歡手中的傘,“這位小姐是來應聘的吧?”

“是。”俞且歡謹慎地回答。

“請跟我往這邊走……我叫蘇麗,你也可以叫我麗姨。”

“麗姨,我上樓找雲響去了。”

莫子斐換上拖鞋,就往樓上走。

俞且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這一切,幾乎和95年BBC的《傲慢與偏見》中達西的彭伯利莊園的陳設一模一樣。

豪華氣派的吊燈,地上鋪著的歐式地毯還有墻上掛著的各種畫像,都像是18世紀的莊園內景。

她甚至感覺下一秒,Mr.Darcy會從某個房間走出來。

俞且歡跟著麗姨走過前廳,走到一個小房間,看起來像是一個閱讀室,木制的書架上堆滿了各國的書籍,四張沙發椅圍繞著一只小幾,墻角有一個壁爐,米黃色的窗簾拉開著,室內有充足的光亮。

一張沙發椅上已經坐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姑娘,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雜志。

“小姐,請在這裏稍等片刻。符先生和符小姐現在還在會客廳面試呢,過一會兒時間到了,我會來叫你們的,桌上有一些茶點,你們自便。”

說完這句話,麗姨就離開了閱讀室。

“Oh my god!”且歡坐到沙發椅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三個英文單詞。

“我明白,就是這種感受。”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女孩說:“天吶,我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叫俞且歡。”且歡笑著自我介紹。

“我叫顧維揚,你也是來面試的嗎?”顧維揚眨眨眼問。

俞且歡一邊回答她的一些問題,一邊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她,顧維揚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多少,應該也是大學畢業沒多久。她的頭發沒有紮好,一縷長長的卷發露在外面,上身是一件白襯衫,下半身是一條短裙,看上去青春活潑,但很容易給人不專業的感覺,她手上拿著一本時尚雜志,十根手指上都塗著粉紅色的指甲油……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麽?”俞且歡回過神來。

“我說……”顧維揚靠近俞且歡,壓低聲音問,“你真的是心理咨詢師嗎?”

且歡微微一笑,“對,我大學學的是心理學。”

“天啊,你居然真的是心理醫生。”顧維揚哀嘆了一聲,“那我的勝算可不大了。本來還以為可以蒙混過關的呢……”

“我跟你說,剛剛他們面試的時候我偷瞄了一眼,那個符雲程,比雜志上的還要帥!”顧維揚興奮地說著,翻著她手裏的那本雜志,指著上面的一張照片給且歡看。

且歡瞟了一眼,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只是問:“你剛剛去偷瞄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他們問了什麽問題。”

“沒有。”顧維揚聳聳肩,她顯然不在乎他們問什麽問題。

“不過進去那幾個,看起來年紀都挺大的,我覺得符先生應該不會聘用他們。”

且歡蹙眉,招心理醫生,又不是選妃。

得不到有關面試的任何情報,俞小姐很勢利地沒有再說話,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傲慢與偏見》,無聲地閱讀起來。

會客廳

“好無聊!”符雲暖用手遮住嘴,優雅地打了一個哈欠,“真不懂我們為什麽要見這麽多無聊的人。”

符雲程看了一下手上的名單,“就剩兩個了。”

“我們難道就不能在招人的時候註明有情趣,活潑可愛,健談……當然,如果喜歡簡·奧斯汀就更好了!”

“暖暖,這是給雲響找心理醫生,不是給你找一起喝下午茶的小姐妹。”符雲程說著,放下手中的鋼筆,對門口的麗姨點頭示意。

“顧小姐。”

顧維揚局促不安地坐在會客廳的沙發椅上。

符雲程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簡歷,“據我所知,您大學攻讀的專業好像不是心理學。”

顧維揚坐在椅子上,嬌羞地瞥了一眼眼前一身深色西裝,貴族氣質渾然天成,在她心裏如男神一般存在的男子,害羞地點了點頭。

坐在一旁,卻被全然無視的雲暖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我們選的是心理醫生,不是選妃!”

後面四個字聲音很重,在閱讀室看書的俞且歡也聽見了,噗嗤笑了出來。

很快,顧維揚就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她從椅子上拿起包,離開之前還跟俞且歡埋怨說,“這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脾氣就是臭。”

“俞小姐,到你了。”麗姨出來說。

“加油!”顧維揚給她打氣。

俞且歡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衣服,走進了會客廳。

會客廳正中是一具長沙發,兩邊各坐著一人,沙發前是一個小幾,小幾前擺了兩把沙發椅。

俞且歡向他們禮貌地鞠了個躬,然後坐到沙發椅上。

她習慣性地先打量眼前的這兩個人,符雲程坐在左側,整個人看上去體面而紳士,手裏拿著她的簡歷,正低著頭專心地看著。

人家都說,專註的男人最有魅力,他確實比雜志裏帥。

俞且歡的視線從他一絲不茍的發型,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再下移到他纖塵不染的皮鞋……外表太過完美的男人,是很危險的。

且歡心裏有了論斷,再瞟向符雲暖,在俞且歡眼裏,符雲暖就像是一只白紙,簡單明快。此刻的符小姐顯然已經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半個身子都快鉆進沙發裏去了。

且歡微笑了一下,“屋子的陳設是按照95年的‘傲慢與偏見’設計的嗎?我走在走廊裏,都覺得下一秒會看見達西走出來呢。”

符雲程翻文件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擡眼看了一眼俞且歡,俞且歡能感覺自己從上到下被打量了一番,那道眼神很細致,而且慢條斯理。

縱使俞且歡因為職業的關系,和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此刻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只好強自鎮定地忽略那道探究的眼神,視線仍是對著雲暖的方向。

果然,這句話點亮了雲暖,她頓時來了精神,“我花了好長時間,所有的格局都是我一手設計的還有。你看到門廊裏的那幾幅畫了嗎,椅子,都是我找人專門定做的……”

“住在這裏一定很有趣。”

“對啊,對啊!”

兩人熱絡的談話,被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斷——

“俞小姐……剛從別的地方回來?”聲音慢條斯理。

符雲程一定是註意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俞且歡點點頭。

符雲程笑了,笑得莫測而高深。

且歡第一次與他對視,她看到他眼睛裏湧動著的各種覆雜深沈的東西。

俞且歡被他看得渾身一怵。

“很多人都不敢和心理醫生對視,擔心會被看透……不知,俞小姐也有這種技能嗎?”符雲程嘴角帶著笑意。

俞且歡清了一下嗓子,得體地回答道:“符先生說笑了,如果心理醫生有這種技能,那麽,這個職業恐怕早就滅絕了。”

“對啊,他們知道得太多了。而知道得太多……”

符雲程停頓了一下,微笑著看著她,眸色深得讓人害怕,“從來不是什麽好事。”

俞且歡感覺脊背一陣發涼。

三樓

雅致的房間裏,窗簾只拉了一半,一半的光線隔絕在外,另一半的光線照在沙發椅上漂亮的少年。

“我剛剛在樓下的時候遇見一個女生,長得很漂亮,還很年輕,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暖暖的同學呢……”莫子斐懶懶地靠在沙發椅上說:“後來才知道是來面試做你的心理醫生的,你小子艷福不淺啊。”

“我看見了。”

陰影裏的黑衣男子淡淡地說,他坐在輪椅裏,仿佛已經和輪椅的冰冷融為一體。

“怎麽樣啊,我覺得符雲程也會選她的,看起來就聰明。”

“我知道,每一個來面試的,我都仔細看過了。”

窗邊安靜地躺著一副望遠鏡,銀質的邊角泛著冷冷的光。

“其實有個人陪陪你挺好的,暖暖學業還忙呢,我嘛,也閑不了幾天,我給你找的那個看護陳阿姨,普通話都說不好,交流都有困難,那個姑娘……長得就解悶呀!”

符雲響安靜的,不說話。

“不過是符雲程給你找的,你還是得小心點。”莫子斐想了想,又補充說。

會客廳

“俞小姐,你被錄用了。”符雲程突然合上膝上的文件,放在一邊,站了起來。

俞且歡覺得莫名其妙,但也還是站了起來,和他握了一下手。

“三樓有一個空房間,就在暖暖房間的隔壁。我會叫人幫您把行李搬上去,如果您還有什麽要從家裏拿的,您明天早上可以一並拿過來,我希望明天就可以看到您就位。”

“具體的情況,明天我會交代給麗姨,她會一一跟你說明的,以後有什麽事,聯系暖暖或者我都沒有關系。”

“您的月薪是八千塊……”

“八千?”

符雲程英挺的眉毛因為被打斷而不高興地蹙起,“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俞且歡說:“可是報紙上說的是五千啊……”

且歡很猶豫地繼續說:“如果這多出來的三千意味著別的服務,我可能……”

“俞小姐想太多了。”符雲程笑著打斷她,看著她眼神卻更深沈了一些。

你才想多了呢,她又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可能表達的有歧義。俞且歡腹誹。

“那就這樣,明天見,俞小姐。”符雲程看了一下表,道了別,就匆匆出去了。

“明天見!”雲暖笑瞇瞇地跟俞且歡道別。

俞且歡走出那座大房子的時候,仍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說不定一回頭,那棟房子就不見了,那些發生過的事情都是她的想象,甚至報紙上都沒有刊登過那麽一則招聘啟事。

且歡一面走,一面不停地回頭看。

那座白色的別墅依然屹立著,沒有消失。

而三樓窗口伸出的望遠鏡,又一次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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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1天

被鬧鐘鬧醒,俞且歡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糊裏糊塗地往頭上套了一件襯衫,九月底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

“且歡,你怎麽還不下來?”陳如意在底下喊,“今天第一天上班,可不要遲到了,磨磨蹭蹭的。”

“來了來了!”

俞且歡用手掩住嘴打了一個哈欠,拖上拖鞋去洗漱。上班第一天一看時間已經七點半了,才慌慌忙忙地跑下樓去。

“快,檸檬水和面包,一個水煮蛋,拿了路上吃去。”陳如意已經把她的早餐打包好了,還用一個漂亮的食品袋裝著遞給她。

“謝謝媽,我去上班啦!”俞且歡歡喜地接過袋子。

“車鑰匙別落下了,第一天上班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啊!”

“知道啦!”

在雲南的那一段時間,她最懷念兩樣東西。

家裏的早飯,還有,媽媽的嘮叨。

星野園·Pemberly

俞且歡在車庫裏停好自己的車,很迅速地在車裏吃好早餐,走進了那座白色的別墅。

門口麗姨正在等她,她禮貌地跟且歡打招呼,“俞小姐,早上好,請跟我走。”

“您的行李我已經叫人安置好了,房間也已經布置好了,請跟我上樓。”麗姨一邊在前面指路,一邊跟且歡介紹符家的情況。

“老先生和大少爺雲程住在二樓。本來三樓的三個房間是給他們三個小輩的,雲程喜歡和老先生住在一起,所以三樓就空出了一個不說這房間。雲程早上去公司上班了,以前雲響也是……唉……不說這個。”

俞且歡跟隨著麗姨走到三樓。

“左拐第一個房間就是雲響的,他房間門通常都是關著的,特別是車禍以後,他都不怎麽出房門,莫先生給他請的那個陳阿姨住在一樓,一般雲響都一個人呆著。”

“我們這些傭人一般都住在一樓的。俞小姐有什麽事,可以下樓去找我們。”

“因為符小姐喜歡住最裏面的那間房,所以空下來的是中間這間。她今天回學校了,一般雙休日才有空回來。俞小姐,這邊請。”

“麗姨,你叫我且歡就好。”

“好的。”麗姨微笑了一下。

且歡走進房間,雖然她已經做過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房間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看起來簡潔明亮。

一張豪華的大床,上面鋪著玫瑰色的床單,床頭櫃上兩盞優雅的小燈。

米黃色的窗簾,還有頂上的水晶吊燈,都顯得奢華而富麗。外面的小陽臺上放著兩具乳白色的皮沙發,悠閑的午後,可以曬著太陽讀讀書。漂亮的寫字臺靠窗而立。

簡直像做夢一樣。

“且歡,你先安置一下,吃午餐的時候我會叫你的。”麗姨說著,就下樓去了。

“好的,麗姨,你去忙吧。”

麗姨走後,俞且歡裝了一會兒矜持,但很快還是忍不住。

她面朝著溫暖的床,縱身一躍,陷進了柔軟的大床裏。

“好舒服!”不由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感覺整個人都陷了進去,像是躺在軟綿綿的雲層裏。

她踢掉了自己腳上的高跟鞋,蓋上天鵝絨的被子,沒過多久,居然沈沈地睡了過去。

俞且歡在睡夢中感覺到不自在,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應該是一雙很深邃的眼睛,帶著審視與探究。

她好困,睜不開眼睛,翻了個身又繼續睡覺。

叮鈴鈴鈴鈴鈴……

好吵啊,什麽聲音。

沈浸在睡夢中的俞且歡皺著眉翻了一個身,好軟的床,好舒服……

這是哪裏?

且歡猛地驚醒,坐了起來。

床頭櫃上的那只電話還在不停地響著。

天吶,她的意識漸漸回籠,她是在符家。她上班的第一天,她居然在睡覺!

俞且歡慌忙接起電話,“餵。”

“且歡,你可以下樓來吃飯了。”麗姨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哦,好的。”且歡應了一聲,慌忙起來,隨意疊了疊被子就往樓下走去。

路過那扇緊閉著的門時,她停住了腳步。

要不要……打個招呼?

且歡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試圖去敲門,走下了樓。

住在一樓的除了麗姨,看護陳阿姨之外,還有一個馮叔。

他們吃飯有一個專門的小餐廳。

吃飯的時候,馮叔是不說話的,陳阿姨的普通話說得不好,所以只剩下且歡和麗姨會在吃飯的當口時不時聊聊天。

且歡在吃飯的間隙,會偶爾地打量一下馮叔,他是個中年男人,已經略顯禿頂,微微有些發福,但看上去身體還是不錯。雖然不知道他在符家的地位如何,但他應該是一個忠誠可靠的人。

吃完飯後,且歡主動幫麗姨洗碗。

如果一開始不表現得積極一點,是很難適應一個全新的環境的。

“麗姨,”且歡一邊刷碗,一邊隨口問,“二少下午會不會午睡?”

“嗯,下午一點到兩點半,我們都不會上去打擾的。”麗姨用抹布仔細地擦著碟子。

“哦,他好像吃得不多……”且歡瞟了一眼從三樓拿下來的飯菜,那盆紅燒肉基本沒動過,他應該只吃了飯和一些蔬菜。

“唉……”說到這,麗姨就忍不住感嘆,停下手上的活,看著窗外,“雲響這孩子,以前可乖得很,不挑食,什麽都吃……無端端一場車禍,整個人都……唉,雲程也為這事兒心煩呢。”

“他們兩兄弟感情很好吧?”且歡低頭擦碗,眼睫垂得低低的,狀似不經意地問。

“別看他們是堂兄弟,感情和親兄弟一樣。雲程很疼愛這個弟弟,唉,你不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也很大,我看他最近都很累,晚上正打算熬個雞湯,給他好好補一補。”麗姨的視線移回了手上的碟子,繼續擦起來。

且歡應了一聲,把洗好的碗整齊地擺好,脫下手套,“那麗姨,我先上去啦。”

“好,吃晚飯的時候我會叫你的。”

什麽時候觀察一個人最透徹,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人只有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才會暴露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醒著的人,是不會真實的。

只有熟睡的人會。

且歡走到三樓那扇緊閉的門前,門沒有鎖,她輕輕地按下把手,推開。

房間裏的光線很暗,豪華的大床上此刻正躺著一個年輕瘦削的男子,朝右側躺著,上身只有一件單薄的黑色毛衣,被子蓋了一角,身體大半部分露在外面。

房間的格局和她的差不多,只是更偏重深色,符合一個低調的單身男人的氣質。

且歡小心翼翼地往房間裏面走,盡可能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她走到床的右側,房間的窗簾沒有完全合攏,一小部分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他閉著眼睛,纖長的睫毛低垂,薄唇輕抿,睡著的時候仍是皺著眉頭,右手握成拳靠近眉毛,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他比他哥哥長得好看呢。

且歡走出房間,悄無聲息地關上門。

且歡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她那本小綠傘筆記本。

在“符雲響:男 27歲”後面,又補上了一條,“缺乏安全感”。

“餵。”

“你睡醒啦?”莫子斐悠閑地轉著辦公室的轉椅,看了眼表,奇怪地說,“現在才兩點。”

“我讓你查的那個心理醫生,你查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啊,我跟你說了,人家家世清白,在A大畢業了以後,就去畢業旅行了,沒什麽可查的。”

符雲響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受傷的右腿,“你明天過來,把關於她的相關資料都帶來。”

“好吧。”

符雲響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到一邊。墻上的掛鐘準確地指向了兩點。

他的生物鐘一向規律,下午午睡基本都是睡到兩點半自然醒。

今天略有不同。

是原本固定的生活程式,被打破了嗎?

因為新的,不確定的因素?

符雲響腦海裏又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個女孩安靜的睡顏,她柔順的秀發微微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在睡夢中中無意識地緊緊抱著自己。

房間裏並不冷,她這樣做,是在自我保護。

他看到過雲暖睡覺是什麽樣的。

一個從小到大活潑健康,無憂無慮的女孩子,是不會以那樣不安的姿勢入睡的。

符雲響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他對這個新來的心理醫生,很感興趣呢。

作者有話要說: 互相偷窺的男女主。

嘖嘖嘖~~~~

收藏留評,麽麽噠~!!!!!!~

☆、上班第1天(2)

“篤,篤,篤……”

三點四十分,俞且歡走到那扇緊閉的門前。

“請進。”

一個低沈磁性的男聲響起,低沈的,如同大提琴的琴音。

且歡輕輕推開門。

大床上已經空了,被子被陳阿姨整整齊齊地疊好,玫瑰色的床單沒有一絲的褶皺。

一輛泛著金屬光澤的輪椅背對著她,坐在輪椅上的身形單薄瘦削,他側朝著大大的落地窗,膝上放著一本翻開的書。

且歡禁不住想,如果沒有發生那場車禍,眼前這個少年,仍擁有修長的雙腿,迎窗而立……那樣的畫面,應該很令人賞心悅目吧。

命運總是這樣,愛捉弄人。且歡的眼睛快速眨了兩下,不讓自己勾出那些埋藏已久的心事。

“二少你好,我是符先生請來的心理咨詢師,我叫俞且歡。”她的聲音很冷,或許最清冽的湖水本身就是冷的。

“請坐。”那個淡淡的,大提琴般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俞且歡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下。

她感覺到那雙深黑色的眸子在看她,纖長的睫毛微微低垂,一手摩挲著下巴,神情若有所思。他透過窗玻璃,細細的,帶著探究的,觀察她。

解讀她。

且歡熟悉這種眼神,因為她就是習慣性地喜歡用這樣的眼神看所有的人。

這或許就是上門做心理咨詢和在心理咨詢室做心理咨詢的區別。

在心理診所,患者走進來,給了醫生充分觀察他的時間。整個療程中,醫生自始至終都占據著主導的位置,她可以有選擇地和患者保持平等交流的關系。

而在這裏,且歡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置於他的視線之下,給了他慢條斯理打量她的時間,她處於被動的位置。

那樣的眼神,讓你忍不住低下頭想看看自己身上的扣子有沒有扣好,襯衣上是不是有汙漬或是一些未撫平的褶皺,但且歡按捺住了這種沖動,她不習慣被動,但是寄人籬下,她沒有辦法。

屋子裏的光線暗暗的,且歡站起來打開了燈。

整個房間頓時亮堂起來。

“二少在看什麽書呢?”且歡扯出一個微笑,隨口找了一個話題。

輪椅緩緩地朝著她的方向轉動。

他長得很好看,他睡著的時候且歡就覺得了。現在他醒著,纖長的睫毛如同翩然的蝴蝶翅膀,一張一合。

如果現在有陽光,陽光也愛棲息在他那漂亮的長睫上。

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毛衣,更勾勒出他單薄清瘦的身形,他原本應該不是這麽瘦的。

符雲響眼睫微微擡起,深黑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把書本合上遞給她,“啊,這個啊,我隨便看看,權當消遣罷了。”

他的手纖長又漂亮,沒有其餘的裝飾,沒有手表,他應該是個放蕩不羈,不受拘束的人……只是,他的作息時間這麽規律,又像是個嚴謹的人。

他時不時會撫摸著自己受傷的右腿,顯然是很不習慣殘疾的生活,但他坐在輪椅上,又像坐在沙發上那樣泰然自若。

且歡蹙著眉想,這個人身上充滿了矛盾。

且歡接過他手裏的書,封皮寫著五個大字——行為分析學。

消遣?

且歡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他的眼神比他的哥哥少了幾分掠奪。他的眸子透亮又深邃,那樣深的黑色,給人一種純凈的感覺。

他的視線此刻也停留在她的手上,白皙光潔,右手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只幹凈漂亮的銀質手表。

“俞小姐懂這個嗎?”符雲響的眼睛隨意地瞟了一眼她手裏的書。

且歡得體地微笑著,雙手交握放在膝上,“大學的時候學過一點。”莊重的姿態,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面試的時候。

且歡把書本遞還給他,符雲響接過,修長的手指不斷地撫平著封面上的一個折痕。

“俞小姐現在看到我,覺得我需要接受心理咨詢嗎?”符雲響看著她,眸中帶著戲謔。

俞且歡微微一笑,身體不再那麽拘謹,她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因為符雲響終於把主動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每一個人都需要或多或少的心理咨詢,”且歡清了清嗓子,“如果把人的精神狀況分成四種顏色,純白,淺灰,深灰和純黑,那麽你會發現大多數人都處於淺灰的狀態,這一類人因為工作或者生活等壓力而產生了心理沖突與障礙。而這一類人,也是我們心理咨詢師的服務對象。”

“服務?”兩個字在他的舌尖滾動,他看著她,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且歡面上不動聲色,心卻微微一松,果然。在他出事故之前,他和莫子斐的花邊新聞那可是數不過來的,和這個嫩模,和那個明星……

現在斷了一條腿,周邊突然冷清了,但是死性還不改。

“那麽,俞小姐應該是屬於純白咯?”符雲響註意到了她的笑意,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繼續問。

純白?

她嗎?

且歡含笑不語。

“反正我肯定不是純白,”符雲響聳聳肩,玩世不恭的樣子,“不知道俞小姐能不能看出我有哪些心理障礙?”

“今天本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不打算開始我們的第一療程,只想和二少簡單地聊聊天,彼此熟悉一下……”且歡看著他,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銀邊眼鏡遮擋住了她眼眸中一部分的光芒,那樣銳利的眼神,是很少有人敢與之對視的,“但如果二少想要早點開始,也沒有關系。”

符雲響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根據我進門以來的判斷,二少很聰明。”且歡說,“二少背對著窗戶,透過窗戶的玻璃看我,並不直面我,可見二少很周到,不希望讓我尷尬。”

“雖然這是完全不必要的。”符雲響笑著摸了一下鼻子。

這正是她心裏想說的話,且歡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其次,二少也很壞……”

“我很壞?”符雲響玩味地笑著,眼睛微微瞇了瞇,像是暗夜中的狼。

且歡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她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且歡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二少很壞是因為,我進門之後你一句話都不說,背對著我坐著,就是想要我尷尬。”

“你這話很有意思,我既想要你尷尬,又不想要你尷尬……果然是我心理有問題。”符雲響笑著,眼神卻更專註地看著她。

“我想這不是心理問題,”且歡頓了頓,繼續說,“是孩子氣。”

“哦?”符雲響又揚了揚眉毛,手上摩挲著書本封皮的動作一頓,顯然是不習慣被人這麽說。

“二少吃得很少,”且歡說:“我聽麗姨說,二少以前是不挑食的……”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驟然冷了下去。

“所以,那場車禍,到底還是給二少造成了一些心理上的傷害不是嗎?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二少會不會做噩夢,或者……”

“俞小姐更喜歡林黛玉還是薛寶釵?”符雲響突然發問。

被突如其來地一打岔,且歡一楞,但她不習慣顯得驚慌失措,只淡定地回答,“林黛玉。”

“我卻更喜歡薛寶釵。”符雲響將身子又往輪椅上靠了靠,悠悠地說:“人人都說林黛玉聰明,我卻不覺得,聰明人都懂得藏拙。林黛玉不懂得藏拙,清高自許,目下無塵,才會早早地香消玉殞。”

原來是為了引出這句話,且歡垂下眼簾,也慢慢地回答說:“薛寶釵懂得藏拙,八面玲瓏,但她的結局也不見得好。‘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裏埋’,可見這不是懂不懂得藏拙的問題,而是命好不好的問題。”

符雲響看著她,她也不讓。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有沒有火光我不知道,只知道時間安靜的流淌著。

叮鈴鈴鈴鈴鈴……

突如其來的電鈴聲撕破了沈默的薄膜。

“餵?”符雲響接起了電話。

“麗姨叫你下去吃飯。”他拿著話筒,微笑著看著她。

“二少不去?”且歡看著他。

“還不是時候。”薄唇邊的笑意深沈而莫測。

孩子氣?

看著門在眼前關上,符雲響還不斷地回味這三個字。

孩子氣?

走出了符雲響的房門,俞且歡差點支撐不住自己。

她整個人軟弱無力地靠在門板上,快速地扯開了自己領口的兩顆扣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脯劇烈地起伏。

這麽久了……她都已經不記得上次與人爭鋒相對,唇槍舌戰時的感覺了。

她怎麽會不懂得藏拙,那樣深刻的一次教訓……且歡的唇邊綻開一絲苦笑,只是有些時候,你不展露一點小聰明,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比如欣賞。

比如信任。

“符先生。”且歡一走到餐廳,就迎面遇到了符雲程。

符雲程只粗略地點了點頭當做打過招呼,他才剛剛下班,看上去卻仍舊是妥帖體面的,西裝領帶一絲不茍,只是眉宇間略帶了些疲態。

“見過雲響了嗎?”符雲程把公文包交給麗姨。

且歡看了一眼身邊的麗姨,才明白他是在和自己講話,“見過了。”

“他怎麽樣?”符雲程一只手有條不紊地解著領帶,解下來之後又隨手交給麗姨。

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淩厲的氣勢,總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敬畏的感覺。

然而畏比敬更多一點。

“不太好,可能會需要長期的治療。”且歡斟酌著說。

“以後還需要俞小姐多費心了。”符雲程解著袖扣,望了一周,才問麗姨,“爺爺呢?”

“老先生在衛生間,先入座吧。”

且歡坐在離主座最遠的座位上,安靜地等待著那位傳說中的老先生。

符齊天,雲龍國際的董事長,在他的那個年代,白手起家,目光長遠而且雷厲風行。

關於他的勵志故事,且歡早有耳聞了。

所以當那個已經高齡72歲,頭發花白卻仍然精神矍鑠的老人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主座坐下的時候,且歡終於理解符雲程和符雲響的那些強迫癥是來源何方了。

他端端正正地坐著,衣服妥妥帖帖得穿著,絕不會給人一點不整潔的感覺。左邊的符雲程也是端端正正地坐著,符雲程旁邊空了兩個座位,分別是符雲響和符雲暖的,右邊依次是麗姨,馮叔,陳阿姨還有且歡。

一個個都正襟危坐,連帶著且歡的腰桿也不自覺地比平時挺直了幾分。

“開飯吧。”真的是聲如洪鐘。

符齊天看起來身體很好,繼承人的問題,應該不急。

且歡拿起筷子的時候,感覺到符齊天看了她一眼,那種威嚴的眼神,讓且歡拿筷子的手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用餐過程,只有筷子碰撞銀質餐具的響聲還有人的吞咽聲。

飯畢。

且歡本來想去幫著麗姨洗碗,卻被一個聲音叫住。

“俞小姐。”一個中氣這麽足的老人,應該會很長壽吧。

且歡止住腳步。

“俞小姐,是新來的心理咨詢師?”符齊天看著她,眼神依然是帶著審視的。

且歡覺得被巡視了這麽多遍,她都快習慣這種眼神了,她謹慎地點點頭。

“拜托你了。”符齊天看了她一會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給且歡任何反應的時間,就離開了餐廳。

晚上睡覺前,俞且歡回想上班第一天發生的一幕幕。

從寫字臺右邊第二格抽屜裏取出她的那本小綠傘筆記本,在“符雲響:缺乏安全感”這幾個字之後,又補上了“孩子氣”。合上本子,靜默地坐了會兒,回想起符雲響一遍一遍撫摸書本折痕的樣子,於是又重新打開本子,寫上了“強迫癥”。

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小括號——一家子強迫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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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2天

一段急促的純音樂劃破了熟睡著的人的黑甜夢鄉。

純音樂的名稱是“The Game is on”,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整個房間頓時縈繞著一種讓人不安緊張的氣氛。

且歡在黑暗中坐起,這個鈴聲每天早晨響起,都給她一種壓迫感。這種壓迫感,讓她不斷地提醒自己,緊繃著那根弦,不要松懈。

她下樓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半了,一樓的會客廳裏,符雲程正閉著眼睛小憩,他的眉頭微微蹙著,下巴微收,雙手交疊在胸前,身上的襯衫熨帖而體面。他明明在安睡,卻又給人一種在閉目思考的感覺。

陽光輕巧地在他的指間流轉,有什麽東西熠熠閃光。符雲程的左手中指戴著一枚金戒指……像他這樣的人,低調內斂,為什麽會佩戴一枚金戒指呢?

戒指對人從來都是一種束縛……願意佩戴的戒指,一定有很深的寓意吧。

他的眼下有一圈青黑色,應該是長期熬夜所致……且歡不禁想,沒日沒夜地忙工作,怪不得這位符家的大少爺,從來沒有什麽緋聞。

符雲程被一縷調皮的陽光給鬧醒,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低下頭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直到意識漸漸回籠,才緩緩地睜開眼——

只見他給弟弟請來的心理咨詢師,正優雅得體地坐在沙發的一角,一身幹凈簡潔的白裙子,正安靜地閱讀著一份報紙。

翻開的是中間的那一頁,視線卻漫無目的地游移。

“先生醒了?是我吵醒先生了嗎?”且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俞小姐起那麽早?”符雲程揉了揉臉,瞥她一眼,聲音還帶著沒睡醒的喑啞,也從小幾上隨手拿了本“商機”來看。

“畢竟是工作嘛,不好太隨便了。”俞且歡隨便地翻了翻報紙,然後放回小幾,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我去廚房幫麗姨。”

符雲程看著她的背影,纖弱又仿佛充滿了力量……怎麽樣的女人可以同時擁有這兩種極端?

俞且歡……這個人,到底有多少故事。

三樓

符雲響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顯示的時間是六點十五分。

房間仍然是暗的,他正常的醒來時間應該是七點。

符雲響緩緩地坐起來,僵直著右腿,起身去夠衣架上的衣服,每當這時他都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失去一條腿是什麽感覺?

你四肢健全地生活了二十七年,然後有一天,突然,一條腿沒了。

所以,那場車禍,到底還是給二少造成了一些心理上的傷害不是嗎?

符雲響腦子裏又回蕩出那個清冷的聲音。

今天,他是被走廊上的一陣腳步聲吵醒的,腳步聲輕快而穩健,不像暖暖,總是莽莽撞撞,也不像莫子斐請來的陳阿姨,每走一步都感覺地動山搖,他甚至有時候都懷疑莫子斐是故意請她來整自己的。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那個新來的心理咨詢師,聽見她輕快的腳步聲在安靜空曠的三樓響起,比自己一個人寂寞要好得多。

畢竟,莫子斐說得對,她長得就解悶。

俞且歡吃完早飯的時候,符雲程已經去上班了。

她喜歡幫著麗姨刷碗,因為刷碗的過程中,麗姨總是願意和她說話。

什麽時候最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訊息?當每個人習慣性地做一件事,比如洗碗,擦桌子的時候,他的身體和意志都是最放松的。只要稍稍地加以引導,他就會給你你想要的訊息。

“麗姨,老先生很早就出門了嗎?”且歡把刷好的碗用幹抹布擦幹,一面放進器皿裏,一面漫不經心地問。

“是啊,老先生很少住這裏,他總是要到各地去參加晚會啊會談什麽的……你很少能看見他的,昨天只是個例外。”

且歡用幹毛巾擦了擦手,若有所思。

“二少自從車禍後,就沒有下過樓嗎?”且歡蹙著眉問。

麗姨嘆息著搖搖頭,“沒有。他不肯下來,怎麽說都沒用……”

他說還不是時候。

且歡想起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唇邊莫測的笑意。

“門鈴響了!馮叔!”

麗姨摘下洗碗的塑膠手套,一面揚長了脖子朝外面喊道。

“我去開門。”馮叔應著。

且歡隱隱聽到門口有兩個人的交談聲,循著人聲往外走。

玄關處,身著墨藍格子西裝的莫子斐,脫下了他的漆皮皮鞋,有些狼狽地抖落著身上的雨水,尷尬地沖馮叔笑了笑,“外面下了些小雨。”

“快請進吧,莫先生。”

莫子斐走進大廳,看到安靜站立在一旁看著他的俞且歡,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你好像總是忘帶傘。”兩個人一前一後往樓梯上走的時候,且歡說道。

莫子斐摸了摸鼻子,“被你發現了,依你看,這是什麽癥狀?”

“責任恐懼癥。”

拉開門的時候,且歡這麽說。

房間裏,符雲響已經吃好了早餐,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深咖啡色的睡衣,有些毛茸茸的,看起來很可愛,連帶著他整個人,都變得……很可愛。

“這是暖暖給你買的那套?”莫子斐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剛剛要求我換上和她視頻……我正打算換回來,還好沒有。”說到這裏,符雲響還淡淡地瞥了且歡一眼。

且歡心虛地移開目光,進來的時候她忘記敲門了。

“不用換回來,這樣不是很好嗎?”莫子斐長手長腳地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下。

“要不,你們先聊,我去給你們煮些咖啡。”且歡很識趣地提議。

“呃……”莫子斐看了一眼符雲響,然後才點點頭,“謝謝。”

門在眼前合上。

符雲響看了一眼墻上的鐘,指針指向八點十分,他的唇邊勾出一抹笑意,“我想我們的咖啡,一個小時之內是不會到了。”

聽他這麽說,莫子斐也笑了。

“資料。”

莫子斐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他後,便懶洋洋地抽了一本書來看,是雲暖落下的《傲慢與偏見》。

“她大四的時候在一家心理診所實習……”

“嗯?”莫子斐還專註於他的小說,沒有留神。

“她的工作能力受到了那家診所的高度肯定……”

“So?”

“所以她為什麽要去旅行呢,而且為了旅行,不惜辭掉這份不錯的工作?”符雲響一手托著下巴,眸色深沈地看著莫子斐。

“畢業旅行嘛!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莫子斐放下書,從寫字臺上的水果盆裏拿了一個橘子吃。

“你看她大三時候的照片……”符雲響把文件遞給莫子斐。

“很漂亮啊!”莫子斐一邊咀嚼著口中的橘子,一邊含混不清地回答。

照片裏的俞且歡長發及腰,嘴角的笑容洋溢著青春與活力,和身邊的女孩子對著鏡頭做著鬼臉,陽光在發間嬉戲,青蔥歲月裏純真無邪。

“你不覺得和她現在的樣子,差很多嗎?”

莫子斐搖搖頭,往嘴裏塞了最後一塊橘子,“我覺得你想太多了,人家就不能只是個單純的心理醫生嗎?”

符雲響把文件從他手裏抽回來,隨手放進了寫字臺最底層的那一格抽屜。

或許事情很單純,就像子斐說得一樣,她是個單純的心理醫生。

也或許……

指針指向九點十分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莫子斐輕咳幾聲來掩飾住笑意。

門外的且歡,一手托著放了兩杯咖啡的托盤,一手艱難地按下了門把手。

她剛一拉開門,莫子斐就很紳士地接過了她的重任,放到了桌子上。

“辛苦了,且歡妹妹。”

且歡妹妹……

咖啡的醇香在屋子裏飄蕩,莫子斐安然地坐在沙發椅上,哼著小曲兒,一只手無意識地在自己的腿上打著節拍,符雲響呢,則合上了電腦,安靜地看著一本書。

且歡壓抑住心頭的不適,只微笑著說:“你們繼續聊,我就不打擾了。”

再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她仍能聽見符雲響帶笑的聲音。

“你叫她且歡妹妹,她很討厭呢。”

“餵,”右手手腕上漂亮的銀質手表上的水鉆閃閃發光,女主人纖細的手握著手機,語氣冷靜而自持,只是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是洩露了幾絲不悅,“……你應該有點耐心。”

“我不知道明天夜裏有沒有空,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

手機被重重扔在玫瑰色的床上,窗外的雨還在下著。

淅淅瀝瀝,仿佛永遠不會停。

作者有話要說: 我辣麽可愛,為森麽不收藏我~~~~~~~~~~~~~~

為森麽為森麽為森麽、

不喜歡不帶傘的男孩子。

但是子斐哥哥還是很帥噠~~~~~~~

求評求收藏!

☆、上班第2天(2)

且歡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手機扔在大床上。

她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雨景,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到一片氤氳的綠意,讓人覺得心情都濕漉漉的,她無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垂肩的頭發,大半年前她剪掉了原本已經及腰的長發,剛剪掉時只齊耳,現在已經那麽長了。

時光啊時光。

“篤,篤,篤……”

且歡回過頭去,莫子斐正帶著笑站在門口。

“且歡妹妹,我要回去了,你不送送我嗎?”站立的姿勢很是風騷,一只手撐著門,一只手自然地垂著,很有那種bad boy的魅力。

且歡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但還是站起身,跟著他走下了樓。

符雲響說得對。她心裏,真的很討厭這個稱呼。

寬敞的房間裏,且歡和符雲響面對面坐著,隨意地閑談。

符雲響已經換過了衣服,看上去休閑輕便。他坐在輪椅上,卻像坐在總裁的辦公椅上,優雅自若。

且歡手裏拿著一支筆還有一本筆記本,她要做咨詢記錄。

“俞小姐的眼鏡幾度?”他記得她大三的那張照片裏是不戴眼鏡的。

且歡本來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寫著什麽,聞言寫字的手微微一頓,她扶了一下眼鏡,面不改色地回答:“八百度。”聲音依舊冷清,像瓷器一樣精細又冰冷。

“哦……”符雲響延長了聲音,顯然是不相信的意思。

且歡心裏暗自懊惱,她寧願他能問她,這樣她總可以編一個理由搪塞過去,但他卻不問,說明他心裏已經篤定了她在撒謊。

“二少昨晚睡得好嗎?”且歡停下了筆,直視著符雲響的眼睛。

符雲響的眼睛裏總是帶著碎星子一樣的笑意。

“挺好的。”

“我昨天做夢夢到俞小姐了呢。”他笑著說。

且歡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他比以前遇到的所有病人加起來都更難對付。

且歡不接話,繼續問:“二少最近心情如何?”

“俞小姐就不好奇我夢到了你什麽?”

且歡徹底地擱下了筆,她覺得她現在的神情和看著一只賴皮的貴賓犬一樣的無奈,“那二少夢到了我什麽?”

“我夢到你在藏一個箱子……你在很黑很黑的地方,藏一個箱子,表情很慌張很不安,我當時想叫你來著……可是還沒叫你,我就醒了。”

“俞小姐能解釋一下我這個夢嗎?學心理學的都讀過弗洛伊德吧?‘夢的解析’?”符雲響懶洋洋地靠在他的輪椅背上,眉毛微挑。

且歡感覺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或者俞小姐能解釋一下,那個你想藏起來的箱子,裏面裝的是什麽?”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深黑色的眼眸鎖定住她的眼睛,直想看進她內心深處。

且歡清了清嗓子,“這只不過是個夢罷了,二少可能是這段時間太累了,憂思過重。”

“我不知道心理咨詢師的任務是給患者制造心理問題。”符雲響嘴角的笑意更深。

且歡知道他純粹是拿她打趣,她微微直起了背脊,眼鏡的銀色邊框又微微泛起光來,“二少,我說得是認真的。你應該稍微讓自己的大腦休息一下,偶爾放空一下自己,生活會比較輕松一點。”

“俞小姐的生活輕松嗎?”符雲響看著她,眸光像梵高的《星空》,隱藏著無數個漩渦,湛藍又深邃。

且歡一楞。

叮鈴鈴鈴鈴鈴……

電鈴響了。

且歡迅速地站起來,接起了床頭的電話。

“麗姨叫我下去吃飯。二少一起嗎?”且歡拿著電話,眸光中帶了一絲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挑釁。

符雲響看了她一會兒,且歡也毫不畏懼地擡高下巴迎視著他。她本已不習慣鋒芒畢露,但是這個男人總讓她忍不住……

時間久到符雲響笑了出來,他以手握拳放到唇邊,輕咳一聲掩飾住了唇邊的笑意,“好。”

“一起。”他說。

且歡無比驚恐地看著陳阿姨扛著符雲響吭哧吭哧,一口氣地下了三樓。符雲響在她寬闊的肩膀上,就像一片單薄的柳葉那樣輕盈。

且歡反應過來,才慌忙把輪椅折疊起來,拿到了一樓。

符雲響再度坐上輪椅,還優雅地向陳阿姨道了一聲謝。

陳阿姨卻忙擺手,“不用不用……”她後面說的都是他們那邊的方言。

且歡一個字都沒聽懂,視線瞟向符雲響,卻見他側著頭很認真地聽著,還時不時地點著頭,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他右頰有一個很深的笑渦。

陳阿姨推著符雲響到餐廳,且歡幫著忙把符雲響扶到椅子上。

午餐很豐盛。

大家很安靜地用過午餐。

陳阿姨正打算把符雲響再扛上樓的時候,且歡攔住了她。

“既然二少都已經下樓了,為什麽不帶他出去走走?”

“可是……外面在下雨啊!”陳阿姨擔憂地看了一眼窗外。

“我去拿傘。”且歡說著就往裏面走。

符雲響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一只手摩挲著下巴,然後將視線移到窗外看著氤氳的雨景。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你一個人沒法又拿傘,又推輪椅。”麗姨說。

“不用了。”且歡輕聲回絕,“我一個人可以的。”

符雲響擡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皮膚很白皙,齊肩的秀發襯得她的臉頰更加瘦削,她的下巴總是微微擡起,有時候可能她自己都不曾察覺。

一陣夾雜著濕意的微風吹進大廳,她的發絲微微有些淩亂,但她仍舊揚著頭,帶著一絲倔強,又有一種無法撼動的堅定。

“你為什麽帶我出來?”

夾雜著細雨,他的聲音顯得很疏遠。

輪椅碾壓過平地,發出輕微的聲響,和雨水夾雜在一起。

且歡穿的是一條長裙,她也不擔心會被濺到泥點兒,因為雨中的空氣實在太清新,讓人忘憂,讓人寬心。

她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推著輪椅。

符雲響自己也撐著一把傘,一把大黑傘。

“不是你想出來,我才帶你出來的嗎?”且歡淡淡地回答,“老是悶在那個房間裏,心情怎麽會好?”

“你原來還真的想治愈我?”符雲響笑著問。

“我當然想。”且歡回答。

她真的想。這和其餘一切無關,只是她的職業素養。

且歡又悠悠閑閑地推著符雲響走了一段路,繞著廣闊的大草坪轉了一圈,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看到一輛拉風的粉紅色跑車開了過來。

“天,她居然又翹課了。”符雲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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