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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黑化161% 她等的人,回來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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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昌五年, 春雨至。

落華城外,四五名提刀侍衛在雨中狂奔,在他們的中央維護著一名粉裙姑娘, 被他們跌跌撞撞拉著往前跑。

“他們要追上來了。”

“郡主快跑!”

林中泥地坑窪, 粉裙姑娘不小心一腳踩入坑窪中,水珠四濺, 蹌踉著撲倒在地。

嗖嗖——

有淩厲的箭穿風而過, 準確射中周圍的侍衛,箭身穿胸,血水流淌,只一眨眼的功夫,周圍的活人只剩粉裙姑娘一人。

嗒嗒, 嗒嗒。

雨落不停, 雨幕下出現數名黑衣人,為首的男人高大魁偉提著大刀, 刀身染滿鮮紅的血跡。

“不、不要……”

前方是逐漸靠近的黑衣人, 周圍橫躺著護她而死的侍衛,粉裙姑娘滿身滿手沾滿鮮血,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啊——”

樹葉沙沙, 尖叫聲響徹山林。

不遠處,有位紅衣姑娘撐著傘路過, 一口吞下兩顆糖葫蘆,她聽到尖叫尋聲扭頭,圓眸水潤,嘴巴塞得滿滿鼓鼓。

粉裙姑娘叫南萱萱,是容國的明珠郡主。

南萱萱以為, 自己死定了,然而尖叫聲過後,林中滴滴答答只餘雨聲,耳邊安靜的詭異。

叮叮——

好像有鈴鐺聲傳來。

南萱萱瑟縮成團,等了好久都沒等到疼痛,她大著膽子悄悄睜開一條眼縫,只見眼前的黑衣人橫七豎八全都倒在了地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柄掛著鈴鐺的漂亮花傘,花傘下有人背對著她而站,紅衣飄飄烏發垂落,那人的背影纖長柔美,在雨下神秘清冷,

“你、你是誰?”南萱萱吞了下口水,顫聲。

其實,她想問這是人是妖。

據傳,落華城外的山林近日鬧鬼,時常有人失蹤死亡,南萱萱就是因此才會帶著侍衛來此,本想捉妖為民除害大展身手,不曾想竟遭到一場精心設計的伏殺。

她現在擔心的是,該不會她才躲過刺客追殺,就遇到了林中作亂的妖魔吧?

南萱萱緊張的心臟砰砰跳動,滿腦子都是紅衣女鬼轉身露出一張詭笑的骷髏臉。

叮叮,傘身的鈴鐺又開始發出響動,南萱萱直勾勾盯著那抹紅影看,都已經做好了放聲尖叫的準備。誰知紅衣‘女鬼’轉身,露出的是張白皙精致的少女容顏,‘女鬼’雙眸清澈半彎笑容甜美,一手撐著花傘,另一手懷抱著吃食還攥著糖葫蘆,看著很好吃的模樣。

“欸?”南萱萱有些傻眼。

楞了片刻,她問:“是你救的我嗎?”

好天真的姑娘,見人家長相無害純良,就開著揚著下巴自報家門,“我乃明珠郡主,你救我回去,我定讓陛下重重賞你。”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望著那張與故人七分相似的面容,紅衣姑娘撐著花傘蹲到她面前,對她笑彎了眼睫,回:“我叫——”

“夭夭。”

“……”

距離那年的覆滅之亂,已經過了近百年了。

容慎消散後,九幽魔域下了一天一夜的血雪,群山之巔的陀藤引花不敗,風中彌漫著清淺檀香,這是屬於容慎的氣息。

在那一天一夜裏,夭夭提著容慎留下的渡緣劍,發了瘋似的殺向桑尤,所有想幫她滅桑尤的修者都被她擋了回去,紫境之威徹底激發,失去九玄秘寶的桑尤連帶著九羅印也失,被夭夭一劍刺穿了心臟。

桑尤究竟在想什麽?

他對她,究竟又是什麽感情?

沒有人知道,連帶著夭夭也不清楚。逼退到崖邊,桑尤臉上的紫紗被風吹開,露出的面容精致無暇。金瞳清晰倒映出夭夭的面容,他身上的紫袍被風吹鼓,緩慢擡手,想要觸摸夭夭的臉頰。

夭夭被恨意侵蝕,不躲不避,只嘶啞著低喃了一句:“我要讓你,為他陪葬。”

半擡的手僵住了。

崖邊的風陰冷撕裂,在桑尤皮膚上刮出道道血痕。眼睜睜看著夭夭用力抽回渡緣劍,鮮血噴灑到她的臉上,桑尤蹌踉著後退,頰邊的金色符文燦燦閃耀,像是在綻出自己最後的光。

桑尤被夭夭殺了,死後墜下了群山之巔,屍骨無存,神魂不見。

世人皆說,歸墟海的神裔是群最接近神的存在,天生冰冷沒有表情。然而在桑尤死時,夭夭看到他在笑,殷紅染血的唇角緩慢勾起,他的笑意越擴越大極美又詭異,不露半分聲息。

仰躺墜崖,滿目無際陰雲與血雪,好似一擡手,就能掌握到天際。

夭夭跪立在地,親眼看著桑尤擡著手墜沒萬丈深淵,呼嘯的深淵中隱約傳來空靈涼涼的笑,輕飄的嗓音與風交融,【這天地,本就屬於神。】

風過,一切煙消雲散,過耳即忘。

這場天地之變,人界山洪爆發傷亡慘重,修仙與妖魔幾界也元氣大傷,休戰化和。

容慎雖死,但餘威猶在,眾妖魔不得不聽令服從,夭夭指上的魔花骨戒便是魔神的象征,其中還藏了容慎的一層修為,再加上夭夭還有渡緣劍在手,全盛紫境期戰無敵手,所有想反她的妖魔皆被斬殺。

真以為她這般堅強無敵了嗎?並不是的。

在殺了桑尤後,夭夭沈浸在失去容慎的痛苦中,頹敗無望。要不是有燕和塵看著,她幾次都差點自刎在群山之巔,後來還是嘯月天尊出現,他告訴夭夭,容慎還有救。

容慎,還有救。

不只是修仙界,這天地皆欠了容慎一份恩情,在容慎被大道之力打散後,嘯月天尊試圖去拼湊收攏起那些魂碎魄渣,卻忽然感知到容慎的一線生機。

那份生機,就在夭夭指上的骨戒,容慎滴血親手所種。

“容慎為魔神,魔神乃萬惡欲望之源,祂的不死不滅,皆生於萬物的無窮欲望,生於萬物,取之萬物。”

顯然,容慎也知這個道理,所以他在消散前,曾用口型同夭夭說了兩個字:“等我。”

他對天地萬物無留念,唯獨放不下夭夭。那滴滴入骨戒中的血,相當於他的骨與血,是他為自己留下的後路。只要這骨與血還在,容慎就有重生歸來的希望。

嘯月天尊是要夭夭助骨戒收攏采集世間的惡欲,惡欲收攏的越多,容慎重生歸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於是,便有了開篇這一幕。

花傘上的鈴鐺叮叮響動,夭夭撐傘將渾身濕漉的南萱萱拉起。

為了幫容慎收集惡源,夭夭不時從九幽跑入人界走動,日子一算再算,她已經算不清自己已經這樣持續了多久。

沒有一百年,也得快一百年了。

看著眼前這位年輕張揚的小姑娘,夭夭問:“……你認識南明珠嗎?”

“南明珠?”南萱萱臉上的迷茫一閃而過,“這名字聽著好熟悉哇,她也姓南嗎?”

夭夭一眨不眨的盯著南萱萱的臉看,輕點了下頭道:“對,她也姓南。”

不止姓南,南萱萱還與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若不是清醒的知曉時間漫長,夭夭都懷疑南萱萱就是南明珠。

“哎呀!”南萱萱忽然驚叫了一聲。

剛剛被驚嚇過度,她大腦空白了太久,如今記憶恢覆大半,她想起什麽小臉瞬間煞白。

“夭、夭夭姐姐,你一定要幫幫我。”

南萱萱著急的去抓夭夭的手,“剛剛我們被追殺,我與我弟弟跑散了,現在也不知他那邊情況如何,他還那麽小絕不能出事,姐姐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南萱萱是容國郡主,她口中所謂的弟弟也不是什麽簡單弟弟,而是容國的小皇子容賢,今年只有八歲。

一個八歲的孩子,在刺客的追殺下提出兵分兩路,帶著僅剩的兩名侍從入了山林。如今南萱萱被救了,容賢卻生死未蔔,南萱萱急的只掉眼淚,“姐姐快幫幫找找他,聽說山林裏有吃人的妖怪,我怕他出事。”

若容賢出了事,南家定會受南萱萱的連累。

“好了別急,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夭夭安撫道。

這山林中確實有妖邪作亂,不然她也不會在此現身。本想將南萱萱妥善安置後再動身,但被嚇壞的小姑娘死抱著她的手臂不松,夭夭也不放心留她一人,便帶著南萱萱一起去尋人。

“姐姐是仙女嗎?那些刺客是怎麽被你放倒的?”

“這林子裏看著好怪異啊,姐姐不怕嗎?你能保護我的,對不對?”

“姐姐姐姐,夭夭姐姐,你是不是會仙法呀?師父說只有仙人才會從天而降,你長得這麽好看,人還這麽善良,你來教我仙法好不好?”

百年前的天地之變,在山洪暴動下是修者對凡人伸出援手,助他們重造家園。對比幾百年前,如今的凡人對修者愈發尊敬神化,而修者們也漸漸在凡間隱匿行蹤。

南萱萱神似南明珠,就連興趣愛好也相差無幾,對仙派術法有著強烈的喜愛。不過對比南明珠,南萱萱話癆嘴甜懂事些,雖也驕傲自大,但性子比南明珠好相處太多。

就這麽走走停停,夭夭在南萱萱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中,不僅不煩還總能隨聲應和。

忽然,夭夭停下腳步,“噓——”

南萱萱連忙捂住嘴巴,依偎在夭夭身邊小聲:“姐姐,怎麽啦?”

夭夭不想嚇到她,但還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環視著四周道:“有妖氣。”

自夭夭成魔主,百年來進出魔域的妖魔皆登記在冊,她對修為上百年的妖魔也都有印象。顯然,落華城外的這只妖是只未進入過魔域的野妖,百年以上的修為虛空陰毒,不是什麽正經妖修所得。

雨水中開始混入血液的腥氣,夭夭心裏發沈,預感容賢可能要出事。

“拿著。”將懷抱的零食糕點統統塞入南萱萱懷中,夭夭單手結術在地面劃出一道紫色光圈,讓南萱萱站到了裏面。

“好好待在裏面不要動,我在圈內設了禁制,你暫時出不來妖邪也進不去,一會兒無論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慌,乖乖等我回來好嗎? ”

南萱萱張了張嘴還有些怕,但她看出了夭夭的著急,於是還是忍著淚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姐姐一定要快些回來,帶著小殿下一起回來。”

“你要是回來晚了,我、我就……”南萱萱想放些狠話,“我祖上和皇家關系親密,我也自幼受陛下喜愛,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就把你這些零食全部吃光!”

夭夭還當她能說出些什麽威脅話,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低喃,“還有南明珠更有氣勢些。”

若此時是她,定要指著夭夭的鼻子威脅,敢不回來就誅她九族。

“我走了。”速戰速決,夭夭舉著花傘朝著煙霧彌漫的林深而去,南萱萱看直了眼,半響後才反應過來,“姐姐,你忘了把糖葫蘆給我了。”

林中靜悄悄,煙霧彌漫的越來越盛。

在山林中作亂的是只蟒蛇妖,因誤吞嬰孩嘗到了血氣甜頭,有了妖智開始作亂吃人,以人血人肉修成妖體,嗜血兇殘。

那些追殺容賢的刺客都已經被蟒蛇妖吃了,就在剛剛,容賢身邊的兩名侍衛也被吞了。

一只血肉模糊的人頭咕嚕前滾,滾到了暗處的角落,汙血染臟一雙繡著金線紋路的靴子,有小小的孩子抱膝縮坐,渾身微顫臉色蒼白,視線緊緊盯著自己的前方。

沙沙,沙沙——

是爬行動物摩擦地面的聲音,雨水沖刷著滿地血水,一條粗長的蟒蛇尾巴團團盤起,蟒蛇的上半身為人身,半人半妖的面容可怖帶著鱗片,正享受舔著自己的手指。

“真正的美味,總要留在最後享用。”

蟒蛇妖的聲音尖利,咧著血口看向孩子,“你說,對嗎?”

舔幹凈手指,它開始慢悠悠朝著角落爬行,窸窸窣窣的響動越靠越近。小孩子退無可退,忽然擡手將左手疊在了右手上,口中念念有詞。

“哈哈哈哈哈,你這是在做什麽?”蟒蛇妖被他唬了下,停立進入抵禦狀態,等了許久,卻發現這孩子空有架勢沒有實力,什麽術法也不會。

“還是乖乖受死吧!”蟒蛇妖嘶嘶吐出信子,快速朝著他撲去。

唰——

忽有紫光刺穿陰雲雨水從天而降,伴隨著叮叮的鈴鐺聲,在孩子面前擋上一柄花傘。

蟒蛇妖被紫光擊中重重摔落在地,嘶嘶盤踞在樹上嘶吼,“你是誰!”

這林中怎麽會出現紫境修者,不,這世間怎麽會有紫境!

蟒蛇妖在林中活了數十年,並未去看過外面的天地。叮叮當當的鈴鐺聲遮蓋雨水,花傘傘面旋轉蕩出一圈圈紫光,將傘後的兩人護得嚴嚴實實。

傘身微擡,飄飄紅衣露出,花傘的主人眨了眨眼睛,半瞇著眼睛笑道:“好險。”

她若再晚些,人就被這只蟒蛇吃了。

同一時間,小孩兒試了多遍的手勢彈出光亮,將微弱的靈力朝前推去。

因夭夭從天而降來的突然,於是術法直接擊在了她的身上,小小的一團攻擊於夭夭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她感受到後咦了聲扭頭,好奇看向角落的孩子。

臟汙遍布的小臉頰上,唯有一雙眼睛澄澈清晰,帶著隱隱約約的熟悉感。

不等夭夭多看,蟒蛇妖趁機偷襲,被夭夭一巴掌扇回原地,好不狼狽。

“人修有道,妖修亦有道,放著好好的修煉不為竟幹些毀道行的惡事,你當真覺得你靠吃人得了的百年修為,能夠長久?”

夭夭當魔主後,與修仙門派簽訂了休戰書,答應會管束魔域妖界的妖魔來人間作亂。看著滿地骸骨,她一步步朝著蟒蛇妖走去,冷聲斥道:“就算久居深山不出,你既修煉成形,對於九幽的命令也不會不知吧?”

妖魔界的名聲,全是被這種作惡犯蠢的妖怪害慘了。

轟——

雷聲滾滾,在閃電下夭夭擡手。

蟒蛇妖被夭夭一巴掌打到內傷,行動困難。在忽然亮起的光亮下,她註意到夭夭指根閃出微亮的魔花骨戒,驚恐睜大眼睛,“你、你是——”

沒機會把話說完,蟒蛇妖便化為一堆灰燼,黑色的煙霧繚繞到骨戒周圍。

“吸啊。”夭夭拍了拍骨戒,想讓骨戒將這些惡源魂魄吸收,然而骨戒冰冰涼涼沒什麽反應。

……這已經是第一百天了。

開始的骨戒確實會吸取夭夭所收集的惡源,這一吸取便是數十年。可從一百天前起,這戒指忽然不再吸惡源了,無論夭夭為它尋找怎樣的惡源,它都沒有反應。

“你到底是怎麽了。”夭夭沮喪將那些惡源揮散,一下下撫摸著骨戒。

前些日她擔憂的不行,直接跑到了縹緲宗求見嘯月天尊。因為嘯月天尊虧欠夭夭,所以他所在的星羅殿隨時對夭夭開放,得知此事後,他只讓夭夭稍安勿躁,一切自有緣法。

究竟是怎樣的緣法,會讓這枚骨戒一百天無聲無息?

夭夭心中有想法再蠢蠢欲動,有句話想問又不敢開口,她怕自己幻想的太好,到頭來皆是一場空。

“咳。”背後的響動讓夭夭收回思緒,匆匆忙忙回到角落,她蹲下身去看暗處的孩子,對著他伸出手,想要拉他起來。

小孩子一動不動,原本霜白貴氣的衣衫臟汙破爛,他漂亮清澈的眼睛中布滿防備。

“你是容賢吧?”

“我叫夭夭,是南萱萱讓我來救你的。”

“你不要怕啊,我是個好人。”夭夭試探著靠近容賢,將自己的花傘撐到他頭上。

見容賢沒有反抗,她咧嘴露出燦爛笑容,將自己的半串糖葫蘆塞到他手中,哄騙著,“你嘗嘗看,這糖葫蘆可甜了。”

容賢的小手冰涼,在夭夭期待的目光下,很小口很謹慎咬下一點糖葫蘆,結果酸到閉眼,想吐又不敢吐。

“噗。”夭夭又笑了。

她相貌好又天生一股純良無辜,在笑起來時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就是利用一串糖葫蘆,夭夭同容賢拉近了關系,擡手用帕子幫他擦拭臉頰,露出一張白嫩漂亮的小臉蛋兒。

轟——

雷雨越來越大,天際有瞬間的蒼白。

容賢的整張面容露出後,夭夭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了,她傻楞楞盯著這張臉看,越看越覺得熟悉,“雲、雲憬?”

不,這不是容慎,只是一張與小時候的容慎四分相似的面容,又或者說,夭夭熟悉的只有那雙漂亮澄亮的桃花眼。這孩子的眼睛,與容慎的眼睛太像了。

像到夭夭發傻發楞,控制不住的隨著這孩子入了皇城,去了皇宮。

“……”

救下了南萱萱和容賢,夭夭成了容國的有功之臣,在南萱萱誇張的描繪下,夭夭被容國陛下以最高禮法相待,並有了仙姑名號。

比起仙姑,夭夭更喜歡南萱萱喚的仙女姐姐。

夭夭沒有猜錯,南萱萱確實是南明珠的後人,她這個傻姑娘記不清自家祖奶奶的名諱,但她親爹不能忘。

哆哆嗦嗦拿出那件祖傳寶貝,南家老爺子激動,“這、這是南老太太所留,說是一位仙道朋友所贈,原來她的朋友,是您。”

打開盒子,夭夭看到裏面是一枚蝴蝶的儲物戒指,經年代久遠,已經發黃失去色澤,裏面存放著好多百年前的寶貝。

夭夭將那些寶貝一一從儲物戒指中拿出,激動的南家老爺子需要讓人攙扶而站,“天佑我南家啊,天佑南家!”

從南老爺子口中,夭夭得知在她入地心後,南明珠順利生下一名健康男嬰,後來卻不幸夭折。自此南明珠大受打擊身體變差,好久後才重新懷上孩子,卻是女嬰。

南明珠的帝王夢沒有實現,女兒嫁給了將軍,此後一代代逐漸與皇家帝王夢越行越遠,到了南萱萱這一代,她與容家的親情血緣已經近乎沒有,好在南家熬了下來,依舊在朝堂中站住一角。

儲物戒指中只剩最後一樣東西了,夭夭掏出來發現是一副畫。

畫紙展開,露出的是一名藍衣俊美男人,男人鳳眸冷清懷抱著一柄長劍,右下角有題字:

和光同塵,與時舒卷;

凡心所向,一世無追。

……是燕和塵。

夭夭看到這副畫時楞了下,南明珠竟到死還愛著燕和塵,當年她嫁入皇家,並不是因為放棄了燕和塵,而是知道她的凡心配不上燕和塵的道心,兩人終不是一路人。

“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原來,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夭夭走出南府,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

兩百年的時間,皇城早已不是夭夭記憶中的模樣。這裏經歷過顛覆經歷過滅世,一座老城倔強的屹立不倒,奇跡的是容氏皇朝竟也一代代傳了下來。

容氏血脈當真各個非凡品,就比如她現在所認識的容賢。

“仙姑,該回去了。”容賢派來的小廝催促道。

自從入了落華城,夭夭便感覺指上的骨戒有了反應,等入了皇宮,竟散發出淡淡的紅光,似是對夭夭此刻所在的地方很滿意。

先前因為慕朝顏,夭夭特意避開了容國,以為容慎厭惡這座皇城。等來到這裏她才發現,自己先前的思路都是錯的,盡管容慎厭惡這裏,可這裏畢竟是曾孕育他出生的地方,對他的重生極有益處。

想通了這些,夭夭這幾日便留在了容皇宮,一直住在容賢的殿中。

容賢是個很安靜的孩子,年僅八歲,卻有著普通孩子沒有的智慧與懂事。與他熟悉後,夭夭曾問他怎麽會使用術法,小小的孩子正乖巧坐在她身邊看書,猶豫了片刻道:“南萱萱有位道長師父,她師父在教她術法時,講了很多遍,我剛好路過。”

南萱萱沒學會的東西,倒是讓容賢無意學了去。

夭夭聽後特意探了探容賢的根骨,睜大眼睛道:“你想去縹緲宗學習術法嗎?我可以給你找最好的師父。”

這孩子是天生修仙的好苗子。

容賢抿唇露出一抹類似害羞的笑,搖了搖頭道:“我只想留在皇宮。”

夭夭沒有強求,畢竟修仙這條路,所擔負的責任實在太重了,倒不如做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悠閑自在。

當天晚上,夭夭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她想起了百年前她與容慎、燕和塵三人下山歷練那會兒,一路上算不上艱難困苦,三人配合默契無話不談,降妖除魔中又不失樂趣刺激,途中還遇到了南明珠等一眾人。

那是一段多麽美好的記憶。

夭夭抱膝坐在榻上,揪扯著頭發試圖將這段回憶從腦海中趕走。

百年匆匆而過,曾經能並肩而戰的人好多走著走著就散了,不見了,死了,僅剩的夭夭和燕和塵成了不同的兩道,如今兩人依舊經常互通傳音,卻再也無法像年少那般肆意妄為,肩負著各自的擔子。

想著這些,夭夭心中發悶,推門而出靠坐在長廊上,仰頭望著月亮吹夜風。

“你知道嗎?”夭夭撫摸著骨戒低喃。

“我們記憶中的容皇宮,真的變化好大,今日我去見了南明珠的後人,本想沿著那條熟悉的小路回來,卻發現那裏已經沒有路了。”

容皇宮依舊是容國的皇宮,這裏的一草一木亭臺樓閣卻完全變了模樣,夭夭記憶中的槐蔭殿、雲霞宮尋也尋不到了,消失的徹徹底底。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撫平一切。

夭夭閉上眼睫,深吸一口氣緩解情緒,說著說著忽然又笑了,卻不知自己在笑什麽。

她入了夢。

倚坐在殿外的長廊上,她吹著夜風而眠,有人途徑長廊而停,將溫暖的披衣罩在她身上。

輕輕淺淺的檀香入鼻,那人依靠著她而坐,傾身拉近與她的距離,用指寸寸描繪著她的容顏。夭夭睜開眼睛,對上一雙熟悉漂亮的桃花眼,深邃黝黑的眸底含著幾分溫軟笑意,見她醒了,便與她貼面輕輕蹭了幾下。

夭夭驚楞,等反應過來去抓他的手時,貼伏在她身旁的人忽然失了蹤跡。

暗紅的衣擺飄散在長廊各個角落,夭夭便追啊追,追惱了便跺腳怒喊:“你別走!”

飄動的人影停了。

風席卷著院中落花,吹入廊內起了霧氣。不遠處,背對著她而站的男人紅衣艷冷,漆黑的烏發如綢緞般披散在背,身形修長清冷。

夭夭追久了已經不敢跑了,她好怕自己一跑眼前的身影又會消失,於是她一步步走的膽怯小心,用發紅的眼睛緊緊盯著這個背影看。

“是你嗎?”夭夭哽咽出聲。

忍不出發出如獸般的委屈嗚咽,她走到紅衣男人身邊,拉住他的手問:“真的是你嗎?”

有一個名字發了瘋的湧出卻不敢出,夭夭幾次張口又啞聲,在那人轉身朝她看來時,夭夭終於崩潰喊出那個名字——

“雲憬。”容慎容慎,雲憬雲憬。

夭夭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喚過這個名字,她怕自己一旦喚出口,就止不住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是一場夢,

這絕對是一場她還未醒來的夢。

夭夭很清楚的知道,容慎絕不可能會這麽快回到她身邊,可又忍不住貪戀夢中他的容顏,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看。

夢中的容慎不言不語,蒼白的面容依如那年他離開的那般,額心的魔花殷紅如血,眉目如畫,漂亮的桃花眼微垂柔和,像是在很專註溫柔望著夭夭。

“雲憬。”

“你回來好不好。”夭夭盡全力想要讓夢中的他留下。

無尾熊般抱住容慎不敢放手,夭夭的眼淚順著眼角顆顆落下,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雲憬……”

“雲憬。”

念著這個名字,夭夭的夢境逐漸散去,口中仍念著‘雲憬’二字。

回歸現實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真的在喚容慎的名字,呈熊抱摟住了一個人。懷中的小身板溫溫軟軟,夭夭僵著身體低頭,發現被自己糾纏在懷中的,是只有八歲的容賢。

清晨,容賢聽宮婢說到夭夭在長廊入睡,懂事的他不忍打擾,本是想幫她披件衣服就走,未料到會被夭夭摟入懷中,聽了她近半個時辰的夢話。

如今夢醒,夭夭尷尬的恨不能找地縫鉆去,連忙松手對容賢道歉,“對不起啊。”

容賢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漂亮白嫩的小臉蛋兒上又露出類似害羞的笑容,很輕很奶說著:“沒關系,姐姐很好。”

有些話想說又有些猶豫,但見夭夭至今無所覺,他還是小聲提醒:“耳朵。”

“什麽?”

“姐姐的耳朵露出來了。”

夭夭以數十年沒夢到過容慎,今日一夢讓她情緒失控險些現原形,露出了毛茸雪白的小耳朵。

容賢早知夭夭不是凡人,所以並不怕她的獸耳,相反,他覺得夭夭的耳朵毛茸軟綿很好摸,而且她的懷抱讓容賢想起了自己的母妃,那位已經死了兩年的淒慘女人。

想到自己的母妃,容賢收斂笑容低下腦袋,在夭夭捂臉想要溜走回房的時候,忽然拉住她的手。

“姐姐。”夭夭被迫停下腳步。

容賢依舊不擡頭,只是很用力抓著夭夭,一字一句很清晰又很低,“姐姐夢中的雲憬,是叫容慎嗎?”

夭夭驚楞,不記得自己在夢中喚過這個名字。

容慎感受到夭夭的詫異,終於松了口氣擡頭,用黝黑澄澈的眼睛同她對視道:“子賢可以和姐姐談談嗎?”

“……”

容賢之所以知道容慎這個名字,是看過一本名為《容族秘史》的古書。

書中記載道:容帝衡之子,曾被送入仙派修習,久召而歸,除妖滅魔,卻為妖魔邪祟最兇殘一輩,意欲顛覆皇城,與容氏有血仇。

也是巧合,容賢小小年紀博覽群書,剛好讀到了有關容慎的記載,不只是從書中,容賢偶然還從南府聽到過有關容慎的三兩事,所以對這位先祖印象深刻。

夭夭在夢中呢喃的話太多,容賢大致聽懂了夭夭留在皇城的目的,想同她做交易。

“皇城權勢紛亂,人心難測暗欲泛濫,姐姐留在我身邊,我幫你尋皇城兇猛無盡的惡欲。”

夭夭無法在將他當成一個八歲孩子看待,認真詢問:“你想讓我做什麽?”

容賢握緊拳頭,“我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我要為她報仇,想登基稱帝掌控天下亂局,在這之前,我必須活著。”

想要容賢性命的人太多了,在容帝眾多的兒子中,他也不是最受寵的那個。

“我要的很簡單。”

權謀大事,容賢會自己學著成長規劃,“我只想要姐姐,護我長大。”

沒有期限,沒有規定,夭夭想走的時候容賢絕不會留,但只要夭夭一日留在皇城,容賢就會幫夭夭一日。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夭夭好似看到自己的骨戒亮了那麽一下。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望著窗戶應下,“好。”

這一留,便是五年。

五年後,容賢十三歲了。

就在昨日,南萱萱也被賜婚,大婚將在三月後舉行。

時間過得好快,又是一場春雨而來,夭夭獨坐在桃花樹上,一身白衣的少年走到樹下,仰頭望著樹上的紅衣姑娘問:“還是沒有反應嗎?”

夭夭搖了搖頭,想到樹下的人看不見,便笑了笑回:“沒呢。”

夭夭留在皇城的這五年裏,容賢帶她見識了人與人之間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絲絲縷縷的惡欲貪婪橫生不絕,滋養著夭夭的骨戒烏黑發亮。

然而半月前,骨戒又沒了反應。

夭夭開著玩笑,“皇城大概滿足不了它的胃口了。”

樹下的少年沈默片刻,很快輕輕勾起唇角,“姐姐若想走了,子賢不會攔。”

夭夭楞了下,從樹上一躍而下。

五年時間,當年白白嫩嫩的容賢身高抽長,已經有了日後的俊美輪廓。越是長開,容賢那張臉與容慎越不像,就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逐漸發生改變,變得狹長上挑,帶了些淩厲逼人。

望著這位自己看護了五年的孩子,她無奈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容賢認真盯著夭夭看,“可姐姐的心,已經飛走了。”

夭夭確實想離開了,天大地大,她想再去尋找新的能讓骨戒起反應的惡源。一直未走,只因放不下這半大的孩子。

多年經營,摸爬滾打,容賢已經有了自己的心腹勢力,他遵循當年的約定,在夭夭想離開時絕不挽留,夭夭嘆了口氣,“再等三個月吧。”

“等看著萱萱完婚,我便離開。”

三個月,對已經從皇城待了五年的夭夭來講,不過是眨眼片刻。可如今這三個月變得異常難熬,望著毫無反應的骨戒,夭夭度日如年,終有一日抱酒在樹下爛醉,崩潰大哭毫無形象,獸耳與獸尾紛紛露出。

她崩潰,不僅是因為骨戒再次失了反應,也是因為看不到容慎歸來的希望,堅守的內心世界崩塌破碎,撲面而來的絕望感讓她窒息。

她究竟還要等容慎多久?

容慎真的還能回來嗎?

越是深究這些問題,夭夭越是痛苦發瘋,在容賢匆匆趕來用披風為她遮擋獸耳的時候,爛醉的夭夭再次將容賢認成容慎,拽著他的衣服惱怒問著:“不是說好要讓我等你嗎?”

“可你倒是回來啊!”

容賢被嚇到了,扶住她喚,“姐姐?”

夭夭不理,只是自顧自發洩著情緒,邊哭邊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快等不下去了。”

“雲憬,容雲憬!你究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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