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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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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駱看那女的發怔, 項燕還拉了一把項駱:“怎麽了?”

“沒事,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項駱也不好解釋自己做噩夢的視角就是人家姑娘。

那姑娘的樣子形容消瘦,雙目無神,瞧著有些呆滯。可夢中的她最初分明是一家和睦, 她怎麽會此時在這裏?

還是說, 他上一次的噩夢並不是未來會發生的, 而是已經發生的了?

項駱的冷汗下來了。

有了這一猜想後, 項駱不禁往前走了幾步,目光掃向那群灰頭土臉形容消瘦的流民群眾之中!

先是看那些孩子,找了兩圈。項燕又拉了拉項駱的衣角:“看中誰了?”

“沒,就是好奇。”項駱說這話, 便瞧見一個孩子從帳篷裏出來。那是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 消瘦的臉頰依舊能夠看出精致的五官。分明就是夢中殺人的那個孩子!

看見這個孩子項駱就能夠確定了,那個女孩家庭的悲劇是之前發生的事情!

那麽他們這一次來這邊的動機就十分危險了!

可是這邊有那麽多戰士,他們就真的敢在戰士們的面前下手?

項駱站在那裏思考良久, 才聽見旁邊的錢書柔跟那顯然是流民中領頭人說道:“要我說你就不要這麽麻煩了,這姑娘我看著不錯, 跟著我總比跟著你饑一頓飽一頓的強。要我說我還看這個姑娘老實呢, 你非說她更好。你要說她好就她好了,要那麽多糧食我家也沒有啊!”

項駱挑眉,這還涉及人口買賣?擋著戰士眼皮子下頭?

項駱看向解放軍, 解放軍仿佛就明白了他的疑惑,對項駱招招手, 項駱走過去, 解放軍才壓低了聲音道:“聽他們說,那女孩是從搶劫的手裏買過來的,花了點錢。誰要是想收養, 好歹把贖人的錢賠給人家。別讓人家做好事的心寒。”

話說到這裏了,項駱肯定是不信的,卻也不會在這裏就提出來。

“那些孩子還能都這麽來的?”項駱挑眉。

小戰士道:“只有這一個是,還有那邊的兩個孩子是父母也在。他們的意思是,誰家要是想收養,給他們點能去別的地方安身的一點糧食。他們已經沒糧食養活孩子了,再不給點糧食,就只能餓死了。”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官方也不能以人口買賣為由阻止他們。

項駱故意伸手指了一下夢中的那個小男孩:“那個是嗎?”

小戰士點頭後多看了項駱煙:“你咋猜到的?”

項駱笑道:“那孩子長得好看唄。要我肯定舍不得送人。”

項駱又轉頭去看錢書柔。

聽了一會兒也就徹底明白了。錢書柔要領養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小的已經選了,大的原本看中了一個唯唯諾諾的姑娘,就是項駱夢裏主視角的那個女孩。

可流民的領導者卻給錢書柔介紹另一個女孩,就是所謂從土匪手裏救下來的女孩。這女孩差不多就是這群流民裏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人瞧著也溫和,錢書柔被說的有點心動了。

只是這個姑娘是要給錢的,但前面的那一個不要錢。

這兩邊取舍之間,錢書柔就有點拿不準主意了。

錢書柔其人自私自利,怎麽可能就真的會領養個女孩當自家姑娘?

她不過是覺得有利可圖罷了。姑娘領養進來也沒什麽代價,倒是轉手就可以拿捏女孩兒的婚事狠狠要一筆彩禮錢。

錢書柔先前鬧著給人是保媒拉纖,結果把人得罪的狠了,村裏再想著給別人保媒,人家有姑娘的人家看見她就把門堵的死死的。

之前已經吃了曹家的甜頭了,錢書柔就又有些心癢。

好看的能多要彩禮錢,所以錢書柔心底是偏向好看姑娘的,正在討價還價。

項駱回過頭,就在人群裏看見了周振華。周振華正皺著眉看向村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項駱幾步走過去,周振華看見了項駱,眼神覆雜沒開口。

項駱道:“您就不會覺得奇怪嗎?”

周振華沈默些許才道:“能有什麽可奇怪的,解放軍就在這裏,他們還能做出什麽來?”

項駱卻道:“萬一呢?”

周振華沒開口,項駱又道:“至少再觀察兩天吧,大不了村裏給他們吃兩天飯。”

這話要是兩個月前說,周振華肯定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村裏哪有那麽多糧食?不過前不久接到上級的誇獎,特意多送了些救援物資。請這百十來號人吃兩天飯是足夠的。

問題是多養兩天就能看出端倪了?

項駱也不想太出風頭,畢竟這樣的事情就接近於未蔔先知了。之前因為預言末世的事情依舊夠吸人眼球的了,那次能用托夢糊弄過去,這次可不行。

項駱剛要轉身離開,剛好迎面遇見了蕭一鳴。

蕭一鳴明顯是奔著項駱來的,走進來,對著項駱點點頭。

“你覺得不對勁?”蕭一鳴的語氣也不僅僅是疑問,明顯是篤定的。

項駱道:“這世道任何人都不能輕易相信。能逃難到這裏的,更不會是普通的可憐人。”

這世道可憐人太多了,就算是村裏,也有相當數量的可憐人。要是可憐這兩個字就能成為一個人的免罪金牌,就不用再懷疑了,那夢中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蕭一鳴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項駱挑眉:“想應對的辦法了嗎?”

蕭一鳴道:“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做主。這不找你商量來了嗎?”

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蕭一鳴好像一直都十分熱衷於來找項駱商量事情。

項駱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看著那麽聰明了。不過人家過來個問他了,項駱也算有個光明正大說想法的機會。

“他們既然是沿路逃過來的,這一路上就一定會留下什麽痕跡。”

蕭一鳴點頭:“是個辦法。就是要用村裏公糧養他們幾天了。”

這些災民是沒多少糧食的,而且也說了,等給孩子們找好了人家,就聽從官方的安排去分配的地方。這期間,村委會也算是官方,有責任負責他們處理完事情以前的吃喝。

而這些糧食,其實算起來應該是全村的。雖說村裏當前不缺糧食了,可讓外人長時間吃本村的糧食總不是好事。

“那也比大意失荊州來得好。”項駱說完就轉頭離開了。

第二天項駱又去村口,村口的人已經明顯少了。項駱也沒去問戰士們,而是聽了半晌墻角看別人怎麽說。

昨天原本有幾家都要帶孩子走了,只是解放軍那頭忽然下令說要再觀察兩天。他們都說了,那些原本跟流民們說好了的人們雖說不太滿意,卻也不會說什麽,左右幾天而已,至於那些流民們聽說給供吃,就更沒異議了。

只是其中有個意外,那就是錢書柔。

昨天錢書柔美滋滋的領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要去登記帶走,戰士們就攔了一下。

錢書柔是專業不講理的,哪裏就管什麽軍人不軍人的了?生怕今天不領走,明兒就被出價更高的人帶走了,撒潑打滾的說解放軍欺負人,就是不想要讓她有個閨女養老。

戰士們一個個端著木倉對這樣的潑婦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這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不像被感染喪屍病毒要帶走的那樣黑白分明,就不可能鳴木倉警告。可人一鬧起來,這村口人來人往這麽大的人流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鬧了半天,村裏人都過來勸戰士們就此算了,跟這樣的潑婦不值當。

最後給兩個女孩做了詳細的登記,這才放進去。

錢書柔一聽說可以帶走了,立刻擦幹了眼淚跟沒事人似的站起身領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走了。

她像打了勝仗似的得意,昨天帶回去,今天一早就去找村裏條件好的幾家談論婚事去了。

戰士那頭已經派人沿路查看去了,這兩天就能得到消息。錢書柔這個是自己撒潑打滾強力要求的,加上又是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最多是平時多看兩眼,戰士們也不好做別的太多事情。

項駱當天回去就跟祝炎說了,當時剛好安維去斜對面跟李寶國父女商量菌包重新開業的事情。

“為他們擔心了?”祝炎挑眉。

項駱沒開口,只是肯定道:“那群人目的一定不單純,而且是一夥亡命徒。”

只是沒有證據,項駱也不能主張直接將人趕走。

總不能實話實說。

“你覺得你能把你夢裏都說出來,或是自己摸到什麽證據證明嗎?”祝炎問。

項駱一怔,輕輕搖搖頭。

祝炎道:“那你還糾結什麽?警告村長,給軍方出主意。這兩個都是你力所能及,且僅能做到的。你又不是大羅神仙,誰也沒規定你必須普度眾生。你該做的都做了,解放軍該做的也都做了。人是錢書柔自己哭著喊著也要帶回去的,常言道: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她因為領女孩回去有任何後果都與你沒關系,你想那麽多幹什麽?她給你找的麻煩還不夠多?”

話說到這裏,項駱已經無話可說了。

祝炎說的字字句句都占理。

只是一想到夢境中的慘狀可能在現實之中出現,項駱就覺得頭皮發麻。

可除了頭皮發麻還能做些什麽?

其實這樣的世道,能夠單純的保證自己不會有什麽危險就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了。

不得不說,項駱真的是日子過得越久,越離不開祝炎。

項駱打五年前算起,就是個愛鉆牛角尖的人。而且可能是眼界止步於十八歲的那個夏天,想事情容易被局限。

可誰家少年不熱血呢?

有了祝炎,項駱一些想法就有了框架和遠方。能讓他少走太多的彎路。

“但願查情況的解放軍能快點得到結果吧。”項駱說了這麽一句,也就不再說了。

祝炎看了項駱一眼,二人就各自找活幹去了。

最近這半年來幹的活多,二人也習慣了勤奮。而且眼看菌包要恢覆銷售,有他們二人忙的時候。

項駱跟項建國到底是骨肉血親。縱使從前有再大的矛盾也是打碎了骨頭連著筋。

能不來往,不管不顧,才是項駱能做到的極限。他不可能真的盼望項建國一家倒黴出事。

他終究不是個狠毒的人呢。

可祝炎不一樣。

打從進村開始,他就見識到了錢書柔的本事。後來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項駱只經歷過世態炎涼,卻沒有經受過親近之人的腥風血雨。可祝炎再清楚不過,最親近的人,往往才是最容易害你的人。

如果是過去,只要搬進城裏,相互平日瞧不見也就算了。末世人心思變,像錢書柔這樣的人,不盡早解決遲早會有大問題。

只是這樣的話,只能是祝炎一個人算計。他不會帶上項駱,更不想許多年後項駱想起當前的種種會有愧疚之心。

所以,這個惡毒的角色,祝炎一個人就夠了。

這一天錢書柔就帶著姑娘走了好幾家,讓領養的姑娘跟菜市場的大白菜似的被人挑三揀四。

她美滋滋的算計著彩禮的錢夠吃多久的,卻不知已然禍事臨門。

項駱當天夜裏睡下沒一會兒就聽見了警報器的響聲。項駱睡得正香,煩躁的起身將警報器關了,回頭祝炎迷迷糊糊的要坐起來,被項駱一把按了回去:“你先睡。”

“出事了?”祝炎問了句。

“應該是,我去就行了。”項駱穿好了衣服才出去,開大門看是同村的一個大爺。

“你怎麽才出來的!快跟我過來,出大事了!”

“什麽事啊?”項駱打開了太陽能手電,這個平時就放在陽臺上曬著,晚上照明倒是夠用。

有了手電,前路一下子就亮堂起來了。

來傳消息的人羨慕的看了一眼地上有點陌生的光,才道:“你三叔家出事了!他家不是要領養姑娘嗎?結果姑娘抱著孩子就要跑!鄰居老孫家小夥去幫忙,就被那個姑娘給攮(捅)死了!”

項駱知道要出事,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那孩子呢?”項駱忙問。

“孩子追回來了,不過搶孩子的時候撞到腦袋了,現在還沒醒呢!哎呦,這就一個亂,你快過去看看吧!這也是你們項家的事情。”

就算項駱跟項建國一家不來往,那也是骨肉關系,那邊出什麽事,項駱這個親侄子,又是下一輩的長子嫡孫必須到場。

項駱回頭關好了門就隨著傳信的人往村裏走。

擡頭看看月朗星稀的天空,前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見,其實不打手電也能看見路。

這樣的月光之下,本不該是藏汙納垢的天氣。

想到那個噩夢,項駱心裏不是滋味,加快了往那邊走的步子。

等到了,項駱才發現情況比想象的要糟糕。

項建國家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戰士正在給項建國包紮。項建國被刀子捅了大腿,剛被擡上炕,小孫子項宗延頭上有血,還沒醒,錢書柔就抱著孩子,有血呆滯的看著虛弱的項建國。

家得角落裏,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瘦弱得很,穿著一身明顯大了兩圈的幹凈衣服,臉被曬得黝黑,仿佛怎麽也洗不幹凈,可那五官卻能瞧出來精致的很。

顯然是錢書柔要收養給自家孫子當媳婦的小姑娘。

項駱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這時候院子外響起了哭天搶地的聲音。

“佳宇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啊!你怎麽就這麽沒了!你讓媽怎麽活啊!就讓你別出去別出去,你怎麽就不聽啊!”

項駱剛剛被急著拉進屋子裏,聽見外面聲音,與項建國對視了一眼,就轉身去看了。

這本是錢書柔一時貪心引狼入室,結果卻造成了鄰居家死了兒子。

項駱出門,也沒打手電。

月光下,一個頭發散亂的老太太附在屍體上痛哭失聲,旁邊還坐著個女的,歲數不大正掩面哭著,瞧不清臉。

周圍只剩下處理情況的戰士,和一些過來看熱鬧的人。

有的老太太過來勸兩句,這不勸不要緊,劉家老太太一聽就罵上了。

“我兒子都沒了憑什麽不讓我哭!他就該死嗎?最不該死的就是他啊!那錢書柔就是個喪門星!好好的幹什麽不好,非要作死收留女孩,不就想著當人口販子賣錢嗎?結果她孫子被抱走了是她的報應,我兒子就是好心去幫忙就死了!為什麽捅死的不是她!我兒媳婦才剛懷孕啊!就留下我們娘倆日子怎麽過啊!錢書柔這喪門星走哪裏都沒有好事!怎麽就不下個雷把她給劈死啊!”

老太太聲淚俱下,周圍人一聽說他家的情況,也不禁紅了眼眶。

這原本一家三口,兒媳婦懷了孕,正是美滋滋郭小日子的時候。偏偏兒子心眼好,聽見鄰居出事了就去幫忙。結果人家沒什麽事,自己家裏頭卻沒了頂梁柱。

這小媳婦才結婚不久,剛懷孕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一下子就成了個懷了孕的寡婦,她一個女的跟著婆婆以後要怎麽帶孩子?

可再怎麽說,孫家兒子也是自己出來的,不是項建國一家給拉出來了。

人死了,項建國家是該有表示,可一不是項家給捅死的,二也不是項家主動要求他出來的。

這人死了,也只能是白死。

可在場的人雖說都這麽想著,可面對一個死了獨生子的老太太到底心懷憐憫,也沒人會沒眼力見的說出來。

這時候不遠處有個小姑娘好像低聲說了什麽,領著小姑娘的女人臉色一變,當即扯著小女孩往家走,旁人問她怎麽了,女人只說是女兒冷了鬧著要回去。

項駱不明所以探頭看了一眼。

項駱距離較遠沒聽見,不過當時距離女孩比較近的人聽見了小姑娘的嘟囔。

小姑娘說:

“我看見項爺爺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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