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牛大驚，連忙分開人群往前擠去，站在門口往裏望，能看到賭坊裏頭一片狼藉，地上還有四散的血跡和牌九色子等物……

賭坊裏面還有不少穿著皂色的官差制服的人在來回查看。

仿佛感覺到有視線投來，其中一名官差站定身子轉頭望向石金牛站立的方向。

他不由得嚇了一跳，面色一白連忙又往後退入人群中。

周圍亂哄哄的，說什麽的都有，大多都是看熱鬧的多。

而石金牛心跳劇烈，很是忐忑不安：這尹大錢將葉家眾人給放了回去，而賭坊這邊又剛被血洗，這幾件事的時間點也未免太湊巧了？

就他那簡單的腦子而言，再深奧一點的分析就完全做不到了，六神無主的石金牛左思右想之下，決定還是趕緊先行離開，去尋柳如燕討要主意才是上策。

匆匆從人群中往外擠的石金牛全然沒有註意到，在他沒有留意到的墻角陰暗處，已經有一雙鷹隼一般的視線盯上了他。

石金牛一路慌慌張張地往回走，在以往約定好的街角大樹下等了好久，暗號也放了好幾次，從天色尚亮等到天色將晚都不見蘇家後門有什麽動靜。

他愈發焦急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後索性上前去就要敲門。

走了幾步又猶豫了，貿貿然的就這麽去敲蘇家的門，自己畢竟是個外男，會不會不太好？

可是他今天見不著柳如燕，總歸是心底裏很不安。

於是他鋌而走險，還是用了之前那一招——翻墻。

蘇家那院墻並不算太高，對於石金牛的體格來說基本不費什麽力氣就翻了進去。

蘇家的人口也不多，這個時間大家都剛用了晚膳，院子裏沒什麽人出來閑逛。

石金牛站在後院墻角邊撓了撓頭，之前柳如燕是住在西邊的小院，現在做了蘇清山的妾室，不知道是否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呢……

他索性硬著頭皮先往原先住的小院尋摸去，到哪兒不見人再說。

“你幹什麽？”

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冷冷地響起。

石金牛一怔，隨即驚喜地笑著迎上前去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壓低聲音說道：“燕兒！我好想你啊燕兒……”

沒想到話未說完，柳如燕冷著臉“啪”一下將石金牛的手打到一邊，壓低音量怒斥道：“你這是想害死我嗎！你又翻進來做什麽！”

石金牛被罵得一楞一楞的，連忙委屈地向要解釋：“不……不是的……我是真的有事……”

柳如燕小臉鐵青，秀眉緊蹙，雙眸冷冷地瞥向石金牛：“尋個安靜避開人的地方說話。”

隨即自己先轉身往屋後僻靜處的假山而去。

石金牛耷拉著腦袋緊跟在後面。

到了屋後的假山背面，柳如燕左右環顧一下，然後才冷冷地沖石金牛說道：“行了，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

石金牛本來就很怕柳如燕，小心翼翼地擡目觀察了一下柳如燕的神情，乖乖地將下午時分去賭坊見到、打聽到的事情都說了個遍。

柳如燕原本面色很不耐煩，隨著石金牛的敘述她的臉色越來越嚴肅，到最後甚至有些發白起來。

石金牛見她面色不太好，關切地上前想要扶著她：“燕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先別與我說話……”

柳如燕粗暴地一揮手，打斷了石金牛的話語與動作。

她擡手扶著身邊假山石，手下的觸感粗糲冰冷，一如她此刻心中的感受，冷冰冰的。

咬了咬仔細塗抹了口脂的粉唇，她心中有種許久未有過的不安感逐漸浮上來：這前腳葉家上下毫發未傷被官衙放了回去，後腳賭坊就被血洗了……這其中到底是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這幾件事越想越覺得有點令人深思，或許……關鍵點在於——尹大錢？

她沈聲問身側一臉擔心的石金牛：“你對那個縣令尹大錢有多少了解？你且將上回如何與尹大錢接洽的事情都告訴我，不要錯漏細節。”

石金牛撓了撓頭，邊回憶邊說了起來。

原來之前與尹大錢見面的確是賭坊的混混“獨眼”幫忙牽的線。自古官商勾結，尹大錢也不例外。

“獨眼”幫著剛上任的尹大錢平過不少事兒、進了不少貢，作為回報尹大錢也沒少給“獨眼”開方便之門。

之前石金牛尋到“獨眼”那邊，說是要搞垮葉家，還提到了葉桃花手中有很賺錢的制防水布的方子，問“獨眼”有沒有興趣。

“獨眼”之前便與葉桃花結下了梁子，礙於上回趙鐵的面子才勉強按捺下去，現在一聽石金牛說不但可以搞倒葉家還能有錢可賺，當即應了下來，當天晚上就約了尹大錢見面說這事兒。

尹大錢正愁自己賺的錢不夠多，一聽“獨眼”尋自己搞的這件事，估摸了一下應該可行，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當即就邊喝酒邊謀劃了起來。

後來便有了憑空冒出來的魯氏布坊的“魯大”來狀告葉家謀奪制布方子一事。

只是不知為何，尹大錢突然就將人給放了。

聽到這兒，柳如燕一顆心沈甸甸的，沈默著不發一言。

石金牛見面前的嬌弱女子不說話，自己也有些不安地在一旁站著，半晌才吶吶地低聲說道：“燕兒，咱們該怎麽辦？”

柳如燕美眸低垂，面無表情地說道：“——現下，咱們還是先以不變應萬變，不要打草驚蛇了。”

石金牛一楞，眨了眨眼說道：“那是？”

“也就是你先回去，這些日子夾著尾巴安生著些，我不尋你你也別來尋我。”

聽明白了柳如燕的意思，石金牛雖然很想告訴面前近在咫尺的女子自己有多想念她，可是視線觸及她冷冰冰的神情時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而不舍地說道：“好吧……我聽你的……”

柳如燕話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離去。

石金牛一直戀戀不舍地看了她的背影幾眼，然後才按原路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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