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有些發怔，感覺口唇發苦：“難道……難道真的無力回天？”

“這倒也不是。”宋關冷不丁接了一句話。

接觸到面前少女驚異的目光時，宋關點了點頭又重覆了一遍：“對啊，的確不是，我現在不就正在研究新的藥材嘛。據我這些天的研究，發現突結草的功效很是令人驚嘆。”

宋關邊說邊回身從案前的草藥筐子裏尋出幾株突結草遞到桃花面前：“這東西，興許可以救你娘和她腹中孩兒的命。”

說罷嘩啦啦地說了一堆藥理的東西，直聽得桃花一楞一楞的，最後按著生疼的太陽穴擺了擺手艱難地說道：“你就告訴我，這東西是不是能救命就行？”

宋關這才止住話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可以，但是我需要時間再細細推敲一下藥方。”

聽到這句話，桃花便站起身來往外走，邊走邊無力地拋下一句話：“行吧，那就拜托你了……”

宋關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看著桃花離去的身影，面上的神情轉而嚴肅起來，視線一垂望著桌面上的那幾株突結草輕聲說道：“行不行，全看你的了……”

當天正是集日，鎮上的街道行人絡繹不絕。

葉東伯的驢車回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葉東伯直接讓車夫老圖趕著驢車停到布坊的偏門，這才回身與坐在車廂裏的賀一郎笑著說道：“這位小哥，這邊是咱們葉家的布坊了。”

賀一郎手上一用勁，利落地從車上跳下地，隨即雙手抱拳沖葉東伯致謝道：“謝過東伯，一郎先去辦事。”

說罷便轉身往布坊的側門走去。

他輕輕一推，門紋絲未動，於是轉而輕輕敲了三下門：“有人嗎？”

等候片刻，還是沒有人來回應，他手上的力度稍微加重一些覆又敲了三下，依舊沒有人來開門。

賀一郎皺了皺眉，左右張望了一下，幹脆繞到布莊的前門徑自走了進去。

店內只有一個店小二無精打采地坐在櫃臺後面，一開始還沒有見著有人進來。

賀一郎見狀上前去搭話道：“這位小掌櫃，請問老掌櫃的在嗎？”

店小二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站起身來搓了搓眼睛問道：“這位大哥，老掌櫃的在後頭布坊呢，您可是要辦些什麽貨？”

聽小二這麽說，賀一郎便拱了拱手有禮地應道：“老掌櫃的就不找了，我是從葉家莊子上過來尋布坊的陸詳師傅有事。”

一聽是從莊子上來的，小二口中哦了一聲，手往後擺了擺：“從這個門往後一直走便是布坊了，陸叔正在後頭忙著收拾東西呢，進去一問就知道了。”

說罷又恢覆無精打采的模樣坐在櫃臺後打起瞌睡來。

賀一郎不由得多瞅了那個小二幾眼，但是心中還是辦事要緊，便往後頭走去。

剛踏入天井便聽到後頭叮咣有聲，仿佛正在拆卸些什麽物件。

直到踏上布坊的門檻，才看到大約七八個工匠正圍著兩臺奇形怪狀的裝置敲敲打打，其中的一臺已經拆得差不多了。

他站著看了一會兒，走到一個發須都有些發白的漢子身側拱了拱手朗聲問道：“這位大哥，請問陸詳師傅可是在此？”

那漢子聞聲轉過頭來，奇怪地上下打量了賀一郎幾個來回這才應道：“我便是，你是？”

一聽說站在自己跟前的這個人便是陸詳，賀一郎忙從懷中拿出一牛皮紙包著的信雙手奉至陸詳面前道：“陸師傅您好，我叫賀一郎，從流水村的莊子上來的，小姐托我給您遞封信。”

一聽是從莊子上來的，陸詳面色一肅，當即就有些緊張起來。

他快速地左右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拉著賀一郎就往旁邊無人處走。

賀一郎被他這有些神經兮兮的舉動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也只是眨了眨眼不發一言。

陸詳盯著賀一郎黝黑的雙眸壓低聲線說道：“聽說小姐和夫人都到莊子上長住了？”

賀一郎點了點頭應道：“確有此事，所以才讓我送信來了。”

陸詳面上帶著些愁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只是苦了小姐了。”

他搖了搖頭，當著賀一郎的面就把信拆開了。

在陸詳看信的空兒，賀一郎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視線停留在不遠處那幾個正在拆卸那個奇怪裝置上。

他忍不住發問道：“陸師傅，那幾位小師傅們正在拆的是什麽啊？怎麽形狀以前從來沒見過？”

陸詳邊看信眉頭漸漸緊皺，隨口回道：“那是小姐的心血。”

“小姐的心血？”

賀一郎不由得重覆了一句。

陸詳放下手中薄薄的信紙，擡起頭看了賀一郎一眼，轉而望向那堆裝置嘆道：“是啊，小姐的心血啊。只可惜現在都完了……”

說罷眼神中還隱隱有些水光，這讓賀一郎心中的疑惑更甚。

一貫沈默寡言的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可是陸詳卻自己主動打開了話匣子：“小姐在信裏也說了，你是可靠的人，那麽我也就不瞞你了，這裝置是咱們做防水布的刷蠟裝置，小姐為何去的莊子、還有在莊子上長住的原因我都知道了，原以為這父女間的爭執總是會好的，大不了過幾天老爺氣消了便回來了，誰想今天一早老爺就親自過來，看了這裝置大發雷霆，讓我帶著人馬上拆掉……”

說到這裏陸詳難過得有些說不下去了，緊抿著的嘴唇甚至有些微微發抖，連帶著下巴的胡子都輕微地顫動起來。

陸詳這人素來沒有什麽愛好，唯一要說的話也是真的熱愛自己的行當，那些裝置都是他親手繪圖、一錘一刀地辛苦拼裝起來的，當初裝置第一次運轉起來，吞進去米白色的棉布吐出來的是已經刷好蠟層的防水布時，他心中那巨大的欣喜與滿足感簡直無法言說。

可是現在葉元和說拆就拆，而且完全不聽任何的解釋，這讓他的心裏怎麽可能好受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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