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艱澀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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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在地窖時自己曾在照料發燒的王公子時輕聲哼唱過的一首家鄉方言歌曲。
每個地方都有地方方言小調，這沒什麽出奇之處。
奇就奇在桃花當時唱的是定城同興鎮的方言小調。
定城地方不大，但是因為村鎮與村鎮之間都隔著大大小小的山坡，自古以來的交通就不算太便利，因此村鎮彼此之間的方言都有頗大的不同，甚至有人戲稱翻個山坡就聽不懂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而桃花出生及生活的同興鎮的方言則算是整個定城裏口音最重、最為艱澀難懂的，加上同興鎮人口不算多，老百姓多願意留在家鄉安居樂業，因此外界對同興鎮的語言所知不多。
在昏暗氣味憋悶的地窖裏久了，人也會變得低落及昏昏欲睡。
蘇清河早已尋了個角落隨意躺下便睡，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而靠墻而坐的桃花好幾次都快要睡過去了，但又連忙強撐著睜開眼，畢竟不能全都睡熟，總歸是要有個人醒著為妙。
為了打起精神，她便用很低很低的音量哼起了家鄉方言的歌謠。
花打苞，阿姐紡線；
花開了，阿姐織布；
花謝了，阿姐繡花；
結果了，阿姐穿衣尋阿娘……
唱得幾句，瞌睡雖然減輕了很多，但是她自己心中倒是平添了幾分惆悵，不由得生生住了口。
唉，真不該唱這首歌，倒讓自己更想念娘了……
她長長嘆了口氣。
身邊響起細微的窸窣聲。
她耳根一動循聲望去，原來是睡在草垛上的王公子醒轉來了。
桃花連忙用左手微微撐起身子往他那邊湊了湊，低聲問了句：“王公子，可是需要飲水？”
王公子緩慢地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了，聲音中的沙啞似乎輕微了些：“你，是定城人？”
桃花不疑有他，點點頭應道：“嗯，公子知道那兒麽？”
王公子沒有直接回答，桃花心想，定城這般小的地方，這倒未必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因此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只是過了好半天，久得桃花幾乎都以為他已經重新睡著了，王公子才又重新慢慢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我知道定城。”
“哦？”這倒勾起了桃花談話的性質，將視線投向王公子線條完美的側臉。
王公子話不多，寥寥數語便說清楚了原委。原來將王公子從小帶大的乳娘便是出身定城，小時候經常用定城方言哼歌曲哄他，因此才能辨別出來桃花哼唱的那首是定城方言歌謠。
末了王公子還說了句：“同興鎮的方言我也能聽懂一些。”
當時桃花並沒有在意，可是現在這般情形之下，在地窖時與王公子的尋常閑聊倒是令她心生一計。
她快速地前後捋了捋思緒，當即心中有了章程。
定了定神，桃花沖耶律吉術笑笑，用脆生生的聲線說道：“奴婢何德何能得陛下這般幫助，實是感激不盡，只是這屋子裏確實太悶氣，奴婢收拾東西還得再耽擱一會兒，不如將窗戶稍微打開透透風？”
耶律吉術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隨即便轉身走到了桌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桃花會意，快步悄聲走到堆放著蘇清河鋪蓋被褥的小幾旁，一推手便打開了窗戶。
外間新鮮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悄無聲息地湧進了憋悶灰暗的屋內。
桃花無暇顧及這些閑事，她一面用窗戶撐子把木窗扇支棱好，一面快速地用雙目打量著窗外的景色。
這個窗戶是整個房間內唯一的一扇窗，是面向後院的窗戶——而後院不遠處便是地窖。
從桃花的角度望去，甚至能看到地窖旁的那塊灰色的大石頭。
她心中一喜，看來自己沒記錯！
但是隨即桃花又強行收斂了自己的喜意，心中不住叮囑自己：葉桃花，你要穩住！
隨即故作輕松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過身來笑吟吟地望向耶律吉術說道：“陛下，您聽過奴婢唱歌嗎？”
耶律吉術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嗯？”
桃花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雙目彎彎眼波流轉：“陛下既然說日後會去定城走走，那麽奴婢便先給陛下唱只定城的歌謠可好？”
說罷便倚在窗欞邊上輕咳了一聲唱起歌來。
少女的嗓音婉轉脆嫩，用艱澀難懂的方言唱起了簡單而明快的鄉間歌謠。
雖然眼前的這個女子未得到自己同意就擅自唱起歌來，在耶律吉術過往的人生中這樣的情形也並不是沒有遇到過。
狼國的女子作風彪悍開放，根本不吝嗇於向心愛的人展示自己的各種美好。區區的獻歌算什麽，更出格的比比皆是，何況對象是身居高位英俊年少的耶律吉術。
但是耶律吉術卻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嘴上不說什麽，但是幽藍的眸子卻一瞬不閃地緊緊鎖定在那個嬌柔的身形上。
他穿著黑色盔甲的右手支棱在塗著黑漆的木桌上，修長有力的手指虛撐著自己線條堅毅的下巴，唇角不由得勾起一彎不易察覺的笑意。
相較於桌畔靜靜聆聽的男人，桃花可算是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緊攥著窗沿的左手都不自覺地用指甲在木條上摳出痕跡來。
無論她如何保持表面的平靜，但是曲調尾音都仍舊有些許發顫。
同興鎮的方言算是整個定城最為艱澀難懂的，她冒險把那首在地窖裏時唱過給王公子聽的鄉間小調歌詞改了，並冒著殺頭的危險在歌詞裏傳遞出狼兵要抓拿王公子的信息：
花打苞，阿哥莫來；
花開了，阿哥躲開；
花謝了，阿哥小心；
結果了，豺狼尋哥莫出來……
她邊唱邊用雙眸在窗外四處搜索著，既怕王公子聽到聲音尋出來，又怕他聽不到，心情很是覆雜。
反覆唱了兩遍後，桃花怕引起耶律吉術的懷疑，於是便停了下來，她最後瞥了一眼地窖方向，那邊還是毫無動靜。
她便有些悻悻然地回轉身來。
“呀……”
一轉頭，毫無防備的她便撞在了一堵堅實的“墻”上，慣性之下桃花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眼看就要撞到窗沿的木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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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地方都有地方方言小調，這沒什麽出奇之處。
奇就奇在桃花當時唱的是定城同興鎮的方言小調。
定城地方不大，但是因為村鎮與村鎮之間都隔著大大小小的山坡，自古以來的交通就不算太便利，因此村鎮彼此之間的方言都有頗大的不同，甚至有人戲稱翻個山坡就聽不懂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而桃花出生及生活的同興鎮的方言則算是整個定城裏口音最重、最為艱澀難懂的，加上同興鎮人口不算多，老百姓多願意留在家鄉安居樂業，因此外界對同興鎮的語言所知不多。
在昏暗氣味憋悶的地窖裏久了，人也會變得低落及昏昏欲睡。
蘇清河早已尋了個角落隨意躺下便睡，不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而靠墻而坐的桃花好幾次都快要睡過去了，但又連忙強撐著睜開眼，畢竟不能全都睡熟，總歸是要有個人醒著為妙。
為了打起精神，她便用很低很低的音量哼起了家鄉方言的歌謠。
花打苞，阿姐紡線；
花開了，阿姐織布；
花謝了，阿姐繡花；
結果了，阿姐穿衣尋阿娘……
唱得幾句，瞌睡雖然減輕了很多，但是她自己心中倒是平添了幾分惆悵，不由得生生住了口。
唉，真不該唱這首歌，倒讓自己更想念娘了……
她長長嘆了口氣。
身邊響起細微的窸窣聲。
她耳根一動循聲望去，原來是睡在草垛上的王公子醒轉來了。
桃花連忙用左手微微撐起身子往他那邊湊了湊，低聲問了句：“王公子，可是需要飲水？”
王公子緩慢地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了，聲音中的沙啞似乎輕微了些：“你，是定城人？”
桃花不疑有他，點點頭應道：“嗯，公子知道那兒麽？”
王公子沒有直接回答，桃花心想，定城這般小的地方，這倒未必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因此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只是過了好半天，久得桃花幾乎都以為他已經重新睡著了，王公子才又重新慢慢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我知道定城。”
“哦？”這倒勾起了桃花談話的性質，將視線投向王公子線條完美的側臉。
王公子話不多，寥寥數語便說清楚了原委。原來將王公子從小帶大的乳娘便是出身定城，小時候經常用定城方言哼歌曲哄他，因此才能辨別出來桃花哼唱的那首是定城方言歌謠。
末了王公子還說了句：“同興鎮的方言我也能聽懂一些。”
當時桃花並沒有在意，可是現在這般情形之下，在地窖時與王公子的尋常閑聊倒是令她心生一計。
她快速地前後捋了捋思緒，當即心中有了章程。
定了定神，桃花沖耶律吉術笑笑，用脆生生的聲線說道：“奴婢何德何能得陛下這般幫助，實是感激不盡，只是這屋子裏確實太悶氣，奴婢收拾東西還得再耽擱一會兒，不如將窗戶稍微打開透透風？”
耶律吉術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隨即便轉身走到了桌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桃花會意，快步悄聲走到堆放著蘇清河鋪蓋被褥的小幾旁，一推手便打開了窗戶。
外間新鮮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悄無聲息地湧進了憋悶灰暗的屋內。
桃花無暇顧及這些閑事，她一面用窗戶撐子把木窗扇支棱好，一面快速地用雙目打量著窗外的景色。
這個窗戶是整個房間內唯一的一扇窗，是面向後院的窗戶——而後院不遠處便是地窖。
從桃花的角度望去，甚至能看到地窖旁的那塊灰色的大石頭。
她心中一喜，看來自己沒記錯！
但是隨即桃花又強行收斂了自己的喜意，心中不住叮囑自己：葉桃花，你要穩住！
隨即故作輕松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過身來笑吟吟地望向耶律吉術說道：“陛下，您聽過奴婢唱歌嗎？”
耶律吉術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嗯？”
桃花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雙目彎彎眼波流轉：“陛下既然說日後會去定城走走，那麽奴婢便先給陛下唱只定城的歌謠可好？”
說罷便倚在窗欞邊上輕咳了一聲唱起歌來。
少女的嗓音婉轉脆嫩，用艱澀難懂的方言唱起了簡單而明快的鄉間歌謠。
雖然眼前的這個女子未得到自己同意就擅自唱起歌來，在耶律吉術過往的人生中這樣的情形也並不是沒有遇到過。
狼國的女子作風彪悍開放，根本不吝嗇於向心愛的人展示自己的各種美好。區區的獻歌算什麽，更出格的比比皆是，何況對象是身居高位英俊年少的耶律吉術。
但是耶律吉術卻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嘴上不說什麽，但是幽藍的眸子卻一瞬不閃地緊緊鎖定在那個嬌柔的身形上。
他穿著黑色盔甲的右手支棱在塗著黑漆的木桌上，修長有力的手指虛撐著自己線條堅毅的下巴，唇角不由得勾起一彎不易察覺的笑意。
相較於桌畔靜靜聆聽的男人，桃花可算是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緊攥著窗沿的左手都不自覺地用指甲在木條上摳出痕跡來。
無論她如何保持表面的平靜，但是曲調尾音都仍舊有些許發顫。
同興鎮的方言算是整個定城最為艱澀難懂的，她冒險把那首在地窖裏時唱過給王公子聽的鄉間小調歌詞改了，並冒著殺頭的危險在歌詞裏傳遞出狼兵要抓拿王公子的信息：
花打苞，阿哥莫來；
花開了，阿哥躲開；
花謝了，阿哥小心；
結果了，豺狼尋哥莫出來……
她邊唱邊用雙眸在窗外四處搜索著，既怕王公子聽到聲音尋出來，又怕他聽不到，心情很是覆雜。
反覆唱了兩遍後，桃花怕引起耶律吉術的懷疑，於是便停了下來，她最後瞥了一眼地窖方向，那邊還是毫無動靜。
她便有些悻悻然地回轉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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