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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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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真的大條了。

糧行內,嚴孟軒半醉半醒的癱坐在椅上,伸手指著急奔入店的袁檡跟嚴沁亮,對那些他從賭坊帶回來的幾名大漢說:「瞧瞧,這一對醜男女,男的叫『無言』,女的則是『無鹽』,是不是絕配?哈哈哈……」

「哈哈哈……」幾名大漢哄堂大笑。

但除了他們,在場的其他人,包括一些上門的客人都笑不出來。

小曼氣炸了,但見主子沒說話,她又瞪向談起生意經就頭頭是道的醜一,卻見他也封口,是怎樣?

說的話真傷人啊!雖然,在初初被取了無言這個名字時,袁檡也想到了無鹽之貌,但那是未了解嚴沁亮之前,此時,他冒火的黑眸,瞪視著嚴孟軒,再想到嚴孟蓉,要讓嚴沁亮擺脫這種不公平待遇生活的欲望越來越強烈。

「不管是無言或無鹽,都比老是伸手要錢的少爺乞丐要強上太多。」他眼神鷲悍的道。

嚴孟軒臉色丕變,拍了桌子一下,「你說什麼?!」

他冷笑,「我有說錯?在座的沒人像你這個敗家子一樣,手心永遠向上,跟一個乞丐有何差別?」

嚴孟軒眼眸半瞇,握拳就起身上前想要揍人,無奈喝太多酒,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只能道:「給我滾出去!你這醜八怪憑什麼教訓我?本少爺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

幾名大漢見狀原本還嬉皮笑臉的,但在看到袁檡那一雙氣勢迫人的黑眸時,很快的交換一下目光,其中一人立即走上前,「嚴少爺,銀票拿來,我們還有活兒要幹。」

嚴孟軒撇撇嘴角,指著嚴沁亮,「給錢。」

「乞丐!」袁檡不屑的冷嗤一聲。

他臉色鐵青,又看到嚴沁亮杵著不動,氣得朝她大呼小叫。「你幹什麼?本少爺不過去賭場溜達溜達,花了一點點錢,你不給錢是怎樣?要讓本少爺丟臉嗎?!」

「可是上回……那些單據都還沒完全還清。」她壓抑著已在胸口燃燒的怒火,先是嚴孟蓉,現在是嚴孟軒,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忍下去。

偏偏有人在這時候,再提一桶油澆上來,「看到了吧,你再讓他們予取予求,憑你一己之力能護得了嚴家糧行?這些烏煙瘴氣的鳥事將永無止境,當你累到老死,也只能跟嚴家列祖列宗跪地謝罪,你覺得呢?」袁檡以只有她聽到的聲音道。

到此爲止了!她雙手倏地一握,一連深吸好幾口氣後,才一字一字的對著嚴孟軒道:「我不能給也不會再給,但從今天開始,只要你每天在店內當夥計,一次三個時辰,我會給你工資,讓你償還賭債。」

「哇,嚴少爺一下子淪落爲夥計,看樣子回到百花樓,花魁的房間是進不去了。」

一名大漢出言調侃,讓嚴孟軒的俊臉漲得紅通通的。

「哼,她是什麼東西?這糧行是我的,我要怎麼花錢是我的事,就算將糧行賣了,也是我說了算!」他氣呼呼地走到櫃臺,粗魯的推開帳房,伸手就要拿抽鬥的銀票,但破天荒的,嚴沁亮上前早一步搶走銀票,頭一回語氣堅定的瞪著他,「這不是你的錢,要錢自己賺!」

這根本是要讓他下不了臺!嚴孟軒惱羞成怒,突然將抽鬥、算盤就往她砸過去——

「砰!乒乒乓乓——」

袁檡動作迅速的一把將她拉開,但沒打到她,嚴孟軒更火了,幹脆將桌椅一張張的踢翻,就連備給客人飲用的茶水杯也全摔落在地,砸得一地碎片狼藉,讓店內頓時亂成一團。

客人慌慌張張的閃躲逃離,有客人尖叫著跑出店外,嚴沁亮想去阻擋嚴孟軒,但手臂卻被袁檡緊緊扣著。

「放開我,客人被砸到就慘了!」她看著一名跌倒在地的客人,心急不已。

嚴孟軒丟得氣喘籲籲,對小曼、老帳房等人勸阻的話置若罔聞,在看到袁檡放開嚴沁亮的手,跑到另一邊去扶起倒地的客人時,他趁此機會順手在地上撿起稱重用的秤錘用力丟向背對著自己的嚴沁亮。

「小心,大小姐!」站在門口的小曼嚇得大叫。

嚴沁亮直覺的轉頭,就見那秤錘已直直的朝她的臉飛來,他當下臉色慘白,已經來不及閃開了。

小曼蒙住臉發出尖叫聲,「啊——」

倏地,一個身影似閃電般疾竄上前,就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一手揪住嚴沁亮將她護在自己懷裏,另一手扣住那秤錘。

頓時,衆人傻眼,是眼花看錯了嗎?一向慢吞吞走路的無言竟能移動得這麼快,還能抓住秤錘?!

嚴沁亮喘著氣,她以爲閃不掉了,可——怎麼會是無言救了她?她的心撲通狂跳,呆呆的擡頭看他,但下一秒,她就意識到這姿勢不太合宜,他男性的體溫貼著她,也護衛著她,可男女授受不親啊。

她急急的閃離他溫暖而寬厚的懷抱,習慣性的站到他身前,面對怒氣沖沖的嚴孟軒。

這個笨蛋!黑眸一閃而過一道慍怒的火花,袁檡再度扣住她的手臂。

她一楞,不解的回頭看他,就見他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威脅意味濃厚。在她還困惑不解時,他已經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她這才恍然明白,那一眼是威脅她不準再站到他身前。

她喉嚨酸酸的,胸口卻暖暖的,看著他的背影,第一次意識到他是如此高大又強壯。

嚴孟軒走上前,盡管袁檡的神情淩厲,還露了身手,但他才沒將他放在眼底,他語帶不屑的看向嚴沁亮,「你這只老母雞,我早就知道你在發花癡了,也難怪,只有撿回來的男人才願意要你。」

「你在胡說什麼?」她臉色刷地一白。

「我胡說?誰不知道你到哪裏都帶著他,省吃儉用的買給他吃穿,卻連給個銀兩讓我花用都舍不得,叫我在鄉親面前丟臉!」他臉紅脖子粗的朝她吼叫。

「根本就沒那回事,而是你已經那得夠多了!」她被激的咬牙低吼,但也知道不該再爭執下去,總是在自家店內,姊弟失和對罵,既失態又丟臉。

但嚴孟軒哪管那麼多,就是要羞辱她,「有他多嗎?哼,我看他應該讓你在床上哎哎叫、銷魂呻吟很多回吧,當然……」

聞言,袁檡努力壓抑下來的怒火在瞬間被點燃,漫天蓋地的狂燒起來,他目光一厲,握拳就朝嚴孟軒的肚子狠揮過去。

「噢!」嚴孟軒痛呼一聲,抱著肚子撞到墻上,重摔落地。

衆人再次目瞪口呆,就連嚴沁亮、小曼亦然。

嚴孟軒吃痛地撐起身,擦拭一下嘴角,一見到手上血漬,立刻擡頭就要罵人,但一看到那雙發狠的冷眸緊盯著自己,想要將他碎屍萬段,他悚然一驚,竟然不敢說話。

「這怎麼回事?」

剛下馬車的嚴欣看著店內的一片混亂,還有兒子趴地的慘樣,氣得臉漲紅,急急的扶起狼狽不堪的兒子,又聽到兒子說了聲「是醜八怪打我」。她更是氣得眼冒金星,「你竟敢打我兒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對,而且我更想打你這個明明徐娘半老還不認老,打扮得像年輕姑娘的老妖婆!」袁檡滿口不屑,瞪著她濃妝艷抹的臉更是一臉鄙夷。

圍觀的衆人先是瞪大了眼,接著笑意就浮現眼眸,不過老帳房和小曼等人爲了生計著想,只能努力憋著不敢笑出來。

可是他們不笑,不代表嚴欣看不出來,穿戴得金光閃閃的她又羞又氣,顫抖著手直指著袁檡,「你吃我的、住我的……」

「我吃住你什麼了?嚴沁亮這個庶女吃得好不好,我就吃得好不好,我住的也是嚴沁亮處處可見斑駁的偏僻院落的一個小房間,又幹卿底事?」不理會嚴沁亮拉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他咄咄逼人的繼續道:「嚴家裏,只有她這個有責任心的庶女在忙碌賺錢養家,結果呢,你們這些拿她的錢吃住花用的人卻嫌她黑嫌她醜,極盡欺負之能事,她已過及笄,又有誰在乎她的婚事?」

「她、她可是我們養大的!」被當衆嘲諷,嚴欣氣急敗壞的駁斥。

「是啊,沒有她,這家糧行早就煙消雲散,你應該還沒有白癡到不知你的親生兒女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吧?」他毫不客氣的批評,而某人還用力扯他的袖子要他住嘴。

嚴欣臉色難看,「關你什麼事?還是說你是她的男人,自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對,我就是她的男人!」他還理所當然的承認了。

「好啊!」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則以眼神給他讚許。

而嚴沁亮根本傻了,不僅不扯他的袖子了,還錯愕到連話都不會說。

小曼直覺的用力拍手,但在嚴欣狠狠瞪過去時,馬上從拍手還爲拍袖子,「有灰塵,哈,哈。」

「原來你們早已暗度陳倉,真是傷風敗德。」嚴欣一臉嘲諷。

「少用你淫穢的腦袋來想我跟她之間的關系,我們之間發乎情、止乎禮,不像大夫人,」他冷然的瞪著嚴欣,「趁夜把男人帶回家裏,讓丫鬟把風,在庭院假山行雲雨之樂,卻還能一副理直氣壯的汙蔑他人,臉皮之厚絕非銅墻鐵壁可形容。」

此話一出,氣氛從火爆到凝滯,四周忽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中,不少人聽得冷汗直冒,嚴欣的臉色則是一變再變,青白交錯。

好強!小曼以崇拜的眼光看著袁檡,太帥了!

這些難堪事嚴沁亮都是知情的,事實上,大娘跟金綢坊老板的事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無言將家醜毫不保留的攤在陽光下,還是不夠厚道,「別再說了。」

無地自容的嚴欣惱羞成怒,在看到連兒子都沒挺自己,還一副丟臉的樣子,她歇斯底裏的怒指嚴沁亮,「你、你給我滾出去!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讓野男人給我亂栽淫婦之名,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把整個家業搶走,讓我們露宿街頭,我不會笨到給你機會的,給我滾!馬上就滾!」

「哼!早就迫不及待了。」袁檡看都不看她,一把將心痛如絞的嚴沁亮給拉出了糧行。

嚴欣先是一楞,隨即怒聲咆哮,「好啊!我看你要怎麼活!」

「對,走啊,想要回來,就一路跪著爬回來!」嚴孟軒這下喊得很大聲,隨即想到,「糟了,娘,我們家的銀票還在她手上呢!」

聞言,袁檡率性的拿走嚴沁亮自己都忘了的緊捏在手上的銀票,一把朝那幾個討債不成退到一旁看戲的大漢們丟去。

「你——可惡!嚴沁亮,你想清楚,要再回來,就得一路跪著爬回來!」嚴孟軒氣得朝她大吼。

「就是,像狗一樣的爬回來吧!」一直躲在門簾後方的嚴孟蓉這會兒才拐著腳走出來,冷聲的嘲笑。

欺人太甚!袁檡一咬牙,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嚴家那幾張醜陋的嘴臉,他是真的替嚴沁亮感到不值。

嚴欣一家三口看到他那雙陰鷙的黑眸,還有那一張灰灰黑黑紅紅的絡腮胡臉龐,都不寒而栗,三人連打了幾個寒顫,不敢再開口挑釁。

但這些種種,嚴沁亮都無暇感覺,事實上,在嚴欣要她走時,她的腦袋就瞬間空白,只是跟著袁檡的步伐移動,不爭氣的淚水撲簌簌的直掉。

能去哪裏?她已沒有家了。

「等、等、等等啊!醜一!大小姐!」

小曼氣喘如牛的追了出來,終於在大街一角追上兩人,她一手猛拍心口,喘著氣道:「醜一,你、你要帶大小姐風餐露宿啊?先去我……我家,我家是老三合院……是、是破舊了點,房間絕對夠、夠你們棲身的!」

「謝謝你,小曼。」嚴沁亮強忍著眼淚道謝。

「善有善報啦,我們一家能吃得溫飽,全是因爲大小姐,要不早餓死了。」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什麼也沒帶出來,沒銀兩可以幫忙。

「放心,我們家在院子前種了些菜,暫時還餓不死的,晚一會兒,我會替主子和醜一偷拿換洗衣服給你們。」

一直沒有開口的袁檡在此時開了口,「還有她娘……」他看了努力撐住不讓自己崩潰的嚴沁亮,「斷了的玉釵也替她帶來吧。」

「斷了?怎麼可能,大小姐好寶貝的……」她失聲大叫,但聰明的她馬上聯想到,「又是二小姐……呃,我知道了。」

見袁檡給她一個不要再說的暗示眼神,她只能趕緊閉嘴。

唉,對主子來說,今天,真是好淒慘的一天。

位於巷弄間的一間小小的三合院,說好聽是樸實無華,實際上是略顯破舊,至少能遮風避雨,再加上還能有自個兒的房間,嚴沁亮已很滿足了。

何況,小曼的家人熱切招呼,就怕怠慢了她,更讓她感動的心酸酸。

此刻,她站在房間前的小庭院,看著特意栽種的青菜圃。眼前綠意盎然,但嚴沁亮的心情卻灰蒙蒙的。

不遠的走廊上,袁檡站在一角靜靜的看著她,也咀嚼著自己竟脫口承認了「她的男人」的話。

自兩人相識以來,他佩服她的包容、忍耐及毅力,卻也討厭她對什麼人都好就是不懂得對自己好,即使受到屈辱,仍倔強是的逼自己微笑以對……她的一切是那麼讓人心疼,不知不覺中,一種似有若無的情愫在日日相處下逐漸滋生,他以爲自己沒那麼在意她、以爲能對她的事雲淡風輕,沒想到卻沖冠一怒爲紅顔。

他搖搖頭,仍然無法相信,自己怎麼會對這種自虐的可憐蟲動了心,這豈不是太傻了?

他抿抿唇,走到她身邊,「不管你現在想什麼,但無論如何一再的退讓都是錯的,難道你要一輩子當一個沒有原則、沒有人格、沒有尊嚴的人?」

「但我沒有家了,那些東西還重要嗎?」她喉頭一酸,哽咽地反問。

他咬咬牙,「他們並沒有把你當作家人。」

「我當就好了,不行嗎?不可以嗎?!」她朝他大叫,不該這樣的,她答應了娘,一定會好好留在糧行,好好幫幫爹的,可是她被趕出來了。

「就是不可以!因爲我會心疼!」他沒好氣的朝她咆哮。

她一楞,眼眶頓時紅了,淚水瞬間一滴滴的滾落臉頰。

他再也受不了的將她擁入懷裏,她卻氣憤地用力推開他,竭盡力氣的對他嘶吼,「我不需要你來安慰我!我一個人一直都很好、很好的,你爲什麼要出現……」

說是這麼說,但她的淚水卻停不下來,迫得她不得不低頭,只因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

他簡直快被她給氣瘋了,他咬咬牙,一把攫住她的下顎,迫她擡頭,與他眼對眼,「你真的像個笨蛋,你一個人哪裏好?默默忍下委屈、默默吞眼淚?我告訴你,不是不可以對人付出,但要是對的、值得的,不然,你的付出、你的仁慈、你的包容都會像是毒藥,讓他們成了廢物、人渣!」

「胡說!」

「就因爲你太盡心盡力,所以你的大娘變得特別跋扈而且頤指氣使,你的弟弟沒有責任感,你的妹妹只會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你的爹永遠唯唯諾諾,屈就在你大娘的氣焰之下,他們會這樣過日子,不知他們有錯,你也要付一部分的責任!」袁檡用最嚴厲的聲音說著,雖然很殘酷,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無言以對,她知道自己該分一些責任給家人,但他們沒人願意分擔,所以,她只好一個人努力的撐住、再撐住,逼自己越做越多……

「嗚……」她突然蒙著臉,啜泣出聲。

他長嘆一聲,溫柔地將她擁入懷裏,讓她用力的哭出這段日子的不平與委屈。

她從嚎啕大哭到最後的抽噎,直到止住淚,才輕輕地推開他,看著他衣服上的淚漬與鼻涕,,她尷尬的擡頭看他,「謝謝……還有,對不起。」

他低頭一看,「我去換個衣服,你……心情好多了吧?」

她微窘的點點頭,明明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看著他轉身離開,她懊惱的敲了頭一下,再蹲下身來,看著前面的菜圃,嘆了一聲,怎麼每一次她最脆弱的時候都讓他看見了,她好沒用喔。

驀地,她聽到不少腳步聲,她慢吞吞的擡頭,竟看到小曼、老帳房、夥計,他們正微笑的看著她,她連忙站起身來,「你們怎麼來了?」

「我帶他們來看你啊,咦,大小姐,你的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耶。」小曼大叫,其他人也猛點頭。

「大小姐,老實說,我年紀比無言不知大了多少,但就是沒膽子替你出氣,雖然結果有些出乎意料,但他的確做了我們都很想做的事。」老帳房如此說,其他人也急著點頭附和。

「是啊,我們憋了好久的氣,他替我們出了。大小姐,你也先別傷心,走一步算一步吧,總不會更糟的。」夥計說。

瞧每個人笑容滿面地安慰她,她也知道,只是……她不想被這樣趕出來。

第二天午後,天空烏雲密布,偶爾閃過一道白光,隨即傳來轟隆隆的雷吼,瞬間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正在房內的嚴沁亮馬上想到擺放在店門口的幹糧貨物得趕快移置到店內,不然會被淋濕的。

她連忙找了把傘,走出房門,沒想到竟然看到小曼、老帳房和夥計就站在長廊上,「你們怎麼在這裏?太好了,跟我回糧行去。」

她急著要往前走,但他們全擋著她,她往右邊,他們也跟著往右,他往左,他們也急著往左,她質疑再往前,他們竟幹脆不動。

她壓抑住怒氣,瞪著擋住她的三人,「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醜一叫我們要守住你,不要讓你再回糧行當廉價勞工。」小曼很認真的重覆袁檡交代的話。

她倏地瞪大了眼,所以,她現在被禁足了?!

「其實我們真的希望你聽他的,嚴家人對你太壞了,很多事變得理所當然,一旦知道你的重要性之後,你才會有好日子過。」老帳房這麼說。

「這些都是無言說的?」她問。

三人異口同聲,「是,他要讓他們知道你的重要性,學會珍惜你、看重你。」

她一楞,隨即苦笑,「不可能的。」

小曼用力點頭,「可能的,醜一說這是你人生一個很重要的轉折,你能不能重新過活就看這一次了。」

「他還說,一無可取的是他們,不是你,你一定要對自己有自信些,他們不在乎你,絕對是他們的損失,而且,我覺得他說的對極了。」老帳房也說。

「他還說他討厭大小姐的妄自菲薄。」

夥計這一說,小曼跟老帳房分別送上一拐子,痛得他直接抱著肚子蹲下來。

嚴沁亮心裏明白他也許是對的,可是要她狠下心不管,她真的好爲難。

「還有,你們怎麼都在這裏?」她再問,又見三人尷尬的互看一眼,「難道也是無言?」

三人再次困窘點頭,「集體罷工。」

她倒抽了口涼氣,瞪大了眼。

「原本想留一個人在店內幫忙的,但大夫人的態度實在太差了,你走後又在罵人,大小姐也知道的,所以,無言要我們全都離開,這樣,他們也許會開始學習尊重每個爲糧行工作的人。」老帳房覆誦得很清楚。

「他怎麼會知道的?」她不懂。

「在正午的時候吧,他突然從屋檐飛了下來,說他看到大夫人對我們發脾氣,還罵大小姐淫——呃,總之,他真的會武功,而且一定很強。」

小曼說到最後,眼睛都亮了,其他兩人也開始討論起他的輕功。

嚴沁亮嘴角一抿,搖搖頭,退回房裏,就聽到外面戛然而止的談話聲,「讓大小姐好好想想,咱們別吵她了。」

腳步聲離開,一切恢覆平靜。

其實,她沒再聽他們說下去,是她知道自己的火氣已經開始冒了。

正午時,她說要一人在房裏靜一靜,所以無言就回去糧行察看情形,沒想到他卻自作主張的要他們罷工,他憑什麼?他不過是她撿回來的人!萬一糧行倒了怎麼辦……

她煩躁的踱步,每一次踱到房門前,就探出頭看,她就是要等他回來好好談談,可是從滂沱大雨等到天空轉晴,到現在都霞光滿天了,還是不見他人影。

她生氣的將房門帶上,但甫轉過身,門外就傳來敲門聲,她腳步一頓,回身一望,就對上已開門走進來的袁檡,她抿緊了唇,伸手將門關上,靠在門板上,然後劈裏啪啦的就將今天一天累積的不滿說出來,「……你到底在做什麼?這樣糧行的生意怎麼做下去?」她既懊惱又生氣的瞪視著他。

袁檡黑眸半瞇,這女人到現在還看不懂他在爲她辛苦、爲她忙嗎?替她去關切糧行的動靜還不是爲了她!他突然伸長手臂將她困在自己跟門板之間。

她怔怔地瞪著他,兩人其實並沒有任何碰觸,但他這個動作也太……親昵了。

她已臉紅心跳,他又突然傾身靠近,幾乎要與她的鼻子碰上了。她屏住呼吸,有點喘不過氣,卻又裝兇悍的問:「幹、幹什麼?」

「不懂得珍惜你,也還搞不清楚你的重要性,糧行關了也罷!」他說。

兩人眼對眼,鼻對鼻,她甚至聞到他充滿的陽剛氣息,而他那雙深邃冷硬的眼眸裏更有著她所不熟悉的強勢與堅決。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如此霸道有魄力……

她傻楞楞的瞠視著他時,卻發現他的黑眸慢慢變得深邃深幽,視線緩緩往下移到她的紅唇。

這個眼神有些失禮,她該開罵,但她說不出話也莫名的動不了,直到他的視線又緩緩的轉回來,與她的眼眸對視。

四目膠著,他鎖著她的眼眸,唇開始靠近,一寸一寸,就要覆上她的唇——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被撞了開來,若非袁檡動作快,迅速將她抱離門前,門板絕對會打到她。

「大、大小姐……」小曼莽莽撞撞的推門而入,卻看到醜一抱著主子,讓她本來要說什麼都瞬間忘光光了。

嚴沁亮一張臉蛋紅得發燙,急急的推開袁檡,「什麼事?」

「我、我忘了。」她吐吐舌頭,其實她不是真忘了,而是醜一有交代,任何有關糧行的事都不許來通報,但她想事關糧行,還是跟大小姐通風報信一下比較好,沒想到醜一在……

她本來是想告訴大小姐,從何老板那兒到手的大單飛了,何老板說他願意合作做生意的是大小姐,至於嚴家其他人,他不認賬,所以那張單子暫時壓了下來,看大小姐哪時候返回糧行哪時候才送貨,只是這件事大概要晚點說了。

袁檡沒說什麼,只是越過兩人出門,嚴沁亮直覺的想喊住他,但剛剛的情況又太暧昧,她終究沒有開口。

小曼賊兮兮的笑著,「醜一說了,他是你的男人耶,大小姐,習慣成自然,你也看上眼嘍?!」

「少胡說。」她臉兒更發燙了。

「哪是胡說,醜一那人連說話都懶,也不跟我閑扯淡,但對大小姐就不一樣,話不僅多很多,還爲你挺身而出。」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眉眼彎彎。

「那只是當時情況所逼,你我都別當真了,何況,這種時候我也沒心情想那些風花雪月。」一想到糧行的未來,嚴沁亮的所有理智都回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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