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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臉紅心跳(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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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尖利的叫聲炸在耳邊。

伏在宴清身上掐脖子的江浩渺像一個破爛布袋, 被一條閃爍發光的尾巴甩向墻面。

得救了!

宴清像快要淹死的人被救上岸,大口大口地汲取空氣。

砰砰砰——

擡眼一看,小魚化作高大的人魚, 憤怒地擊打江浩渺。

那個觀賞價值極大的尾巴此刻成為武器, 他明亮璀璨的眼眸被怒氣淹沒, 幾乎是看不到曾經軟綿的模樣。

剛開始江浩渺還有餘力作出回擊, 將小桌子上的茶壺砸向小魚。

紫砂制成的茶壺磕在小魚的肩膀上,碰到了堅硬的骨頭,哢嚓一聲碎掉,他什麽聲音都未發出, 像是極度憤怒, 整個人都失去了對痛覺的反應。

一記又一記將江浩渺抽飛, 他的眼眸有跳動的火苗,似是熊熊的怒火。

江浩渺被狠狠摔在堅固的墻上,無力地倒落哀叫。

“小魚……”

宴清撐起手肘, 對著他的背影輕輕地喚了一聲。

他動作一頓。

江浩渺沒了聲息,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

宴清咳嗽兩聲,吃力地說:“留一口氣,不然不好交代。”

原本見到宴清的慘烈,小魚理智全無,腦中回蕩著一句話:殺了他!殺了他!

微弱熟悉的一個聲音喚醒了他, 略微冷靜下來後, 小魚立即撇下墻角的那團爛肉, 轉身靠近宴清,眼眶微微發紅。

“清清,疼不疼?”

小魚手足無措地抱著她不知如何是好,一只手抖著, 不敢觸及傷口,只在脖頸附近安慰似的摩挲。

“怎麽辦?”

他的聲音比手抖得更厲害。

宴清半倚在懷裏,感受到他身體的劇烈顫抖,心口微微的發熱。

她有些感動,但是現在不是訴說的時刻。

“叫醒我的父母,然後變成魚不要出來。”

宴清竭力把話說出口,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麽做後,身體變得愈來愈重,仿佛沈入海底,不斷地往下墜。眼神漸漸失去焦距,意識緩緩地陷入黑暗,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是一閃而過的淚光。

一聲嘆息,他還真是個愛哭的少年啊。

……

醒來時已經是三日後,宴清覺得自己還不如不醒來。

比人的視覺更快的是痛覺。

腹部仍有鈍痛感,和最初被打到時的感覺不大一樣,從尖銳轉變成麻木綿長的痛。

而脖子都不敢亂動,甚至咽下口水都仿佛吞下針。

受不了,太TM疼了!

能不能來顆止痛藥?

此刻宴清無比懷念現代的布洛芬和阿司匹林。

睜著眼睛望熟悉精致的床幔,她躺在啵啵床上聽到門口父母的交談聲。

楊母氣憤:“江浩渺押送到城裏判刑了嗎?”

江父安慰:“已經關押了。而且聽說在牢獄中瘋掉了。”

楊母:“怎麽會突然瘋了?是不是假裝的?”

江父:“不知道為什麽,總之口中總是喊著鬼啊魚啊的。”

楊母:“可笑,估計是裝瘋的,作惡多端被鬼嚇得還有幾分可信,難不成還是被魚嚇得嗎?”

江父:“不管如何,他怕是無法從獄中出來,以後再也不會威脅我們家小清了。”

楊母:“聽說他的妻子和兒子連夜搬家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江父:“大概是怕村裏人指指點點,這樣對我們也好。”

全程聽完的宴清,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

解決完江浩渺,壓在胸口的大石頭總算是移開了。

待父母走遠後,宴清忍住痛,啞著嗓子道:“小魚小魚在嗎?”

房間裏並沒有木桶,他還是呆在小溪流中嗎?

聽到呼喚聲,被窩邊沿的一角陡然動起來,漸漸的一個凸起往上移動,她的側腿觸碰到一陣涼意,那股涼跳過腰間,直接從她的肩膀邊上鉆出來。

宴清努力側頭,和小魚黑漆漆的眼睛對視片刻,笑道:“江浩渺瘋了,是你幹的?”

“嗯。”小魚還是很生氣,愛笑的臉上沒半點表情,“應該讓他死掉的,可是你說要留一條命,所以只好把他弄瘋。”

“你怎麽做到的?”

小魚貼著她的肩膀,仰頭向她邀功:“我跳到牢獄裏的小窗,通過改造虛幻夢,沒日沒夜讓他沈浸在無盡的恐怖夢境中,他只能眼睜睜地看到那些妖魔鬼怪將他剝皮抽血吃肉,清醒得感受恐懼和痛苦,不過三天就崩潰了。”

宴清誇讚他:“幹得漂亮。”

小魚蹭了蹭她的臉,低語:“清清要快點好。”

“看這程度,沒有辦法很快好。”宴清嘆氣,直白地說。

“是我沒保護好你。”他輕聲說,眼眸中流露出哀傷和自責,“都是我的錯。”

宴清連忙搖頭,有點懊悔方才亂說話:“不是的,你別這樣想。前院離這裏遠,你又不是千裏耳怎麽能察覺呢?就連離得近的父母也沒發現,你又何必怪自己?”

小魚固執地說:“是我不夠警覺。”

怎麽說他都要把責任扛在自己頭上。

自從她受傷休養後,一直一直守在床邊,甚至就連上廁所都要守門。

宴清:“真的Duck不必……”

但小魚不聽她的話。

宴清無奈,只好隨他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宴清每日都只能躺在啵啵床上,起先覺得還挺悠閑的,如果身上不疼的話就更好了。

時間一長,便體會出無趣。

以前宅,但能去院子裏兜兜風,或者帶著小魚出門逛街游玩,春天山林中花團錦簇、春深似海,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如今連床都下不了,只可透過窗外窺得春色一角——那片綻放的桃花。

小魚敏感地察覺到她的郁郁不樂,又看到她經常盯著院裏的桃花發呆,便趁江父楊母不在,摘了幾朵桃花枝葉放在青蒜蒲小瓶中,置於床頭。

宴清很歡喜:“屋裏彌漫的香氣很宜人。以前不覺得有什麽,如今我卻覺得院子裏的花草樹木種得太稀少了,等我傷好了,得種些石竹和剪紅羅。房裏布置插畫時,也能多些品種。”

“你喜歡花嗎?”小魚忽然來了句。

宴清點頭:“很喜歡。”

“還喜歡什麽?除了花草之類的其他物件。”

宴清不需多加思考,沖口而出:“還有甜品,我好想吃巧克力和奶茶啊。”

最後一次吃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那是什麽?”小魚此時是人魚,蹲坐在床沿歪頭問。

宴清仔仔細細地描述了一番,說著還饞得舔了舔唇:“白色柔軟的蛋糕,入口綿滑,濃郁香甜。巧克力是黑色的,味道微苦中帶甜,奶茶是紅茶與牛奶交融後形成的一種淺棕色飲料。”

她側頭枕在絲織枕上,不無遺憾地說:“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小魚緩緩靠近,鼻息幾乎要撲在她的臉上:“不一定。”

他的呼吸聲淺淺的,銀色微卷的發絲在風的吹拂下搖曳著,幾根發絲甚至撩在她的頰邊。、

太近了。

宴清默默往後靠,遠離他的溫度和觸碰:“你有什麽辦法?”

小魚見到她的反應後,變得有點呆呆的,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喜歡他的靠近。

心口像綁了個鐵石,不停往下墜。

他困惑得皺起眉頭。

宴清:“嗯?”

小魚壓下眼中莫名的情緒,嘴角強行往上翹:“你不要往後退了,我需要貼著你的額頭。”

宴清很好奇,終於停下動作。

小魚伸出一只手,指腹貼在她的額上,冰冰涼涼的溫度和他本人的性格完全不相似。

此時是平躺,床幔頂部有精美的刺繡和印花,漸漸的,眼前清晰的圖案變得模糊,仿佛籠罩著一層由淺變深的雲霧。

她睜大眼睛卻怎麽也看不清,忽然畫面一黑,並不是天黑,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空洞。

宴清下意識往旁邊伸手。

小魚不在。

困惑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須臾之內又是一亮。

擡眼一看,她見到了一個奇異的景象。

這是一個枝葉繁茂的綠色森林,遠遠望去,哪裏都是綠色,除了河流邊上的木屋和草木間點綴的花色。

一陣微風吹來,腳下不知名的花朵散發屬於水果的濃郁香氣,蒼綠的枝葉猶如波浪翻湧,帶來清甜的抹茶味。

木屋是巧克力做的,河流裏流淌著純香的奶茶。

宴清微仰著頭,驚喜的情緒在眼中擴散開來。

“小魚,這是你做的夢境!?”

他浮在半空中現身,猶如神靈和世界的主宰。

微微點頭,滿含期待地問:“清清喜歡嗎?”

“喜歡。”宴清邊說邊往木屋中走去,經過隨風搖晃的蒲公英時,隨手摘了一個塞進嘴裏。

像是小時候吃的棉花糖,雪白蓬松的觸感在嘴中融化,松軟且粘糯。

走進屋中,小魚的雙腳已經落在地上,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屋子裏頭是比較簡單的布局,桌椅床榻應有盡有,它們都是由白色的蛋糕制成,宴清俯身咬了一口桌角,忍不住感嘆:真是令人懷念的味道啊~

她掰掉另一個桌角,回頭塞進小魚的嘴裏。

“怎麽樣?好吃嗎?”

小魚的眉梢都亮了起來,雪白的奶油入口即化,甜絲絲的味道在口腔內散開,似要蔓延至心臟。

“好吃。”他在心裏悄悄補充了一句,只要清清給的,都好吃。

他的夢境解決了她在現實裏的某些遺憾。

因為被迫困在床上沒有娛樂活動,她可以入夢觀山望海,有時是站在高聳入雲的山頂,有時是回到大海深處,在清澈藍瑩瑩的海水中遨游。

想要吃甜品了,山頂下浩瀚的雲海便成了棉花糖,勺一口海水,味道便是奶茶。

總之這段休養生息,因為小魚的功勞,宴清過得很愉快。

傷好得七七八八後,宴清一改懶散,已經開始忙活種植花草。

趁著春暖花開的季節,宴清在院中種下一排排的剪紅羅和石竹,還有鳳尾草和玉簪花。

紅如火,白如雪,綠如水。

每次宴清給花澆水時,汐總是從水壺中探出個腦袋來,大聲地抱怨:“我好久沒吃劉大爺家的燒餅了。”

因為先前養傷,宴清很久沒去村口買燒餅了。

無奈道:“行行行,我給你買,你能不能別總是把水壺裏的水偷偷帶走。”

汐大聲拒絕:“不行!”

熊孩子!宴清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只好又從前院溪流裏灌了一壺。

澆完水後,她換下被汐淋濕的裙裾,在小魚眼巴巴的目光中走出門。

他想跟上來,宴清回頭說:“我很快回來,你在家等我。”

小魚停下腳步,坐在門檻上,抱著膝蓋猶如一座“望妻石”,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轉彎口,他的目光仍然久久凝視,一動不動地等待。

村口就在老槐樹不遠處的一條小徑上,燒餅攤位於集市的盡頭。

盡頭外是一片森林,兩塊區域由一條深不見底的河流隔絕,河上有一座破舊的彎橋,中間斷裂幾乎無法支撐重量,若是強行通過可能會連同橋身掉下河流。

村民並不打算重新修造,據說森林裏有許多的妖怪,曾經有村民前往此處打獵,一去不回。

很多村民都告誡自家小孩:穿過橋就會被妖怪吃掉!

若是現代,一般這種傳聞是嚇唬小孩警告他們不要亂跑,但宴清知道這個世界的傳說其實是真的。

汐說過平時會藏在森林裏,只等下雨後妖力最強盛的時刻出來玩耍。

還和宴清炫耀過自己的諸多小夥伴。

“藏在花蕾裏的花妖,她們性格溫和脾氣超好,而且喜歡采蜜,我最喜歡她們了,經常向她們討蜜吃。”

“還有打著燈籠的幽螢,他們喜歡夜晚出來,和你們人類說的螢火蟲有點相似,不過他們更大一點。”

回想起汐絮絮叨叨的話語,宴清沿著一路的吆喝聲,逐漸靠近樹林,屬於燒餅的香氣遠遠地傳過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買。

劉大爺熟練地搟面,等待過程中,宴清無聊地往森林看了一眼,正好對上藏在樹葉間一排排的小眼睛。

提著燈籠的小人好奇地張望,透過高大樹林的葉子往下俯瞰人間景象。

宴清面不改色地移開目光,落在劉大爺熟練翻動的手掌上。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除了汐和老槐樹的妖怪。

它們像是他口中描述的幽螢,燈籠微微發光,比天空落下的日光還要耀眼,可幽螢不是說晚上才會出來嗎?

劉大爺將燒餅裝袋,宴清帶著一絲絲的迷惑回去了。

離開之前,假裝無意間又向森林望了一眼,此時的幽螢不知為何顯得不安,交頭接耳,提著燈籠展開透明的翅膀,快速往森林深處飛去。

就像是在逃跑。

宴清更困惑了,往四周望,只見集市依然還是那副喧鬧的場景,攤販忙著吆喝,村民忙著采購,陽光和煦溫暖。

並無人發現妖怪,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危險之處。

它們怎麽忽然變了?

略微思索了一番,最後還是將它們拋在腦後。

宴清提著盛放燒餅的布袋,沿著開滿野花的小徑,慢悠悠地往家中走。

汐拿到燒餅後,跟往常一樣一溜煙就跑了。

她像個工具人,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給他買吃的。

宴清朝著他消失的方向哼了一聲。

而小魚坐在溪流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小口地啃燒餅,咬一口就盯著宴清,待她回望過來,他立即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又擡頭看向宴清。

她停下除草:“你想說什麽?”

他看上去要和她說話。

話音剛落,小魚立即搖頭,但臉上欲言不止,明顯是有話要說。

他在糾結,覆雜的情緒交錯,一一劃過黑漆漆的眼眸中,手指還將燒餅捏得幾乎快要碎成兩半。

宴清看不懂,直白問道:“想說什麽便說什麽。”

“你……”小魚飛快地眨眼,“在你心裏,我和汐誰更重要?”

似乎是將全身的力氣花在講話上,小魚渾身緊繃,屏住呼吸,眼眸亮得驚人,蘊含了無比強烈的期盼。

他在等待,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好一會兒,不敢擡頭看宴清的表情。

片刻後,小魚沒等到回應,終於忍不住擡眼,恰好對上宴清了然的笑容。

宴清:遇到這種經典問題,當然是這樣回答——

“小魚更重要!”

說的是好話,也是實話,要是讓她在汐和小魚之間選擇,肯定是選擇小魚的。

聞言小魚的耳朵微紅,越來越紅,並有向臉頰擴散的趨勢。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映在日光下,仿佛黑寶石般發出奪目的光彩。

渾身上下透露出愉悅的氣息,就連宴清也被感染,輕聲笑起來。

相比之下,他笑得十分內斂,眼中的情緒卻比表面上更濃烈,在眸中翻滾湧動。

宴清沒料到這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讓他如此開心,心想,小魚還真是很好哄的,不像汐,經常投餵有時候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這麽一比較,更喜愛小魚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手中的燒餅不知什麽時候掉落在地上,小魚從強烈的情緒中回神過來,看著燒餅的眼神像是失去了最愛的寶石。

“清清,掉了。”

他癟著唇說了句,欣喜到失落只有剎那的距離。

不甘心地將燒餅撿起來,似乎想要在溪流裏洗洗幹凈再吃下去。

宴清忙阻止:“掉了就掉了,這裏還有呢。”

這次買的有點多,為了塞滿汐的大胃口,足足買了二十多個,汐帶走了一半,剩下的宴清打算跟家人、小魚一起吃。

重新遞給小魚一張餅,她動作輕緩,撫了撫他銀色的頭發:“現在有錢了,掉在地上的一張餅不至於覺得可惜。”

頭頂傳來熟悉的溫度,小魚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

因為上次在房中遭遇江浩渺的襲擊,宴清重新把小魚安置於木桶中,白日再將他放入溪流裏。

到了晚上,春日的微風還有些涼意,她給窗戶留了個小縫,冷冷的月光從縫中折射進來,點燃燭火後,屋內更亮了。

她伏在桌上研磨寫字。

近日江尋開始學習功課,古代一般私塾只接收男童,宴清就專門找了個書生給江尋授課。

算是古代版的家教了。

宴清自己也跟著學習繁體字和文言文,了解了諸多浮海國的歷史故事。

原來浮海國也是和現代人們平常認知中的古代一樣,曾經擁有過官府。

只是當國內突然接連冒出許多試圖修煉成仙的修士,並且他們共同建立廣成宮後,官府在一次次和廣成宮對峙交鋒中,沖突逐漸升級,最後一次爆發的矛盾使官府徹底分崩離析。

如今廣成宮在百姓們的聲譽中更佳。

據書籍上記載,以前的浮海國常常會有妖怪現世,在廣成宮宮主石修遠的雷霆手段下,大妖幾乎湮滅,剩餘的小妖怪被趕到荒無人煙的地方。

廣成宮的鐵血規定:不論好妖壞妖,非我族者,皆殺之。

一張張地翻閱,宴清提筆在紙上備註了一行字:極端主義者。

與汐、小魚的相處過程中,她對妖的印象可以稱得上是喜愛了。

那些森林裏的小妖怪也是從來不來打攪、傷害人類。

她不喜歡廣成宮,希望此生不會遇上他們。

看了會兒歷史,得到一些新信息後,宴清又換了另一本書籍。

站在書架邊上猶豫選擇時,聽到小魚低低的說話聲。

“清清,我也想要學寫字。”

宴清“唔”了一聲,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萬字文》,轉頭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就學這本吧。”

兩人伏在桌前,靠得很近。

聞到她身上清新自然的香味,小魚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要跳出來。

砰砰砰。

趁宴清不註意,他悄悄地按壓下胸口。

不要跳得太快。

會被發現的。

“你在幹什麽?”宴清不經意間看到他的動作,“胸口疼嗎?”

他頓時僵住,微微低頭,磕磕碰碰地說:“嗯,有點疼。”

“你受傷了?”她開始回想。

白天沒做什麽啊,怎麽傷到的。

小魚哼唧個半天沒個所以然,生硬地轉移話題:“這個字念什麽?”

“清。”她笑道,“是我名字的其中一個字。”

他立即提起毛筆,歪歪扭扭地寫下兩個字——“清清。”

這是小魚第一次寫字,甚至連具體的含義都沒搞懂,只是依樣畫葫蘆地描出來。

落下筆,一筆一畫,他很認真地在描,仿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宴清側臉,微微勾唇,有些好笑。

小魚的表情認真得過分,在她的眼裏,還挺有趣的。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射在墻面上,兩道人影彼此交錯,因為角度問題比現實中更親近。

小魚寫完後,將紙對半折了三次,折成小小的一塊,緊緊捏在手心。

宴清不大理解這有什麽好藏的,移開目光隨意道:“還想要學什麽?”

“魚。”他說。

順利地學會他們倆的名字後,小魚不經意間回頭正巧看見墻面上的奇妙投影。

宴清側頭,他錯開面對面的角度,也側著頭,映在墻上仿佛是在親吻。

轟——

小魚臉頓時如朝霞般的紅了,他小心謹慎地看了一眼毫無所覺的宴清,把這小小的秘密藏在心底,不讓她發現。

如果她知道他的想法,可能會有什麽不可承受的後果。

強忍住異樣的情緒,沈浸在只屬於他的心事中。

他心跳得飛快,半闔著眼,對著空氣親了親她的影子。

餘光中他們是如此的親密。

宴清站起來,隨意地伸了個懶腰,突然打斷了他獨自一人的暧昧。

小魚有點失落,在宴清轉過來看時,偽裝得一絲不漏,還笑得特別刻意。

“你困了嗎?”

“有一點困了。”

宴清雖然覺得他的笑容怪怪的,但她也沒多想。

“你變成魚吧。”

她一向不允許他在房裏睡覺時是人魚狀態。

小魚聽話地變作魚,主動跳上床,鉆進被窩的一角,安靜得鼓出一個小團。

宴清沾上枕頭時,還未有強烈的睡意。

白日發生的事情如同電影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放映。

幽螢奇異的反應揮之不去。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人靜容易多思的原因,宴清忽然覺得忐忑不安。

這股情緒在黑暗中放大。

直到打破寂靜的一聲慘叫,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反應極大地對小魚說:“你聽到了嗎?”

小魚耳朵微動,黑暗中的眼眸黑得純粹:“聽到了,是幽螢的聲音。”

雖然生活在海底,但離海後接觸過汐,他對陸地上的妖怪很感興趣,還偷偷跑到森林裏見識過。

幽螢的聲音,是一種細長、短促的鳴叫聲。

方才外面傳來的就是這個。

宴清表情凝重,披上一件外衣,隨小魚走向後院。

家中後院是靠近森林的,傳到這裏的聲音比屋中更大。

一聲又一聲,起伏不定,每個聲音很相似,仍是有些許區別,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是不同幽螢發出的。

慘烈、悲痛的呼喚,驚懼、哀痛的哀號。

森林裏正在發生恐怖血腥的屠殺。

兩人產生了一個共同的想法,面面相覷,半晌後,宴清忽然想到了汐。

“汐也在森林裏!”

她的語氣中包含滿滿的擔憂,從屋中搬出個椅子,站在高處透過圍墻往森林處望。

風中傳來悲慟哭嚎聲,淒厲得令人不忍再聽。

黑暗中的森林比起白日,顯得更加陰涼可怖。那些樹木搖晃的影子仿若一個個怪物,似要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吞噬。

夜色濃重,若隱若現得逐漸出現晃動的光點。

是提著燈籠的幽螢。

微弱的光亮勉強將模糊的畫面傳遞過來,宴清看到幽螢和花妖四處逃竄,一個往天上飛,一個在地上跑。

他們尖叫不止,狼狽的亂竄,其中還夾雜著不知名的小妖。

場面非常混亂,宴清睜大眼睛看,並未發現汐的身影。

黑夜裏她喃喃自語:“汐,你一定要逃出來啊,幽螢還有花妖,你們也要努力逃。”

作為一個凡人,她不敢擅自闖進陰森的林中漫無目的的尋找汐。只好趴在墻頭,一邊祈禱一邊觀察動靜。

有些小妖飛行速度快,已經逃了出來。

有些妖落在後頭,還不等飛出林外,一個金光閃閃、細密的巨網鋪天蓋地罩下來,將他們困在其中。

掙紮此刻變得徒勞無用,網像是有生命地漸漸收緊,最後將所有妖的身子擠成一堆。

但巨網並未停止,繼續向內收縮,一寸寸的。

全部的妖被細密的網格穿透整個身子,分裂成無數的肉塊。

一剎那間尖叫、哀嚎聲停滯,森林重新恢覆了死寂。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只有風中帶來的血腥氣昭示著方才發生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

宴清忍不住幹嘔,小魚輕輕地拍她的後背。

“清清,回去吧,等明日我們再找汐。”

她擡眼再次望向森林:“等下,有人出來了。”

一手將冒出頭的小魚壓下去,宴清瞇著眼,表情不大好看。

一個穿黑衣的執劍男子從森林中走出,一柄劍在月色下隱隱折射出冰冷的色澤,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淡漠無情。

那男子似乎是朝宴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似乎只是隨意的一瞥。

他執起劍,負手而立,隨一道劍光向遠處飛去。

是修仙小說裏常見的交通工具——禦劍飛行。

修士中除了廣成宮的,還有些散修,但散修通常情況下並不大管妖的死活。

黑衣男子極有可能是廣成宮的弟子。

待清晨一縷陽光照射下來,宴清立即動身,和小魚進入森林。

大聲呼喚:“汐,你在嗎?”

“汐!!沒事你出來告訴我們一聲。”

他是水妖,最喜歡的是水,宴清和小魚往森林裏的河流走去。

河流裏沒有發現汐的身影,兩人沿著河流一直走,這時候的森林寂靜得詭異,無蟲鳴鳥啼聲,蒼綠的草葉上沾染上一滴滴的血跡。

他還活著嗎?

宴清不時會在草叢、枯樹旁看到一截或是半截屍體,簡直不敢再往下想。

待走至中午,河流墜下山崖,形成一道湍急的瀑布。

已無路可走。

宴清對小魚說:“你飛下去看看他在不在,若不在我們再去其他地方尋找。”

小魚點頭,化成魚身,浮在半空中,猶如在水底遨游,一頭往崖下鉆去。

提心吊膽地等待,片刻後,小魚背著幾乎無法化形的汐快速飛上來。

落地後立即變成人魚形態。

他將汐擱在地上,宴清湊上前,只能瞧見水窪中一個若隱若現的人臉。

“你還好嗎?”

汐雖然很虛弱,但語氣還是很欠揍得罵道:“不好,那個混蛋該死!竟敢把我劈成兩半,虧得我是水妖能聚形,要是換成其他的妖,早就身首異處了。”

“要是再讓我碰到他,我要殺了他!!”

宴清潑冷水:“你還想再次碰到他,到時候真的連命都沒了。”

小魚瞥了他一眼:“既然沒事,我們就先回去吧。”

“等等,把我帶回去。”汐一改先前對人類屋子的嫌棄,幾乎是央求道,“那修士沒找到目標,還會往森林裏找。讓我在你們家藏一藏。”

“什麽目標?”

他語氣蕭索:“我聽到他通過一面銅鏡和廣成宮的弟子交流,說是要找到兩個人魚。”

人魚?

宴清不由得想到以前老槐樹遇見過兩個逃竄的人魚。

莫非是他們?

望向小魚,他的臉上沒半點表情,看上去並不在意同族的死活。

“他們還說了什麽?”宴清接著問。

“提起這個我就快氣炸了,他說沒找到人魚,路過森林順便除掉妖怪,好一個順便。我的那些朋友,通通都……”

汐頓了下,眼中流露出恨意來。

以前的他雖然容易生氣,可卻從來不曾有這般憎惡的情緒。

宴清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好沈默以待。

汐竭力平靜,繼續說:“我還聽到,鏡子裏的人稱呼修士為‘宮主’。”

廣成宮的宮主?親自跑來找人魚?

宴清蹙眉,這個宮主不忙於修煉和管理門派,卻大費周章跑到一個小漁村找人魚是做什麽?當初掠奪的珍珠和鱗片,殺掉的人魚還不夠多,非得趕盡殺絕嗎?

一番交流後,氣氛變得更加沈重。

將汐帶回家中的第二個夜晚,森林再次遭到屠戮,躲在暗處、僥幸逃脫的小妖怪再次被翻找出來斬殺。

森林裏彌漫著深重黏膩的血腥氣,久久不散。

第三個夜晚,宮主未出現,前來尋覓的是一支五人的隊伍,有男有女,尋遍森林無果後,他們開始走向近處的漁村,趁著夜色一家一戶暗中搜查。

宴清生怕小魚和汐被發現,悄悄地將他們藏在地窖中。

與此同時,她裝成熟睡的樣子側躺在床上,支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起先是兩道窸窸窣窣拖行的聲音,有點熟悉,和小魚拖著尾巴走路相似。

宴清心中冒出一個不妙的預感。

正想要起身去地窖,又有五道人影自屋檐飛下,輕飄飄落在地面上,宴清立即躺回床邊,眼中略瞇著一條縫透過窗戶往外看。

那五個修士一個個房間尋找,片刻後,聚在院子裏低聲交談。

“沒有蹤跡。”

“去下一家。”

待人徹底走後,宴清飛快地跑到地窖中。

眼前的情形令她震驚,像是被釘在原地,半天都沒了反應。

地窖裏多出了兩只人魚,正和小魚對峙。

形勢緊張,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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