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平房外。

闊別多日的阿諾陪同方婷宜，一起來找顧若白。

“婷宜，你知道嗎，上次我在電話裏叫你‘阿宜’，邊上有個中國學妹竟然問我是不是給aunty打電話？原來中文裏‘阿宜’是這個意思，你說你也不提醒我一下，白白占了我這麽多年的便宜！”

阿諾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似乎要把好些天沒見的話都補上。

“這鍋我可不背。”方婷宜馬上抗議，“明明是你不好好學中文，還賴上我了？”

“你是我最親最親的妹妹，不賴你賴誰？”阿諾歡快地跟她打嘴炮，“不管怎麽樣，回了英國你要補償我，至少——”

不知怎麽，他突然頓住了，連輪椅也不推了。

“怎麽了，見鬼了？”

方婷宜擡起頭，一眼就看到了讓阿諾住嘴的一幕。

不遠處，顧若白半摟半抱著一個女人，正跟顧母道別。仔細看去，似乎是戚百草！

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方婷宜拉著阿諾閃身躲進了樹叢後。

然後，看著他們雙雙開車離去。

他似乎有些隱忍著急，一點也沒有註意到邊上的陰影裏藏著兩個人。

“你不去問問？”

阿諾的手落在她的肩頭，像是無聲的安慰。

“不用了，正好，我也是來道別的。這下也不用費這個勁了。”

人都走了，還道什麽別？

方婷宜話裏話間盡是冷淡，似乎之前的甜蜜都化成了海裏的泡沫，她不激動也沒有罵娘，只是淡淡地說著話，卻讓阿諾的心一縮一縮地疼。

“走吧，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她催促著他快些離開，指節繃成了落敗的青灰色，跟雪白的肌膚格格不入。

“好。”

阿諾心底驀地一緊，連聲應承下來。

兩個人悄悄地來，又悄悄地去，除了烏雲與月光，誰也不曾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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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戚百草送到醫院之後，顧若白獨自一人往回走。

車胎在來的路上爆了，他一步一步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街邊的咖啡廳裏傳來悠揚的鋼琴聲。

是她的專輯！

想想他這段時間光顧著怎麽贏回美人心了，還沒有好好聽過她的專輯。

嘴角不由帶了一抹笑，顧若白停下了腳步，靠在外墻上，靜靜地聆聽著裏面傳來的音樂。

她的演奏，充滿了生命力，那種昂揚、不服輸的倔勁，融合在她的每一個音符裏，仿佛只要聽到她的演奏，所有冰冷的現實，都不值一提。

就像，她深愛她的音樂，而他，深愛著她一樣。

其他所有，都不值一提。

音樂漸漸到了尾聲，一個輕柔的音過後，歸於平靜。

顧若白攏了攏敞開的大衣，剛要邁開步伐。

“I’m waiting for you, gu.”

女子輕輕柔柔的聲音，縈繞在咖啡廳裏，也傳進了他的耳朵。

耳邊，仿佛炸開了一朵煙花。

他怔住了，徹徹底底地楞在那，一點都沒有了以往的從容風範。

心底，被千樹萬樹盛放的花朵淹沒了。

這會是他此生聽到最悅耳的音樂，最動人的情話。

顧若白想起了上個月，也是在這樣的夜裏，她說過的那句話——“有空，聽聽我的新專輯”。

原來，她的心意從未變過，原來，她也一直在耐心等待，等著自己去找她，然後便微笑著原諒，相愛一生。

心房被鼓鼓脹脹的甜蜜所占據，顧若白突然很想見她一面，緊緊地抱住她，吻她，把自己全部的愛意都宣洩出來，讓她知曉——他顧若白，此生都離不開方婷宜！

他開始邁開腿跑了起來，寒風刮過他的臉頰，留下了一陣陣刺疼，但他卻嘴角上揚，笑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

耳邊，紫色的水晶一閃一閃，正如天上的星辰，閃爍不定。

顧若白到家的時候，家裏沒人，漆黑一片。

“婷宜！”

他開了燈，大聲叫人，但房子裏冰冰涼涼，沒有一點人氣的樣子。

心下一慌，顧若白徑直進了方婷宜的房間，房間裏東西都在，連那架她心愛的鋼琴都原封不動地擺在那。

他松了一口氣，有些腿軟，幹脆就躺在了她的床上，沒有力氣再動了。

屬於她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飄進鼻子，他慢慢縮成一團，睡著了。

臥室裏的燈亮了一夜，就好像是在等另一半回來，為她特地留的一盞燈火。

但這人，未歸。

早上醒來的時候，刺眼的陽光照在床頭，顧若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環顧了一眼房間四周，她還沒有回來。

一夜未歸！

顧若白瞬間清醒過來，從床上利落地爬起來，就去拉衣櫃的門。

原本慢慢的衣櫃，如今空空如也！連角落裏的行李箱都不見了！

他慌了，拿出手機撥號，顫抖的指尖捏著薄薄的手機，卻仿若千斤重。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顧若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靠著床板，一遍遍地撥打她的號碼，但回應的是依舊是機械的女聲。

她去哪了？離開了，回英國了？她怎麽能又一聲不吭地走了，拋下他，連句招呼都不打……

捂住疼痛難耐的胸口，他握拳，一下一下地砸著地板。

“方婷宜！方婷宜！方婷宜……”

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喊著她的名字，血花冒了出來，沿著他的手背蜿蜒流淌，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雪白的大理石瓷磚上，濺起大片血漬。

有所愛，此刻就有多恨！

明明說好了，不能不告而別，去哪都要帶著他，他們一起面對，一起生活，不管前方有多苦有多難……

她還答應了要參演自己的下一步電影，做他“卿心”的女主角。

想到這，顧若白眼裏突然浮上了驚人的恨意。

傾心，卿心，可是方婷宜，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還是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為了報覆我？報覆我當年的不告而別，報覆我識人不清為了戚百草離開你回了國？

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把你關起來！像萵苣公主一樣囚禁在高塔裏，讓你的生命裏只有我！永遠只有我！

那你就不會逃跑，不會離我而去了！

他就像入了魔怔，整個人卻突然平靜下來，閉上眼深呼吸了幾下，再睜開時那雙墨色眸子變得幽冷可怕，讓人望一眼就覺得心驚膽戰。

站起身時，顧若白甚至撫了撫襯衫的褶皺，細碎的頭發溫順地搭在額前，顯得他溫良無害，但他更像一個從天堂跌落地獄的魔鬼，再無辜的外表都掩蓋不住由內而外散發的危險。

“關哥，聯系偵探社，幫我查一個人的行蹤，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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