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酒吧，最大的包廂。

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一個個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新奇地看著裝潢華麗的墻壁，斑斕五彩的燈光，喧鬧熱舞的人群，既向往又拘謹。

方婷宜坐在最裏頭的角落，白襯衫牛仔褲，盤了個丸子頭，清純可人，仿佛跟這些小年輕一樣的年紀，如果忽略身下的輪椅，倒真像陽光明媚、從未遭受苦難的單純女子。

“師兄，你把這群小白兔帶到這兒，好嗎？”

肖揚聳了聳肩，嘴角的笑容更加不羈，“慶祝我徒弟拿冠軍，順便帶他們見識見識大人的世界。”

“離火呢？”

“去衛生間了，對了，你的顧若白呢？”肖揚挑了一下眉，眼神促狹。

他可沒忘今天這兩人竟然當著一眾小年輕旁若無人地擁吻。

“他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忙，難不成跟師兄你一樣整日無所事事？”

“呦呦呦，這都還沒進門，就維護上了。”他神情不忿，故作吃味，“好歹師兄我平日對你也算關懷備至，老師那個老古董不還一直想把我兩湊一對。”

“哼！”提起這事，方婷宜就有些火氣上頭，“還不是你胡攪蠻纏，拿我擋桃花，連老師蒙過去了，真以為你對我情深意重。”

“難道不是嗎？”肖揚湊過去，兩人貼的有點近。

“師父。”

背後傳來徐離火的聲音，他一僵，自然地拉開了距離，勾起一抹“和藹可親”的笑，望了過去。

“回來了……這位是？”

徐離火的背後，站著一個女生，她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十分局促。

旁邊，賢武道館的那群小鬼頭早已經放開了，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玩起了游戲，因為還沒有開唱，所以包廂裏還算安靜。

“是光雅呀。”方婷宜一眼就認出了她，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婷宜。”似乎喝了些酒，曲光雅的兩頰染了淡淡的紅色，一向傲嬌孤僻的少女眼底竟然帶了委屈，雙手緊緊攥著，看起來很孤單的樣子。

這邊，徐離火已經緊依著她的婷宜師姐坐下了，親密地趴在她耳邊解釋道，“師姐，我在外面看到她一個人在喝酒，邊上還有個男人對她動手動腳的，就把她帶過來了，沒關系吧？”

畢竟她是戚百草那頭的人，算起來應該是敵人對手。

“沒事。”方婷宜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你們唱K吧，我帶她出去。”

拿過沙發上的外套，她示意曲光雅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吧，找了處僻靜的的咖啡廳。

悠揚的鋼琴曲，縈繞在有些空蕩的咖啡廳裏，讓人不由靜下心來。

將果汁推到她面前，自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方婷宜這才詢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去酒吧？沒人陪著不安全。”

稀疏平常的一句話，卻一下子戳中了曲光雅的淚點，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偏生她還倔強地抿著唇，一聲不吭。

這是怎麽了？

方婷宜有些驚訝到了，想要安慰她兩句，卻發現自己絲毫沒有立場，只好把隨身帶的白手帕遞了過去。

她倒也不客氣，接過去攥在手心，也不擦眼淚。

就這麽一個人哭，一個人看，大約五分鐘後，她終於哭夠了。

“對不起。”曲光雅擡起紅腫的眼，諾諾地道歉，“以前的事情，對不起。”

方婷宜不禁發笑，“你又沒有對不起我，道什麽歉？”

“以前我一直站在戚百草那邊，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不對，現在才明白，對你笑的人不一定真心對你好，他們或許打心眼裏看不起你。”

被她那雙大大的眼睛盯著，方婷宜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好奇她怎麽突然“幡然醒悟”了？要知道自打她跟戚百草和解後，就一心向著戚百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突然就這麽淡了，著實讓人不適應。

不過，這些與自己似乎沒有什麽關系。

“嗯。”隨口應了一句，她禮節性地笑笑，“天也晚了，需要我打電話讓松柏道館的人來接你嗎？”

“不要！”曲光雅一口回絕了，眼底滿滿的抗拒。

方婷宜這會兒算是看出來了，她肯定是跟松柏的人鬧矛盾了。

別家的事插手不得，忍住，忍住……

默念了幾遍，她終於咽下了已經湧到嘴邊的疑問，“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手機。”

很快地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說了一遍，她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你……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不要為難自己。”

轉身要走，袖子卻被扯住了。

“婷宜。”曲光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向一個以往“敵對”的人產生了傾訴的欲望，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有開口的必要。

何必拿自己與戚百草的恩怨瑣事，去向一個被戚百草傷得最深的女子索要安慰？如果真的這麽做，怕是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猶豫了幾秒，只憋出了一句——

“今天比完賽，範曉螢跟一個娛樂報記者走了。你，你小心……”

記者？看來明天的新聞頭條會很有意思。

“嗯，謝謝你的提醒。”方婷宜拂開她的手，真誠地道了句謝，看著她臉上若有若無的苦悶，忍不住開導道，“如果不開心，那就重新開始。人的活法那麽多，別鉆牛角尖。”

而她，也只是局外人，安慰兩句倒是無妨，但若是摻和進去就顯得多管閑事了。

方婷宜徑自結賬離開。

輪椅軋過地板的軲轆聲在安靜的一方空間裏，顯得異常清晰，曲光雅呆呆地望著外面昏黃的街燈，沈郁的目光一點一點鮮活起來。

是啊，世界上有那麽多不幸的人，她曲光雅不過是交友不慎。你看不上我，我何必賴著你，外面天地廣闊，想要什麽就去爭取，沒必要為了不在意自己的人借酒消愁。

之前，是自己太狹隘了！

將手裏的果汁一飲而盡，她站起身，帶著雨過天晴的笑容，大步離開。

我於你，不過是善良的證據。

如果微笑著把人千刀萬剮，可以讓傷害從未發生，那麽戚百草，一切我拱手相讓。從今以後，望你不要再驚擾我。

我要去追求，沒有你的生活。

——曲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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