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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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工,大隊長一個大喇叭響亮地下達通知。
曬谷場上頓時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大家都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大隊長突然通知他們過來幹什麽。
很快,村幹部出場。
開場還是熟悉的領導講話,先是帶領大家回顧往昔,展望未來。
羅裏吧嗦直到底下人都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這才意猶未盡地停止,開始說正事了。
“根據中央下達的指示，經過全體村幹部的協商,我們決定，從明天開始,開展掃盲班……”
緊接著大隊長就將他們和景子恒早就商量好的具體章程拿出來,逐字逐句地說偶爾還得加上幾句解釋,生怕有人聽不懂。
原本對於掃盲班興致缺缺,甚至還隱隱有點抗拒的大家夥兒聽到學得好的有獎金,立馬一個個地精神了。
說起錢他們可就不困了。
“大隊長，真給錢啊？別是唬我們的。”有人提出質疑。
“說了給獎金就給獎金！”大隊長猛地一抽手，五張大團結被他捏在手上四處晃動，吸引得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晃動。
那可是錢啊,真真正正的錢！
葉米混跡在人群裏，甚至還聽到了有人在暗中吞口水的聲音。
“掃盲班分組進行，每個老師帶一組，進行為期三個月的掃盲學習,三個月後，大家統一考試，按小組總成績排名,前三名可以得到每組十塊錢的獎勵，第四至八名能拿到每組四塊錢的獎勵，大家夥兒都努努力，爭取把獎金帶回家啊！”
“好——！
受到了激勵，大家的響應甚至整齊劃一到震撼的程度。
對於掃盲班的‘學生們’而言，他們努力學認字，既學到了知識，還可能贏得獎金。
而對於‘老師們’而言，也是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每天多記四公分，看起來不多。
但是三個月算作每個月有三十天，全算起來，他們頂多也就每天晚上付出兩個小時的空餘時間，最後卻能多賺整整三百六十工分！
這對於不少體力不行的知青，還有村裏的一些初中高中生來說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有了這些工分，明年吃飯都能稍微敞開點肚皮。
在村裏選老師的時候，葉米也跟著報了名。
因為她雖然一開始選擇了支持丈夫的計劃，但卻是不太明白，舉辦掃盲班，對於促使大家提前覆習備戰高考有什麽用。
聽見她的疑惑，景子恒沒有明確給出答案，而是讓她自己去親身體會一下就知道了。
然後葉米就跑去當小老師了。
她帶的是一個十五人的標準班級。
為了公平，每個班級人數都是盡量平均分配的。
實在是沒辦法多出一兩人，事先也說明了，最後會被算進總分的只能有十五人的成績，其餘多出來的不算。
他們的上課地點就在村小學。
晚上孩子們不上課，這些教室正好就騰出來給大人們開展掃盲班。
上課第一天，還沒站上講臺，葉米就有點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這才強作鎮定地走上講臺，開始給一群大叔大嬸們上課。
怕一開始教太難人家學不會，她就直接從一二三這些數字開始教。
粉筆剛剛在黑板上畫出一道橫，底下人就開始嫌棄她教得太簡單，不耐煩地催促。
“這些一二三四五什麽的我們都會，太簡單了，不學這個，葉老師，你再教點比較難的。”
“對啊，我們得多學點不會的，才能考個好成績拿獎金！”
“就是，多教點，別看嬸子年紀大了，腦子可好使著呢！”
……
被催得不行，葉米只能緊急改變教學方案：“那我們就從語錄教起，一邊教一邊學認字。”
語錄是每個人都得背得滾瓜爛熟的，出門在外，和人搭話張口不先來兩句語錄，人家都不稀罕搭理你。
所以從大家夥兒熟悉的地方下手，才比較好進行教導。
連著上兩個小時的課，葉米說得口幹舌燥。
下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捧著水壺瘋灌，第二件事，就是去翻書。
她原本以為只要簡單教認字就行了，所以沒帶書過去，結果差點翻了車。
因為有些生僻字一時沒能想起來該怎麽寫。
景子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葉米背後，看著她主動翻書的模樣輕輕笑起。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幹了吧？”
掃盲班教導的東西確實簡單，但是身為老師，不管多麽簡單的知識，都是要準確地傳達給學生的，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而且很多人參加勞動多年，知識都差不多全還給老師了。
為了避免上課出醜，他們只能去課後學習。
但現在哪兒來那麽多基礎書籍可供學習，很多人呆在身邊的都是初高中課本，小學課本偏少，所以只能去翻這些現有的，有字的書。
一來二去，本來就是學過的，再看到熟悉的內容很容易回憶起從前的知識，這其實就已經是一種變相的覆習了。
不過學習歸根究底還是得靠自覺。
也許有人會因此重新激發學習的興趣，即便掃盲班結束了還是會繼續拿起課本，也有人只想混工分，得過且過，最後什麽都沒覆習起來。
這些不是景子恒所能控制得了，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現在，他的重點是自家小姑娘。
葉米只有初中畢業的水平，景子恒不確定高考恢覆後的考試難度怎麽樣，只能在家盡量幫她將高中知識補起來。
時間緊迫，按部就班學習是不可能的。
只能先抓重點。
抓穩重點後如果還有時間，再來補全知識分支的脈絡。
還好，葉米記憶力很強。
暫時學不會的東西她能靠死記硬背，先記在腦子裏再說。
不過除了數學，物理和化學等理科項目，她其他科目都不存在無法理解的知識。
每天，葉米除去晚上固定的兩小時去給掃盲班上課之外，其他時間都在爭分奪秒地學習。
就連早上起來做早飯，都得利用時間背下兩篇課文。
日子過得充足而……痛苦。
可她深知高考的重要性，再覺得痛苦，都不再出口抱怨一句，而是自己默默忍下，轉頭化痛苦為動力，拼了命地學習。
她和別人不一樣，她可是知道高考一定會恢覆的消息。
其實一開始就算得了鄭伯他們的提醒，葉米相信歸相信，心底還是有一點點沒底。
畢竟高考都取消多少年了，哪兒能說恢覆就恢覆。
所以，為了更加確定。
她……悄悄去偷/窺陳燕。
陳燕知道未來的事，那她肯定也知道高考究竟會不會恢覆。
只要她知道，那她肯定也想參加，私底下一定會悄悄覆習。
在暗搓搓當了兩天變/態後，葉米心滿意足地回來。
一頭紮進學習的墳墓裏，自己填上土，把自己埋起來，還得找人來拍一拍，看看土層嚴實不。
隨著掃盲班的進行，漸漸地，小田村開始彌漫起一股學習的風潮。
葉米甚至有一次路過田埂的時候，看到裏頭的有個大爺一手灑肥料，一手還拿著本寫滿了歪歪扭扭各種字的小本本在認字，嘴裏念念有詞。
這一幕有點詭異，要不是在大白天，葉米還以為這人在招魂。
由此可見，小田村的學習風潮是多麽旺盛。
這也是一件好事。
有了文化，懂了知識，出門不容易被人騙，未來能有更多選擇，對於子孫後代的教育也有無形的好處。
所以景子恒這一手，不僅是為了幫助那些不知情的讀書人提前覆習，其實也是想回饋小田村的村民們這些年來對他們的照顧吧。
這一刻的葉米，才總算是理解了景老師的良苦用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進入十月份。
忙忙碌碌，葉米竟不知不覺間活過了前世死去的那一天。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跨過九月三十，進入十月初。
一點破除命運的真實感都沒有。
她暗自感嘆一聲，然後扭頭興奮地撲進景子恒懷裏，求親親抱抱滾床床。
小姑娘那麽熱情，景老師自然不會拒絕。
直接導致葉米第二天爬不起來。
除了怪男人太強，也怪她身體太弱。
掃盲班在十月中旬就結束了。
最後的考試結果還挺意外的，葉米所帶的班級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
所有人歡欣雀躍，高興地討論著這筆錢要怎麽分，葉米含笑站在旁邊看著，也覺得很欣慰。
這可是自己第一批教導出來的學生，哪怕只是一個單純認字的掃盲班，都給她帶來了無以倫比的成就感。
就在這時，村裏新安裝的廣播突然傳來一陣電流的滋滋聲。
“滋滋……滋……重大通知……”
大隊長粗獷中帶著一點顫抖的聲音從廣播內傳來，給整個小田村的讀書人帶來一個及其重大的好消息。
“重大通知：根據□□批轉……凡是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城的知識青年、覆工軍人和迎接畢業生，符合條件，均可報名參加高考！”註1。
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
作者有話要說：註1：七七年高考恢覆通知內容來自搜狐網。
PS：10月12日，□□批轉了《教育部關於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
10月21日，高考恢覆的消息被各大報紙和廣播等新聞媒體發布出去。
補充說明：初中畢業生也算應屆畢業生，能參加高考，而且女主是下鄉知青，同樣符合參考條件。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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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谷場上頓時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大家都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大隊長突然通知他們過來幹什麽。
很快,村幹部出場。
開場還是熟悉的領導講話,先是帶領大家回顧往昔,展望未來。
羅裏吧嗦直到底下人都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這才意猶未盡地停止,開始說正事了。
“根據中央下達的指示，經過全體村幹部的協商,我們決定，從明天開始,開展掃盲班……”
緊接著大隊長就將他們和景子恒早就商量好的具體章程拿出來,逐字逐句地說偶爾還得加上幾句解釋,生怕有人聽不懂。
原本對於掃盲班興致缺缺,甚至還隱隱有點抗拒的大家夥兒聽到學得好的有獎金,立馬一個個地精神了。
說起錢他們可就不困了。
“大隊長，真給錢啊？別是唬我們的。”有人提出質疑。
“說了給獎金就給獎金！”大隊長猛地一抽手，五張大團結被他捏在手上四處晃動，吸引得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晃動。
那可是錢啊,真真正正的錢！
葉米混跡在人群裏，甚至還聽到了有人在暗中吞口水的聲音。
“掃盲班分組進行，每個老師帶一組，進行為期三個月的掃盲學習,三個月後，大家統一考試，按小組總成績排名,前三名可以得到每組十塊錢的獎勵，第四至八名能拿到每組四塊錢的獎勵，大家夥兒都努努力，爭取把獎金帶回家啊！”
“好——！
受到了激勵，大家的響應甚至整齊劃一到震撼的程度。
對於掃盲班的‘學生們’而言，他們努力學認字，既學到了知識，還可能贏得獎金。
而對於‘老師們’而言，也是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每天多記四公分，看起來不多。
但是三個月算作每個月有三十天，全算起來，他們頂多也就每天晚上付出兩個小時的空餘時間，最後卻能多賺整整三百六十工分！
這對於不少體力不行的知青，還有村裏的一些初中高中生來說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有了這些工分，明年吃飯都能稍微敞開點肚皮。
在村裏選老師的時候，葉米也跟著報了名。
因為她雖然一開始選擇了支持丈夫的計劃，但卻是不太明白，舉辦掃盲班，對於促使大家提前覆習備戰高考有什麽用。
聽見她的疑惑，景子恒沒有明確給出答案，而是讓她自己去親身體會一下就知道了。
然後葉米就跑去當小老師了。
她帶的是一個十五人的標準班級。
為了公平，每個班級人數都是盡量平均分配的。
實在是沒辦法多出一兩人，事先也說明了，最後會被算進總分的只能有十五人的成績，其餘多出來的不算。
他們的上課地點就在村小學。
晚上孩子們不上課，這些教室正好就騰出來給大人們開展掃盲班。
上課第一天，還沒站上講臺，葉米就有點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這才強作鎮定地走上講臺，開始給一群大叔大嬸們上課。
怕一開始教太難人家學不會，她就直接從一二三這些數字開始教。
粉筆剛剛在黑板上畫出一道橫，底下人就開始嫌棄她教得太簡單，不耐煩地催促。
“這些一二三四五什麽的我們都會，太簡單了，不學這個，葉老師，你再教點比較難的。”
“對啊，我們得多學點不會的，才能考個好成績拿獎金！”
“就是，多教點，別看嬸子年紀大了，腦子可好使著呢！”
……
被催得不行，葉米只能緊急改變教學方案：“那我們就從語錄教起，一邊教一邊學認字。”
語錄是每個人都得背得滾瓜爛熟的，出門在外，和人搭話張口不先來兩句語錄，人家都不稀罕搭理你。
所以從大家夥兒熟悉的地方下手，才比較好進行教導。
連著上兩個小時的課，葉米說得口幹舌燥。
下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捧著水壺瘋灌，第二件事，就是去翻書。
她原本以為只要簡單教認字就行了，所以沒帶書過去，結果差點翻了車。
因為有些生僻字一時沒能想起來該怎麽寫。
景子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葉米背後，看著她主動翻書的模樣輕輕笑起。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幹了吧？”
掃盲班教導的東西確實簡單，但是身為老師，不管多麽簡單的知識，都是要準確地傳達給學生的，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而且很多人參加勞動多年，知識都差不多全還給老師了。
為了避免上課出醜，他們只能去課後學習。
但現在哪兒來那麽多基礎書籍可供學習，很多人呆在身邊的都是初高中課本，小學課本偏少，所以只能去翻這些現有的，有字的書。
一來二去，本來就是學過的，再看到熟悉的內容很容易回憶起從前的知識，這其實就已經是一種變相的覆習了。
不過學習歸根究底還是得靠自覺。
也許有人會因此重新激發學習的興趣，即便掃盲班結束了還是會繼續拿起課本，也有人只想混工分，得過且過，最後什麽都沒覆習起來。
這些不是景子恒所能控制得了，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現在，他的重點是自家小姑娘。
葉米只有初中畢業的水平，景子恒不確定高考恢覆後的考試難度怎麽樣，只能在家盡量幫她將高中知識補起來。
時間緊迫，按部就班學習是不可能的。
只能先抓重點。
抓穩重點後如果還有時間，再來補全知識分支的脈絡。
還好，葉米記憶力很強。
暫時學不會的東西她能靠死記硬背，先記在腦子裏再說。
不過除了數學，物理和化學等理科項目，她其他科目都不存在無法理解的知識。
每天，葉米除去晚上固定的兩小時去給掃盲班上課之外，其他時間都在爭分奪秒地學習。
就連早上起來做早飯，都得利用時間背下兩篇課文。
日子過得充足而……痛苦。
可她深知高考的重要性，再覺得痛苦，都不再出口抱怨一句，而是自己默默忍下，轉頭化痛苦為動力，拼了命地學習。
她和別人不一樣，她可是知道高考一定會恢覆的消息。
其實一開始就算得了鄭伯他們的提醒，葉米相信歸相信，心底還是有一點點沒底。
畢竟高考都取消多少年了，哪兒能說恢覆就恢覆。
所以，為了更加確定。
她……悄悄去偷/窺陳燕。
陳燕知道未來的事，那她肯定也知道高考究竟會不會恢覆。
只要她知道，那她肯定也想參加，私底下一定會悄悄覆習。
在暗搓搓當了兩天變/態後，葉米心滿意足地回來。
一頭紮進學習的墳墓裏，自己填上土，把自己埋起來，還得找人來拍一拍，看看土層嚴實不。
隨著掃盲班的進行，漸漸地，小田村開始彌漫起一股學習的風潮。
葉米甚至有一次路過田埂的時候，看到裏頭的有個大爺一手灑肥料，一手還拿著本寫滿了歪歪扭扭各種字的小本本在認字，嘴裏念念有詞。
這一幕有點詭異，要不是在大白天，葉米還以為這人在招魂。
由此可見，小田村的學習風潮是多麽旺盛。
這也是一件好事。
有了文化，懂了知識，出門不容易被人騙，未來能有更多選擇，對於子孫後代的教育也有無形的好處。
所以景子恒這一手，不僅是為了幫助那些不知情的讀書人提前覆習，其實也是想回饋小田村的村民們這些年來對他們的照顧吧。
這一刻的葉米，才總算是理解了景老師的良苦用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進入十月份。
忙忙碌碌，葉米竟不知不覺間活過了前世死去的那一天。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跨過九月三十，進入十月初。
一點破除命運的真實感都沒有。
她暗自感嘆一聲，然後扭頭興奮地撲進景子恒懷裏，求親親抱抱滾床床。
小姑娘那麽熱情，景老師自然不會拒絕。
直接導致葉米第二天爬不起來。
除了怪男人太強，也怪她身體太弱。
掃盲班在十月中旬就結束了。
最後的考試結果還挺意外的，葉米所帶的班級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
所有人歡欣雀躍，高興地討論著這筆錢要怎麽分，葉米含笑站在旁邊看著，也覺得很欣慰。
這可是自己第一批教導出來的學生，哪怕只是一個單純認字的掃盲班，都給她帶來了無以倫比的成就感。
就在這時，村裏新安裝的廣播突然傳來一陣電流的滋滋聲。
“滋滋……滋……重大通知……”
大隊長粗獷中帶著一點顫抖的聲音從廣播內傳來，給整個小田村的讀書人帶來一個及其重大的好消息。
“重大通知：根據□□批轉……凡是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城的知識青年、覆工軍人和迎接畢業生，符合條件，均可報名參加高考！”註1。
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
作者有話要說：註1：七七年高考恢覆通知內容來自搜狐網。
PS：10月12日，□□批轉了《教育部關於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
10月21日，高考恢覆的消息被各大報紙和廣播等新聞媒體發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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