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和神醫帥鬼杠上了,他們你追我躲，日子過得好不熱鬧。本來若是給他一些時間自己想,結果指不定能讓元寶如意,他太急迫,人都有一種心理,主動送上門來的大多不是好貨。帥鬼就猶豫了，畢竟是關乎林家傳承的大事，他不敢有任何輕慢的態度,帥鬼想仔細想想，元寶卻急於把事情定下來。

“阿瑪是皇子，我就是皇孫，你有啥不樂意？”

“小十哪裏比爺好？我可是皇瑪法的心肝！人家燒香拜佛都求不到我這樣機靈對策弟子,你到底在嫌棄什麽？”

“餵，你再跑小爺我就吞了你，讓林家醫術徹底失傳！”

“別以為我說的是假話，動手了啊，真的動手了！”

……

他倆就是這麽過來的，胤禟忙政務去了，他在府中待的時間不長，回來大多是抱著元春睡覺，懶得管這些破爛事。而元春，她警告了混蛋小子，拜師可以，用點小手段也可以，不要把帥鬼給玩死了。若是把鬼將的威壓用在它身上，使不了幾下就得損失一員大將。

剛重生那會兒，元春挺熱衷於超度鬼魂的，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過上了安逸的生活在九阿哥府乃至皇家都謀得了立足之地。一晃就是八年，她已經盡力幫府上避過了許多災難，寶玉雖然混得慘淡了，雙親和大哥賈珠還算不錯的。借著給老太太服喪的機會，賈珠順利避過了四十六年臘月的廢太子謀逆案。

太子被革除黃帶子，除宗籍，貶為庶人，終身圈禁。八阿哥也因為結黨營私被削為閑散宗室，剩下這些兄弟之中，對皇位抱有想法的是三、四、十四，希望最大的也是他們。

這其中，老四的願望不是本迫切，只是覺得在老大、太子和老八失去機會之後，自個兒又成了嫡子，上位的可能性陡然增加。十四不足為慮，最難纏的還是胤祉，他被倒黴福晉董鄂氏搞得烏煙瘴氣，總遭皇阿瑪白眼，即便如此，他生命力依然頑強，比起其他兄弟更多了幾分審時度勢的眼力。

四爺想岔了，別的兄弟蠢蠢欲動的時候老三沒動手不是因為他英明睿智，而是手邊有更重要的事，從四十六年開始，胤祉就致力於搞死被遣送回家卻依然頂著三福晉名號的董鄂氏。她不死，怎麽續弦，怎麽籠絡完顏家，怎麽在奪嫡戰中占有一席之位？

不是說董鄂家的女人都體弱多病？胡說八道吧，他努力了半年收買了多少人只是讓董鄂氏病了幾場而已，前陣子春寒，她因為著涼臥病在床半個月，本以為能讓病情一步步加重，直接把命丟了，呵呵，那想法太美好，現實跟不上節奏。耽擱吃藥也好，忘記在盆裏加碳也罷……他的人什麽法子沒用過，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董鄂氏的境遇很好的詮釋了這句話，還沒到陽壽盡，就算是病危了，也要拖到生死簿上的時刻去。君不見那些病歪歪的床上一趟十多年還吊著氣麽？那都是命，強求不來的。

你越努力，等不到結果就越悲傷。

康熙好似忘了三福晉的存在，讓鵬春把人接回去之後就沒了音訊，這都多久了。沒撤她皇子嫡福晉的位份，也沒讓胤祉把人接回來，儼然有就這麽拖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這樣的發展線對別的阿哥而言喜聞樂見，對胤祉卻是沈重的打擊，作為一個有意爭奪皇位的阿哥，在別家嫡福晉相繼產子的時候，他府上別說嫡子，嫡女也沒半個。因為老九府上賈側福晉的貢獻，生子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方子已經到手，福晉卻沒在府中。

當然即便她在，這個足以增加奪位籌碼的小乖乖也不能讓董鄂氏來生。

那一家子都是啥素質？壞田裏能長出好苗子？

為了霸業，為了早日圓嫡子夢，胤祉豁出去連節操都不要了。

拉鋸戰打響之後，九阿哥府這些死鬼還下過註，賭三福晉啥時候死，說一月兩月三月甚至半年的都有……董鄂氏能活過九個月如今還活蹦亂跳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人們還耐得住，四個小的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由弘歷動手，放了個鬼界的召喚陣，眾陰帥往來用的。他找的是業績頗好拿下了年度最佳鬼差稱號的“黑無常”。

這對勾魂使者也是有故事的，他們自幼結義情同手足，白無常姓謝，黑無常姓範。

某日，他們相偕走在南臺橋上，天將下雨，謝某讓範某在瞧上等著，自個兒回去拿傘，他走後，雷雨傾盆，河水暴漲，範某不願失約，堅守在橋上，卻因為身材矮小，被河水淹死。不久之後謝某拿了傘趕回來，發現小夥伴已經失蹤，頓時痛不欲生，吊死在橋頭柱上。為了褒獎他們，閻王爺命二人勾魂魄捉拿不法之徒。

這個故事中的謝某就是如今的白無常，他叫謝必安，是酬謝神明則必然安康之意。黑無常則叫範無救，就是犯法的人無救。

從兩人的名字就能看出他們的性子，白無常更寬容一些，很有慈悲之心，黑無常則是嫉惡如仇，正是因為這個特質在他地府所有鬼差之中工作效率是最高的，年年拿獎，畫像在閻王殿掛了不知道多少年。

弘歷召喚的是黑無常，兩個鬼差卻是一道來的。

“鬼娃找我等何事？”

去科爾沁那年，弘歷因為吞了個怨氣滋養的鬼子一舉突破到陰帥級別，閻王派黑白無常過來加封行賞。他的封號是“金身鬼娃”，因為嫌棄這名字太沒有詩意，弘歷拒絕承認，恍然間這事有兩三年，被白無常這麽一點名，他就不高興了。

“我叫弘歷，阿瑪叫我混小子，額娘叫我乖寶貝，我才不是鬼娃。”

黑白無常將他嫌棄的表情看在眼中，好吧……閻王爺不管是取名的水準或者審美觀都很扭曲，金身鬼娃已經是好的，比黑白無常強多了，“你若對封號有意見，大可下去找閻王理論，這不在我二人的職權範圍。”

弘歷還沒說啥，站他旁邊的元寶就撇了撇嘴，道：“看你們打扮這麽寒酸就知道，瞧小爺這身，京城新時尚——土豪金懂不懂？這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黑白的忒土忒不吉利。”

換了其他人絕對不敢和黑白無常死磕，不過嘛，元春家的四個小子平時互相嫌棄，只要不涉及金錢問題，關鍵時刻還是可以團結起來的。聽元寶這話不對，死人就站近了些，關鍵時刻好聯手對敵。

“大哥二哥你們退開，地府也是有規矩的，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勾魂使者黑白無常也不是什麽事都能做。我們是天生鬼將，並不弱多少，打起來誰也不討好。於我們兄弟而言，沒什麽後果，他們這樣胡來回去就得被罷職，以後絕沒有機會到人間來溜達。”元寶太賤了，他洋洋得意的看著地府這兩位明星鬼差，只怕他們不動手，一旦打起來金子沒給夠就別想善了。

這種程度的嘲諷真不算事兒，黑無常什麽表情都沒有，白無常又重覆說：“鬼娃召我們兄弟前來所謂何事？”

見他們不計較，弘歷抓了抓腦門，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有件事想問問你們。我那三伯娘董鄂氏到底能活到什麽時候去？”

“自然要活到陽壽盡。”

“陽壽何時盡？”

看在他天分高，一定會入地府成為一員猛將的面子上，白無常從懷裏摸出一個備註了許多人陽壽的本子，這不是閻王的生死簿，而是他謄抄的近年來當死之人的名字……大清朝三福晉董鄂氏……有了，“按你們的年歷在四十八年臘月。”

弘歷沒反應過來，元寶卻已經賊兮兮笑出來。

三伯這是註定要的倒黴啊，下屆選秀就是在康熙四十八年，七八月間，董鄂氏臘月陽壽盡說明什麽？已到選秀之齡的完顏氏根本不會成為三伯的填房，極有可能是指給宗室做嫡福晉。

人倒黴喝水都要塞牙縫。

想成事也得看老天爺幫不幫忙。

哎喲餵。

見兄弟們還在發楞，元寶就將爽點說了出來，然後四人一起賊笑。廢太子和八阿哥相繼出事，京城都安分下來，完全沒有過去的狂躁，就連那些闖禍比用膳來得更勤的八旗子弟都收斂了，完全沒聽說有什麽趣聞。近三個月，唯一有趣的故事就是倒黴舅舅賈寶玉放棄治療，事情鬧了這麽久，早就不新鮮……沒有狗血的人生是寂寞的，他們又恢覆到從前的生活，吃飯睡覺學功課，簡直太無聊。

元寶還算好的，從純坑錢，到努力學習給叔伯家的兄弟當槍手賺錢，到造反撈錢，到學習黃岐之術成為神醫林家的繼承人騙點私房。

他一直在往前看，變著法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簡直太勵志。

也就只有他而已，其餘三還是老樣子。

因為太無聊才會參與到聚眾賭博之中，甚至將黑白無常召來提前揭曉答案。如今是康熙四十七年四月，三阿哥胤祉對董鄂氏的殘害計劃已經進行了九個月，沒有任何成功的跡象。她陽壽在明年臘月盡的話……還要等一年零八個月時間。

四人同時露出同情的神色。

三伯好可憐。

黑白無常立在院子裏，府上常駐鬼魂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勾到地府去。也只有這三個混小子敢將他們晾在院子裏，自個兒陷入YY之中。

“鬼娃還有什麽話說？”

弘歷壓根沒反應過來這話是對他說的，虧得弘暲給了他一肘子，“哦，沒事了，謝謝啊。”

……好輕慢的態度。

……好隨便的話。

縮在角落裏偷看的鬼都是一哆嗦，人不大膽子卻不小，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感受到這些羨慕嫉妒恨亦或者崇拜的目光，黑白無常朝眾鬼聚集那處看去，一個眼神就將它們嚇得丟了魂。好在他們沒拋出鎖魂鉤來，直接消失在原處。

“我擦真是嚇死鬼了，以後召小黑小白過來之前先吱一聲成嗎？你這樣我們如何愉快玩耍？”

“就是就是，我還想看我那婆娘一眼，就這麽死了怎麽成？”

“蠢貨你早就死了，你婆娘都改嫁八百年啦。”

它們自我調節的功力實在太強，很快又生龍活虎起來，小家夥們沒搭理這些蠢貨，而是為胤祉那倒黴的哀悼起來。身為阿哥，搞死一個身負罪孽的女人竟要用兩天半，這是怎樣驚人的發現，若是宣揚出去，他還要不要臉了？說起來，只要過了康熙四十八年大舅舅賈珠就能重歸仕途，這事兒額娘已經念叨好多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頂掉他的位置。

都說了董鄂氏要活到明年底，他們就不在關註胤祉，他的招數太千篇一律，完全沒有創新，過程真是乏味極了，成功率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元寶還想過要不要給他支個招換點金子過來，他剛萌生這樣的想法就被弘晟攔下來。

作為老大，底下有六個同母的親弟弟，弘晟在性格上要沈穩許多，他什麽都會一些，不見得十分拔尖，整體看來也是非常優秀的，別忘了他才四歲多。弘晟瞪了他一眼，“蠢弟弟，你若真去找三伯說了這事兒，非但要不到錢，還會被反咬一口。”

在金子面前，元寶的智力驟然降低，他沒反應過來弘晟說的啥，小嘴微張：“啊！”

然後小腦袋瓜就挨了一巴掌，“三伯最狡猾的，想騙他的金子根本不可能，你敢說這些，他立刻就會進宮去在皇阿瑪跟前參一本，說阿瑪失職，沒把你管好，說額娘婦人心腸縱容你。”

也對，既然如此那就不去了，專心逼帥鬼叔叔收徒，然後等著明年末拿出年度大戲吧。元寶傷感了半天，哀悼自己還沒到手就丟了的金子，然後又活蹦亂跳起來。和帥鬼你藏我找鬧了幾日，元寶拿著作業去四阿哥府給胤禛檢查。

“四伯，我頭兩日聽說了個事兒。”

胤禛淡定的翻看元寶臨的字，頭也沒擡。

“和弘曦他阿瑪有關。”

等等……弘曦他阿瑪不就是老三？胤禛將手上那疊紙放下，專註的看著元寶的方向：“什麽？”

“嘿嘿，您抱抱我親親我誇誇我，我就告訴您。”

小子越長大越胡鬧，什麽話都敢說簡直皮癢。

胤禛不搭理他，元寶根本憋不住，磨磨蹭蹭來到胤禛身邊，道：“您真的不想知道？關於董鄂家，還有完顏家，很重要的。”

四爺是打定主意不開口，元寶到底沒忍住，他哼哼道：“三伯可想做皇瑪法那個位置，廢太子造反八伯起事的時候他為啥沒動作？那是因為手裏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同董鄂家以及完顏家有關的？胤禛隱約抓住了什麽，又說不清楚，他皺了皺眉，繼續聽元寶解釋，小家夥挪到他懷中做好，這才接著說：“他同完顏家一個漂亮姑娘說好了，只要三伯娘死了，立刻娶她做填房。”

……胤禛感覺到老三在醞釀什麽，他素來城府就深，沒想到是想挖十四的墻角借完顏家的勢。這協議恐怕不是最忌達成的，如今完顏家的名聲可不怎麽好？誰讓十四福晉那麽蠢呢？

“三伯娘命長，等她自己死就太慢了，於是乎，三伯不求回報的幫助她，甚至使出了全身解數。”

元寶是用小孩子的口吻說的，胤禛聽著就覺得腦門突突的。

老三放棄了董鄂氏轉而勾搭完顏家，卻因為原配活得太長久耽擱了計劃，所以想弄死她。說句公道話，董鄂氏的確很不像話，胤祉不滿意是應該的。既然有意見為何不對皇阿瑪說？為何要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招？胤禛抿著唇半晌沒說話，回過神來以後第一句是：“這是從哪裏得知的？”

當然是從三阿哥府鬼魂口中聽說的，這事能告訴四伯嗎？當然不能了。元寶笑得很無恥，他瞇了瞇眼，說：“阿瑪和五伯說話，我偷聽的。”

下限得有多低才能把這麽不要臉的事說得高大上？

胤禛就想起曾經有過的一種說法，也不知從哪裏傳出，說老五和老九都是為皇阿瑪做事的，阿哥身份不足道，他們實際有更重的職務。胤禛原本是不信的，他和胤祺相處得少，同胤禟走得卻頗近，從未覺察出有任何非比尋常的氣息，無論過了多久，他都和從前一樣。

原本堅定的認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他沒有得到消息，或者說兄弟們都沒有，老五和老九卻已經在商量細節了，若非有特殊的消息渠道，哪能回回領跑事事優先？胤禛還想問，又想著元寶是胤禟的親兒子，這樣不好。猶豫間，小家夥再次開口：“四伯想知道我阿瑪消息怎麽那樣靈通？”他表情很神秘，頗有故弄玄虛之感覺，好不容易感情渲染到位了，他嘿嘿一笑，“因為是給皇瑪法做事的！”

為康熙做事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擁有了自己的暗勢力，同時失去了繼承皇位的可能。

老五和老九聊這個，他們當是同樣的身份地位。

親兄弟，都不能繼位，都為皇阿瑪做事，都朝著賢王的方向發展……他們對皇位若真的沒有半分興趣，那倒是好事，只要能被看中，兵不血刃就能坐上那位置。

前提是得皇阿瑪看中，同兩位兄弟搞好關系。

胤禛拍拍元寶的頭，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這事兒皇阿瑪不一定知道，但凡聽到任何風聲都不會如此的風平浪靜。他原本覺得三哥是心機重城府深的，沒想到他竟如此糊塗。皇阿瑪最恨的就是瞞著他搞小動作，憎惡原配可以理解，想要嫡子也是理所當然的，無論從哪個方面都能尋到解決之法，可惜他選了最危險的——親自對董鄂氏下手。

元寶覺得這還不夠，他想了想又說：“偷聽這個本來想和三伯做生意的，QAQ，讓他給我金子，我給他想法子，快速達到目的。阿瑪說了，他用的手段都太老土，按照這個態勢，明年選秀之前也不一定能成功……四伯選秀是什麽？能吃嗎？”

“……別鬧。”

胤禛的口氣是無奈之中帶著些微的寵溺，他對這個侄兒真是好到家了，恐怕正是察覺到這個元寶才會免費奉送這麽多信息。閑聊著，時間如流水匆匆過去，這天胤禛沒能教元寶任何實用的東西，他一直惦記著老三這事，沒靜下來。

本來覺得前幾日十四福晉在宮中丟醜是急火攻心所帶來的意外，如今來看裏頭恐怕是有故事的。完顏家選擇了老三，腳踏兩只船遲早是要翻的，他們極有可能要放棄十四。在這樣的背景下，十四福晉完顏氏在月子期間大鬧乾清宮。

或許並不是情之所至，而是有預謀的行為。

至那之後十四的禁足越發遙遙無期了。

胤禛是個謹小慎微的，將元寶送回去之後，他立刻派人去查這事兒，兩天時間，他得到了答覆，三阿哥同剛到選秀之年的完顏家貴女有書信往來，他們還秘密約會過的，胤祉他買通了鵬春府上董鄂氏院子裏伺候的幾個奴婢，讓她們想辦法搞死這個占著三福晉頭銜讓府上蒙羞的倒黴女人。

董鄂家太不討喜，出了事就沒有半個人幫忙說話。

同他們相比，完顏家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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