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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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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童看見廖明禮過來,急忙放下碗,站起來,恭敬地道:“二哥。”廖明司卻瞟一眼廖明禮冷冷地說了句:“你怎麽今天沒出去逛?”

廖明禮一向懼怕廖明司,急忙蹭過來,堆著笑道:“父親在家,我哪兒還敢到處去逛。再說了,我也得跟大哥學學騎射什麽的。”

廖明司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下廖明禮:“你是有事找我麽?告訴你,你惹的禍自己擔著,休想讓我去求父親。”

“哎呀,大哥,看你說的,我連門都沒出,惹什麽禍。”廖明禮說著,雙眼瞟一下江童道:“只是今日無意中聽到一件事,想來也是大哥應該知道的,便特來跟大哥說一聲。”

廖明司對廖明禮的故弄玄虛有些不耐,皺皺眉頭:“什麽事?”

廖明禮只看著江童問道:“江童,大哥那麽喜歡你,你當著大哥的面兒說,你真的是夫人的遠方親戚麽?”

江童一楞,看一眼廖明司,卻又立刻躲開眼神,嘟噥著道:“是……”

“哦?”廖明禮挑挑眉毛,挑釁地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父親姓甚名誰,如何稱呼夫人?”

江童咬咬嘴唇,滿臉窘迫地道:“我……我不能說……”

廖明司面色沈下來,看著廖明禮斥道:“你在做什麽?”

廖明禮急忙道:“大哥別急,難道你就這麽輕易相信了江童是咱們的表弟麽?小弟我自然沒什麽資格在夫人面前轉悠,但大哥可是經常在夫人左右,敢問大哥在此之前可曾聽說過江童的名字?”

廖明司怔了怔,旋即道:“父親既然如此說辭,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莫非是懷疑父親麽?”

“那倒是不敢,但父親也不是不能說謊。”廖明禮梗著脖子,壯著膽子道:“若江童是父親在外面的私養兒子,父親隱瞞一下也未可知。”

廖明司的腦子裏“嗡”的一聲,仿佛有個巨大的炮仗崩裂開來。他驀然想到昨夜母親那隱藏著什麽的目光,想到父親諱莫如深的表情。

其實悄然而至的江童,廖明司也不是沒有懷疑。但是初見江童就已經被他占據了滿心滿神,哪裏還會再考慮其他。現在廖明禮突然又提出這事情的可疑之處,廖明司的思緒一下子仿佛被震蕩開來,驚詫之餘,便楞在那裏。

廖明禮見狀,趕忙添油加醋地道:“大哥,你再想想,若是母親的親戚,何用父親接回來,還是在夜裏,偷偷摸摸進了府上。這不是很奇怪麽?”

“大哥想想,咱們將軍府何時做事如此畏首畏尾,哪怕是當年獲罪的表叔,父親不也是正大光明地將他的家眷接來了京城麽?”

廖明司擡起眼睛,目光猶疑地看著已經手足無措的江童。江童急忙道:“哥哥,我不是……”卻突然咬住嘴唇,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看看,大哥,你看他刻意隱瞞的模樣。”廖明禮斜睨著江童:“若我說的是假話,他平白被冤枉了怎麽不為自己辯解。不過是說出父母姓名就能清楚的事情,他卻說不出來。”

廖明司沒有理會廖明禮,雙目只看著江童道:“你且實話實說,不要理會別人的說法,無論真相是什麽,我只信你。”

江童急的雙眸溢出淚花,漲紅著臉,好一會兒才道:“我在將軍大人面前發了誓言,不能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哥哥……”

“哈哈,一個小毛孩子,還拉什麽君子做擋箭牌。”廖明禮嘲笑道:“分明就是有見不得人秘密。你既然是父親在外面的私養兒子,居然還敢進府來跟隨夫人生活。每日看著你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你可想過夫人的感受?”

“閉嘴!”廖明司喝止了廖明禮,伸手抓住江童的肩膀,沈聲道:“你親口說的,我才信,你只要說實話,即使是明禮說的那樣,我也會原諒你。”

江童看著廖明司,一雙水晶般的眸子烏亮烏亮,似有千言萬語一般,卻緊閉著嘴巴,一聲不吭。

廖明司的面色漸漸冷下來,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這副倔強的模樣,倒是很象我家的人。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再問。不過我不能跟父親一樣,不顧及母親的感受。”

說罷一甩袍服,轉身離開了涼亭。許久,身後才傳來一聲江童稚嫩的“哥哥”。

廖明司只覺得心中一痛,咬咬牙,快步離開。

出了後花園,廖明司徑直奔向何青的院子,他要親口問問母親,事實到底是什麽。

方走到何青的院子,小廝迎上來道:“長公子來的巧了,大將軍也剛來。”

“是麽。”廖明司心中咯噔一下,父親為人並不重兒女私情。跟母親不過相敬如賓,若是在家,有那些妾室,也不常來何青院子。可江童來了,廖山竟然日日都來,確實有些反常。

廖明司假裝鎮定地堆出笑容,神秘地道:“不用通傳了,我要進去嚇嚇他們。”

小廝無奈笑道:“長公子,莫不是皮癢了?將軍這幾日可看著心事重重呢。”

“所以才要令他們分分神,開開心。”廖明司擠擠眼睛,假意調皮地偷偷摸進去,彎著腰窩在窗臺下,便聽見廖山在客廳跟何青在說話。

只聽何青聲音不悅地道:“大人一意孤行,可曾想過妾身,想過明司和整個將軍府?”

廖山歉意地道:“事出突然,我來不及思考,便也只能先講事情做定再來請求夫人的原諒。江童親眼看著母親死在自己身邊,想他一個孩子,受到了多大驚嚇……所以……難為夫人好好寬慰他……”

何青似乎有些抽泣之聲傳來:“江童是可憐,大人卻沒想到,我們母子也很可憐麽?”

廖明司聽著心裏的怒火呼呼地冒出來,看這模樣,廖明禮說的竟是真的?原來是父親外面的女人死了,才將江童接回來。

廖明司也顧不上許多,站起身來,就沖進了客廳。

廖山和何青都吃了一驚,看著廖明司,廖山的臉一沈道:“父母在議事,你為何不通報就闖進來,成何體統?”

廖明司咬著牙,狠狠地盯著廖山,冷聲道:“父親,你在府上已經有了那麽多侍妾,為何還要在外面養些奴婢來傷母親的心?”

此話一出,何青和廖山驚訝之色更甚,何青急忙斥道:“明司,你從何處聽來這些鬼話,竟如此不顧規矩,冒犯你父親。”

“還用我聽來麽?”廖明司咬牙道:“闔府都傳遍了,江童是父親的私養兒子,居然還接回來交予母親撫養,這是要將母親置於何地!”

“明司!”何青厲聲叱道,站起身來就要責罵廖明司,卻不想,廖山竟伸手攔住何青,正色看著廖明司道;“若事實就是如此,你又要如何?”

廖明司頓覺的渾身一陣發麻,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一般,炎炎夏日,卻冷的發抖。

何青見廖明司臉色突然慘白,急忙看向廖山,廖山卻示意何青不要慌張,只淡淡地對廖明司道:“此事我已經全盤告訴你母親,你母親也全盤接受。江童現在沒有任何親人,只能在府上生活。你若作的好一個大哥,便罷,若做不好,便離將江童遠一些。”

廖明司緊緊攥著拳頭,渾身顫抖著,他死死地盯了廖山一眼,冷聲道:“父親是薄情寡義的人,才做得此等薄情寡義的事,恕孩兒不能如此對母親絕情。”

說罷氣呼呼地轉身離開了何青的房間。

何青看著廖明司的背影,心疼地埋怨廖山道:“老爺,你也知道明司的性情,何苦要如此對他?若真是從此之後跟你父子之間生了嫌隙,可如何是好。”

廖山卻滿臉得意地笑笑:“你放心,他是我廖山的兒子,有辨別是非的能力,沒關系的。”又道:“這謠言來得倒正是時候,夫人,你幹脆就順著這謠言演下去,想來便能暫時躲過危機了。”

何青心疼地看著廖山,半晌才道:“大人,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大人自己也要多保證才好,咱們將軍府上的每個人都還指著大人呢。”

廖山輕嘆口氣,伸手將何青摟在懷裏:“這許多年,害你跟著我擔驚受怕了。只是奸賊當道,若我輩都只為自保,家國社稷豈不更為風雲飄搖。”

“今日又有戰報,邊境狼煙再起,內憂外患。我廖山能做的,也不過是一個正直臣子的本分。”

何青抹抹眼淚,擡頭看著廖山道:“大人何時啟程?”

“三日後,已經接了聖旨。”廖山說著,深深地看著何青道:“走之前,我就住在這裏了。明司說得對,這些年,我對你過於薄情寡義了。”

何青將頭靠進廖山的懷裏,泣不成聲。

廖明司氣呼呼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到了門口,看見兩個小廝擡著一個箱子往後面空閑的院子走去。這才想起來,江童被安排住進那裏。

正發楞的時候,突然一個怯生生的奶音喊道:“哥哥。”

廖明司一回頭,見江童在一個奶嬤嬤的陪伴下,拿著一個小包裹立在旁邊,一雙水葡萄般的眸子巴巴地註視著自己。

廖明司心中一軟,差點控制不住走過去。他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橫了一條心,頭也不回地走進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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