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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前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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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元殿塵封百年的大門終於打開,長玥走出殿外從扶欄望出去,霧霭滕光的雲澤真境在這百年間似乎完全沒有變化,而且因為她在沈睡,身為護境童子的瑾童和妙童是不會讓外界人進到雲澤真境裏來的。

“瑾童,你們是故意把我的凡身引進真境來的吧?”

瑾童跟妙童一道緊隨長玥出來,聞言笑嘻嘻道:“天君讓君上沈睡百年,神識入凡世修養心元,結果百年已過,君上心元已得卻仍是不醒,只滯留那紅塵濁世之中。我們擔心之下便傳書請教了太上老君,老君回信道君上若將凡世所歷全都過一遍大概就能醒了,所以我們才引了君上凡身進到真境觀夢。看來老君果然所言非虛。”

凡世所歷?長玥倒還隱約記得她做顧氏長玥時的情形和她進的那三個夢境,所以說那三個夢境其實是她這百年間入凡塵經歷的三世人生?

見長玥又看過來,瑾童不等她開口已經信誓旦旦道:“老君交待過我們不可妄自幹擾,我們只是引了君上進到真境,其餘的都是像對尋常有緣人那樣,沒有半分洩露暗示,君上進的三個夢恰好是君上三世所歷,實在是緣該如此的。”

長玥便不再多問,回頭看往雲煙深處時,擡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這個地方,已經有一顆心元了麽?

可她本是孕化於天地鴻蒙間的神珠,得天河瑞氣甘霖萬年潤養而生,生來仙胎,無心無情。天君閑得沒事突然叫她修心元做什麽?

本該空蕩無物的胸中似乎確實多了些什麽,卻像是個沈悶無聲的贅物,不知道修來有個什麽用處。

長玥費解之餘又覺得有些茫然若失,本以為可能是她剛剛自長睡中醒來,還有些昏蒙惘然,只是醒了半天後,依然覺得好像忘掉了些什麽事情。

“天君為何要降旨讓我沈睡?”

仙者雖永壽,但某些時候也會沈睡以休養靜修,此是養護修為的修煉法子之一。不過一般都是仙者自行決定是否選擇沈睡以及沈睡的時長,為什麽她是遵天君的旨意才長眠休養的呢?

瑾童妙童聽罷對視了一眼,露出些吞吐無措的表情。

“我們也不了解太多的詳情……君上自己……一點也記不起來了麽?”

長玥皺了皺眉,她印象中並不記得相關緣由細節,但玉帝天君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做出如此決定。

“看來我是忘了不少事情。”長玥說著擡頭望向迷蒙天際,她遵旨沈眠醒來卻不知為何而眠,而她作為鎮守雲澤真境的元君,未經傳召是不能隨意前往大羅天向玉帝天君詢問的。

若想知道自己忘掉了些什麽,又是怎麽忘掉的,她該怎麽辦呢……

妙童見長玥久思不語,倒是又想起一事:“對了,老君信中還附了司命星君的一張簡函,說是等君上醒了以後親閱,我們就一直留著沒動。”說著隔空取來信件,遞給了長玥。

司命星君?她跟這位遙在九天之上司掌命格的星君似乎並不大熟吧?

然而那張輕簡信函上,一筆灑脫繚亂的字跡卻好像頗為眼熟:“欲知前事,不如入墨澤一觀。”

司命星君這話似乎是預知到她眼下境況而提的建議,不過……“墨澤?”

雲澤真境中集的是各界生靈夢境,但素青黛墨四個蓄夢澤中,其實只有前三個是集眾生之夢,而最後的墨澤,稍微有些常識的仙者都該知道——

墨澤無夢,唯有本心。

她原本無心無情,沈睡之後才修得的心元,若進了那墨澤,豈不是只能看到一片混沌?

雖然對司命星君這個建議不以為然,但長玥也同樣起了好奇心,她以前從沒想過要進墨澤,權且就當做是個消遣進去看看吧。

於是醒來不到半日,長玥已經站在墨澤的入口處。

墨澤中玄黑雲煙沈緩的堆疊湧動,越發襯得裏面如同黑洞般深不可測,仿佛是個昏暗無邊的幽境,不知道裏面會突然蹦出什麽來,讓人往裏面邁步之前都忍不住斟酌再三。

長玥看了半晌,一橫心一頭紮了進去,頓時覺得自己被無邊的黑暗所籠罩,腳下不知道是怎樣的路面,周身又是怎樣的環境。長玥漫無目的的走了幾步,隱約見著黑暗深處似乎有個發光的點,便朝著那亮點走去,那亮點漸漸變大變亮,長玥更是加快了腳步,直直朝那個方向過去,

終於走到近前時只覺光線無比開闊明亮,習慣了黑暗的長玥一時不能適應,遮著眼走出混沌黑暗,只聽得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拍水聲。

似乎是……河邊?

眼睛終於適應了周圍光線後,長玥放下手環顧四周,只見眼前瑞氣祥雲,霞光萬丈,滔滔碧水在煙波浩渺中奔湧流淌。

這裏不是九霄之上的天河麽?

不遠處天河淺灘一處水中,正抱膝坐著個渾身赤.裸的少女,如雲長發披散在身上,和河水一道半遮半掩著少女如玉的胴體,此景映在水光煙霞裏,頗有些曼妙。

然而長玥看在眼中卻覺得有些神思恍惚,定了定神靠近些再細看那水裏的少女,腦子裏便有些嗡嗡的響——這不就是她自己麽?

長玥看到水裏的自己恍如初生般一臉空茫,想起她本就是化生於天河邊。

所以……這裏看到的是她的過往麽?

長玥沒想到墨澤竟還有這樣的作用,心想自己化生之初神識不穩並不太記事,只留了些模糊的印象,正打算靠近些好仔細看看,這時身側遠遠傳來腳步聲,長玥聞聲看去,就見一抹和暖緗色自雲波霧海中從容而來。

來者似乎是個閑逛路過的仙君,等看清他的相貌時,長玥卻忍不住皺了眉。

想她之前入夢看到的自己的凡塵三世,幾個氣度脾性完全不同的男主角,卻長的都是同一個模樣。當初她是在夢中,所以沒留意過這本該不正常的一點。而她之所以現在突然想起這一點來,則是因為正朝她這邊走來的這個仙君,長得也正是那麽個模樣。只不過他此時周身浩朗仙氣,便又多了那凡世俗人遠不能比擬的超然氣度。

這仙君莫非跟她有什麽關系?

就在長玥費神琢磨著的時候,那仙君已經到了她近前,卻完全無視就在眼前的長玥,直直擦身而過。

……看不到她麽?

被無視的長玥有些囧囧的,又想既然如此那她在這裏就是個沒人瞧得見的旁觀者,可以大膽放心的隨便看,於是又放下心來。

那個已經走過去的仙君此時突然咦了一聲,停了腳步,原來是瞧見了水裏的長玥。

只見他定睛一看,立刻露出目不忍視的神色別開了視線,顯然被如此赤身裸體的女子震撼到了,而水裏的長玥也聽到動靜擡眼朝他看過來,卻依然是平淡無瀾的空茫表情。

“姑娘……你在天河邊這樣泡著做什麽?”

那仙君開口,雖然十分尷尬的語氣,視線也只看著旁邊的河水,但仍是彬彬有禮的姿態。

水裏的長玥眨了眨眼:“不知道。”

“……”仙君楞了楞,再頓了頓,“你是誰?”

長玥又眨了眨眼,露出些茫然的神色反問:“你是誰?”

仙君便大方道:“我是大羅天景照宮司掌禮樂的少越神君。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吧?”

“不知道。”

“……總不至於連自己名字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

“……”

看起來十分有禮有度的少越神君終於露出些崩潰的神色:“姑娘你若是想讓我走開直言便是,何必找如此牽強借口。”說著像十分受打擊一樣,打算黯淡離開。

水裏的長玥平淡的看著他走開,卻突然認真問道:“借口是什麽?能吃麽?”

少越腳下一絆,終於回頭直直看到了她臉上,打量了片刻,眉目舒展開來:“原來是個天河剛剛孕出的玥珠仙胎,難怪一問三不知。”

說著轉身踱了回來,近了仍是無法直視的樣子,望著天揚手變出一襲披風,柔和如暖雲的織錦布料輕緩落到長玥身上,沾水而不濕,將她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

少越這才近近到了長玥跟前,緗色衣袍騰著仙氣隔在水面之上,俯身笑看向她:“既然你懵懂初生便與我遇見,可見是緣分。你若沒有名字,我給你起一個可好?”

說罷見長玥依然毫無動容的看著他,沒拒絕也沒答應,少越便又有些尷尬。他既然是大羅天上有所司職的神君,自然仙階不低,想來很少遇到如此不給面子的交流對象。

“唔,你化生於玥珠,那就叫你……”少越邊思忖著邊看了看後面浩瀚悠長的天河,“叫你長玥,怎麽樣?”

水裏的長玥沒什麽反應,旁觀著的長玥倒有些吃驚——她的名字原來竟是這個叫少越的神君給取的麽?

少越大概也是沒見過剛剛化生出來的仙胎,頗有興趣的開始逗長玥說話,縱使長玥並不怎麽回應他。

對於長玥如此反應少越不以為忤,卻是她披頭散發的造型讓司掌禮樂的神君看不下去,變出了一只月白玉簪遞到她面前,正說要讓她把頭發綰一綰,卻見長玥看到那凝白瑩潤的物件,不等他說話已經一口啃了上去。

“餵餵……這個不能吃,你松口……”少越驚得瞪眼,一邊說一邊忙把簪子從長玥嘴裏拔.出來,看到她因為被“奪食”而露出些哀怨不滿的神色——這還是她露出的第一個表情——撫額默然片刻:“難道剛化生出來的仙胎也是要先餵食的麽?”

說著看看手裏的玉簪,再看看仍直勾勾盯著玉簪的長玥,認命一般撈起她長發簡單簪好,站直身道:“我去給你尋些仙芝甘露來,那些才是能吃的。你在這裏等著我……記住不許吃頭上那支簪子。”

長玥看著少越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直到瞧不見他身影了,才動了動,擡手摸上發間的玉簪,像是想拔下來,但動作帶起了碧水漣漪,她又被水波吸引低頭去看,看到了倒影中的自己在摸著那玉簪,垂眼看了一會兒,卻是收回了手,乖乖的攥著披風呆在原地。

還沒等去給長玥“覓食”的少越回來,天河那端卻湧起五色仙雲萬丈霞光,有仙者乘鑾駕鳳而來。原來是之前長玥化生時的動靜驚動了日游神,便稟告了天君王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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