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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蒼天有淚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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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還昏著呢,”

“可不是麽,腦袋上磕了好大一塊傷疤,流了一地的血,昨天清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地上的血跡弄幹凈,二少爺可都昏迷一天了到現在都還沒醒呢。”

“你說……二少爺會不會有個什麽好歹……”

“閉嘴,少瞎說,這要是二少爺有個好歹哪有我們的好……”都是些在品慧身邊的,自然是依仗著展雲翔,如今都快慌了手腳,這二少爺到現在居然還沒有醒過來,萬一真有個好歹這家恐怕就徹底要交到大少爺和大房那邊了。

大少爺沒什麽好怕的,那是展家有名的散財童子,也不會對下人如何苛責,至於他敗不敗家就和下人沒什麽關系,然而大房的那位可不是什麽好招惹的善心人,日日裝出一副慈悲的樣子,若是二少爺有什麽好歹,這些伺候在二少身邊的恐怕全都要離了這個家。

“這二少爺都躺在這裏了,那個害的二少爺受傷的不也是個下人麽,老爺怎麽就這麽放過了他。”

“那可不是和我們一樣的下人,那可是跟著大少爺一起長大的阿超,我看那個什麽阿超都快把自己也當成少爺了,有了大少爺撐腰在展園可是橫行霸道的,如今打傷了二少爺也沒人敢把他怎麽樣,老爺生氣還不是大少一句話就勸下來了……”

“咳咳……”雲翔模模糊糊的聽見外邊兩個丫鬟低聲竊竊私語,心裏好笑,如今連下人都看出來自己這個二少爺還不如一個阿超在家中地位高,自己還有什麽好拼的,反正無論如何自己也不過是個……囂張不長進的庶子罷了。

“二少爺醒了!”外邊那年輕些剛進府的小丫鬟聽見雲翔咳嗽的聲音一回頭就看見雲翔睜開了眼睛,如今也是真心帶著笑容沖了出去,咋咋呼呼的大概是去通報給品慧了,那年長些的丫鬟則是上前幾步給雲翔端上溫熱的茶水潤潤嗓子,再把墊子墊高些讓雲翔做起來,才離開去拿熬好了還溫著的藥。

沒多久,雲翔就聽見蹬蹬蹬的聲音,品慧和平時一般風風火火的腳步聲雲翔又怎麽聽不出來:“娘,抱歉,讓你擔心了。”

“雲翔……”品慧也是守了一夜,才離開房間去休息了片刻,剛躺下就聽說兒子醒過來,立刻是跟著丫鬟急匆匆的過來,頭發都有些散亂,看到坐起身的雲翔,瞬間就紅了眼眶。

沖到床邊握著雲翔的手,雲翔微涼的手被品慧捂著,看到自家兒子頭上包了一層紗布,品慧又怎麽忍得住,哭的哽咽早就沒有了平時的強勢:“雲翔你有沒有還一點,頭上還疼麽,造孽啊,那個展雲飛回來就沒好事,還裝什麽好人,害得你躺在床上,老爺居然也沒來看看……”

雲翔苦笑起來,果然自家娘實在是不會說話,如果不是這次徹底對展祖望失望,雲翔估摸著自己此時可能已經沈浸在沮喪和悲傷中了:“娘,我已經……沒事了,放心吧。”

“我怎麽放得下心,那麽多血,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血,雲翔你流了那麽多血怎麽可能沒事,我一定要到老爺那裏給你討回個公道……”品慧臉色愈發的難看,幾乎就要沖出去,卻被雲翔拉住了手。

“娘……有什麽用呢?”雲翔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眼神中也如寒潭般平靜無痕,“你真的認為這個家中還會有對我們的公道麽?在這個家中,一切都是圍繞著展雲飛的,他是嫡子這也無可厚非,爹那樣偏心娘你又何必給他借口來責罵你,原本這個家中就沒有我們的位置不是麽?”

“雲翔……”品慧被雲翔一番話嚇得渾身冰涼,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這副摸樣,平時總是沖動的一提到展雲飛就炸開的雲翔如今竟然能夠如此平靜的嘲諷自己,莫不是被砸壞了頭,“你要是有火氣不要憋著……”

“沒有,我只是想開了罷了,娘,我只想問你一句,若是……若是我要離開這個家,你跟不跟著我離開?”雲翔眼神暗了暗,終於把自己思考了很久的話題拋了出來,終於是對這個家絕望了而已。

“不,”幾乎是想都沒想,品慧就回絕了雲翔的建議,“我已經習慣了,反正已經這樣了,我不想再離開了,雲翔你如果要離開這個家自己闖蕩,就離開吧,至於我也算是展家的老人了,老爺不會為難我的。”

“可是……娘!”雲翔沒想過品慧竟然會回絕自己的建議,他看得出來品慧在這個家裏從來沒開心過,然而還沒等他說什麽,丫鬟就已經端著湯藥回了房間,雲翔也只能閉嘴不談。

喝下藥,雲翔覺得有些疲憊,靠在床上又陷入了夢中,品慧看著已經睡熟的兒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發頂,已經長大了。品慧從沒想過離開展園,但是她做夢都希望她的兒子能夠離開這裏,即使沒有家產也無所謂,只要能遠離這個地方,雲翔是能生活的很開心的,這也是當初品慧不惜一切把雲翔送到軍校的原因,可惜展祖望一封信卻毀了一切。

曾經對展祖望有過的愛情早就灰飛煙滅,只剩下恨,恨這個男人對雲翔如此無情,恨這個男人毀了她為雲翔鋪好的路,如今既然雲翔有了離開的想法,那麽沒有人能阻攔雲翔,即使是自己也絕對不能拖累雲翔,這樣想的品慧眼神堅定起來,沒有人能夠阻攔雲翔。

品慧所能夠唯一想出的辦法只有分家,然而在這樣的狀況下是不可能分家的,在展祖望身體康健的情況下展家是不可能分的,那麽唯一有可能促成分家的可能性就是展祖望去世,兄弟分家就再正常不過了。

人老了就是容易回憶起過往的歲月,品慧想起自己還是個因為家境貧窮而被買進酒樓成為戲子的時候,每天每時每刻,裝出一副廉價的笑容周旋在客人之間,忍受著粗鄙的調笑之言,然而又有什麽辦法。

在最初的一年,品慧發誓如果有人能夠把自己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去,自己必定窮盡一生,當牛做馬的去回報那個人,然而沒有人能救她,希望逐漸被磨滅,知道再也不指望有人能夠幫助自己,品慧開始習慣了出賣笑臉,習慣了粗鄙的調笑,習慣了不被當成正經人家的女孩看待,在她習慣了這一切的時候,有人對她伸出手,說我能帶你離開這一切。

這個時候品慧發現自己渴望逃離的心沒有一刻死亡過,事到如今她還渴望著平凡的幸福或者說是愛情,所以她義無反顧的成為了展祖望的妾。

在被一臺小轎擡進展家的門之前,展祖望曾經帶著她去了一家金店,讓她挑選一件像樣的金飾,她滿心歡喜,卻聽到一個男人在自己耳邊說:“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後悔成為一個妾,後悔離開你曾經厭惡的環境,當你厭惡這一切的時候,就用這個來結束一切吧。”

似乎是幻覺,然而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品慧卻發現自己的手中多了一支精巧的金簪,本能的把手按在金簪上的鳳紋上,卻發現這簪子竟然能夠拆解成一支尖銳修長的釘子,在品慧端詳著簪子時,就聽見展祖望的聲音:“你喜歡?那就買了,老板,我們選定了!”

反對已經來不及,品慧莫名其妙的得到了這支金簪,如今這金簪就插在自己的發髻中,而那聲音卻讓品慧到現在都無法忘卻,他說的是如此正確,自己後悔了,後悔離開當時厭惡的環境,如果沒有離開,如果沒有嫁給展祖望,自己就不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受到這樣的待遇。

最後看了眼雲翔,品慧安靜的離開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也許過段時間就能夠等到合適的時機,讓展祖望消失的時機。

在雲翔每日養傷的時間,展雲飛的生活卻沒有任何變化,每日到待月樓看望他心目中的女神已經是他的必修課,蕭雨鳳,如此美妙的名字。

如今整個桐城都知道了待月樓來了個出手大方的蘇公子,捧著蕭家的姐妹花,動輒就是幾個大洋的大賞,看上去真的是被迷上了,稍微知道些的也都清楚那位蘇公子其實不就是展雲飛,外邊當然也不吝於誇一句展大少大氣。

“你不知道,那展家的大少爺現在看上去待月樓的姐妹花,天天去捧場,出手可是闊綽。”

“不是說那展家大少是展老爺最看重的繼承人麽,怎麽會如此不靠譜?”

“這不是疼愛出了個紈絝麽,還從來沒見過哪家少爺這樣去捧一對戲子的,我看那展大少是想著娥皇女英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試試,你們這些人怎麽如此世俗,如此下流,這樣去揣測我對雨鳳姑娘的一番欣賞之情!”聽了半天的展雲飛已經徹底按捺不住了,大吼一聲就沖著說閑話的兩人揮拳相向,阿超自然也不甘落後,上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於是,數日後外界的流言變成了展家大少為待月樓的戲子大打出手,色迷了心竅,看來展夜梟的哥哥可是比展夜梟還更惡劣些,畢竟展夜梟也還是從沒欺男霸女,為了戲子一擲千金的,這可算得上是包養外室了,不過展大少喪妻多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外界流言傳得越來越誇張,展雲飛不知道,這天蕭家姐妹沒有去待月樓,而是在聖心醫院陪著她們的弟弟妹妹,展雲飛自然也是追了過去,看到展雲飛,蕭雨鵑也很體貼的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展雲飛和雨鳳。

獨單漫步在公園裏,兩人都很沈默,走到湖邊,雨鳳站住了,雲飛就也站住了。

雨鳳想起昨夜雨鵑和她說的,說這個蘇慕白平白無故的來幫助他們如果不是心懷不軌,只能是看上了她,想到這裏,雨鳳決定這次一定要試探試探蘇慕白的意圖,於是她咬咬牙,回頭盯著蘇慕白,開口了:“蘇先生!我知道你家裏一定很有錢,你也不在乎花錢,你甚至已經習慣到處揮霍,到處擺闊!可是我和你非親非故,說穿了,就是根本不認得!你這樣在我和我的姐妹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花錢用心機,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說完,雨鳳緊張的側頭瞄蘇慕白的表情,如果這個有錢的大少爺真的是看上了自己,一切都好辦,如果能夠嫁給這樣的人當正妻,家裏的孩子都不用擔心了,更何況,雨鳳紅了臉頰,心中卻帶上了一絲志在必得。

雲飛非常驚訝,接著,就著急而受傷了:“你為什麽要說得這麽難聽?對,我家裏確實很有錢,但是,我並不是你想像的紈絝子弟,到處揮金如土!如果不是在水邊碰到你們這一家,如果不是被你們深深感動,我根本不會過問你的事!無論如何,我為你們所做的一切,不應該是一種罪惡吧!”

“可是,我根本不認得你!我對你完全不了解!”

雲飛一震,心想莫不是要穿幫了,有些慌亂,避重就輕的回答:“我的事,說來話長……我是家裏的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

“你有兒女嗎?”雨鳳輕聲問,事實上,她想問的是,你有妻子麽,畢竟她蕭雨鳳也是格格的女兒,怎麽能甘心當一個妾。

雲飛看看雨鳳,心裏突然一動,雨鳳這樣問自己莫非是看出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打算接受自己了,深吸了一口氣,雲飛思考應該如何回答最能讓女人心軟感動:“我在二十歲那年,奉父母之命結婚,婚前,我從沒有見過映華。但是,婚後,我們的感情非常好。誰知道,一年之後,映華因為難產死了,孩子也沒留住。從那時候起,我對生命、愛情、婚姻全部否決,過了極度消沈的一段日子。”

雨鳳沒想到是這樣,活人與死人相爭,雨鳳沒有成功的把握,然而現如今雲飛還是單身,那麽這就是一個機會,一個蕭家翻身的機會,至於雲飛是否真的愛著自己又有什麽關系,為了蕭家自己連賣唱都做了,迎視著雲飛那仍然帶著餘痛的眼睛,她歉然的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不不,你該問,我也很想告訴你。”他繼續說:“映華死後,家裏一直要為我續弦,在我強烈的抗拒下取消。然後,我覺得家庭給我的壓力太大,使我不能呼吸,不能生存,我就逃出了家庭,過了將近四年的流浪生活,一直沒有再婚……然後,我在水邊遇上了你。”

雨鳳臉上的烏雲都散開了。

“關於我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如果你肯接受我作為你的朋友,讓時間慢慢來向你證明,我是怎樣一個人,好不好?目前,不要再排斥我了,好不好?接受我的幫助,好不好?”展雲飛有些急切的表白,卻又不敢說的太明顯,只能盡量暗示,卻看到雨鳳的神情變得柔軟,他心中大喜,這件事算是成了一半了。

“大少爺?”一道意想不到的聲音傳過來,雲飛驚訝了片刻反應過來竟然是紀管家,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雨鳳,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就不去陪著你了,我有點事先走了。”說著,展雲飛就沖著紀管家過去了,“紀管家,你怎麽來了?”

“啊,我來為二少爺拿藥,他不是受傷了麽,不過大少爺,那位小姐是?”紀管家皺起眉頭,覺得那個女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沒事,一個朋友而已。”雲飛表情不自然的敷衍,卻沒發現紀管家和蕭雨鳳的神情同時變得不自然。

紀管家,蕭雨鳳把那個名字在嘴裏咀嚼,好耳熟,這……不是雨鵑打聽到的展家的管家麽,二少爺受傷了,難道……仔細一看,那紀管家還有幾分眼熟,數月前這個人難道不是跟在展夜梟身邊來看寄傲山莊房子的人!

那位姑娘看著確實有幾分眼熟,紀管家神色變得不自然,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面。紀管家去醫生那邊去了藥,卻正好看見那姑娘神色匆匆的進了醫院,沖進了305病房。

“醫生,那個305病房的病人好像是我的一個朋友家的孩子,他們叫什麽來著?”

“嗯,似乎是姓蕭,最小的那個女孩兒被燙傷了才送過來的,你如果認識他們家的大人也跟他們說一聲,怎麽就讓小孩在這裏,大人怎麽不來照顧一下?”醫生隨口抱怨。

蕭雨鳳,紀管家終於確定了他們的身份,大少爺怎麽會和蕭家姐妹摻和到一起了,紀管家皺著眉頭提著藥回了展家,把自己和展祖望關在一起半天時間,不知道商量了些什麽。

另一邊一眼把紀管家認出來的蕭雨鳳卻深受打擊:“不……不……不可能,他怎麽會是展夜梟的哥哥?這不可能……”

“你念叨什麽呢?”雨鵑有些不耐煩的走上來,按住蕭雨鳳的肩膀。

“怎麽辦,雨鵑,我該怎麽辦!”雨鳳整個人神經都恍惚了,“我看見了,我看見那個跟在展夜梟邊上的紀管家了,他……他喊蘇慕白大少爺!”

“你說什麽!”雨鵑的手驟然收緊,雨鳳疼的呻吟了一聲,卻沒有引起蕭雨鵑的註意,“難道說那個蘇慕白一直都在欺騙我們,他竟然是展家的大少爺,該死,真的是該死!他怎麽敢騙我們!”

“可是……可是他一直都對我們很好的,害我們的是展夜梟,他……他說不定是真的想補償我……”

蕭雨鳳的話說到一半就被突然起來的一記耳光打斷了,她按著還刺痛的臉頰楞楞的看著雨鵑,不敢相信雨鵑,自己的親妹妹竟然會這樣不留情面的打自己。

“你還想著那個展大少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雨鵑陰惻惻地看著雨鳳,有太多的不甘心積壓在她的心裏,找不到宣洩的地方。

“不!不!不!我……我怎麽還會想著那個蘇……展大少!”雨鳳虛弱的回答,眼神渙散根本不敢看雨鵑。

“你在想著他,你還在想著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還在想著他!你怎麽可以喜歡他,他是在騙你呀,你明不明白?”雨鵑像是要搖醒雨鳳似的,大聲的沖她喊道。

雨鳳痛苦地抱住頭,捂住耳朵,一臉絕望:“我,我,我……我怎麽辦?我怎麽辦?我愛他呀!他是蘇慕白……在水邊救我,在我絕望的時候幫助、保護我、照顧我……我愛他愛得心都會痛……突然間,他變成了我的仇人……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你居然說你愛那個害死了父親的仇人,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蕭雨鵑尖銳的聲音刺痛了雨鳳的耳朵,在一個瞬間,蕭雨鵑的身影就消失在雨鳳的眼中,只剩下蕭雨鳳一個人頹然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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