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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居然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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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從層雲中探出頭,月華如練,淡淡清輝灑在地上。

立在前頭的君熙被溫柔月色籠罩,膚色更顯凝白,臉頰處因劇烈運動而泛起兩抹殷紅。

目光下移,見他的衣衫被方才狼爪一番撕扯下來,早已破爛不堪,露出圓潤肩膀和瑩白肌膚,身形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未免有些瘦弱了。

而真正讓宋暄目瞪口呆的,是他胸前隱約露出的白色纏帶。

君熙胸前,怎麽會有白色纏帶?那纏帶分明是一開始就有的,卻也沒有聽說過君熙胸口有受過傷。

長睫抖了抖,腦中似有什麽猜想呼之欲出。

宋暄尚未理清思路,卻見君熙似忽然意識到什麽,低頭一瞧,眸色頓時暗了下去,慌忙將破爛的衣衫扯了扯,遮住胸前,然後背過身去,將身子隱藏在了月色的陰影中。

宋暄慌忙挪開眼,清咳一聲道,“那個……你……你沒事吧?”

君熙搖搖頭,輕“嗯”一聲,“我沒事。”聲線似帶了微微顫意。

宋暄看向正在查看那頭孤狼情況的沈星,“沈星,你清點下人數,然後將此處處理一下。”

沈星應了,自去清點人數不提。

宋暄看一眼背光而立的君熙,眼中狐疑之色更甚。他想了想,擡步朝君熙走去。

不想,尚未走近,君熙眸色一轉,清冷地望來,語氣有幾分涼淡,“別過來!”

宋暄一怔,腳步蹲在原地。

剛要開口,忽的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君熙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精致得有些女氣的容顏,還有方才胸前纏著的繃帶……

難道——

他詫異擡眸,看向不遠處默然而立的君熙,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狐疑而審視的目光落在君熙流暢而精致的側顏上。

宋暄沈吟片刻,忽又朝前兩步。

君熙猛然擡眸,清冷的眸光射來,眼中有幾分警惕,手指緊緊地攥住胸前的衣襟,神情凝肅。

宋暄轉了目光看向一旁,將身上的外衫脫下,然後伸手遞過去,清了清嗓子道,“那個……你先披上這個吧。”

君熙微楞一瞬,抿了抿唇,神色漸緩,輕聲道了謝,伸手接過,將宋暄的外衫披在身上緊了緊。

宋暄這才再次擡眼。

君熙身量比他矮小半個頭,披著他的外衫,略顯得有些大,襯得身形有幾分嬌小。

宋暄定定瞧了幾眼。

“他”當真是……?

抿了抿唇,不知該不該出口發問。

這時,沈星他們已將那頭野狼的屍體拖走,又重新找了個稍遠的地方生起火,然後過來請宋暄和君熙。

宋暄應一聲,看向君熙,“夜晚風大,我們還是先去火堆那邊吧。”

君熙“嗯”一聲,跟在他身後走到火堆旁坐下。

沈星撩眼看他們,見宋暄似有若無地看向君熙,有幾分欲言又止。她素來七竅玲瓏心,心知五皇子怕是有什麽要問君熙,便也不在這裏礙事,借口去清理一下野狼的屍體和被狼咬死那幾名侍衛屍體,離開了此處。

雖則如此,還是留了個心眼在這邊,以防又出什麽事故。

沈星一走,氣氛更加沈默下來,枯枝的“劈啪”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愈加清晰。

“你……”

“我……”

君熙和宋暄同時一張口,擡頭朝對方望去,目光在空中交匯,隱隱激起幾分火花。

宋暄不好意思地笑笑,有幾分局促地撥了撥火堆中的樹枝,“你先說。”

君熙抿抿唇,沒有推拒,頭一垂,語氣是慣常的清冷,仔細一聽,卻能聽出幾分苦澀,“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宋暄輕“嗯”一聲,不知該如何接口,擡頭看了君熙許久,方溫聲道,“你……你當真是女子?”

君熙一頓,點了點頭,“是。”

饒是心中已有猜想,這會子聽得君熙親口承認,心中還是驚詫不已,手上一用力,握著的那根樹枝便被他“哢噠”一聲折斷。

君熙嚇了一跳,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地朝君熙咧了咧唇,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不好意思。”

見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君熙反倒忍俊不禁起來,“我雖是女子,可扮了這麽久的男子,早已不是什麽弱不禁風的姑娘家了,你不必這般呵著哄著。”

宋暄笑笑,換了根樹枝,將火挑旺了些,換了個話題,“你方才受驚了吧。”

烤了一會火,君熙面色恢覆幾許紅潤,聞言一斂眸,“還好,不過方才多虧了你,謝謝。”

說完這話,自嘲地一笑,“說起來,今日已同你說過好多次謝謝了。”

宋暄擺擺手,眸光清亮,“無事。若換了你,你也會做同樣的事不是麽?”話音落,忽然想起下午君熙說的玩笑話,臉頰不由一紅,清咳一聲沒有再說。

見他似有局促的模樣,君熙笑笑,悠悠然開了口,“你不好奇?”

宋暄知她所說是為何女扮男裝一事,認真想了想,看向她道,“若是可以,誰願意成天隱瞞自己的性別生活呢?想必這其中什麽難言之隱。你若是願意說,我自然很樂意傾聽。可你若是不願,我自不會強求。”

君熙似有幾分意外,定定看了他一眼,方開口,“父皇只喜歡兒子,並不喜歡女兒,覺得皇子是天降福瑞,是上蒼對昭國的一種庇佑。”

“我母妃雖容色出眾,但出身並不高。母妃懷上我時,只有寶林位分,恰巧宮中另一名才人也同時有了身孕。父皇龍顏大悅,下旨言道,我母妃和那位才人,誰若生下皇子,便連升三級位分。”

因著身份已然暴露,她的語氣少了些平日裏刻意壓低的沈郁,清亮而悅耳,卻又帶了緩緩的哀傷,聽得宋暄心中有幾分難受。

“父皇並非長情之人,後宮妃嬪眾多,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是常有之事。母妃心知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上位,若是生下女兒,她這一輩子就沒有指望了。”

說到這裏,她嘲諷地勾了勾唇,“可惜……造化弄人,母妃最終還是沒能得償所願。可是她不甘心就這麽屈從於命運,買通了當時接生的穩婆,對外宣稱生的是個小皇子。父皇果然大喜,將我母妃提為婕妤。”

宋暄聞言驚詫不已,“這可是欺君之罪,你母妃不怕昭帝會發覺麽?”

君熙苦澀地笑笑,“在那種情況下,自然是走一步算一步,哪裏還管得了以後?不過好在我既非嫡又非長,父皇也不會想著將皇位傳給我,平素裏身邊伺候之人都是心腹,倒也沒傳出多少風聲,就這麽有驚無險地活到了現在。”

宋暄恍然,怪道這些年君熙行事極為低調,原以為是在韜光養晦,現在想想,分明是不想出頭以免引起他人的懷疑和猜忌。

委實是步步維艱啊。

君熙擡眸,看一眼宋暄,語氣涼涼,如同夜晚拂面而過的風,“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外人,所以,你若是想置我於死地,現在完全是輕而易舉之事。”

感到她身上濃濃的孤寂和不信任感,宋暄並未著惱,反倒生出幾絲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概。

皇家無情,他又何嘗不知?

眉頭微挑,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笑笑道,“我若是想置你於死地,方才就不會救你了。”

君熙神情一晃,半晌,才低了頭,幽幽道,“抱歉,我這個人就是疑心太重,你別放在心上。”

宋暄朝她笑笑,示意自己不會多想。

兩人都沒說話,氣氛一下又靜了下來。

宋暄頭微垂,盯著面前熊熊燃燒的火堆,心中感慨萬千。

“你……怨過嗎?”擡眸看著君熙瓷白如玉的容顏,心底的話還是鬼使神差問了出來。

如果一開始她母妃沒有走這一步,或許她現在的處境,又該是另外一幅光景?

君熙苦笑一聲。

“一開始是怨的,可這麽些年過去了,我逐漸體會到了母妃的苦衷。如果她當初沒有那麽做,我的處境,定不如現在。”

“你怎知?”宋暄心下生奇。

“你可知我的六皇妹,雲和帝姬君晚?”

宋暄點頭。昭國雲和帝姬君晚,在四國中的存在感比君熙還弱,甚至有的人連她名頭都不曾聽說過。

“她的母親,便是當年與我母妃一同懷孕的那位才人。”

宋暄瞳孔漸張,眼底是詫異之色。

之前宋清歡去查君熙時,也順便查了些君晚的資料。傳回來的資料上只說君晚母親位分低,不受寵,早已被打入冷宮,連帶著君晚也不受昭帝待見。

卻不想……這裏頭竟還有這樣的淵源?

“若論容貌,李才人並不在我母妃之下,如今卻只能在冷宮中度過餘生,委實讓人唏噓,便是君晚,這麽些年的日子也過得並不好。”眼中一抹嘲諷之色閃過,語聲冷冷,“宮中之人慣會捧高踩低,所以這些年我也漸漸想明白,母妃當年,確有不得已的苦衷。”

聽到君晚的名字,宋暄心內一動,有幾分好奇,“對了,怎不見雲和帝姬?”

一開始君徹、君瀚和君熙三人都在一處行動,唯獨不見君晚,這會子仔細想來,不免有些奇怪。

君熙神情淡然,“她一開始便退出了。”

宋暄微訝,忽的想起一事,“所以,我們剛入林中時看到的那發紅色信號彈,退出的人正是雲和帝姬?”

君熙點頭,並未多言。

宋暄略一思忖,心中也大概明了。

君晚在宮中本不受寵,想來也沒有多少武功伴身,各皇子之間又這般勾心鬥角,與其繼續留在知返林中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倒不如趁早退出為上。

這麽一想,這位雲和帝姬,倒也是個識時務之人。

眸色一轉,思緒又回到君熙身上。

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孤寂寒涼,宋暄的情緒也有幾分低落,沈沈開口,“那……你可想過日後當如何?”

君熙眼角一曳,聲音帶上些微沙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夜風涼涼,吹得她鬢發微散,這樣的姿容,若著女裝,容貌氣度自是清絕。

只可惜,這輩子,她註定與紅妝無緣。

心中唏噓,微微嘆一口氣,“天快亮了,你再睡睡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君熙輕應一聲,合衣在火堆旁躺了下來,有些疲累地閉上雙眼,卻是許久才淺淺入眠。



夜色濃如潑墨,天上星子斑斕,偶聞山中不知名的動物長嚎一聲,淡淡月華灑入林中,更添清冷。

知返林中另一處,同樣有火光映照。

火堆旁坐著三人,正是宋清歡、流月和沈初寒扮成的“玄影”。

為了不再次與蘇鏡辭和蘇嬈他們撞上,下午三人快馬加鞭,一路疾行到了林子中心,明日需要取旗的地方就在前頭不遠幾裏地處。

剛剛用過帶來的幹糧,宋清歡並無困意,便坐在火堆旁同沈初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過來找我,尹卿容那邊怎麽辦?萬一真出了事……?”宋清歡擡頭,似笑非笑地睨著沈初寒。

“旁人我管不著,我要護的,只有阿嬈的安全。”沈初寒一本正經。

宋清歡尚未出聲回應,流月倒是先紅了臉,低垂了頭,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讓自己鉆進去才好。

沈相那是什麽人?

四國中出了名的清冷性子,此時這等情話卻信手拈來,著實讓人驚掉了下巴。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再待在此處實在尷尬,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那個……殿下,我去那邊看看馬。”

宋清歡心知她雖性子爽朗,但面皮兒卻是薄的,更何況,沈初寒又頂著玄影這張臉,她在這,委實有些坐立不安,遂淺笑著應了。

流月忙起身,朝宋清歡和沈初寒匆匆一禮,逃也似的匆匆走開。

沈初寒倒是神情未變,目光依舊落於宋清歡面上,炙熱纏綿。

宋清歡睨他一眼,抿唇淺笑,眼底流光耀目,“你帶著這人皮面具瞧著我,委實有些詭異。”

沈初寒清咳一聲,轉了目光,擡手將面具揭了下來,露出一張艷至絕倫的臉。

宋清歡神思一晃,想起下午在山洞裏的纏綿,臉頰不由一紅。好在火光映照,面上本就有幾分潮紅,若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來。

宋清歡輕笑一聲,說回了尹卿容身上,“尹卿容若出了什麽事,涼帝那裏你如何交差?”

沈初寒唇角一勾,半開玩笑半認真,“那便留在昭國不走了便是,正好將這些人欠我的債,一一討回!”說著說著,笑容漸斂,眼底一抹冷厲閃過。

宋清歡有幾分心疼,明明昭國才是他的故國,再次回來,卻是以這樣一種身份。

她挪了挪身子,貼著沈初寒坐下,伸出素手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用力。

“放心吧阿殊,他們欠我們的,終究會讓他們加倍奉還!”

“嗯。”沈初寒點點頭,擡頭看向漫天的星空,眼底有一抹哀涼浮上。

“母妃的忌辰,快到了……”良久,他幽幽吐出幾個字,聲音中帶著壓抑的痛苦。

宋清歡的手一抖,感到指尖有涼意傳上,手上微一用力,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七月十五是嗎?到時,我陪你去看看她。”她聲音溫柔,生恐激起了沈初寒心中更大的哀傷。

“好。”沈初寒淡淡吐出一字,將頭一歪,疲累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宋清歡動了動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他靠,另一只手環過他的腰身,在後背輕輕拍打著。

頭微垂,眸光微閃,一眨不眨地看著沈初寒精致的側顏。

人人皆知沈初寒運籌帷幄,智多近乎妖,人人都覺得沈初寒強大到無所不能。可他仍是一個普通人,便是再強大,也總有疲累的時候。

更何況,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達到如今這個高度,那樣煉獄般的日子,除了他,又有幾個人能成功熬過,最後還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想到這裏,心底又是一陣心疼,忍不住低了頭,在他微闔的眼睛上輕輕印下一吻,“阿殊,從今往後,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前世是她太過任性,太過固執,才會讓兩人之間產生那麽多的誤會,才會讓那些小人能趁虛而入,從中挑撥離間。

好在上蒼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讓她還能彌補上一世的過錯,還能將那些人前世欠他們的債,一一討回。

感到那蜻蜓點水的一吻,沈初寒緩緩睜眼,正撞入宋清歡亮如星辰的眸中,只見瞳孔黝黑,如兩粒浸潤在清水中的黑葡萄,看得人心中一動。

想起山洞中她無比熱情主動的嬌嬈,腹部猛地一陣熱流湧上,蓋過了眼底沈沈浮浮哀涼的暗影。

他擡了頭,雙手捧住宋清歡的臉頰,不待其反應,湊過去吻上了她的唇瓣。

宋清歡沒想到他會突然襲擊,楞了一瞬,沈初寒已經吮上了她的唇舌,溫柔輾轉,極盡纏綿。

叮嚀聲從唇齒間溢出,和著火堆中木柴“劈啪”的響聲,給這樣漆黑而寂靜的夜平添一抹暧昧。

宋清歡伸手摟住沈初寒的脖子,漸漸閉了眼,沈浸在這個柔軟而纏綿的吻中。

暖風拂面,更覺燥熱難當。

忽的,耳邊傳來一聲細小的驚呼。

宋清歡一怔,驀地回了神,睜開眼朝一旁望去,卻見流月站在不遠處,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一臉羞澀,臉頰漸漸染上緋紅。

宋清歡猛然反應過來,意識到沈初寒的唇還與她的唇舌糾纏在一起,忙用手捶了捶沈初寒的胸,嘴裏抗議似的“嗚嗚”兩聲。

被宋清歡這聲嗚咽驚醒,流月似忽然反應過來,忙背過身去不再看他倆,臉頰已是滾燙一片。

沈初寒這才慢慢松開扣住宋清歡後腦勺和腰肢的手,在她柔軟的唇瓣輕輕啄了一下,這才直了身子,正襟危坐,只眉梢微挑,看向宋清歡勾起佻達的笑意,一臉滿足的神色。

宋清歡無奈地瞪他一眼,擡起手背沁了沁臉頰。

被流月看到她與沈初寒接吻,宋清歡到底有幾分不好意思,定了定神,方清清嗓子看向流月開口道,“流月,怎麽了?”

流月也輕咳一聲,試探著轉過身來,見兩人已經分開,方舒一口氣,面容浮上一抹凝重,“殿下,有人朝這邊來了。”

宋清歡眉頭一皺。

有人朝這邊來了?卻不知是敵是友?

正要叫流月再去打探打探情況,忽聽得有隱約馬蹄聲傳入耳中,神色一凜,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終於,她看見幾匹馬駛出密密的樹林,飛快朝這邊奔來。

月光漸出,照在為首兩人身上。

宋清歡看清打頭兩人的面容,不由墨瞳一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居然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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