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一個老婦人往南走了？”

“是。”趙麒把打聽來的消息簡單說了一遍，“當時茶館裏有客人來，小二沒怎麽註意，只看到老婦人的背影。”

他本想雇頂轎子把姜綾和石中玉送回鎮撫司，自己再馬上去找十六娘，又擔心姜綾和石中玉不會乖乖聽話，已經弄丟了一個，這兩個要是再出任何狀況他真沒臉見石大人了。

“二姑娘還走得動嗎？我們到處找找看，說不定大小姐還在附近。”趙麒之所以一刻都不想耽擱的去找十六娘，是有原因的。京師最近幾日一連發生了好幾起少女失蹤案件，他怕十六娘也被牽扯其中。只有他一個人去找的話當然會更方便點，可他身邊沒有可信任之人，剛剛已經讓人傳信到鎮撫司，在鎮撫司來人之前，無論是雇轎子送他們兩個回去還是讓他們兩個留在這裏等，趙麒都沒辦法放下心來。

石中玉拉的兩條腿沒力氣，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情不願的說道：“要找你和笨姜兩個去，本少爺不去，姐姐她等一等肯定就會回來的！”

趙麒皺眉。

“回來的不是姐姐，是包子。”姜綾在石中玉頭頂語氣陰森的說道，“就像民間童謠裏說的一樣，‘姐姐被人做成了包子，骨頭爬回來找弟弟，找弟弟啊找弟弟’。”姜綾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撓著石中玉的頭皮，嚇的毛孩子哐當一聲踢翻椅子跳起來，捂著腦袋臉色發青的看著姜綾，“你你你你別胡說！”

“哦。那你去不去？就算姐姐被人做成了包子也沒事對吧？就算姐姐的骨頭爬回來……”

“不要說了！”石中玉大聲阻止道，“我去我去！不要說了！”

趙麒：“……”

一名妙齡的漂亮少女和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太婆的組合，又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情，路邊的小攤販大多都有印象，糟糕的是線索在這兩人拐到一條巷子裏後就斷掉了。

南市的街巷四通八達，就算是當地的百姓有時候也會在如蛛網一樣密布的覆雜巷道裏迷路，同樣，這裏也是最容易追丟獵物以及擺脫追蹤的地段。

走進巷子數尺的地方有掙紮的痕跡，墻角的灰塵裏落了一粒小小的珍珠。

姜綾盯著珍珠看了片刻，彎腰撿起：“是耳墜，和十六娘的一樣。”

趙麒握緊了身側的繡春刀，石中玉察覺到他的動作，目光膽怯的悄悄看他一眼，在這陽光照射不到的小巷子裏，男人臉上被陰影籠罩的惡鬼面具仿佛會活過來一般，森然可怖。

鎮撫司的人終於到了，領頭的是陳寅，同時帶來的還有石文義的命令。

“回去再作商議。”陳寅道，“我已派遣緹騎在全城範圍內搜查，四處城門也有錦衣衛校尉嚴守排查，刑部大人也派人去了，聽說那邊有幾名人犯落網，連夜審訊的話，明天一早應該就會有結果。還有，趙大人啊，這種事情居然在你眼皮底下發生，真是不可思議。”陳寅的手習慣性的放在刀柄上，偏了偏頭，“不管是誰做的，那些人如果被抓住的話，想必下場會很慘的吧？”

趙麒默然無聲，氣氛變得更壓抑了。

姜綾掌心裏拿著十六娘的耳墜，目光投向小巷深處。

日頭西斜，黃昏悄然降臨，天快要黑了。逼仄的巷子裏充斥著讓人不安的氣息，遠處的黑影中看起來就好像有什麽東西蟄伏著，不聲不響的註視著他們這些人。

總覺得，不做點什麽的話，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

姜綾坐在房間裏，感到很不安。

大家都已經認定了十六娘的不見和最近的少女失蹤案有關，帶走十六娘的一定是犯案的這夥人，為什麽沒有人想過，如果不是呢？

“要是真的被做成人肉叉燒包怎麽辦？”姜綾自言自語，無意識的撫摸著膝蓋上的小花。

小花總是睡著，從來沒有醒過，但姜綾這句話說完之後，小奶貓的身體驟然一震，突然睜開的眼睛裏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它僵硬的擡起前爪，死死的盯著小肉墊，顫聲道：“喵喵喵喵喵嗷？”

“小花，醒了喲。”姜綾舉起小奶貓，臉上的表情毫不意外，瞅了眼小奶貓繃直的尾巴尖兒，若無其事的指出，“小花，你好像很緊張，全身都在抖。”

小奶貓：“……喵。”

“哦！”姜綾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小心的拎著小奶貓，走到門外，把小奶貓放在土地上，給它擺出分開後腿站著的姿勢，“是尿急還是想大便？這個姿勢舒服嗎？需要我幫你擡起一條後腿嗎？怎麽還沒動靜？”姜綾語氣擔憂，“難道是便秘？”

真是夠了！有完沒完！本官正在審訊犯人，根本沒睡覺為什麽還會發生這種情況啊？！

趙麒的羞恥度已經爆表，這種被人捏在手裏任意玩弄，毫無反抗之力的弱小感覺，比之前作為蛐蛐被踩死、作為鸚鵡掉落在地後立刻醒來還要讓人崩潰。

姜綾可不管趙麒貓是怎麽想的，抱著他站起來，喃喃道：“根本放心不下來，還是找個大夫看一看好了。”

她熄了蠟燭，關好房間的門，順手將趙麒貓放在頭頂，拍了拍小東西的屁股：“小花，如果拉在我頭上，就割了你哦。”

趙麒貓菊花一緊，面紅耳赤，爪子抓緊姜綾的頭發，僵硬的想：割什麽？

趙麒趴在姜綾腦袋上，煩惱自己這時候突然倒下一定會給石大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掛心著陳寅派出去的緹騎和錦衣衛校尉那裏有沒有消息傳來，責怪都是自己疏忽大意讓大小姐走丟才會導致大人夫婦吵架，似乎還牽連到了姜綾……情緒在雜七雜八的想法的幹擾下慢慢平靜下來，畢竟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趙麒有些好奇這麽晚了姜綾是要到哪裏去，莫非真的想到外面找大夫？

想到剛剛被姜綾的手擺弄著這樣那樣的經歷，趙麒內心再次被羞恥感充斥，無論如何都要讓這個秘密爛肚子裏，然後帶到墳墓裏去。還有，一定要想辦法讓一切回歸正常。

至於今晚……既來之，則安之。

此時距離十六娘失蹤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

等不下去的姜綾帶著趙麒貓離開了鎮撫司，神奇的避開了所有的巡夜守衛而沒讓任何人發覺，趙麒默默地記下了薄弱和漏洞的地方，覺得十分有必要找個時間和大人好好商議商議。

隨便什麽人就能任意的出入，他們鎮撫司什麽時候變成了菜市場？

姜綾來到了下午跟丟十六娘蹤跡的巷子，借著星光低頭在地上仔細看。趙麒莫名，白天離開的時候陳寅就已經帶人把這附近仔細找過了，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她在找什麽？

“臭男人的味道。”姜綾低聲道。

趙麒貓的尾巴尖兒繃直，差點以為姜綾聽到了他的心裏話。

“劣質的酒，胭脂……嗯，不對，是……香燭。”姜綾像小狗一樣把鼻子貼在墻壁上嗅，“還有一股很特殊的味道。”姜綾歪歪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長條狀的東西在墻上一劃，那東西刺的一聲冒出明亮的火花來，濃濃的硫磺味在空氣裏彌散開來。

姜綾把火光靠近墻壁，尖尖的手指點了點墻壁，“小花，你看，這裏有個手印。”趙麒貓才瞄了一眼，照明用的長條燃燒到了末端，很快變暗，熄滅。姜綾隨手把根部扔掉，站直了身體，“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麽了？

趙麒開口詢問，發出的確實軟軟糯糯的“喵”，他郁悶的閉上嘴，心裏嘆了口氣，昂起的腦袋也無力的放了下來。

小奶貓能幹什麽？只能看著。

姜綾對京城的街道比趙麒想象中的要更加熟悉，一刻鐘之後，她帶著趙麒貓來到了一個地方——門口低矮的屋檐上掛著兩盞白燈籠的棺材鋪。

這條街路面較窄，左鄰右舍的鋪子都黑漆漆的，只有這裏掛著兩只光線昏暗的紙糊燈籠，看起來陰慘慘的。

趙麒變成貓之後聽覺比以前靈敏許多，黑暗寂靜的地方，耳朵也更容易捕捉到嘈雜的百日裏分辨不出的細微動靜。

裏面有聲音，類似敲擊木板的聲音。

咚——咚——咚——

沈悶，沈重的聲音，從棺材鋪子漆黑的門板縫隙中傳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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