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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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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大師兄季星澤!

林悅黑眸緊縮, 幾乎就要尖叫出聲。

他與那個黑袍人打鬥,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

還是說……這個其實是占據了大師兄身體的黑袍人?!

腦海中倏然劃過無數問題,林悅只覺眼前一花, 季星澤已然撲將了上來。

驟然放大的如血眼眸, 簡直就要晃瞎林悅的眼。

完蛋了!

根本無路可退!

心中一聲哀嚎,林悅飛快舉起手臂, 護住自己的脖子。

季星澤怒張大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尖牙, 朝著林悅的脖子一口咬下。

可就在這時, 從林悅的體內突然生出一道綠光。

“砰——”

剛才還張牙舞爪的季星澤, 被那道光一照, 猛地彈射了開去。

而後,他又飛快的爬了起來。

季星澤形容扭曲的歪了歪腦袋, 儼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林悅根本來不及思考剛才的變故是為何,迅速放下手臂,連滾帶爬的往外跑去。

一見獵物要跑, 季星澤再次撲了過來。

林悅聽著這身後的風聲,眼見著躲不過, 就地十八滾。

堪堪了ji'xin的利齒, 卻沒有躲過了他鋒利尖銳的指甲。

後頸處一疼, 一股熱流迅速流淌了下來。

脖子被抓出血來了!

林悅擡手飛快捂住自己的脖子, 還想往外跑, 卻被人一下子拎住衣領, 用力摜在了地上。

“唔!”

林悅被摔得七暈八素, 整個人都懵逼了。

她揚天躺在冰冷臟汙的地面上,只瞧見上頭季星澤赤紅如血的眼眸。

修長骯臟的手指探出,上面遍布黑色經脈。

季星澤一只手掐住林悅的脖子, 一只手卻擡起來,對著微光歪頭照了照。

尖銳鋒利的黑色指甲上,沾染著新鮮甘美的血液。

那甜蜜芬芳的氣息,讓季星澤探出猩紅舌尖,輕輕的舔舐了一下。

甜的……

清冽如冰雪般的味道,讓他混沌不堪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一秒。

也在這一秒中,季星澤模糊的見到被他壓在身下白皙嬌小的雪團子。

黝黑如同小鹿一般的水潤雙眼,掩映地便是他瘋狂猙獰的面容。

“嗬——嗬——”

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五指如鉤,季星澤無法忍受內心暴戾的沖動,擡起手往林悅的眼睛挖去。

他要把那雙眼睛給挖出來!

林悅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就在季星澤動作的那一刻,拼盡全身力氣,一把拉下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用力咬下。

“啊——”

狂暴的怒吼聲在幽暗的山洞中,傳出去老遠。

潔白的小牙齒深深的嵌進他的皮肉之中,與之完全相反的觸感,則是她柔軟濕潤的兩片唇。

這般細小的疼痛,對於早已麻木的季星澤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但是,這截然相反的兩種觸感,讓他即將揮下的另一只手,猛地一滯。

充滿血腥氣的口中,那絲清冽的氣息還在唇齒間縈繞。

而手上的疼痛,讓季星澤混沌的腦海,又恢覆了一絲清明。

“快走——”

沾染鮮血的紅唇,嘶啞又含糊不清的撕扯出一絲聲音。

壓制著林悅的結實身軀,也有了些微的松動。

但他並不能肯定自己能保持清醒多久!

林悅一口吐出了季星澤的手。

並趁著他松懈的片刻,一套斷子絕孫腳,狠狠的朝著季星澤的小腹處,招呼了過去!

“唔!”

季星澤猝不及防,直接被踹翻在地。痛苦地捂著腹部,彎下了腰去。

“呸呸呸!”

林悅口中吐出血沫,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剛才季星澤含混不清的嘶吼聲,她根本沒有聽清楚。

沒有什麽事情,比她的小命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連滾帶爬的跑出幾步,林悅倏然見到前方掉落的一件淩亂破碎的新娘袍。

她一把抄起,抱在懷裏,發了瘋似的往前沖去。

“吼——”

可誰知,迎面便是一陣寒風。

一團黑色霧氣,猛地從黑暗中沖了出來,張牙舞爪的就朝著林悅撲了過來。

媽的!是那個黑袍人!

所以,他們倆打了半天,誰也沒贏過誰,現在都跑來折騰她了?!

前有黑袍人,後有季星澤!

林悅只覺得眼眸緊縮,猛地抖開新娘袍,把自己全身裹住。

“啪嗒”一聲,就地倒下,滾成了一顆丸子形狀。

之前她見過季星澤與黑袍對戰,發現他還不能完全積聚成人形,最厲害的本事是吞噬。

——那就跟蟒蛇吃人一樣。

新娘袍乃是上品法衣,有一定的防禦能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能茍一時,是一時!

而且,等她能夠積聚靈力了,再凝結成防禦結界,就看黑袍有沒有那麽好的胃口消化得了她!

眼前的獵物倏然消失,猛沖過來的黑袍也是遲疑了一下。

緊接著,他就發現地上縮著一大團,正在悄無聲息地往外蠕動,試圖貼著墻角滾出去。

“呵呵……”

黑袍冷笑一聲,朝著那一小團撲將過來。

可說時遲那時快,突然,自山洞的後方沖過來一人,猛地就將黑袍撞了開去。

“砰——”

黑袍被狠狠的拍在石墻上,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從石墻上爬下來,憤怒嘶吼,轉頭就見到一雙赤紅雙眸。

季星澤略躬身,張開雙臂,站立在團子前。

似保護自己獵物的野獸一般,瘋狂而又囂張。

“呵!事到如今,居然還記得護著他?剛才搶了本神的力量,現在居然還敢來搶本神的獵物?!”

黑袍怒不可遏,呼嘯了一聲,無數霧氣從其袍子裏飛了出來。以一種包抄之勢,將季星澤與林悅包圍了起來。

四面光線昏暗,林悅裹在新娘袍之中,並不知曉外面的情況,只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

“哢哢哢……”牙齒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戰,林悅扒拉開一條縫隙,查看外面的情況。

而就在這時,季星澤動了。

青年身形纖瘦頎長,實則充滿了肌肉與力量。

思緒混沌之中,利爪與尖牙就變成了他最厲害的武器。

“砰——”

季星澤與黑袍撞擊在了一起。

塵土飛揚、地動山搖!

林悅一把掀開了新娘袍。

哦豁!他們又打起來了!

趕緊跑!

林悅飛快用新娘袍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住,試圖悄悄的貼著墻根溜走。

“啪——”

黑袍被摔在了她的跟前。

黑袍不可置信的大喊:

“這不可能!你怎麽能夠吸收神明的力量,卻沒有瘋癲致死!”

林悅猛地縮起了腳,像只壁虎貼緊了墻壁。

季星澤隨後就到,半身浴血。

他仰頭狀似無意的瞥了林悅一眼,隨即,張開大嘴,朝著黑袍脖頸處一口咬下。

一股古怪的氣味瞬間彌漫整個甬道。

“嘔!”

林悅幾欲作嘔。

他、他、他還真是好胃口,這都不挑食!

黑袍叫囂著,慢慢地在林悅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件空蕩蕩的黑色袍子,倏然落在了地上。

季星澤擡起了頭來。

還未及時被吸食幹凈的黑色霧氣,從其口腔中流淌下來,劃過精致漂亮的喉結,落入線條分明的鎖骨之中。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似是意猶未盡。

在其身後,無數黑色影子如沸騰的開水,不斷扭曲翻湧,令人不寒而栗。

那雙赤紅的雙眸,直直地盯上了恨不得貼在墻上的林悅。

白皙柔軟的脖頸處,跳躍著富有節奏感的脈搏,那裏有最甘美香甜的血液。

季星澤神經質的歪了歪脖子,朝著林悅緩緩走來。

“大師兄,呵呵……有話好好說……”

這黑袍人一副日天日地的囂張模樣,居然被大師兄一口給要死了?!

他不是很厲害嗎?怎麽可以說死就死了?這麽菜嗎?!

林悅無路可退,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捏住了剛剛掏出來的鐵簪子。

她試過幾次,靈力一凝聚,就如煙塵般散去,簡直比築基之前還要不如。

靈力不行,那只有武力解決了。她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季星澤緩步走來,紅袍如血般瀲灩。

林悅大聲吼道:

“別過來!再過來,小心打斷你三條腿!”

這一聲可以說是非常兇悍了,即使思緒混沌的季星澤都下意識小腹一抽。

那是真的疼!

他瞬間欺身而上,一把就掐住林悅的脖子,將她單手提起來,抵在墻上。

纖細的脖子上,被他用指甲劃出來的傷口還在。

血液未幹,散發著令人垂涎三尺的迷人氣息。

季星澤低下頭,靠了過去,在林悅的頸窩處癡迷的嗅了嗅。

多麽甜蜜的味道,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他伸出舌頭,珍惜地舔了舔。

將那殘餘的血漬,一點不剩的舔進了口中。

“嗚嗚……”

林悅簡直要瘋了。

先別說這神經病就快把她掐死了,剛才他還咬過那黑袍,現在又來舔她的脖子。

她會不會被傳染上神經病啊啊啊!

“放開我!滾——”

林悅忍無可忍,擡起手臂,將鐵簪子用力的刺進了季星澤的胸口。

季星澤低頭看了一眼,又擡頭與林悅的黑眸對上。

林悅毫不示弱的回瞪過去,只是大顆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楞是硬憋著不肯掉落下來。

與此同時,一道綠光突然爆發,直接將季星澤彈射了出去。

“砰——”

季星澤先被重重的拍在了石墻上,又掉下來,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受到如此重擊,即使身體強悍如怪物的季星澤,也是經受不住。

“噗!”的一聲,嘔出了一口黑血。

林悅從墻上下來,捂著脖子,用力的大口呼吸。

媽的!她就快被他掐死了!

誰TM不想好好的、美美的當個小仙女啊,但是情況實在不允許啊!

神經病真是太多了!

林悅飛快的擦拭脖子上傷口,又用力擠壓。

誰知道那黑袍有沒有毒,一般都是先要把毒血擠掉的!

溫熱的鮮血被擠出來,季星澤的鼻翼微動,擡起頭來,就望向了林悅所在的方向。

林悅突然就意識到他對鮮血的渴望,飛快的用新娘袍裹住了自己的脖子,分毫不露。

林悅極想現在就跑出去,離開這神經病幾萬公尺遠。

但是,經過方才歇斯底裏的掙紮,她早已全身脫力,根本沒有力氣跑出去。

就連爬,她都爬不動了。

林悅喘著粗氣,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的季星澤。

季星澤也盯著她。

微微裸/露的胸口不斷上下起伏,布滿了各種傷疤、恐怖猙獰的黑色紋路、還有被撐裂的皮肉。

上邊還插/著一枚發簪,正在泊泊的流出黑血來。

幾乎可以說是全無一塊好肉。

一點微光從他們頭頂照射下來,散發著淺淡迷離的光芒。

林悅瞇眼看了看,上邊應該就是出路!

她喘勻了氣,警惕的盯著季星澤,往前爬了一步。

季星澤的視線也跟了過去。

光線昏暗,顯得他沾染了血跡的臉,氣色滿滿、艷麗驚人。

走不脫!

林悅在心裏大罵三字經,半點不敢輕舉妄動。

“咦?”

不過,這時,她又發現對面季星澤的眼睛有了些微的變化。

之前,他的眼睛紅的發黑發稠,猶如無邊深淵,恐怖至極。

而現在,內裏卻閃爍著點點微光。

甚至她還能看到他原本的眼眸顏色——灰色。

非但如此,季星澤臉上原本東凹西突的黑色紋路也似乎褪下去了許多。

他好像好了,還在漸漸的恢覆神識……

這怎麽回事?

“噗——”季星澤一把將插/在胸口的黑色發簪拔了出來,又伸長了手臂,將發簪遞了過來。

林悅警惕後縮。

季星澤捏住了發簪,緩慢地爬了過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嘶啞又含混不清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中響起。

這下林悅聽清楚了。

回憶之前她踹他那一腳時聽到的聲音,似乎也是這個意思。

所以……她錯怪他了?

他知道黑袍要來襲擊她,提前過來保護她?

林悅一臉警惕的縮在墻角,仿佛一只全身炸毛的小奶貓。

季星澤深吸了一口氣,胸口的黑血已經將半件衣袍染黑。

“給你……”

他又把發簪往林悅的手中遞了遞。

赤紅的眼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青年修士逐漸恢覆他俊秀非凡模樣。

他……怎麽突然就好了?

意識清醒了?

林悅遲疑的伸出了手去,一手捏住了發簪的頂端。

季星澤卻突然借著這股力,猛地撲了過來。

“唔!”

林悅一下子被他撲倒在地,後腦勺“砰”的一聲,撞在石墻上。

重重一下,差點沒腦漿迸裂,讓林悅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撞成腦震蕩了!

緊接著,季星澤更是欺身而上。

探出舌尖,在林悅的脖子傷口處,用力的吮吸。

MD!

林悅簡直要瘋了。

一個人絕不可能在同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用力一揮手,“砰——”一道綠光閃過,身上的季星澤再次被彈射開去。

再次重重的被拍在石墻之上!

這下林悅看清了,那綠光是從她的丹田處發出來的。

而季星澤身上也有隱約的綠光閃爍。

仔細一想,林悅就想通了。

這顯然就是返魂樹樹妖的樹心所蘊含的力量。

剛才,他們倆人分別得到了半顆樹心。

她的那半顆樹心——已經化成了她的木靈根。

季星澤的那半顆,也不知道他吸收了沒有。

只是,沒想到,她的那半顆居然能夠克制住發瘋的季星澤!

林悅大口喘息,一手捏緊黑色發簪,一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脖子。

言而無信的神經病!

她一揮手,“砰——”

剛剛爬將起來的季星澤,重重的被摔在了石壁上。

再一揮手,“砰——”

又摔!

再再揮手……

“砰砰砰——”

叫你摔我!叫你咬我!叫你吸我的血!叫你用散靈香控制我!

“嘶!”

還不見季星澤被摔得怎麽樣,林悅心口處倒是傳來一陣疼痛。

唔!不會現在心臟病發作吧?!

林悅捂住胸口,一臉的殺氣騰騰。

她死,也要找那個人陪葬!

“小師弟……”

這時,滿身血汙的季星澤,手中卻拿著一塊閃爍著微光的玉符,邊喘息邊微笑道:

“你難道忘記了,你我本命玉符相連,我若是死了,你也會死。”

“噗!”林悅真的快要被嘔出一口老血了。

之前他坑蒙拐騙,讓她的本命玉符與其相連,目的居然如此?!

他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

林悅自詡脾氣好,如今也忍不住要抓狂了。

不管不顧的又揮了一下手。

“砰砰砰——”

季星澤重重的被摔在了石壁上三次。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咳咳!”季星澤吐出一口血沫,卻勾起唇角笑了起來,“此次歷練,小師弟長進了不少,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看你妹!林悅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季星澤不以為然的用拇指擦去了唇邊的血漬,低聲道:

“你的散靈香原本有赫連禦可解。可他如今已經死了,那便只有我可以解。所以……”

林悅捏緊鐵簪子,全身都在發抖。

可不遠處的山洞中,又寒風陣陣,似是傳來了怪物的嘶吼聲。

林悅耳尖一動,全身緊繃。

“那黑袍不知底細,剛才我咬死的,不過是他萬千□□之一。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季星澤說著,唇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他對你,只怕也有興趣。”

林悅頭疼欲裂,舉高了手,恨不得再次重重揮下。

不過,最終,她還是飛快的說服了自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要好好活下去,這玉石俱焚的事情,終究還是不適合她。

罷了,罷了。

“你給我解藥,再解開我們倆相連的本命玉符。”

林悅盯著季星澤已然恢覆成灰色的眼眸,緩緩道:

“你的秘密我不會跟任何人說,也不會隨便動用返魂樹樹心的力量。你覺得怎麽樣?”

季星澤眸光閃爍,看起來邪魅惑人、深沈可怕。

林悅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又一字一頓道:

“雁過留痕,事情一旦做下,就別想永遠人不知、鬼不覺。我們中間有一個若是死了,剩下的一個也不好向宗門交代。你沒辦法殺死我,我也奈你不何,我們就放過彼此吧……”

她也是這樣勸自己的。

季星澤濃眉微挑,低低道:“好。”

林悅道:“那你起誓,用你的道心起誓。”

季星澤輕嗤了一聲,最終還是蒼白著一張鬼臉,按照林悅的意願起誓。

按照《爭霸之無上修真》一文設定,這修仙之人最重要的便是一顆道心穩固。

若是道心不穩,便會陷入萬劫不覆的境地。

打,她肯定是打不過他的。但是,有了半顆樹心與這個誓言的制約,他暫時應該是不會來動她了。

林悅在季星澤之後,也按他的格式起誓。

做完這一切,一口氣松懈了下來,林悅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季星澤走上了前來,伸出手來:“我背你。”

林悅表示拒絕,並且艱難的站了起來。

季星澤見狀,默默地收回了手。一個潔凈術施展,兩個人總算都恢覆了一點人樣。

“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不急不緩的朝著山洞深處走去。

林悅一步一拖的跟在季星澤的後面,簡直都要被自己的身殘志堅,感動的痛哭流涕了。

可下一刻,季星澤轉過了一個彎,那倏然出現在林悅眼中的場景,讓她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只見,這是山洞的盡頭。

當中被放置著一張石床,上邊胡亂擺放著各種刀具、斧子。

看起來有點像是簡陋的手術臺。

在潮濕臟汙的崖壁上,被人工開鑿出了一個個狹小的孔洞。

每一個空洞裏,都被塞進去一個個不可名狀的事物。

其中絕大部分,林悅都不認識。

但是,她明顯看到了那裏有一具肢體完全被扭曲的嬰兒屍體。

還有像被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各種器官。

甚至還有被打斷了每一根筋骨,又用細繩細細密密縫合起來的女孩……

他們好像已經死了。

但是,在林悅與季星澤剛剛步入的瞬間,所有被塞在巖壁裏的……都放聲嘶吼了起來。

尖銳痛苦的慘叫聲,蘊藏著無比怨恨的情緒,乍一聽到,簡直要讓人魂飛魄散。

林悅用力的捂住了耳朵,可那些聲音還是源源不斷的鉆進來。

痛苦、悲傷、無助、絕望!

這人間居然還有如此之多負面的情緒。

“唔……”林悅幾乎都要支持不住了。

這時,一雙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擡起眼來,就見到季星澤淺淡迷離的眼眸。

“你先出去吧。”

看他的口型,便是如此說的。

隨即,一道柔和的靈力襲來,直接就將林悅送了出去。

一出那處,那些痛苦的情緒倏然便消失不見了。

林悅捂著胸口大口喘息,實在想不明白剛才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什麽?

是返魂樹樹妖為了覆活她的赫連哥哥,而做的試驗嗎?

可看起來,她並不像會做這種事情的妖怪啊。

難道是那個黑袍人留下的?

他怎麽那麽無恥變態?!

那麽,季星澤又在裏面尋找什麽?

林悅正如此想著,突然山洞盡頭那處燃起熊熊火光。

“砰砰砰——”

爆炸聲聲,無數的落石不斷的從頭頂處砸落下來。

一時之間,地動山搖。

林悅緊張的擡頭看去。

炸裂聲不斷,火光沖天之中,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緩緩自那狹長的山道中走來,

他,曳地紅袍瀲灩似血,俊逸非凡的面容無悲無喜,宛若睥睨世人的神諦。

是大師兄季星澤!

在其身後,無數哀怨的魂魄不斷飛出來。

緩緩的在他身邊縈繞了一圈。

緊跟著,又呼嘯著,朝著林悅沖將了過來。

季星澤把囚禁在石壁裏的……都放出來了?!

林悅眉頭緊鎖,急急後退。

下一刻,季星澤廣袖一展,將那些怨靈俱都收進了袖中。

“這些都是無辜魂魄,只是被那黑袍引誘著祭獻了各自寶貴的東西。又被其囚在地宮深處,遭受無邊的折磨。”

季星澤朝著林悅走來:“待出去之後,找個高僧將他們超度吧。”

林悅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

所以,大師兄,你又是祭獻了何物?

現在找回來了嗎?

“大師兄……”

“小師弟……”

這時,他們頭頂的大石頭被推開,一道光亮照了進來,三師兄渾厚的聲音緊接著傳來。

“大師兄啊……”

“小師弟啊……”

他穿著殘破的紅嫁衣,裸/露著足有B罩杯的大雄雞,一邊喊,一邊哭。一聲大師兄,一聲小師弟,極富有節奏感,居然一點都沒有哭亂。

林悅眼角抽搐了一下,也是深表佩服。

“我背你上去。”季星澤低聲道。

始終凝聚不了靈力的林悅:“那便麻煩大師兄了。”

“嗯。”

下一刻,只聽見耳邊一陣風聲掠過,林悅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站立在了地宮大殿之上。

三師兄急急忙忙的沖了上來。

林悅朝著他笑了笑,只覺得困倦襲來,根本來不及多說一句話,就直接軟了下去。

“誒誒誒……”

三師兄趕緊伸出大手去接,可季星澤更快的接住了倒下的小師弟。

“大師兄……”

大師兄面容淺淡,看起來與往日分毫不差。

但是,他的衣衫還是有些微的淩亂。往日一絲不茍的墨發,也顯得淩亂了些。

顯然,在地底下,他們定是與大妖怪大戰了一場。

三師兄搓了搓大手,心道:小師弟向來愛惹禍,實力又是最不濟的。如今大師兄與小師弟能夠全身而退,大師兄定是出了不少力。

“大師兄,讓我來背小師弟回去吧。”

季星澤道:“不用。小師弟只是脫了力,讓他休息一會便好。此地危機已除,再無妖孽,你先去地宮之下善後吧。”

“哦。”三師兄撓了撓頭,轉身離開。

季星澤將林悅放在寶座之上,自己則在下方盤腿而坐。

淺淡灰眸悄然從林悅安靜恬淡、卻又臟兮兮的小臉上劃過。

小師弟卷縮成小小的一團,軟軟白白,看起來乖極了……

就在剛才,無邊無際的力量在他的體內沖撞,讓季星澤只覺自己如身墜千年冰窖,又猶如被萬蟻噬咬。

疼痛從每一個骨縫、乃至每一個毛孔裏向外滲透出去。

即使當年他修行逆天禁法,被剔除一身天生劍骨。又吞下滔天邪氣逆轉經脈,也沒有過如此的痛楚。

忍無可忍之下,季星澤就好像陷入了一場永遠無法清醒的噩夢之中,肉/身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暴戾肆虐、對血的渴望、毀滅一切的沖動,支配了他的軀殼,驅使他去撕咬、啃噬、吸血!

——他變成了怪物,一只只會殺戮的怪物。

可就在他尋找獵物時,他似乎聞到了一股極為清淡卻好聞的香甜氣息。

季星澤記得那是小師弟的血的味道……

第一次舔舐過自己指尖上的血,就讓他的神志變得清明。

她……他的血——身俱創世神血脈的陰幽國皇室,似乎真的有傳說中清明神志、祛除百毒的作用。

季星澤當時只是貪婪地被血的味道所吸引,他想要的僅僅是多吸一點那美味的血液而已。

但是,當他再三舔舐過她的脖子。

帶著香甜氣息的血液,從跳躍的脖頸間被吮吸而出。

帶著舒適的溫度流淌進了他的口中,又流轉到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之中。

混沌迷離的神識漸漸變得清明,癲狂不安的魂魄也得到了撫慰……

創世神的血脈果然名不虛傳。

這個小師弟……

季星澤收回看向林悅的視線,緩緩閉上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低垂。

從外表看起來,他又是那氣質如蘭、溫潤如玉的大師兄模樣。

可在內裏,他瘋狂地運轉著令人驚恐的靈力。

先是飛快吞噬半顆返魂樹樹心的覆原之力。

逆轉時空而來,軀殼所受的重傷都在飛快的被治愈。

而後,又飛快瘋狂地吞噬掉了那股強大卻混沌的力量。

那力量原本巋然不動,卻在沾染了林悅的鮮血之後,松動柔和了起來。

金丹,突破!

元嬰,突破!

化神,突破!

突破!突破!突破!

強大的心智,加上超乎尋常的力量,讓一切修煉變得毫無阻礙。

直到化神三重,才緩緩的停了下來。

季星澤睜開了眼睛。

灰眸清亮,神志清明。

缺失的魂魄再也沒有躁動不安。

季星澤呼出了一口濁氣,低頭看著自己恢覆了大半的手臂皮膚,心道:

這黑袍的身份果然特殊。

他這一路修煉居然完全沒有遇到天雷。這與之前赫連禦所說的長生秘術,幾乎完全相似。

這所謂的長生秘術,極有可能便是黑袍傳授給赫連禦的。

這次黑袍被他吞噬了大半的力量,但還是讓他逃走了。

他到底是什麽人?

他囚禁了那麽多普通人、修士,乃至於妖、魔、鬼、怪,目的又是為何呢?

他被拿走的一魂一魄又在何處?

季星澤盤腿而坐,一手托腮,懶懶回想上輩子之事。

那時,他修煉邪道,早已神志不清。

屍橫遍野,遍地哀嚎,更是讓他殺戮之心大盛,恨不得屠盡這天下之人。

這時,有一縷黑霧於寒天深淵席卷而來,低喃著告訴他,只要他祭獻一魂一魄便可以逆轉時空,讓一切回到原點。

“原點?”季星澤雙眸赤紅,輕嗤道,“若這一切都是命定,回到原點不過就是將所有歷史重演,於本座又有什麽好處?”

那黑煙裊裊,或聚或散,看起輕薄,卻始終在他的身邊縈繞。

低喃嘶啞的聲音誘惑深深:

“尊上難道就不想知曉為何會走到這一步?難道就不想解救萬千生靈於危難之中?難道……就不想查明真相,替修心宗上下一眾報仇雪恨?”

“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所有的疑惑都有得到解答。逆天改命非一般人可為,而你卻是這整個若葉大陸之中,唯一有此能力之人。”

“尊上……回到原點……改變命運……心魔可除!”

嘶啞之聲倏然擴大萬倍,振聾發聵,響徹九霄!

季星澤面無表情卻心念一動,轉瞬之際,已然墮入一副詭異神秘的星圖之中。

那副圖上有日月星辰,下有山川湖泊。四季交替,猶如白駒過隙。花謝花開,滄海桑田,仿佛只在其一念之間。

身體似被分化成無數顆沙礫,又再次重新排列組合……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一魂一魄已經被取走。

而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便是魁梧憨厚的三師弟:

“大師兄,不好了!小師弟被妖怪抓走了!”

小師弟?

季星澤的腦海中倏然跳出來那張冷若冰霜、卻又艷若桃李般的臉。

修心宗上下死絕,只餘下了一個雪上公子林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正道煌煌,世人皆為螻蟻。

他還清楚記得,當年,林躍矗立於獨秀峰之巔,身前便是那個道貌岸然之徒。

小師弟低頭睥睨於他,冷漠眼神視而不見,仿若他這個照顧他多年的大師兄,不過是一片草芥。

那個眼神實在太過深刻,以至於多年之後,午夜夢回,依然清晰可見。

他在寒天深淵苦苦掙紮之時,修心宗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師弟林躍又是如何逃出生天,一人獨活於世?

修心宗的覆滅到底與其有沒有一絲半點的幹系?!

這些問題早已成為了季星澤的心魔。

即使後來,他身居高位,呼風喚雨,將一眾相幹人等挫骨揚灰卻依然不能釋懷。

——他始終不能相信他曾了解過的那些所謂“真相”!

卻不想這次他逆天改命、重活一世,回到的原點居然是在這裏。

難道小師弟這才是修心宗覆滅的真正起因?

季星澤忽而擡起了頭來,如血的唇上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

小師弟,這可有趣極了。

“滾!神經病!”

這時,躺在寶座上的林悅,突然在半夢半醒中揮了揮手。

“砰——”

一道綠光閃過,季星澤猝不及防,又被狠狠的砸在地上。

深吸一口氣,倏然回身,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可下一刻,季星澤就對上了林悅那雙漂亮水潤的小鹿眼。

原來,她不知在何時醒了過來。

“咳!”季星澤雙手籠於袖中,表面上雲淡風輕,實際上太陽穴在突突跳動著。

林悅於寶座上坐起來,看起來小小的一只。

她幽幽道:“你心裏是不是在罵我該死。還想找方法殺了我?”

季星澤一語不發,轉過了頭去。

看起來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林悅整了整衣衫,從寶座上爬了起來。

突然,“砰砰砰——”

似乎是有人從地面上的窟窿中一腳踏空,滾落了下來。

“誰?!”

那人像顆球,一路滾,一路滾,終於滾到了地宮寶座之下。

停下了。

林悅低頭一看,是一名裹著赤紅袈裟的光頭小和尚。

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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