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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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城城主瞳孔猛縮，氣若游絲，與方才的囂張跋扈大相徑庭。
四周空無一人，只有那道男中音又幽幽響起：
“長生城城主，為了一己私欲，不但將滿城子民都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還到處搜羅無辜少女，作為祭獻之用。事到如今，你還沒有一絲悔意，口口聲聲念的還是‘永生’二字，呵呵……”
那聲音慢條斯理、低沈磁性，聽在長生城城主的耳邊卻猶如身墜阿鼻地獄。
長生城城主艱難擡起了頭顱，血肉模糊的眼珠子不斷打量四周——他還在垂死掙紮，妄圖將人找尋出來，一擊即中。
可那道聲音依舊不急不緩：
“林躍不過只是個練氣期的小子，都可以打你的焦頭爛額。你這永生之術，不修也罷。”
“噗！”
長生城城主一時啞然，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無論他如何嘗試，根本無法觸及對方半分。很顯然，對方的實力深不見底，他就猶如螞蟻撼樹，根本不是那人的對手。
枯瘦蒼老的手顫抖著擦去唇邊血痕，長生城城主忽而壓低了聲線道：
“這永生之術可與日月同輝、與山川同壽。你會來此地，表面上看起來是為眾生，實際上，還不是為了得到這令人無限向往的永生之法？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只要閣下今日放了我，我便將這永生之術盡數傳授於你。從此你便可以跳出五行之外，享受無邊的壽命。道友，你覺得如何？”
“城主依然還是如此的能說會道。”低沈嗓音輕輕一哂，再次慢條斯理地響起，“不過，本座還真不屑你這永生之法。”
長生城城主卻繼續喃喃誘惑道：
“閣下只怕是說笑了。無數修士窮其一生、終身所望，不過就是永生二字！”
“此永生秘術精妙無比。一，不需要看修士資質；二，不需要辛苦修煉；三，每次進階，更可躲過天雷歷練！”
“只要掌握了這永生秘術，長生不老又有何難！你出來，只要你出來，我便獻此秘術與閣下。”
他一邊說著，渾濁臟汙的視線一邊不斷地打量四周，生怕忽略了對方的一絲蹤跡。
“哦……原來這長生城的永生秘術如此厲害，那本座倒是想見識見識。”
伴隨著這一聲漫不經心的輕嗤，一道月白人影，緩緩自半空中落下。
寬袍大袖，玉冠高聳，挺拔溫潤，面目俊逸，掩映著背後的一輪冷月，猶如月宮仙人突臨人間。
只是，此時，這仙人俊朗面容之上，卻有著一雙赤紅的雙眸。如血鮮紅，抑或如火焰一般，顯得妖異而鬼魅！
“是你？！……”
長生城城主眼眸猛然一縮，原本就小的眼珠子只縮得跟針孔般大小。
“居然是你？！修心宗……掌門大弟子……季星澤！”
“城主好眼力。”
那仙人——季星澤站立於月下，長眸低垂、青衣飄然，看起來萬事不盈於心。
長生城城主猛地趴伏在地，繼續道：
“季道友，我將這永生秘術獻於你，你便可以不老不死、青春永駐，也好過日日修煉辛苦啊……”
季星澤緩步上前。
月光掩在其後，似給他的身上描上了一層淺淡的光暈。
他朝著長生城城主俯下身，似笑非笑道：
“相比這永生之法，本座倒是對另外一件事更感興趣。”
“何、何事？”
季星澤赤眸閃動，低聲道：
“本座記得千年前，這無盡荒漠中有一座因為一口包治百病、令人青春永駐的靈泉而赫赫有名的城池，是叫……樂生城，對嗎？”
長生城城主盯著那片血色，忽而全身顫抖了起來。
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悠揚的駝鈴聲，眼前更是出現了年少時那片生機盎然的沙漠綠洲。
樂生城長生泉，能夠延年益壽、祛除百毒，是治傷救命的良藥。泉水清冽，澆灌萬千沙漠，滋養百萬城民，也正是千萬年來樂生城的安身立命之依仗。
特別是那長生城的泉眼水，清甜甘冽，乃是修行的上上品。
——旁人尚需洗精伐髓，而一滴長生泉泉眼水則可以讓那凡胎俗骨羽化成仙！
長生城城主蒼老的面容上，都顯露出了幾分青春的光澤。
“那時候可真好……放眼整個若葉大陸，何人不曉我樂生城。樂生長生，脫胎換骨……”
季星澤微笑道：“那後來呢？長生泉如何不見了？”
“後來……後來……”
長生城城主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後來長生泉忽然就不見了！黃沙漫天，侵吞了整個樂生城。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使用了各種秘術……卻再沒有辦法讓城池恢覆生機。終究不能得長生……不得永生，人生還有何意思？！”
季星澤挑眉道：
“各種秘術？包括為了這一己私欲，殘害萬千神靈，祭獻給藏在永生林中的妖物？”
長生城城主擺手喃喃道：“我不想的。我、我沒想到……”
“啊——”他突然捂著頭痛苦嘶吼。
那被剝皮挖骨、淩遲千遍的痛苦仿佛再次降臨。
他全身抖如篩糠，一步一頓膝行到了季星澤跟前，祈求道：
“只要你能讓我活著，我什麽都能做……主人、主人！對對對！我可以認你為主！供你驅使！”
“我活了如此多的年歲，知曉如此多的秘術！我可助你為王！為尊！我可助你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成為這若葉大陸最最尊貴之人！只要你讓我活著……”
聽著他滿腔肺腑之言，季星澤卻長睫低垂，漫不經心道：
“為王？為尊？於本座有何意義？本座所圖的又何止是這些？”
“那你圖、圖的是什麽？！”
他的眼神實在太過冰冷詭異，饒是茍活了千百年的長生城城主見之不寒而栗。
季星澤慢條斯理道：
“城主啊，你果然是年老昏花，連本座方才剛說過的話，都能瞬間忘掉。”
“若是要如城主這般汲汲營營，才可以茍且偷生，這永生豈不是變成了永遠的枷鎖，再不得半點自由？城主若想活，只怕還要拿出別的東西來換。”
“其他……東西？！什麽東西？”
長生城城主茫然擡頭，盯著那俊美無儔的容顏，與那雙赤色如火的雙眸，艱難的吞咽著口水。
季星澤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啊！其他東西……對對！你、你不能殺我。只有我才知道這永生林中真正的主人是誰！”
長生城城主漸漸的回過了神來，快速道：
“對對對！除了永生秘術，只有我知道這永生林真正的主人是誰！他在哪裏！還有那些失蹤的少女在何處！你、你若是想找到他們……你便不能殺我！”
季星澤卻勾唇淺笑了起來：
“果然不出本座所料，這世上背信棄義、忘恩負義之徒還是如此之多。”
“什、什麽意思？！”長生城城主望著他漸漸隱去的笑容，心裏更是緊張，“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是嗎？為何？”
季星澤似乎依然在笑，但是笑意卻完全沒有抵達到眼中。
而那赤色的雙眸如被鮮血侵染過一般，洶湧著滔天的怒意。
這樣殘忍的眼眸，即使沒有放出半點威壓，就已經讓長生城城主如墜冰窖，整個人都抖如篩糠，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眸。
“你不能殺我……你若是殺了我，你那小師弟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對對對！”
長生城城主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聲嘶力竭道：
“別看你的小師弟已經逃脫了出去，但是，他身中散靈香。此毒除我之外，便無人可解！就算為了你的小師弟，你也不能殺我！”
“小師弟……嘖！”
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唇角，季星澤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本座倒是將他忘記了。嗯，那你先走吧，提前替他開道，看看這阿鼻地獄，是否真的那麽恐怖。他稍後就會來，你不用急。”
聽到這話，長生城城主瞬間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他才清醒過來。當即，冷汗直冒，驚恐大喊道：
“修心宗素來心懷慈悲，斷不會亂動殺機。修心宗上下向來親厚，又如何會置同門師弟不顧……不對！不對！在長生城中，那修心宗大弟子……不是你！”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月下仙人薄唇微勾。
他緩緩直起身來，玉立長身，猶如傲雪青松。
身上並沒有帶一星半點的法器，只那修長雙手中帶著的那副銀白冰絲手套。
冰冷幽暗，無端的讓人不寒而栗。
“這……你便無需知曉了。你只要知道，你的主人贈你的一身修為、還有你心心念念、記掛於心、宣之於口的永生秘術，都會有用武之地。”
“你，就安心的去吧。”
慢慢悠悠的低沈嗓音還未落下，自他身後便有無數條黑色的影子飛竄了出來。
“嘻嘻嘻……”
“嘻嘻嘻……”
“上轎啦！上轎啦！”
那熟悉的、聽起來歡欣鼓舞的竊竊私語再次響了起來。
長生城城主倏然擡頭，牙呲俱裂。
只見那些黑影蹦蹦跳跳的降落在黃沙之上，迎風便長，只在片刻之間，便已經變成了之前要挾林悅上花轎的小紙人。
只是這些小紙人又與之前的不同，他們不是之前鮮紅無比，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而是令人恐怖的黑。
長生城城主全身抖如篩糠，匍匐在地，絕望道：
“我的城民！我的城民！”
“這、這、這長生城控紙秘術，只有主人才知，你、你、你是如何習得？！”
季星澤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自己的修長手指，道：“這就不牢你老人家掛心了。”
他又廣袖一揚，赤眸鮮紅如血，輕喝道：
“你們的仇人便在面前，如何報仇，就不需本座教你們了吧？”
這聲剛落，那些黑色紙人便倏然變了模樣。
嬉嬉鬧鬧的笑聲瞬間變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哭聲，空白一片的紙人面上，也好似長出了一張張年輕，但卻極為憤怒瘋狂的臉。
“啊！啊！滾開！滾開！”
長生城城主自然知曉這些紙人的來歷。
她、她們都是之前被他拐來、買來、騙來的無辜少女，還有的則是原本已經死去的樂生城城民們！
一開始，他是不舍他的城民離去。但是到了後來，他早已忘記了初心，一心只想著茍活下去。
他自己變得不男不女，把他的城民都變成了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
至於後來的那些少女，不過是被主人吸幹凈了生機之後，廢物利用而已。
“你殺不死我！即使我死了，主人也定能將我覆活！你死！我都不會死！”
長生城城主眼見著無數紙人如天羅地網一般的朝著他撲來，於瀕死之際突然爆發，張牙舞爪地朝著季星澤撲將了過去。
季星澤不躲不避，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唇角。
月色廣袖一揚，一道黑影不知從而來，或聚或散。
最終，凝結成了與長生城城主一般的模樣。
“去吧。”
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指，那“長生城城主”如箭一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你、你、你！你居然能幻化出另一個我？”
長生城震驚之餘，牙呲欲裂。
“刺啦——”
他費勁全力，一把拉住了季星澤的衣角，生生的將其的衣襟拉扯了開來，露出了內裏的肌膚……
“抓到你了！”
長生城城主大喜，尖銳的指甲狠狠的朝著季星澤的脖子抓去。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見清了衣襟後的皮肉。
“嘔！你、你、你……”
他只看了一眼，便瞬間肝膽俱裂，比當年受淩遲之刑還要痛苦萬分，厲聲嘶吼道：
“原來，你的罪孽比我深！天道也不會饒恕你！”
“你要找到長生泉，便是為了修覆你身上的傷”
“你！你才是真正的魔物！——”
季星澤隨手便將他的手揮落，慢條斯理的拉了拉衣襟，低聲道：“如此就更留不得你了。”
話音剛落，無數黑色紙人便如潮水一般一擁而上，痛苦的慘叫聲伴隨著撕咬聲、吞咽聲、以及骨骼被捏碎之聲立即在漆黑恐怖的深夜裏響起……
殘忍絕望，令人齒寒！
“沒有人可以與命運抗爭！你即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只能為天道所擺布！我逃不脫！你也是——”
“廢話真多。”
季星澤仰頭深深吸氣，赤眸更是鮮艷如血。
之前未曾完全拉好的衣襟，隱約顯露出修長好看的脖頸與深邃漂亮的鎖骨，而在其上，卻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嘭！”
他無聲做了一個口型，長生城城主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而季星澤那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覆著。
最後，只遺留下了幾條淺淺的黑色紋路。
鵝毛大雪，洋洋灑灑，落雪無聲。
片刻之後，匍匐在地的長生城城主早已不見了蹤跡。
四處白茫茫的一片，覆蓋了所有的汙穢。
季星澤饜足地扭動著脖子。
烏黑恐怖的血珠與可疑的灰燼自其銀白手套上翻滾而下，又迅速被大雪所覆蓋。
那無數令人恐怖的黑色紙人，也緩緩消失在了他落在雪地裏的影子中。
“命運？天道？呵！”
原先那雙赤紅眼眸，自片片白雪之中緩緩擡起，已然變成了迷離惑人的灰色。形狀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依然是那溫潤悅耳的聲音：
“小師弟，現在輪到你了。你可真是讓本座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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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空無一人，只有那道男中音又幽幽響起：
“長生城城主，為了一己私欲，不但將滿城子民都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還到處搜羅無辜少女，作為祭獻之用。事到如今，你還沒有一絲悔意，口口聲聲念的還是‘永生’二字，呵呵……”
那聲音慢條斯理、低沈磁性，聽在長生城城主的耳邊卻猶如身墜阿鼻地獄。
長生城城主艱難擡起了頭顱，血肉模糊的眼珠子不斷打量四周——他還在垂死掙紮，妄圖將人找尋出來，一擊即中。
可那道聲音依舊不急不緩：
“林躍不過只是個練氣期的小子，都可以打你的焦頭爛額。你這永生之術，不修也罷。”
“噗！”
長生城城主一時啞然，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無論他如何嘗試，根本無法觸及對方半分。很顯然，對方的實力深不見底，他就猶如螞蟻撼樹，根本不是那人的對手。
枯瘦蒼老的手顫抖著擦去唇邊血痕，長生城城主忽而壓低了聲線道：
“這永生之術可與日月同輝、與山川同壽。你會來此地，表面上看起來是為眾生，實際上，還不是為了得到這令人無限向往的永生之法？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只要閣下今日放了我，我便將這永生之術盡數傳授於你。從此你便可以跳出五行之外，享受無邊的壽命。道友，你覺得如何？”
“城主依然還是如此的能說會道。”低沈嗓音輕輕一哂，再次慢條斯理地響起，“不過，本座還真不屑你這永生之法。”
長生城城主卻繼續喃喃誘惑道：
“閣下只怕是說笑了。無數修士窮其一生、終身所望，不過就是永生二字！”
“此永生秘術精妙無比。一，不需要看修士資質；二，不需要辛苦修煉；三，每次進階，更可躲過天雷歷練！”
“只要掌握了這永生秘術，長生不老又有何難！你出來，只要你出來，我便獻此秘術與閣下。”
他一邊說著，渾濁臟汙的視線一邊不斷地打量四周，生怕忽略了對方的一絲蹤跡。
“哦……原來這長生城的永生秘術如此厲害，那本座倒是想見識見識。”
伴隨著這一聲漫不經心的輕嗤，一道月白人影，緩緩自半空中落下。
寬袍大袖，玉冠高聳，挺拔溫潤，面目俊逸，掩映著背後的一輪冷月，猶如月宮仙人突臨人間。
只是，此時，這仙人俊朗面容之上，卻有著一雙赤紅的雙眸。如血鮮紅，抑或如火焰一般，顯得妖異而鬼魅！
“是你？！……”
長生城城主眼眸猛然一縮，原本就小的眼珠子只縮得跟針孔般大小。
“居然是你？！修心宗……掌門大弟子……季星澤！”
“城主好眼力。”
那仙人——季星澤站立於月下，長眸低垂、青衣飄然，看起來萬事不盈於心。
長生城城主猛地趴伏在地，繼續道：
“季道友，我將這永生秘術獻於你，你便可以不老不死、青春永駐，也好過日日修煉辛苦啊……”
季星澤緩步上前。
月光掩在其後，似給他的身上描上了一層淺淡的光暈。
他朝著長生城城主俯下身，似笑非笑道：
“相比這永生之法，本座倒是對另外一件事更感興趣。”
“何、何事？”
季星澤赤眸閃動，低聲道：
“本座記得千年前，這無盡荒漠中有一座因為一口包治百病、令人青春永駐的靈泉而赫赫有名的城池，是叫……樂生城，對嗎？”
長生城城主盯著那片血色，忽而全身顫抖了起來。
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悠揚的駝鈴聲，眼前更是出現了年少時那片生機盎然的沙漠綠洲。
樂生城長生泉，能夠延年益壽、祛除百毒，是治傷救命的良藥。泉水清冽，澆灌萬千沙漠，滋養百萬城民，也正是千萬年來樂生城的安身立命之依仗。
特別是那長生城的泉眼水，清甜甘冽，乃是修行的上上品。
——旁人尚需洗精伐髓，而一滴長生泉泉眼水則可以讓那凡胎俗骨羽化成仙！
長生城城主蒼老的面容上，都顯露出了幾分青春的光澤。
“那時候可真好……放眼整個若葉大陸，何人不曉我樂生城。樂生長生，脫胎換骨……”
季星澤微笑道：“那後來呢？長生泉如何不見了？”
“後來……後來……”
長生城城主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後來長生泉忽然就不見了！黃沙漫天，侵吞了整個樂生城。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使用了各種秘術……卻再沒有辦法讓城池恢覆生機。終究不能得長生……不得永生，人生還有何意思？！”
季星澤挑眉道：
“各種秘術？包括為了這一己私欲，殘害萬千神靈，祭獻給藏在永生林中的妖物？”
長生城城主擺手喃喃道：“我不想的。我、我沒想到……”
“啊——”他突然捂著頭痛苦嘶吼。
那被剝皮挖骨、淩遲千遍的痛苦仿佛再次降臨。
他全身抖如篩糠，一步一頓膝行到了季星澤跟前，祈求道：
“只要你能讓我活著，我什麽都能做……主人、主人！對對對！我可以認你為主！供你驅使！”
“我活了如此多的年歲，知曉如此多的秘術！我可助你為王！為尊！我可助你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成為這若葉大陸最最尊貴之人！只要你讓我活著……”
聽著他滿腔肺腑之言，季星澤卻長睫低垂，漫不經心道：
“為王？為尊？於本座有何意義？本座所圖的又何止是這些？”
“那你圖、圖的是什麽？！”
他的眼神實在太過冰冷詭異，饒是茍活了千百年的長生城城主見之不寒而栗。
季星澤慢條斯理道：
“城主啊，你果然是年老昏花，連本座方才剛說過的話，都能瞬間忘掉。”
“若是要如城主這般汲汲營營，才可以茍且偷生，這永生豈不是變成了永遠的枷鎖，再不得半點自由？城主若想活，只怕還要拿出別的東西來換。”
“其他……東西？！什麽東西？”
長生城城主茫然擡頭，盯著那俊美無儔的容顏，與那雙赤色如火的雙眸，艱難的吞咽著口水。
季星澤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啊！其他東西……對對！你、你不能殺我。只有我才知道這永生林中真正的主人是誰！”
長生城城主漸漸的回過了神來，快速道：
“對對對！除了永生秘術，只有我知道這永生林真正的主人是誰！他在哪裏！還有那些失蹤的少女在何處！你、你若是想找到他們……你便不能殺我！”
季星澤卻勾唇淺笑了起來：
“果然不出本座所料，這世上背信棄義、忘恩負義之徒還是如此之多。”
“什、什麽意思？！”長生城城主望著他漸漸隱去的笑容，心裏更是緊張，“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是嗎？為何？”
季星澤似乎依然在笑，但是笑意卻完全沒有抵達到眼中。
而那赤色的雙眸如被鮮血侵染過一般，洶湧著滔天的怒意。
這樣殘忍的眼眸，即使沒有放出半點威壓，就已經讓長生城城主如墜冰窖，整個人都抖如篩糠，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眸。
“你不能殺我……你若是殺了我，你那小師弟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對對對！”
長生城城主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聲嘶力竭道：
“別看你的小師弟已經逃脫了出去，但是，他身中散靈香。此毒除我之外，便無人可解！就算為了你的小師弟，你也不能殺我！”
“小師弟……嘖！”
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唇角，季星澤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本座倒是將他忘記了。嗯，那你先走吧，提前替他開道，看看這阿鼻地獄，是否真的那麽恐怖。他稍後就會來，你不用急。”
聽到這話，長生城城主瞬間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他才清醒過來。當即，冷汗直冒，驚恐大喊道：
“修心宗素來心懷慈悲，斷不會亂動殺機。修心宗上下向來親厚，又如何會置同門師弟不顧……不對！不對！在長生城中，那修心宗大弟子……不是你！”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月下仙人薄唇微勾。
他緩緩直起身來，玉立長身，猶如傲雪青松。
身上並沒有帶一星半點的法器，只那修長雙手中帶著的那副銀白冰絲手套。
冰冷幽暗，無端的讓人不寒而栗。
“這……你便無需知曉了。你只要知道，你的主人贈你的一身修為、還有你心心念念、記掛於心、宣之於口的永生秘術，都會有用武之地。”
“你，就安心的去吧。”
慢慢悠悠的低沈嗓音還未落下，自他身後便有無數條黑色的影子飛竄了出來。
“嘻嘻嘻……”
“嘻嘻嘻……”
“上轎啦！上轎啦！”
那熟悉的、聽起來歡欣鼓舞的竊竊私語再次響了起來。
長生城城主倏然擡頭，牙呲俱裂。
只見那些黑影蹦蹦跳跳的降落在黃沙之上，迎風便長，只在片刻之間，便已經變成了之前要挾林悅上花轎的小紙人。
只是這些小紙人又與之前的不同，他們不是之前鮮紅無比，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而是令人恐怖的黑。
長生城城主全身抖如篩糠，匍匐在地，絕望道：
“我的城民！我的城民！”
“這、這、這長生城控紙秘術，只有主人才知，你、你、你是如何習得？！”
季星澤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自己的修長手指，道：“這就不牢你老人家掛心了。”
他又廣袖一揚，赤眸鮮紅如血，輕喝道：
“你們的仇人便在面前，如何報仇，就不需本座教你們了吧？”
這聲剛落，那些黑色紙人便倏然變了模樣。
嬉嬉鬧鬧的笑聲瞬間變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哭聲，空白一片的紙人面上，也好似長出了一張張年輕，但卻極為憤怒瘋狂的臉。
“啊！啊！滾開！滾開！”
長生城城主自然知曉這些紙人的來歷。
她、她們都是之前被他拐來、買來、騙來的無辜少女，還有的則是原本已經死去的樂生城城民們！
一開始，他是不舍他的城民離去。但是到了後來，他早已忘記了初心，一心只想著茍活下去。
他自己變得不男不女，把他的城民都變成了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
至於後來的那些少女，不過是被主人吸幹凈了生機之後，廢物利用而已。
“你殺不死我！即使我死了，主人也定能將我覆活！你死！我都不會死！”
長生城城主眼見著無數紙人如天羅地網一般的朝著他撲來，於瀕死之際突然爆發，張牙舞爪地朝著季星澤撲將了過去。
季星澤不躲不避，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唇角。
月色廣袖一揚，一道黑影不知從而來，或聚或散。
最終，凝結成了與長生城城主一般的模樣。
“去吧。”
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指，那“長生城城主”如箭一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你、你、你！你居然能幻化出另一個我？”
長生城震驚之餘，牙呲欲裂。
“刺啦——”
他費勁全力，一把拉住了季星澤的衣角，生生的將其的衣襟拉扯了開來，露出了內裏的肌膚……
“抓到你了！”
長生城城主大喜，尖銳的指甲狠狠的朝著季星澤的脖子抓去。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見清了衣襟後的皮肉。
“嘔！你、你、你……”
他只看了一眼，便瞬間肝膽俱裂，比當年受淩遲之刑還要痛苦萬分，厲聲嘶吼道：
“原來，你的罪孽比我深！天道也不會饒恕你！”
“你要找到長生泉，便是為了修覆你身上的傷”
“你！你才是真正的魔物！——”
季星澤隨手便將他的手揮落，慢條斯理的拉了拉衣襟，低聲道：“如此就更留不得你了。”
話音剛落，無數黑色紙人便如潮水一般一擁而上，痛苦的慘叫聲伴隨著撕咬聲、吞咽聲、以及骨骼被捏碎之聲立即在漆黑恐怖的深夜裏響起……
殘忍絕望，令人齒寒！
“沒有人可以與命運抗爭！你即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只能為天道所擺布！我逃不脫！你也是——”
“廢話真多。”
季星澤仰頭深深吸氣，赤眸更是鮮艷如血。
之前未曾完全拉好的衣襟，隱約顯露出修長好看的脖頸與深邃漂亮的鎖骨，而在其上，卻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嘭！”
他無聲做了一個口型，長生城城主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而季星澤那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覆著。
最後，只遺留下了幾條淺淺的黑色紋路。
鵝毛大雪，洋洋灑灑，落雪無聲。
片刻之後，匍匐在地的長生城城主早已不見了蹤跡。
四處白茫茫的一片，覆蓋了所有的汙穢。
季星澤饜足地扭動著脖子。
烏黑恐怖的血珠與可疑的灰燼自其銀白手套上翻滾而下，又迅速被大雪所覆蓋。
那無數令人恐怖的黑色紙人，也緩緩消失在了他落在雪地裏的影子中。
“命運？天道？呵！”
原先那雙赤紅眼眸，自片片白雪之中緩緩擡起，已然變成了迷離惑人的灰色。形狀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依然是那溫潤悅耳的聲音：
“小師弟，現在輪到你了。你可真是讓本座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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