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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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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等人趕到的時候,花寒衣已經死了。

屍體就掛在窄巷的墻上,四肢筋脈盡數被挑斷,無數利刃刺入後背,順著墻面流下來的血在腳下積成小池。他的神情亦極為可怖,大睜著雙眼,死灰的面色裏還能看出難以置信的驚怒,右手掌心緊緊握著張紙,已被鮮血染得看不清字跡。致命傷是貫穿胸腹的一劍,從丹田刺入,又自後心穿出,幹凈利落,無疑是路小佳的手筆。

為害武林的魔頭終於伏誅,本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葉開卻不太高興得起來。

他看見距花寒衣屍首不遠處的地上,扔著一把劍,長兩尺七寸,寬約二指,劍柄處睚眥吞口,正是丁靈中贈予白兔的隨身佩劍。

他目光微閃,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敏捷地拾起劍,對丁靈琳和傅紅雪說:“他倆應該沒走遠,咱們分頭找。”

最先找到路小佳的是丁靈琳。她在墻根下發現了新鮮血跡,沿著不起眼的血點追蹤到一間地窖,葉開和傅紅雪聞聽她的喊聲,匆忙趕到,沿著石階下去,只覺遍體生寒。

那是用來貯冰的窖室,共有三層,最上層放了些瓜果食物,中間儲存著需要冷藏的珍稀藥材,下層沒有其他倉儲,只齊齊整整壘著不少四方的巨大冰塊。路小佳就坐在最下層的窖室正中,臉上猶有淚痕未幹,身側是塊六尺見方的寒冰,白兔躺於其上,除卻蒼白如紙的臉色,與熟睡無異。丁靈琳在旁邊已淚如雨下,路小佳卻破天荒地沒有理會這個平素最疼愛的妹妹,握著白兔的手,任手指骨節貼著冰面凍得通紅也全然不覺。

見此情景,葉開哪還有不懂的道理,手一松,拾回的那柄佩劍當啷落在地上。這是他第一次直面血緣至親的離世,心上針紮似的難受,臉色發白,閉上雙目深吸口氣,眼淚緩緩而下。傅紅雪走到白兔另一側,雖未落淚,雙眼卻也赤紅如血,身子微抖,顯然是壓著情緒。

窖室中一時無人說話。過了半晌,丁靈琳拼命忍住淚水,話語間猶帶哭腔,靠近路小佳道:“哥哥……你起來好不好?再這樣下去,表姐泉下有知,也會難過的啊!”

路小佳沒有轉頭,只說:“我再陪陪她。”

丁靈琳抽抽噎噎道:“可你自己的傷也得治啊。”

聽她這麽說,葉開才註意到,路小佳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大紅喜服外面的血跡都結成了冰殼,那臉色實在沒比白兔好到哪裏去。他長嘆一聲,勸道:“小路,姐姐已經去了,你要保重自己。”

路小佳的身子有微不可查的顫抖,仍是搖頭道:“我只是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這裏。”

葉開沈默片刻,輕聲道:“她總要入土為安的。”

路小佳凝目望著白兔,低聲說了句:“到那時,我就再不能像這樣和她待在一起了。”

葉開自然明白他對自家姐姐的感情,可也實在沒轍——白兔的身後事就算再草率,也需要時日安排,要照路小佳這樣不吃不睡地守下去,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更別說他還帶著傷。正琢磨著再勸兩句,一直沒出聲的傅紅雪突然開口:“荊前輩?”

路小佳的註意力果然被吸引,立刻轉頭看向門口,卻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還來不及做出別的反應,意識就陷入黑暗,悶聲不吭地朝前直挺挺栽了下去。丁靈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身子,略顯不滿道:“傅紅雪你下手輕點,我哥身上還有傷呢。”

傅紅雪沒理她,看了葉開一眼,道:“這種時候,動手比動口省事。”

或許傅紅雪那一記手刀真的有點重,路小佳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醒來時,白兔的遺體已經火化。她顯然不會願意沈睡在塞外的蒼涼大漠,葉開與阿盛等人商議過,決定送她的骨殖回秀微山。

她從那裏來,也應該回到那裏去。

而作為長風閣第五代閣主,她的靈位則會隨魏嬋煙等歷代閣主一道,遷入西子湖畔那座新的長風山莊。

啟程前一晚,傅紅雪叫上了路小佳等人去無名居喝酒。酒樓早就換了老板,陳設布置倒是沒什麽變化,真真切切詮釋了什麽叫做物是人非。幾杯酒下肚,傅紅雪咳了一聲:“今晚,算我給你們踐行。”

路小佳和葉開對視一眼,心下了然。那日花白鳳趕到後,斑衣教獨門內功心法佐以白兔說的法子,成功破除馬芳鈴身上生死經的影響,雖然難免傷了些筋骨,但比起原先預想的後果,幾乎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只是如此一來,傅紅雪必然要留下來照顧她,此為其一;再者,花白鳳不忍看斑衣教就此再度覆滅,決定重回教中整頓旗鼓,傅紅雪嘴上不說,心裏到底惦念養母,留在邊城,如若有事,也能幫襯幫襯。

葉開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道:“你什麽時候跟馬大小姐成親,可別忘了通知哥兒幾個來喝喜酒。”

傅紅雪道:“你的請柬,我會直接送到丁家莊。”

他說完朝路小佳看了一眼,後者頓時露出會意之色,笑道:“你日子都沒定,我可不知道我到時身在何處。”

葉開道:“那就老規矩,往冷夫人那裏送信兒,她總有辦法找你。”

“不用那麽費事。”路小佳揚手擼了把肩膀上棲著的獵隼,“以後,我每月讓淩霄給你們帶趟信兒,你倆的喜帖,直接讓它給我叼回來就行。”

路小佳是在秀微山與葉開和丁靈琳分別的。

他還是那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做派,居無定所,天南海北地四處溜達。有時才聽說他在漠北殺了人,下個月又能收到他從巴蜀寄來的特產。偶爾他也會來看看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再順走一大包花生——丁靈琳特意找冷夫人拜過師,炒出來的花生酥脆可口,甚至青出於藍。

這樣的日子,轉眼就過了二十年。

八月伊始,難得有個陰雨天。行人都紛紛找地方躲避去了,官道上卻有匹馬還在奮蹄馳騁。馬上的男子似在逃命,全然不顧坐騎已到極限,鞭子接二連三地抽在馬臀上。突然,舉起的馬鞭仿佛被定格在半空,任他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他驚恐地擡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悄無聲息地立在他身後,手裏穩穩抓著他的馬鞭。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丫頭粉雕玉琢的臉上甜甜一笑,手上可是絲毫不客氣,用力一甩,他整個人就從馬背上飛了出去。

狼狽地在地上翻滾兩圈,他跳起身,拔出腰間彎刀,架住了一把烏光閃爍的刀。刀的主人是個少女,比方才的女孩大上四五歲的模樣,明明也生得極為美貌,男子卻像見了鬼一般:“傅柳深,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非要趕盡殺絕麽?”

還沒等少女開口,身後的女孩嬌笑起來,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促狹:“於老大,你是上了江湖懸賞榜的北境匪首,傅家姐姐是武林排名第一的賞金獵人——你這不是耗子跟貓求情嘛。”

傅柳深清了清嗓子:“甭跟他廢話,你閃開點,我得趕緊拿人回去交差。”

女孩聞言,嘟著嘴不情不願地往後退了一步。於老大看在眼裏喜在心上,江湖人盡皆知傅柳深的刀法承自父親傅紅雪,出道以來鮮逢敵手,但這小丫頭乳臭未幹,方才不過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從她這裏突圍,再合適不過。

在傅柳深面前虛晃一招,他轉身向女孩沖過去,人在半途,手裏已擲出十枚金錢鏢,單論這暗器手法,也算是不凡。

他沒看到背後的傅柳深默默把刀收回了刀鞘。

於老大久久沒回過神來。他只看見女孩衣袖一抖,那些金錢鏢就落了地,自己則被幾支小巧的暗器釘在道旁的樹幹上。他費力地偏頭,待看清那暗器的模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幾柄小巧的飛刀。

他忍不住顫抖地看著面前的女孩:“你到底是什麽人?”

女孩抿嘴笑起來:“我叫葉歡,樹葉的葉,歡樂的歡。”

於老大頹然垂下頭:“栽在兩位武林傳奇的後人手中,我無話可說。”

葉歡轉首向傅柳深笑道:“傅姐姐,你可得作見證,這個算我抓到的,看我爹娘還敢瞧不起我——”

說時遲那時快,方才還一副認命模樣的於老大猛然擡起還能活動的左腿,靴尖彈出一截刀鋒,向葉歡的後腦狠狠踢去。葉歡毫無防備,聽見腦後風聲再要閃躲時,已有些來不及,但那條腿在將將踢到她的時候,卻像截木頭似的離開軀幹,掉在地下。

站在後方的傅柳深看得清楚,砍下那條腿的,是一柄極快的劍。

“就你這斤兩,我要是你爹,也不敢讓你出來闖蕩江湖。”

葉歡垮著臉望向突然出現的男子:“小舅舅……”

傅柳深也躬身行了個禮,聲音帶著絲笑意:“路叔叔,有您這麽護著,我要是小歡,我也長不大。”

聽到她倆的稱呼,慘嚎的於老大徹底絕望。眼前這個拎著無鞘劍的男子是和傅紅雪葉開齊名的江湖傳奇,一柄快劍縱橫江湖無人能出其右,在他的劍下撿條命,夠跟人吹一輩子。

可惜還沒有這樣的人。

因為他除了是個劍客,還是個殺手,單筆傭金就能開出天價,從未失手的那種。

但長居塞北的於老大不知道的是,這位天下第一快劍路小佳,在江湖上還有另外一個外號,也是近幾年才興起來的,叫天下第一護犢子。他並未成家,護的自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妹妹丁靈琳的獨生女兒,葉歡。

若早知道這點,給於老大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動這小姑奶奶。

路小佳對傅柳深道:“本來想直接殺了他,又怕你帶個死人回去拿不到賞金,缺條腿應該不打緊吧?”

傅柳深點頭:“謝路叔手下留情,帶小歡回去之後,幫我問葉叔丁姨好。”

路小佳笑道:“嗯,也問你爹娘好。”

葉歡扯著他袖子,楚楚可憐地望著他,軟著聲音說:“小舅舅我不想回去。”

這招她從小用到大,百試不爽,可惜今天偏不奏效,路小佳沈著臉:“你娘說了,我今天不把你逮回去,一輩子別想再吃她的炒花生。”

葉歡委屈得快哭了,花生才是你親外甥女吧!

天色擦黑,路小佳送葉歡回到了家。

丁靈琳從路小佳背上接過熟睡的女兒,送回房中,葉開則搬出一壇酒,拉著路小佳在窗邊坐了下來。

兩人都已屆不惑,歲月難免在容顏上留下些痕跡。葉開早就不去理會唇邊的微須,而路小佳除了大笑時眼角有些不明顯的細紋,面容和少年時差別不大,雙瞳清澈透亮,連胡茬都沒有。

推杯換盞幾輪過後,葉開直視著他光滑的下巴,道:“都這個歲數,差不多得了,天天刮胡子,你也不嫌累。”

路小佳道:“我這張臉,留胡子不好看。”

葉開低聲笑道:“臉好看有什麽用,多少年輕女孩哭著喊著要嫁你,最後統統心碎成餃子餡。你知道江湖上都把你傳成什麽樣了?”

路小佳無所謂地笑笑:“那種嚼舌根的話我幹嘛放在心上,說得好像她們真上過我床似的。”

話音剛落,丁靈琳走過來:“你倆註意點,也不怕孩子聽見。”

路小佳趕緊閉上嘴。葉歡確實是個不省事的孩子,小時候纏著他問為什麽自己母親姓丁娘舅卻姓路,帶著她去祭拜姑姑的時候又問為什麽父親姓葉姑姑姓白,問得三個長輩頭大如鬥。

看看窗外,他放下酒盞:“我回去了,初五再來。”

葉開和丁靈琳送他到門口,他微微彎腰,去接丁靈琳手裏裝著花生的紙包,一根極細的銀鏈從領口裏掉出來,在脖子上晃晃蕩蕩。直起身後,他將鏈子放回去,掖好衣領,隨即轉頭走入夜色。

道路兩旁,桂花開得正好。

(全文完)

番外

路小佳去世的時候,剛過完六十六歲壽辰。

這個歲數放在普通人身上倒不算短壽,但他是習武之人,體魄強健,按理說應該活得更久一點,可能是年輕時候受過的傷,對壽數終歸有點影響。

不過他已相當滿足。這輩子該吃吃該喝喝,想做的事和該做的事都不耽誤,臨了也沒受罪,只是一覺睡下去,再醒來腳就沾不著地了。

把他的魂魄從軀殼裏勾出來的年輕白衣公子面若冠玉,對他很是客氣,自我介紹道:“在下謝必安,負責接引閣下入黃泉。”

路小佳道:“你就是白無常?倒和傳說中的鬼差不大相同。”

白無常道:“若非捉拿要犯,我們也不願以兇相示人。閣下陽壽已盡,屬壽終正寢,亦非大奸大惡之徒,我自然以禮相待。時辰不早,且隨我上路吧。”

路小佳試著往前飄,卻無法很好地控制魂體,略顯尷尬地原地打了個轉。白無常見怪不怪,從虛空中召出根鎖鏈,用前頭的鉤爪勾在他的肩膀上。路小佳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低頭看看肩上的鉤爪,剛想說話,就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飛,四周景物天旋地轉,即便是魂體,都頭暈目眩得想吐。好在沒過多久,白無常就停了下來。

路小佳忍著惡心,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到了?”

白無常笑道:“過陰陽界和鬼門關是有點不舒服,不過後面就好了,這黃泉路,還算平坦。”說罷放開勾魂鎖。

重新體會到腳踏實地的感覺,路小佳舉目望去,只見前路白霧茫茫,什麽景致也看不分明。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顯出一條平靜無波的寬闊河流,河上架了座石橋,另一端的橋頭也似隱在雲霧之中,偶有其他人走上橋面,消失在霧氣中。

路小佳問:“這就是奈何橋?”

白無常道:“正是。”

路小佳道:“我與人有約,她說會在這裏等我。”

白無常道:“我聽過你們陽間那句話: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等人也好,找人也罷,都得過橋再說,這裏路就這麽寬,都在這裏等起來,誰還過得了橋。”

路小佳見河邊橋上目光所及之處確無人影徘徊,也只得隨他過橋。走到石橋正中向下望去,見忘川的河水中映出自己的影子,竟又回到十九歲的少年模樣。他下意識看了眼垂在肩上的發絲,是純粹的烏黑,不摻絲毫雜色。

白無常看出他的疑惑,道:“你既有想念之人,過奈何橋時面貌自會回到你們分別時的模樣,以免故人對面不相識——看來你心裏那個人,死得很早。”

路小佳道:“的確,我們許久未見,還真有點擔心她認不出我。”

說話間,橋頭已近在眼前。有三三兩兩的人虛虛圍著個攤子,攤子旁邊一口碩大的鍋還在微微冒熱氣。白無常虛虛一指:“那便是孟婆了。”

路小佳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湯鍋前立著名老嫗,正把手中的碗遞給面前的女子。而女子雖背對著他,但那熟悉的身段背影和火紅衣裙,已經在他腦海中縈繞了四十七年。

“白曉寒!”他斷喝一聲,沒有絲毫猶豫,整個人大鵬展翅般飛身而起,越過橋頭直撲過去。

聽見他的聲音,女子渾身一震,轉過頭來,不是白兔又是何人。但面對猛撲過來的路小佳,她似乎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似乎想把湯碗放到桌子上,結果差點折進身後沸騰的湯鍋裏。

好在路小佳眼疾手快地將她攬進懷中,旋身落在七八步外的地方。

“路小佳,真的是你!”白兔擡頭殷殷望著他,雙手搭在他肩上,眉眼含笑,淚珠兒卻不聽話地滾落下來,“不是告訴你不要這麽早來嗎?”

路小佳抱著她,感受著懷中真真切切的充實感,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落下去,眼眸裏也似蒙上層水霧,卻故作惱怒地戳戳她的額頭:“這還早?我再不來你都投胎去了!說好的等我呢,為什麽要先喝孟婆湯?”

白兔略有些迷茫,楞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微攏了攏頭發,道:“那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剛才的老嫗已經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之前圍著湯鍋的人,不滿道:“小夥子,你要實在著急投胎,我們讓你就是,可你直接把孟婆擄走,就有點過分了吧?”

這下輪到路小佳蒙圈了。白兔看他迷惑的樣子,破涕為笑,拿胳膊肘捅捅他:“聽到沒,小夥子,趕緊放開本姑娘,等我幹完活兒,再和你解釋。”

送走這批人,白兔蓋上鍋蓋,把空碗摞在旁邊,從虛空中召出支筆,在桌上寫了幾劃。路小佳好奇地湊過來,看見龍飛鳳舞的“自便”二字,忍不住笑道:“這也行?你這孟婆當得也忒不負責任了吧。”

白兔道:“怕什麽,又不是山珍海味,我熬了這麽久的孟婆湯,還沒見過有人貪這個小便宜。”

路小佳道:“你怎麽會幹上這個差使?”

白兔道:“在這裏長日無聊,就幫孟婆做些瑣事,權當打發時間,後來她說想去人間轉轉,就把整個攤子都丟給我了。這四十多年我可從未偷懶,告假一天,也沒什麽大不了。”

路小佳道:“那要是有人不喝孟婆湯就去投胎呢?”

“輪回入口有鬼差把守,想要蒙混過關,也沒那麽容易。”白兔麻利地收拾停當,抱住他的手臂,“今日不管別人,我帶你去個地方。”

路小佳順從地跟著她沿忘川河岸溯行而上,走不多遠,一塊高三丈許的灰色石頭出現在視野中。

“三生石?”

路小佳辨認著石上鐫刻的字跡,轉頭看向白兔。後者握著他的手,滿眼繾綣,神色卻認真得近乎虔誠:“我活著的十九年,既未虧欠父母兄弟,也對得起恩師同門,只有一件憾事——”

她的話還未說完,路小佳突然豎起手掌捂住她的嘴,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有些話,需得我來說。”他深吸口氣,俯身將白兔雙手合攏在掌心,盯著她的眼睛:“那時候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錯。下一世,再下一世,你還嫁我為妻,給我機會護你百歲無憂,我們白頭偕老,可好?”

白兔被他這句話招得幾欲泫然,含淚笑道:“不好,兩輩子哪能夠,你往後的生生世世我全都要,除了我,不準你娶其他人。”

路小佳緊緊握著她的手,道:“既如此,咱們就在此拜堂成親,對著三生石發下的誓,誰也別想賴。”

沒有賓客,沒有司儀,甚至連喜堂都沒有,只有面前高聳的巨石,身側沈靜的河水,見證著一雙璧人,手拉著手跪拜下去。

三生石前叩拜天地,面朝輪回遙寄高堂,最後轉過身臉對著臉,一揖到地。

直起身,路小佳撫上白兔的臉頰,笑道:“娘子。”

白兔也笑著應聲,叫聲“夫君”,仰起頭,正好迎上他落下來的輕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3-11 18:37:02~2021-03-12 21:24: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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