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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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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佳本以為馬芳鈴聞聽此言,就算不至歡呼雀躍,總也該有點喜形於色的表現,誰料她臉上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只一雙眼中透著些許迷惑,好像沒聽懂他說的話。

問題有點嚴重。

其實路小佳並非剛剛發現馬芳鈴的反常,只是覺得她可能一個人被關得久了沒精神,突然和人說話難免不適應,但現在看來,她哪裏是精神不濟,分明是整個神智都不太清醒。他倒有心細查,可惜一來專業不對口,望聞問切一竅不通,再者也沒那麽多時間無休止地耽擱在這裏,於是又跟她搭了兩句話,就抽身出來。

關東萬馬堂原本是四四方方一片地盤,被斑衣教接手後,以靈鷲殿為軸,劃為了東西兩片,西邊是教主和長老居住和處理教務的地方,如今白兔晉為少教主,自然也是要住過去的;而餘下的人員居住及日常活動場所,都在東面,包括路小佳現在住的客院。

花寒衣給他安排的住處在東邊偏北的地方,院落不小,就住了他一個人,正門出去不遠就是一條主要通路,雖沒到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程度,也談不上冷清——無疑是花寒衣精心挑選的位置,誰知道走過路過的眼睛,有多少雙是盯在他這裏的呢。

估摸著靈鷲殿的酒席還沒散,路小佳索性到西邊的片區轉了一圈。花寒衣的居所排場最大自不必說,旁邊一間院子,正有幾個雜役搬著東西進進出出。路小佳潛在一旁,待他們走得差不多,翻窗進入屋內,只見裏面真可稱得上富麗堂皇,金絲楠木的梁柱,水晶瑪瑙的門簾,錯彩縷金的雕花大床上懸著海棠雙禽的絲羅寶帳,隨著窗縫裏漏進來的風微微顫動,在朦朧燈影中熠熠生輝。他在房內裏裏外外搜尋一番,最後抱起茶幾上備了各色點心的盤子,直接栽歪到床上開吃。

自己房間的桂花糕一塊都沒吃到嘴裏,宴席上更勻不出心思正經吃飯,這會兒還真是前胸貼後背。剛填了兩塊水晶龍鳳糕下肚,正坐在床邊上剝花生,就聽見院外門響,伴著嘈雜人聲,不多時,白兔掀簾緩步進來,見了他,有一瞬間的怔然,隨即笑道:“鶯鶯小姐還沒差紅娘去請,張公子就這麽急著飜墻來相會了?”

路小佳往嘴裏丟了把花生仁,還一點不耽誤說話:“婚禮都板上釘釘了,來瞧瞧自己的準新娘子,不算出格。”

白兔滿臉不屑,脫下金絲團花的外衫扔到一邊:“你覺得花寒衣真這麽大方,平白無故給我操辦喜事,讓我風光大嫁?”

路小佳擡首望著她道:“他讓不讓你風光大嫁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一定已經在打主意給他風光大葬了。”

白兔說:“雖然他沒安好心,倒是個機會。這少教主是虛銜不假,可畢竟名頭擺在那裏,我要大婚,教中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再怎麽說也得給面子露個臉,我自己下帖子請還未必能請的這麽齊全呢。”

路小佳忍不住道:“之前在萬馬堂的大喜之日搞事情也就罷了,沒成想你竟連自己的婚禮都不放過,果然夠狠。”

白兔道:“這次不算,等此間事了,咱們回去再好好操辦一場典禮,把葉開和丁姑娘也拉上,兄弟姊妹們同日成親,你說好不好?”

路小佳笑了笑,說:“索性再加上傅紅雪,人家好歹也叫了你幾年姐姐,厚此薄彼可說不過去。”

白兔笑彎了秀美的眼睛:“我頭一次知道,給人當姐夫這件事,還能上癮。”

路小佳將花生殼拋到一旁,拍拍手站起來道:“說正事,我今天去探地牢,見到了馬芳鈴,她不大對勁。”

他把馬芳鈴的狀況一五一十地說了,白兔容色漸肅,猶豫片刻,緩緩道:“我本想使個移花接木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先送出去,到時動起手來就沒了顧忌。但她這般渾渾噩噩的,只怕很難瞞天過海。”

路小佳道:“會不會是花寒衣為了讓她聽話好控制,給她下了迷藥之類的?”

白兔道:“可花寒衣囚禁馬芳鈴,不過是為了誘馬空群上門,只要保證她不逃出去即可,要她聽話做什麽?往地牢裏一丟,憑她怎麽折騰,還能翻了天不成。”

路小佳說:“那可未必。這地方本就是馬芳鈴家,說不定有什麽密道機關只有她知曉的,再者,她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真正閨閣小姐,萬一性子上來,要拼個魚死網破,也是麻煩。”

白兔有幾分不以為然:“我還沒見過誰把密道安在牢房裏的,存心等著犯人發現逃跑?至於馬芳鈴那身功夫,在花寒衣面前連花拳繡腿都夠不上,想要魚死網破,她還沒這個資本。”

路小佳道:“你跟她交過手麽?”

白兔道:“這倒不曾。那時花寒衣潛伏在邊城,名義上為萬馬堂效力,我是他的下屬,有什麽理由跟萬馬堂的大小姐過不去。”

路小佳道:“我也一直以為這位馬大小姐就是個繡花枕頭,可今天她抓我的時候,我竟一時沒能躲開。”

他說著解開護腕,把袖子往上一提,露出的胳膊上,竟赫然有幾道纖細的指印,還泛著烏青。

白兔小幅度地倒吸了一口氣,仰臉望著他,輕輕道:“我從沒聽說過馬芳鈴有這麽大的力氣。”

路小佳道:“雖是我沒防備,但她閃身過來的速度,確實已經不在我之下了。”

白兔微微瞇起眼眸:“她失了神智,武功倒進益了?我一時還真想不出有什麽藥物可以做到這一點。”

路小佳擡手替她順了順鬢邊有些散亂的頭發,笑道:“想不出就先別想了,趕明兒咱倆再走一趟地牢,你親自檢查一番,便可見分曉了。”

白兔低聲道:“現在斑衣教上上下下盯著我的眼睛,比盯著你的還多,我若跟你一起行動,難保不引起花寒衣註意,倒不如你自己去來得方便。我在明處,關鍵時也能幫忙遮掩一二。”

路小佳道:“你們長風閣的弟子不是都習醫術麽?你既不便,把你那個師弟借調給我也可以。”

白兔說:“阿盛不成,這幾天我還有要緊事差他去做,讓岑玉跟你去吧。”

路小佳道:“聽說那個岑玉自小跟九頭鳳一起長大,你是怎麽把這樣的人收入麾下的?”

白兔為他重新系上護腕,傾身挨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笑道:“還得多謝路少俠當日替我抓住九頭鳳的細作,幫了我好大的忙。”

聽她這麽說,路小佳也想起當日的事情來,會心一笑:“你把真正的岑玉殺了,偷換上自己的人?倒不怕被人瞧出破綻。”

白兔大笑道:“阿盛的易容術出神入化,他做的面具薄如蟬翼,貼在臉上幾乎沒有痕跡,就算面對面站著,也很難瞧出來。現在最熟悉岑玉的九頭鳳已死,旁人都是自掃門前雪,只要不出大的紕漏,沒人會註意。”

路小佳側首瞥了她一眼,笑道:“那我明天去找她。今晚讓淩霄先給傅紅雪遞個消息,免得他著急。”

白兔把玩著手中的袖底芙蓉,低聲道:“它在外面樹上歇著呢,等會兒你帶走吧,放飛的時候小心點,別叫人看到。”

路小佳聞聽此言,右手攬住她腰際把她拉進懷中,轉了個身,左手輕撫過她的後腦,抽出一支白玉鳳紋簪,原本束得好好的垂鬟分肖髻散下來,柔順地披在背後。

白兔倒是不抗拒,順勢張開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路小佳露出一個微笑,摟著她向前走了兩步,將她放倒在雕花大床上,戲謔道:“西廂記還沒唱完,鶯鶯小姐就下了逐客令,莫不是嫌在下伺候得不好?”

白兔仰躺在床上,手從他的肩上滑下來,攬著他的腰,順手拉開他的腰帶。她此刻沒著外衫,雲紋細錦的上衣由於動作扯開條縫隙,實在不能不引人遐想。路小佳原本只想逗弄她一下,倒也沒準備真在花寒衣隔壁與她共赴巫山,於是將身子欠起來,正要說話,忽覺腰間一涼,卻是白兔掀起他的衣服,解開了包在他肋間的繃帶,從懷裏取出盒藥膏。

那是來斑衣教的路上,白兔特意為他調制的外敷藥。盡管他自覺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無奈白兔絲毫不肯懈怠,堅持日日給他換藥,一來二去他也習慣了,見她拿出藥膏,便順從地轉過身去,努力壓下心頭躥起的火苗。

感覺到手指下他微不可察的一絲顫抖,白兔了然,三下五除二上完了藥,說:“你若實在難受,我也可以……”

路小佳突然轉過身,低頭噙住她的唇,把她未說完的話如數吞入口中。他的上衣還沒有掩好,滾燙的胸膛緊緊貼著她,仿佛把她也點燃了一般。他們坦坦蕩蕩地在對方唇舌間輾轉廝磨,仿佛要將所有熱烈而又無處消放的激情,都發洩在這一吻中。

過了好久,兩人才舍得慢慢松開對方的嘴唇。

路小佳把白兔重新攬入懷中,將頭埋進她的頸窩。挨在他臉側的耳根仍舊熱得燙人,但她只是一動不動地伏在他胸口,呼吸輕緩,似是無比安心。

頓了頓,路小佳輕輕嘆了口氣,說:“這次先記下,回去之後連本帶利一起還我。”

白兔紅著臉應下,再三叮囑他行事小心後,目送他翻出窗外,一躍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走回床榻邊,拈起一枚他吃空的花生殼,望著幹果盤裏剩下的紅棗桂圓和蓮子,笑了一笑。

就算知道七天後的典禮難有善終,她仍然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裏勾勒出了路小佳一身喜服的模樣。

她還從沒見過他穿紅衣,想來一定也是俊美無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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