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其實很慶幸。他本來早已做好了一個人摸索出地道的準備，並且很是羨慕剛才雙宿雙飛了的高冪和萬博倩，還好……還好有艾洛。不知道殺胚師兄哪來這麽好的狗屎運，遇到了兩個這麽喜歡他的好妹子，隨便挑一個都夠人艷羨的。但出於私心上來講，路明非還是更希望殺胚師兄和艾洛在一起，他不是笨蛋，看得出這段時間艾洛因為楚子航的事心情很不好。可悶騷的殺胚師兄把感情藏得太深了，就連自己都不能完全確定他喜歡的到底是誰。

“哎……”路明非忍不住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呢？”艾洛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光，在漆黑的隧道裏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咧開嘴笑笑，“我在想，現在在這兒陪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師兄，你是不是感到很遺憾呀？”

“不。”艾洛幹脆地回答，“我現在看到他會很難受，所以還是不要看到的好。”

“呃……”艾洛這麽一說，路明非也覺得有點難受了。

但很快能夠容許兩人難受的時間就不多了，他們終於到達了地鐵隧道的盡頭。等待他們的並不是出口，而是一個望不到頂的巨大空間，無限高曠的黑暗中只有金色星光在漂移。然後他們突然看見巖壁上出現一盞巨大的黃燈，正當路明非對著燈光驚喜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那並不是什麽燈，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隨著這只眼睛破壁而出的還有巨龍的頭、脖子和雙翼，巨龍全身青黑色的鱗片從前往後依次張開依次合攏，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滿是骨突的臉上帶著君王般的威嚴。他似乎把註意力放在了路明非身上，張開雙翼朝他尖利地嘶吼起來。

路明非想逃，但他知道自己的速度絕對快不過一頭龍。所以他筆直地站在原地，任巨龍俯身打量他，這個時候真摯的友情在他的心裏產生了作用，他低聲對艾洛說：“快快，趁我吸引他註意力的時候你快跑！”

艾洛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說：“我怎麽可能丟下你一個人跑掉？”

路明非覺得自己有勇氣多了，所以當那條龍對他說出第一句話“你贏了”的時候，他還有心情吐槽：“餵，臺詞錯了吧？不該是‘哇！好嫩的肥羊’麽？”

“你贏了。”龍用種完全不符合它臺詞的低沈威嚴的聲音說：“我們來玩什麽？”

路明非繼續吐槽，龍開始吃薯片。艾洛覺得有哪裏不對……不，是每個地方都不對！她狐疑地湊近路明非，問：“你就準備跟他這麽耗下去？”

“不。”路明非聳聳肩，“可是我還能怎麽辦？”

艾洛一想，路明非說得也確實沒錯啊！雖說這龍的後半身在巖壁裏，可是只要它伸爪一按，他們兩個跑兩步就會被逮回來。所以當那條龍拿出一臺電視機說“我們一起看電視吧”的時候，艾洛也相當淡定地和路明非並肩坐在龍旁邊看起電視來了。龍似乎才註意到艾洛的存在，它有點不滿意路明非剛才不陪它玩的行為，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不是能夠活潑點，畢竟她和它姐姐有點像。於是龍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艾洛的後背，問她：“你能陪我玩麽？”

鬼使神差的，艾洛覺得龍的眼神有點可憐。她看了看它沒入巖壁的後半身，目測自己的距離夠在龍發怒的時候後躍逃過一擊，便點了點頭，“好，你要玩什麽？”其實說起來，如果真能夠把龍哄開心了，說不定就能出去了。

龍搖了搖碩大的頭，有點傻裏傻氣地說：“不知道，姐姐沒給我介紹過多少游戲，她很忙。”

艾洛驚了，這家夥還有個龍姐！幸好它不在這兒……“嗯……你有撲克麽？”

龍高興地點點頭，從巖壁角落掏出一副撲克，杯具的是他只能用指尖才能勉強把小小的牌戳起來。艾洛覺得這龍有種莫名的萌態，考慮到龍的智商，她決定教他最簡單的一種玩法，就是兩人互相抽牌看誰最先消完對子。路明非邊看電視裏周星馳的《賭聖》，邊對艾洛致以崇高的敬意，“哇靠，你竟然真的要陪它打牌？！”

“我看它應該只是很久沒有人陪著玩了，玩高興了它就會放了我們啦！”艾洛開始和龍玩牌，而且覺得很感動。因為龍要從她手上抽牌的時候擔心自己的爪子會傷到她，所以特意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夾子出來，用自己的兩根爪指拙劣地夾著夾子去艾洛手上拿牌。

艾洛被感動得兩眼淚汪汪，“看到沒明明，其實它是個好孩子呢！”

龍也玩得很開心，因為這種玩法既在它的智力接受範圍內，又是它從未接觸過的賭法。它覺得艾洛是個好人，不僅因為她和自己的姐姐有點像，還因為她願意陪它玩——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陪它玩過了。

在艾洛和龍玩完幾局，路明非看了會兒周星馳的《賭聖》之後，龍突然變得有些暴躁，它站起來把收集的瓶蓋和電視機都掃到身後，警惕地看著隧道到空間的入口。

路明非還在不明所以求饒命的時候，艾洛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楚子航，除了他之外沒有誰能使空氣驟然達到這樣的熱度，這種熱度，是爆血之後的。艾洛在一瞬間又氣又急，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並且拉著路明非退到一邊，因為她清楚地看見在那輛楚子航驅動的檢修車後面，還有一個嬌小的身影。

楚子航和夏彌的計謀真是高明，先由楚子航的君焰領域包圍檢修車，金紅色的火焰和高壓將檢修車變為一個由言靈填充的炸彈，只要計算好速率讓它落到龍身上爆炸……

果然，楚子航松手了！檢修車以精確的速度和力量撞向龍的頭部，正中！龍痛苦地嘶吼起來，雙翼包裹住腦袋不住搖動，艾洛看著它的樣子，覺得心裏有一瞬的痛。

不，還沒有完。艾洛知道這樣的打擊是無法奈何一條初代種的，它多半就是大地與山之王。這個時候夏彌的作用就充分體現出來了，她的風王之瞳啟動，致使她整個人都飄浮在天空之中，波西米亞長裙漫卷如雲，長發也漫卷如雲，她吟唱著言靈，如天使唱著聖歌降臨，眼瞳清澈光潤，赤裸的雙腳上凝結著鮮艷的血珠。

“好美……”路明非忍不住感嘆出聲，艾洛默默低下了頭。接下來的事她也能夠預測到，風王之瞳和君焰結合的力量無疑是強大的，如同火焰龍卷風一般的效應。當初學院的同學們是為什麽要把自己和楚師兄投票成最佳搭檔來著？完全……不是嘛。

艾洛的唇角勾起一絲苦笑，她仰頭看見火龍卷像錐子一樣往龍的雙眼鉆去，它的顱骨甚至都被火龍卷鉆出了缺口，高熱進入腦顱深處，灼燒著他的神經。

“那孩子有什麽錯呢？它不過是等一個陪自己玩的人而已，盡管始終都等不到。它可能已經等了千千萬萬年了啊，寂寞而孤獨地，就像每一個追逐幻影的人一樣，就像我一樣。太可憐了，太……卑微了。”

路明非驚恐地轉頭，他看見艾洛的雙頰上已經布滿了淚痕，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恍惚虛空的狀態。糟糕！她好像把那條龍看成自己的知音了，好像覺得他們倆同病相憐似的！更糟糕的是，艾洛突然像箭一般沖了出去，用她那在任務中培養起來的高速！

路明非知道自己無法制止艾洛，忙大叫道：“師兄！”

他的大叫聲被正好同時出口的夏彌的叫喊掩蓋住——“楚子航！”

楚子航的精神正高度集中在龍身上，他揭開黑箱——煉金刀劍七宗罪！

龍正憤怒地張大嘴對著空中的夏彌，森然的利齒爆出。楚子航看了眼在空中受到威脅的夏彌，毫不猶豫地拔劍，漢八方古劍“傲慢”，太刀“妒忌”，雙手刀劍出擊！

你凝視著她的時候，另一個她也在凝視著你。艾洛空茫地看了眼正註意夏彌安全和龍的動態的楚子航，以比他慢不了多少的速度向龍撲去。

“傲慢”和“妒忌”沒入龍瞳，與此同時，艾洛也已經撲到了龍的臉上，抱住了它難看的鼻翼。噴湧的鮮血順著龍瞳流到艾洛身上，瞬間將她染紅成血人。立於龍頭頂的楚子航震驚了，不止是因為艾洛出人意料的行為，還因為龍在被艾洛抱住之後的反應。

它用龍瞳爆發的力量將刀劍逼出眼睛，然後張開雙翼，輕輕地、溫柔地包裹住了抱住自己的艾洛，低沈地喊了句：“姐姐……”

艾洛嘴角上翹，笑靨如花，她輕撫著龍布滿鱗片的臉，輕聲回應道：“好……好，乖孩子，我們都是一樣的……”

夏彌的眼中閃過詫異，還有怒意。楚子航接住被逼出的煉金刀劍，往龍被燒穿的顱骨缺口處插|下，它的中樞神經終於全部被毀，身體立刻就要如巨大殘缺的畫布跌落在地上。

艾洛閉上了眼睛，準備任龍身將自己壓在身下。可龍似乎還感知得到她的存在，拼盡最後的力氣翻了個身，臉朝上跌落在地上。正準備去把艾洛拉出來的楚子航見她穩穩地落在了龍身上，松了口氣的同時躍身接住了從空中墜落的夏彌。

艾洛的視網膜已被鮮紅占據，遠遠的，她只能看見楚子航接住了那個輕盈如落葉般的影子。她順著仍在流下的炙熱龍血向上爬去，抱住龍的脖子，安安心心地昏睡了過去。

“真好，我看到結局了，所以……就這樣吧。”

第六十七幕 生命交換

楚子航被耶夢加得的利爪貫穿了胸口。很奇怪，沒有想象中那麽強烈的痛感。也許是血液流失過多，他的腦海裏開始像走馬燈一樣播放過往的事，如同一幅幅老舊的照片在留聲機的伴奏下默默翻過。

這個向來被譽為卡塞爾王牌專員的人覺得心口泛上一陣說不出的疲憊，他側眼看向靜靜躺在一邊的艾洛，突然就感到自己這些天來的顧慮很沒有意思。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想和她賭氣呢？為什麽那天感受到她在門外，就答應了夏彌見家長的計劃呢？

所有的念頭在一瞬之間閃過，楚子航下一秒就已經達到了完全警戒狀態。路明非站在一旁楞了會兒，在巨大的驚訝席卷過之後，他敏捷地跑過去把艾洛拖了過來，嘗試著去拍她的臉。當那邊的楚子航和夏彌探討權與力的問題時，路明非也被心裏的小魔鬼路鳴澤拉入了內心世界。

“Something for nothing，用什麽東西去交換虛無。”

這不是扯淡麽？那個小魔鬼，簡直就是在把他拖入一個顯而易見的圈套。在青銅計劃中自己用四分之一的生命交換了諾諾的生命，殺死青銅與火之王，於是這次屠大地與山之王也要犧牲自己四分之一的生命麽？路明非抱著頭苦惱了一會兒，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楚子航竟然已經又變換形態了！

三度爆血！

爆血的那一剎那楚子航有些自嘲地想，不知道這次過後艾洛還不會不會用她的聖十之力凈化自己的血統。他從未認真想過艾洛是不是喜歡自己，可是人愈瀕死的時候腦中卻愈發清明，一度以為是正常界限內的相處也變得模糊起來。其實從前的很多事都是值得考究的吧，譬如她對自己的每個笑容、每次生氣，是不是都有除了同伴之外的原因？

楚子航的意識漸漸模糊，龍王之心覺醒。整個洞穴被大地與山之力和君焰打造成了末日之地，金屬液滴不斷碰撞燃燒，數十萬伏的白紫色靜電和數千度的黑色火蛇在領域相接的地方游動，禦神刀村雨和耶夢加得手中的巨鐮一起化為碎片。

整個戰鬥結束得比想象得要短得多，宛如一場白日噩夢。

“我以前好像在哪裏見過你。”楚子航喘息著說出了心裏最後一個疑問。

耶夢加得笑了笑，重新變成人形的她依舊那麽皎潔美好，“你是不是請過一個女生去電影院？她是仕蘭中學籃球隊的啦啦隊長，有一次你們籃球隊和外校比賽，她穿著高跟靴子跳舞助威，還在看臺上大喊你的名字。她梳著很高的馬尾。”

“你還請過一個女生去水族館。她是仕蘭中學的舞蹈團團長，你和她一起做過一份論文。那年夏天天氣很熱，你去過她家一次。她家住在一棟老房子裏，被一株很大的梧桐樹遮著，你在桌子上整理參考書目，她在你背後的瑜伽毯上練功，穿著黑色的緊身衣，倒立、劈腿、空翻……可你頭也不回，只是說那間屋子很涼快。”

模糊的碎片開始清晰起來，楚子航在回憶的同時意識到，那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而夏彌故意要讓自己忘記的。夏彌搖了搖手指，聳聳肩說：“不過現在看來，我讓你忘記並沒有什麽必要，因為你的心裏只有艾洛一個人不是麽？”

“有一種男生很奇怪，對於他們來說，愛情也許被壓在很多事後面，女生更是無所謂有沒有的存在。楚子航，你就是這樣的人，所以雖然你喜歡艾洛，可那些個笨蛋都看不出。不過我知道，因為我色|誘失敗啦！”

這這這……這是什麽橋段？路明非呆呆地看著懷裏的艾洛，更加用力地想要拍醒她。餵餵，你家師兄被別人指認說對你有意思了誒，你還在暈什麽啊？

可惜沾染龍血會對身體產生不穩定的影響，所以就路明非這點拍打，艾洛仍舊沒能醒得過來。

“久未放晴的天空~依舊留著你的笑容~”艾洛兜裏的手機發出明亮的光芒，路明非鬼使神差地接起手機，還未說話就聽見一聲大吼：“小妹！你在哪兒？”

“老、老大……”

愷撒用手裏的狄克推多切掉一只鐮鼬，拿著電話的手一抖，怒道：“見鬼，我妹的手機怎麽在你那兒！你們在哪兒？”

“在……在一個洞穴裏？面對著一條龍……”路明非顫巍巍地看向正在說話的楚子航和耶夢加得，咽了口口水，“艾洛她暈過去了……”

愷撒還沒來得及釋放他新一輪的怒氣，下一刻楚子航的話語就讓電話兩邊的人都驚呆了，他相當冷靜地伸出手對耶夢加得說：“能要一個臨別的擁抱麽？”

“該死！”單手的狄克推多快要支持不住，愷撒朝電話那頭吼了句“保護好艾洛，我盡量趕過來”，就啪地掛掉了電話。楚子航在艾洛暈倒的時候做的都是些什麽事？！愷撒金發沖冠，將一腔怒氣都發洩在了眼前飛舞的鐮鼬群上——他所在的建築物已經快要被地下飛出的鐮鼬群占領了。要找到諾諾，還要保護小妹，所以說楚子航那家夥就是靠不住！愷撒的心裏越發煩躁起來。

這一邊的耶夢加得竟然也很配合地擁抱，這種和諧的場面再次讓路明非無語凝噎。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這兩個殺胚的意圖——他們分別用利爪和折刀刺入了對方的背心，而最後撐下來的，是楚子航。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楚子航就已經離開了滿身鮮血的耶夢加得，冷靜地走到了他面前。

“衣服脫下來借我一下。”

路明非楞了一晌，不由得感慨道：“師兄你真好心，是要給夏彌的遺體蓋上麽？”

楚子航指了指安靜躺在路明非懷中的艾洛，灼亮的黃金瞳冰冷，“你沒看出來她滿身都是龍血麽？得趕快換身衣服。”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腦容量又有點跟不上殺胚師兄的節奏了，“在這兒？”

“嗯。”楚子航仿佛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接把艾洛從路明非的懷裏抱起來，接過他脫下來的衣服，走到巖壁角落去開始搗鼓。路明非傻呆呆地楞在原地，發現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看不見楚子航的動作。話說師兄你這是在人家無意識的情況下幫別人換衣服吧？這是能看到裸|體的吧？你要負責啊楚殺胚！

但當楚子航抱著艾洛走向出口通道的時候，身後芬裏厄的長舌突然卷走夏彌的遺體，那是封藏了龍王之力的龍骨十字！芬裏厄的雙翼鼓著狂風，他那重達數十噸的身軀緩緩地浮空。這只巨大的生物鼓動雙翼，旋轉騰舞，舞蹈極美，宏達莊嚴。

“言靈?濕婆業舞。”楚子航聲音嘶啞，他的大腦在第一時間敲響了警鐘。當機立斷的獅心會會長把艾洛交到路明非手上，飛速躍到隧道裏的列車上，試圖發動這輛破舊的地鐵原型車。他冷靜地分析車型、結構、時速，手上的線路和電閘覆雜交替。

“在啟動之前，我有一句話要跟你說。”楚子航的身體側向路明非，眼眸卻靜靜地望向他懷裏沈睡的艾洛，“不管你喜歡誰，都記得一定要跟她表白，無論有沒有機會。”

“還有……照顧好艾洛。”

電壓飆升到600V，而楚子航卻已經不見！他離開車廂，一步步退向龍王的方向，他的全身緩緩生出細密的鱗片，仿佛青黑色的鎧甲。君焰領域爆發，在黑暗的隧道中劃破光亮，仿如飛逝的流星。

“這是什麽老舊的臺詞啊餵！”路明非聽到列車飛速駛動時耳邊尖銳的風聲，重重地搖了搖懷裏被披上自己衣服的艾洛，“你師兄他又要去拼命了啊，超級英雄誒！”

冰藍色的眼眸裏劃過一道微光。艾洛眼神空靈，以一種絲毫不拖沓的標準姿勢跳下了飛馳的列車。

“你們都去相愛相伴了，留下我一個人麽。”路明非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深入骨髓的恐懼捏住了他的心靈。要為了這對相愛相虐的搭檔賣命麽？他自己可是什麽都沒有呢！

路明非想起自己一直掛在心間的那個紅發女孩，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翻著短信。啊啊，直到現在他還在期待麽？幹脆全部刪掉好了。然後他看見了——最後一條短信，發送於2010年7月17日夜，他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李呀李嘉圖，祝你生日快樂，李呀李嘉圖……”

路明非猛地躍下列車，險些落下淚來。看吧，他還是這樣沒用的人，僅僅因為一點點溫暖，就覺得這世界美好得讓人難以放棄，包括那兩個自虐的神經病。

楚子航左劍右刀，慢慢支撐起身體。這個已經不能被稱之為身體的東西，此刻又要再度爆發，恐怕也是最後一次的爆發了。

【“楚師兄，你還真是讓人省心不能！”】

楚子航有一瞬間的晃神。他低下頭難看地勾了勾嘴角，輕輕呢喃道：“對不起……真的。”

三度爆血，墨黑的漲潮淹沒了他的意識，巨大的狂喜向他襲來，那是權與力最直觀的感受。可在那之中，還有種說不清的悲傷，他還有什麽東西，沒能說出來……

空靈的領域在一瞬間包裹了他，炙熱的黃金瞳陷入了黑暗中。楚子航被壓在了溫熱的懷抱中，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了頭，只能看見艾洛不停張合的嘴唇和空無一物的眼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單純的本能而已……

龍之血漸漸被平息，破碎的身體甚至支撐不了一個墜落。濕婆業舞的力量將兩人狠狠地拋至空中，然後急速降落。路明非用自己的身體承受了撞擊，楚子航和艾洛兩個人加上領域力量狠狠打在他身上，讓他不得不喚出小魔鬼。

“路鳴澤！”

真是完美的一出肥皂劇啊，讓這兩個主角死在這裏，連他這個路人都覺得有點可惜了呢。路明非聽見楚子航低低的說話聲，並在搭白的同時，做了一個他說不準以後會不會後悔的決定——

“交換吧。”用自己四分之一的生命，去交換這兩個曾給予過他溫暖的人的命。

******

當一切結束，飛馳的列車被不明人士派來接屠龍英雄時，路明非費力地把兩個人扛上車，流著淚嘶啞地說：“餵你們倆，不要死啊，我還沒看到大團圓結局呢！”

列車駛出隧道的時候，女孩睜開眼，然後又輕輕閉上。好像發生了什麽，可是都結束了，楚師兄還活著麽？夏彌在哪兒？路明非在哭什麽？

艾洛覺得很累，所以她閉上眼，想要好好睡一覺。仿佛只要睡醒了，一切就都解決了。

第六十八幕 摩尼亞赫

廣袤無垠的太平洋上，從東北方向吹拂過來的季風帶來了寒冷的北冰洋空氣，暗夜裏的海水隱藏著森然的冷意，讓漂泊在這片海域上的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隊長，學院發起的視頻會話。”一臺白色的IPAD被遞到裹著軍色大衣的少女身邊，紮著短短馬尾的男人對這個看似比他還要年輕點的“隊長”意外的尊敬。

棕發藍眼的女孩點點頭，從甲板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接過IPAD，幾步走入船艙，“外面好冷，我還是回船艙裏通話吧，誰知道施耐德教授會說些什麽呢？”

“需要一杯熱可可麽？”男人眨了眨眼，作勢搖了搖手腕。

女孩展露了燦爛的笑顏，誇張地張開嘴說道：“哇，拉蒙醬你真是太好了，果然當初讓你當我的副手是正確的選擇，哈哈！”

“在那之前可以去掉那個醬字麽……”拉蒙無奈地扶額。

拉蒙·桑托斯，卡塞爾學院07級畢業生，執行部外派專員。在踏上摩尼亞赫號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隊長是個威嚴的師姐，當真正見到的時候才發現隊長大人竟然是個萌妹子！而且還是意外好拐騙的萌妹子！自己只是每天定時在她的辦公桌上放一杯熱可可，她就感動到無以覆加，以至於在自己的名字後加上了“醬”這個令人蛋疼的稱呼。對此，隊長大人理直氣壯地表示這是本次往返航行目的地的稱呼特色。

說起來，隊長大人會以大二在校生的身份擔任隊長，其中據說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大概是有關感情生活方面的原因？對此拉蒙不敢妄加詢問，怕傷著了萌妹子的心。除此之外，妹子的導師是日本人應該也是原因之一，這樣的話對那邊進行任務說明的時候也就不必費力，要知道日本分部的人全都是些變態的家夥。上船之前，拉蒙還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據說在僅僅三個月以前，隊長大人的血統還未達到A級，只是在不久前的龍王屠殺行動中沾染了一些龍王血液，所以血統上有了提升。目前她的身體狀況還算穩定，貌似還多虧了她那個好用又稀缺的言靈。

這會兒，在三個月之內經歷了身體和心理上的巨大變化的“隊長大人”，正瞠目結舌地看著IPAD的屏幕。

“校、校長？！”

“你好，艾洛，好久不見。”黑色西服的胸前插著一枝含苞待放的紅玫瑰，希爾伯特·讓·昂熱依舊風騷無比。

“其實也不太久……”艾洛小聲嘟噥了一句，然後擡起頭笑嘻嘻地問：“校長親自跟我聯絡是有什麽要事麽？”

“昨日你發回的音頻已經有了分析結果，你的判斷沒錯，那的確是龍類的心跳信號。”昂熱嚴肅起來，連帶著艾洛也正色了。

“這麽說來，這片接近日本的海域的確有問題了。那麽，我該怎麽做？”

昂熱微微一笑，接下來說出的場面話讓艾洛瞬間提高了警惕，“你的任務完成質量和成功率一向很不錯，日語也相當流利，相信接觸日本分部人員的任務對你來說是完全能夠勝任的。”

“也就是說，往返航行的探測任務結束，我現在不需要回學院，而是要和日本分部人員見面？”

“恐怕不是見面那麽簡單……”昂熱面露難色，雙手攤開，“日本分部和學院的關系不是直屬，今早和他們聯系後，那邊的人表示想接管摩尼亞赫號，進行進一步的研究。所以，你恐怕得呆在日本一段時間了。”

“啊，我還以為是什麽不可能任務呢，這個啊？行的。”艾洛一揮手，輕松地答應了。昂熱認為，這完全是因為艾洛不知道以往派往日本分部的專員所受到的待遇。他心有愧疚，但又不想把艾洛嚇倒，只好說：“明天我會同裝備部的人召開會議，研究此事的解決辦法，多半會從學院派專員過來處理胚胎，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和日本分部的人好好相處即可。”

“嗯，我明白了！”

聽著艾洛元氣滿滿的聲音，昂熱覺得放心了些許，“好，那就祝你明日按時抵達東京灣，一路平安。”

“謝謝校長！”

IPAD屏幕一暗，自動回歸待機界面。艾洛起身走向船艙會客室，坐在自己常坐的那張桌前，拿起才泡好的熱可可一口一口嘬著。距離北京屠龍事件已過去三月有餘，冬去春來，她的全身上下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說起來也可笑，那件給她的心靈留下巨大傷痕的事件也給她的身體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如果不是處理得及時，龍血沾染時間短暫，恐怕就不會是血統提升這麽好的結果了，多半會變成死侍，在這點上還得感謝楚師兄。

說起楚師兄……艾洛透過玻璃舷窗看向海面上高懸的半月，有些失神。事實上，她從三個月前意識恢覆後就再沒有和楚師兄說過一句話。那天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愷撒包下的豪華總統套房內，在一起的還有諾諾師姐。愷撒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對楚子航震怒，勒令他不許接近她一步。與此同時，愷撒收掉了她身上所有的通訊設備，說話時的表情也是從未有過的冷酷，“那種在你暈倒的時候還顧著和美女臨別擁抱的人，沒有資格再解釋什麽。”

也不知道是自虐還是什麽，明明知道楚師兄在地鐵隧道內對自己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情感，艾洛卻還是偷偷把自己的手機弄過來看了眼，最後悲慘地發現——啊，竟然一個他的電話或短信都沒有。於是她就安安心心地待在愷撒築造的安全巢穴中，直到自己的導師富山雅史來北京對趙孟華等相關人員進行催眠時，才做出了最合適的決定。富山老師帶來了學院正要選拔專員去日本海域進行往返航行探測任務的消息，日語流利者優先。去遙遠的海域執行任務顯然是個忘掉傷痛的好方式，於是艾洛欣然接受了老師在心理學方面的建議，成功被任命為摩尼亞赫號探測任務的隊長。也許昂熱也覺得她和楚子航短期內不適合再接觸吧，破格讓她這個大二就讀生擔任了隊長。不過，前提當然還是在血統測試和言靈測試中體現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水準。

在知道夏彌就是耶夢加得後，艾洛覺得自己真是完敗了。在人家生時不能匹敵美少女的魅力，死後也不如人家相愛相殺來得深刻。她盡力讓自己用現在這種輕松吐槽的風格來思考楚子航的事，可時不時總會拐到悲傷憂愁的奇怪方向上去。所以，艾洛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把楚大會長排除出腦海。

對此，昂熱、富山老師和愷撒等人都很配合，在三個月的聯絡中從未提到過楚子航三個字，這讓艾洛覺得世界清靜了不少。說起來，昂熱這個風騷校長難道以為她不知道日本分部的特殊性麽，說話的時候還戴著一臉“對不起妹紙”的表情。艾洛在這三個月內並不是和本部完全隔絕，她知道校長先後把芬格爾老大和零派去日本實習了，據說蘭斯洛特副會長也會隨後過去，在日本安插這麽多他信任的本部專員，肯定是有問題咯。不管是從正面還是暗面，總之都跟那個傳說中的蛇岐八家有關吧？

關於蛇岐八家，在上摩尼亞赫號之前，富山老師曾經跟她普及過。那個什麽內三家外五家貌似很厲害的樣子，因為黑幫領袖給人一種不明覺厲的印象。不過，艾洛還是三個月之前才知道，原來加圖索家是從西西裏的黑手黨發家的，怪不得處事那麽兇殘。想到那個有些二缺的哥哥，艾洛覺得心裏的某個地方柔軟起來，和愷撒最近的一次通訊是他為諾諾師姐選婚紗的時候，鏡頭對準Vera Wang，Alexander McQueen，Monique Lhuillier，Pnian Tornai等頂級婚紗。愷撒讓艾洛任意指她喜歡的款式，凡是她選中的全部買下。

“我說……這不是我要結婚吧，你好歹也得考慮一下再買吧！”

“那又有什麽關系呢？”愷撒聳聳肩，“反正你遲早也是要選的，再說我需要的婚紗很多……等到你結婚的時候，要多少我也會給你買多少。”不過那個對象千萬別是楚子航那混蛋——愷撒在心裏默默念道。

還真是個狂妄自大、任性隨意的哥哥。

艾洛喝完最後一口熱可可，嘴角抿起了一絲笑容。她看向舷窗外依舊誘人的夜色，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夜深了，水手們正在加班加點地趕路，估計明早就能看到東京灣曲折的海岸線了吧。

清晨——

“你們這完全是強盜的行為！”氣憤的聲音從甲板上傳來，驚醒了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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