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來我不也努力補償了麽……”華丹靡面露愧色，對於自己先前給予馮嫽的傷害，他早就充滿了懊惱和心疼。

“所以，那雪豹膽和雪瘆蓮，也是因為右將軍對我有情，才鋌而走險的是麽？”馮嫽直視著華丹靡的眼睛，目光灼灼。

“是。”華丹靡再也沒有任何逃避的理由，“我喜歡你，雖然我很不靠譜，還不知道怎麽去規劃我們的未來……可是，我不想你離開我，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馮嫽笑了，她的臉上綻放出了從來都沒有過的天真和單純的笑容，比月光還要清雅和柔美。溫柔，那是華丹靡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馮嫽的另一面。

“右將軍。其實我當日去你府上找你，也並非是因為誰的擺布或者教唆。當我發現我喜歡上了你的時候，我的內心是惶恐的，是不安的，是害怕的，是抗拒的。我一直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感情，告訴自己這樣不可以。可是，是右夫人點播了我，是她鼓勵我無論怎麽樣，都要努力去試一試。所以，那一日我走進你的府裏，對你說的每一句話，一字一句，全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馮嫽紅了眼眶，兩滴清淚滑落，再也不見平日的堅強和隱忍：“可是，我們之間是沒有緣分的。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

“不！不會的……”華丹靡難過又自責，是他，是他的偏見讓他錯事了抓住她的機會。

“右將軍。能在離開之前，跟你表明我的心意，我此生已經無憾了。然而，和親之事我必須得去，而且，一定要去。”

“為什麽？”華丹靡萬分不解：“難道還有什麽比你的終身幸福更重要麽？你我情投意合，為什麽就不能自私一點勇敢一點選擇相守呢？”

“你是不是怕昆彌和右夫人怪罪於你？別怕，我已經想好了，我們走吧，離開烏孫，隨便去什麽地方，我們遠走高飛！我這幾日日日求見昆彌他都不肯見我，右夫人也不肯見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只能用我們自己的方法來對抗這一切了！”華丹靡言辭慷慨，確實，在來找馮嫽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私奔的準備。

“不，我不能跟你走。當然，我非常感激右將軍可以為了我放棄一切的決心。”馮嫽依舊冷靜而自持，只有那不斷湧出的淚水，洩露出她的內心是多麽的痛苦：“右將軍，我不能跟你走，你不了解我和右夫人的過去，所以你不知道我此刻做這個決定，真的是心甘情願的。”

馮嫽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對華丹靡說起了那一段她早已經不再提了的過往：“我年幼的時候失去了雙親，跟著村頭的爺爺去投奔親戚，流落為乞丐。我得罪了貴人，被人欺負，差點要了我們爺孫倆的命。是右夫人她救了我，就是因為她和翁歸左將軍的幫助我們爺孫倆才得以死裏逃生。然而，右夫人卻因為救我而惹惱了勢力滔天的貴人，從而使得楚王府和她自己引火燒身。然而，在最後的緊要關頭，右夫人卻還是把那一線生機留給了我這個小乞丐，而自己則毫不猶豫的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右夫人根本不必非要將自己置身於政治的洪流之中。如果她沒有遇到我，沒有救我，那麽她而今依舊是楚王府那個不受寵的小郡主，雖然生活清苦一些，但是卻是那麽幸福而自在。她如今所遭受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她總是在以一己之力保護著我們，可是，我們又能為她做點什麽呢？”

馮嫽看著華丹靡，目光裏滿是死士慷慨赴義的決絕：“我當然知道和親車師國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都懂。可是，面對當前這樣的局勢，這是我唯一能為右夫人做的事情了！不管我和親車師國的作用有多大，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只要右夫人需要我，我都會傾盡我的所有去完成，不問代價！”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覆還。

慷慨就義，只為報答當年的善意和憐惜。

華丹靡看著馮嫽，他想不出來還有什麽理由可以反駁她了。她理解馮嫽這麽做的果決，若是換做是他，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和親的。馮嫽與解憂的糾葛他先前不懂，如今知道了，卻只剩下無奈的嘆息和難言的隱痛。

她是可以去報答右夫人的恩情，慷慨赴義，光榮而偉大。可是他呢？他們之間的感情呢？華丹靡望著馮嫽，只覺得心如刀絞。

“這是馮嫽最後的決斷了。請右將軍相信，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不關右夫人的事，也請右將軍往後不要再為難右夫人了。”

馮嫽擦幹了眼淚，朝著華丹靡又行了一個禮，才緩緩開口道：“往後餘生，還望右將軍多多愛惜自己，不要沖動行事了。馮嫽，就此別過。”

看著馮嫽離去的背影，華丹靡只覺得自己的心和靈魂瞬間都空了。壓抑，沖動，在他的體內波濤洶湧，他揮舞著拳頭對著空氣就是一頓廝打！此刻，他真的想找個人打一架，打到精疲力竭，再無生念。

回到風雪樓，馮嫽依舊一臉雲淡風輕，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能與華丹靡袒露心聲，認認真真的告個別，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滿足了。

晚飯過後，馮嫽正在自己的屋子裏收拾自己的東西，蘿紮突然間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馮嫽！今天華丹靡跟你表白了是麽？”

馮嫽不知道蘿紮為什麽要關心這件事，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

“哎呀！那你還在這裏收拾什麽東西呀？你們遠走高飛難道不好嗎？你為什麽要拒絕他？”蘿紮一把抓過馮嫽手裏的包袱，丟到了一邊。

“蘿紮，你冷靜點！”隨後而來的子契拉住蘿紮的胳膊，對馮嫽抱歉的點了點頭。

“我不冷靜！”蘿紮使起了小性子：“你們倆明明相愛，為什麽就不能勇敢一些？！”

“蘿紮小公主。”馮嫽沒有對蘿紮的行為生氣，只是淡然的回答道：“我們倆有緣無分，是不能在一起的。”

“就連我這樣的人都能和子契在一起，你和華丹靡怎麽就不能在一起了？”蘿紮反問。

馮嫽可真是羨慕蘿紮對於愛情的理直氣壯。

“因為……”馮嫽的笑容裏充滿了苦澀：“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蘿紮小公主一樣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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