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在聽到這個鏡頭拍完了之後, 趕緊就掙紮著爬了出來。她只有後背是光裸著的，前頭還貼了一些衣服來遮擋自己。只是不管怎麽樣, 富江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那些泥漿。

“臟死了，臟死了！”富江快要抓狂了，“太臟了！我完美的形象全都被破壞了！葉若笙你這拍的都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要我坐在這種骯臟的東西裏面！”

葉若笙對於富江的抱怨充耳不聞，她笑呵呵地看著監視器：“可以的，今天的進度意外的好，這個鏡頭成功了，不用再拍了。”

富江更不滿了：“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葉若笙敷衍地點點頭：“好好好, 你不用再泡在那個道具裏面了……哎呀又不臟, 只是一些巧克力醬，聞起來還甜甜的呢, 你現在一定很好吃。”

富江一楞，她下意識地嗅了一下自己，緊接著便變得愈發的憤怒：“我要洗澡！！”

一番喧鬧之後, 富江被帶下去洗漱了, 而葉若笙也開始安排工作人員轉換場景。楊紹依舊穿著白大褂, 只是臉上爽朗的笑容看起來沒有了剛剛的那副冷酷感：“葉導，咱們繼續吧。”

葉若笙拍了拍楊紹的肩膀：“小夥子拍戲真的不錯，就這個勁頭把握住，等會兒我們拍你和貞子的對手戲。”

一直跟在葉若笙身邊的貞子聽到葉若笙提到了自己, 便對著楊紹點了點頭。她一頭的羊毛卷也已經被化妝師無情地拉直，恢覆了之前的黑長直。

“貞子的演技很好的，”葉若笙對貞子從來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你們可以先對一下戲。”

楊紹是個好演員, 對於導演的建議從善如流, 很快, 他就和貞子到一邊對戲去了。

葉若笙趁著這個機會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氣，剛想拿起水杯，卻有人先一步給她遞了過來：“忙了一個早上，喝點吧。”

葉若笙接過水杯，瞥了周雲川一眼：“……無事獻殷勤，肯定有鬼。”

周雲川看了看不遠處的貞子——可不是有鬼麽，還有兩個，都是猛鬼。

“是……我想和你說個事兒，”周雲川收回了自己的思緒，摸了摸鼻子，“我哥哥打算明天來看一看。”

葉若笙差點沒把嘴巴裏面的水噴出來。

“周衛海要來？”葉若笙驚了，“他不是很忙的嗎？”

盡管周衛海是個中二病，但是人家畢竟是個集團老總，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才是周衛海的正常生活狀態。

周雲川聞言，撓了撓面皮：“嗯……他說他想來參觀一下片場，如果拍電影簡單的話，他也想拍個電影。”

葉若笙：？？？

她都不知道應該吐槽周衛海的突發奇想，還是應該吐槽他的頭腦簡單。再說了，周衛海想要拍什麽？奧特曼大電影嗎？

“……好吧，”葉若笙嘆了口氣，“我會準備好的。”

畢竟人家周衛海有錢還給她投資，金主爸爸必須得好好地供著。

只是想到周衛海的那個浮誇的風格，葉若笙就覺得腦袋疼。坐在那兒想了想，葉若笙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周雲川：“你明天要陪我一起接待你哥哥。”

周雲川：……

“別說關你什麽事，誰讓他是你哥哥呢，”葉若笙一眼就看穿了周雲川的想法，堵住了他的話頭，“就這麽定了。”

於是，當最後一個鏡頭開始拍攝的時候，楊紹和貞子敏銳地察覺到，葉若笙和周雲川兩個人之間好像又什麽隱形的電光在閃爍。

“看什麽看，別看了！”葉若笙舉著大聲公，語調嚴肅，“各就各位，預備！”

“action！”

依舊是剛剛的那個實驗室，但是現在躺在試驗臺上的，卻換成了貞子。

貞子長發覆面，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被寫滿了詭異的花紋和文字。

楊紹穿著白大褂站在一邊，看著躺在實驗臺上的貞子，眼神中是止不住的狂熱：“這就是病毒的本源……廢了這麽多的人力物力，終於將她抓到了。”

“一個病毒以人體作為寄托，還能夠通過電子媒體來進行感染……太神奇了，這是多麽偉大的生命跡象，我一定要將它研究出來！”

說著，楊紹便對一邊的實驗員們命令道：“開始實驗吧！”

頓時，貞子的身上就被貼上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儀器。這些覆雜的儀器嗡嗡地運轉著，每一個表盤上都在顯示著看不懂的數據。

而在貞子的血管當中，也插著抽血的管路。黑紅色的血液順著管道，一點一點地向上攀爬著。楊紹死死地盯著那些血液，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麽稀世的珍寶。

“有了這個……我就可以研究出，全新的生命模式。”楊紹低聲說道，“超脫一切的、令所有人都震驚的生命！”

而鏡頭也在這個時候轉向，最後停留在了楊紹背後那個巨大的實驗罐上。

實驗罐中，正盛放著一些泥漿，這些泥漿此刻全都十分平靜，只是偶爾會湧動一下，才能顯示出一點點的活性來。

楊紹回頭看向實驗罐，眼神微動。而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實驗臺上的貞子，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卡！”葉若笙喊了停，“很好，貞子你先別忙著起來，我們補拍幾個特寫鏡頭。”

“來各部門準備，action！”

——

第二天的時候，影視基地的門口出現了一輛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勞斯萊斯幻影。

車裏，周衛海穿著一身漂亮的西裝，頭發梳成了大人模樣，臉色也十分的嚴肅，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正經的總裁。

只是他不能開口，一開口就破功了。

“哼哼，這就是傳說中的拍攝地點嗎？”周衛海從車窗裏看著外面，瞇了瞇眼睛，“果然，比起我們家還是差得遠了。”

開車的正是十年如一日給周衛海服務的老李，聽了老板的話，老李一點額外的表情都沒有——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了。

“周總，我們該下車了，”老李說道，“咱們這個車停車很麻煩的，得趕緊找個地方才行。”

周衛海一楞：“隨便停不行嗎？”

“不行，我現在要去地下車庫搶停車位了，”老李說道，“所以麻煩周總你現在這兒下車吧。”

周衛海楞楞地下了車，看著老李開著勞斯萊斯一路絕塵而去，一直到看不見車的背影了，周衛海才想起來——等等，他還沒有告訴周雲川他已經到了呢！

只是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周衛海想了想，還是掏出了手機，給周雲川打了電話。

片場裏，周雲川正蹲在葉若笙的身邊。兩個人一坐一蹲，誰都沒有說話。

霍白則坐在一邊，和富江小聲逼逼：“這兩個人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早上從到了片場開始，就一直是這幅樣子……活像是有誰欠了他們錢。”

富江看了那兩個人一眼，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反正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只要好好地拍戲就行了。”

富江現在還對葉若笙給她穿那種爛泥裝而感到耿耿於懷——她可是富江！她這樣的美貌，應該配上世界上最華麗的衣服和珠寶才對！

怎麽可能是爛泥呢！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突然，周雲川的手機響了起來。

頓時，周雲川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手機掏了出來。葉若笙湊過去一看，兩個人同時對視了一眼，最後嘆了口氣。

葉若笙擺了擺手，周雲川面無表情地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立馬就傳來了周衛海的聲音：

“我愚蠢的弟弟……”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立馬把你拉到黑名單，”周雲川板著臉，“你人在哪兒？”

周衛海被周雲川噎了回去，楞了一會兒才說道：“像我這樣守時的人，當然是早早地就到了大門口。只是你們這個地方實在是有些混亂，讓我一時間也摸不著頭緒。”

來的這麽快？葉若笙趕緊給周雲川做了個手勢，周雲川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對著電話那頭說道：“迷路了？迷路就說迷路，哪兒來那麽多廢話。”

周衛海：……

“……也不能算迷路吧……”周衛海吭哧吭哧地憋了半天，才憋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我只是有點不知道往哪兒走……”

周雲川嘆了口氣：“你就站在你現在的位置，不要亂動，我出發去找你。”

周衛海皺了下眉頭：“你來找我？你的眼睛沒問題嗎？”

上次聽弟弟說，他從葉若笙那兒弄來的東西已經消耗完了。

周雲川聞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富江：“……嗯，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雖然之前罩著整個劇組的貞子不在，但是這次的富江也沒有差到哪兒去……

周雲川擡頭看了看頭頂上那如同泥漿一樣扭曲骯臟的“保護罩”，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僅沒事，我還挺安全的。”

富江似乎是感覺到了周雲川的目光，她茫然地看向周雲川，而周雲川則一手舉著電話，另一只手向富江比了一個大拇指。

富江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她看了看周雲川，覺得這人可能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或者精神有什麽疾病。

周衛海聽周雲川這麽說，便放下了心來，同時中二的情節也開始返潮：“那既然這樣的話，我現在就在太陽指引的道路上，你快些過來吧，少年。”

周雲川沒有回答，而是一臉麻木地掛了電話。葉若笙見他掛了電話，便問道：“你哥哥現在在哪兒？”

周雲川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東門。”

“我去接他，”周雲川站起身來，“你這邊……你看著辦吧，總之還是打消他拍電影的念頭比較好。”

面對周雲川話裏似有若無的深意，葉若笙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對著周雲川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交給我吧。

在這一個瞬間，兩個人做到了心意相通，一致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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