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欽一路上沒有理沈修誠，到了縣裏買了車票，顧猛決定送衛末到衛末家去，不然他不會放心。現在不是春節那時候的高峰期，人比較少，只要有個介紹信證明信就可以暢通無阻，顧欽對介紹信這些已經熟悉了，買了材料在李應師那裏給兩人畫了好多張，足夠他們橫行全國了。

直到送走衛末和顧猛他們，顧欽都沒有理會沈修誠，沈修誠憋的不行，抱著點點走在路上心一橫拉過一邊的來到了路邊。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罵我，罰我，怎麽都行，就是別不理我，趕我走…你在我眼裏長的比衛末好看多了，真的…”沈修誠看著對面的人遲疑了下深呼吸了一口說著，盡量用包含懺悔的語調訴說自己的悔意，一雙本來句黑亮的眼睛顯得極為深情。

顧欽站在一邊看著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沈修誠拉過去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在路上的一個行人，那人和他個子差不多高，身上衣服的顏色也差不多，可這相貌，真的是沒有一絲相像的。

那人長的極瘦，有種慘白的病態，眉毛雜亂中間高兩邊低下去有些像八字，眼睛呈三角眼白很多，顴骨凸出，兩頰凹陷，下巴略微有些長，嘴巴合不攏一樣微微張開著，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長相實在不敢恭維。

“筒子，你有病吧，神經病！”對面的人被沈修誠突然捏住手腕楞神間又聽他亂七八糟的說著感覺遇到了神經病狠狠的摔開了沈修誠的手罵罵咧咧的走了。

沈修誠僵了下，聽到那人的聲音，知道那人並不是顧欽，擡眼四處找顧欽，突然發現，大街上一群群人，每個人看上去都很熟悉，衣服款式和顧欽早上穿的一樣的有好幾個人！到底哪個才是？！為什麽又認錯了！回想起來，竟是一點也不記得顧欽長什麽樣子了，他只記得他的氣味兒，摸到手的感覺！

“顧博栩，你在哪裏？顧博栩，你躲起來了嗎？…”沈修誠四顧著周圍不得已喊了聲，眼睛從顧欽身上掃過卻不敢再亂認。

顧欽愕然的看著沈修誠此時的奇怪樣子，他不是在做戲，眼中的慌亂不是假的…

“沈修誠，我在這裏”顧欽走了過去說道。

“對，對不起，我又認錯了…”沈修誠看到顧欽眼中露出驚喜，雖然記不住顧欽樣子，但是審美觀還是有的，他只記得顧欽沒有衛末好看，剛才看到那個人的樣子，心塞了幾秒，想到這個人是一直以來在他身邊的人，也顧不得他長什麽樣了，只想讓他不再生自己的氣…

“先去師父那裏”顧欽神色有些覆雜，他早上明明還一副好色之徒的樣子一直找衛末認，如今拉著那樣一個人還能深情表白，不過那開頭猶豫那一會兒是什麽意思？

***

“他這是人臉識別障礙癥，也叫臉盲癥，能看清楚人臉，卻記不得樣子，可能是大腦顳葉中的面部識別系統有了問題，這種病，目前我還沒聽說過有什麽治療的方式…試著繼續針灸刺激刺激大腦，讓那片損傷自行恢覆吧…”李應師說道。顧欽帶著沈修誠到了李應師這裏後，李應師給他做了測驗，還叫來了幾個人，穿一樣的衣服，沈修誠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可以說是轉瞬即忘…

“那該怎麽辦？”顧欽看了一眼沈修誠問道，眼睛現在好了，卻出了這麽大的問題，那一棍子的威力也太大了吧…

“辦法很簡單，修誠，你記不住臉可以記別的，比如聲音氣味兒，臉上有沒有痣，發型衣服，走路的姿勢，各種其他細節記住一個人，用點心還是可以記住的…”李應師說道，看著沈修誠一副愁容滿面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把顧欽給認錯了…

“我知道了…你現在不能趕我走，我還是病人…”沈修誠轉頭對顧欽說道，說出的語氣可憐巴巴的。

顧欽沒有說話，他看到沈修誠那雙眼睛，感覺像是要被丟棄的小狗祈求主人的憐憫一般，顧欽心軟了…

這輩子，他就坑了那麽一次人，為什麽坑出了這麽大的一個坑呢？顧欽感覺心塞的很。

“徒弟，你還記得上次那個汪醫生嗎？他回西北市了，聽說他老婆懷孕了，特別感激我，要把我調回市醫院，那邊烏七八糟的我也不想回去，就給你要了一個在市醫大學習的機會，你想不想去？”李應師對顧欽說道。

“謝謝師父，我現在帶著點點，也去不到哪裏，還是等點點大一點吧，起碼要能上幼兒園了”顧欽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

“你師母在市裏，還有你師姐，我女兒，都在，可以讓她們幫你帶著，你現在還年輕要多學習”李應師說道。

“那太麻煩了”顧欽有些猶豫，那素未謀面的師母師姐，他真的不想麻煩別人，別人帶他也不放心，但是另一方面他真的需要更深入的學習，以現在的條件他已經學不到什麽了。

“都是自己人，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可以考慮下，也沒那麽快，考慮好了給我答覆…”李應師說道。

“好的師父，還是謝謝師父了”顧欽說道，他知道李應師對待那些品性不怎麽好的人，向來是不屑交往的這次給他要了學習機會也算是破天荒了。

顧欽留在李應師這裏，又給他畫了幾張肉票，在縣裏買了些東西，便和沈修誠一起回桃花公社那邊了。

晚上顧欽將自己之前畫的幾幅素描畫拿了出來，順便戴上了口罩擺在沈修誠面前讓他看，他實在受不了沈修誠每次看到他都像撿到寶一樣驚喜的眼神，每次見都是第一次見，忘記的實在太快了，病的真不輕…

“沈修誠，你不會連自己母親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吧？”顧欽先拿出兩張，一張秋君蘭的，一張沈母連君之的，連君之的那張是顧欽記憶中的年輕模樣，沈修誠看了半天沒分辨出來！

“哎，你要是回去認不出媽，她該多傷心…這個是她年輕時的樣子，我再給你畫她現在的樣子，她眼睛是桃花眼，雙眼皮，臉上有顆痣，上次看到時，有幾顆老年斑點，在這個位置…她的頭發是花白的…”顧欽邊給沈修誠畫邊說道。

“欽，你真有才…”沈修誠讚嘆了句，他從來沒見過顧欽畫畫…

“看重點！你一定要記住了！下面給你畫你父親的樣子！”顧欽敲了下沈修誠繼續給他介紹。

“這三張你覺得哪個最好看呢？”顧欽在給沈修誠介紹完他老爹後，拿出三張肖像畫問沈修誠。這三張，一張是前世的自己，一張是衛末的，一張是現在的自己。

“這個…”沈修誠看著這三張肖像中的一張楞了好一會兒，指了下那張顧欽的前世肖像說道，若是說衛末和他想象中的顧欽很像的話，那這張簡直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最難看的呢？”顧欽繼續問道。

“這個”沈修誠指了顧欽現在樣子的肖像畫。

“這個是我”顧欽給了沈修誠一個白眼，美醜的定義，有些寬泛，情人眼裏出西施呢，估計在這個家夥這裏是出不了了，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到頭來，他現在的樣子成了最醜的那個…

好像此處很糾結，顧欽想到自己換了個身體，換了個樣子，若是沈修誠說自己現在的樣子最好看，他會怎麽想呢？沈修誠又成了好色之徒嗎？

“……”沈修誠覺得自己今天一天就是一個悲劇。

“欽，不管你長什麽樣子，我喜歡的就是你…好看也罷難看也罷，只要是你我都喜歡…我很抱歉，今天認錯了幾次，我以後再也不會認錯了…”沈修誠繼續懺悔道。

“以後我每天都會對你進行測試的，好了睡覺吧”顧欽看了眼沈修誠沒說沒關系的話只是平淡的說了句。

“……”沈修誠不再說話還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吧，他要記住顧欽的所有，走路姿勢，習慣動作，整體感覺，就算他不說話也能輕松認出他…

“去年那件事，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很怨我恨我，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人，對陌生人會冷漠，可是對你，對你的喜歡，我是認真的…”洗漱後沈修誠心裏還有個疙瘩，就是去年夏天對顧欽見死不救的事兒，他真怕顧欽因此對他的人品產生懷疑，然後再也不會喜歡他…

顧欽沒有回答裝睡，雖然沈修誠沒說，他知道，這家夥沒救他，本身冷漠是一個問題，他當時又臟又土的樣子是另一個重點，沈修誠有點小潔癖，當初想喝他一點水，他都要嫌棄下叮囑自己別用嘴巴碰，這麽艱苦的條件洗澡的頻率比他還高，衣服更是隔天就洗…

對比起來，老爹顧猛真的是個大好人，雖然很不厚道的尿了他，可是面對一個他們眼裏的無惡不作的壞人，還能心軟救起，沒有嫌棄臟什麽的…

不管怎麽說，沈修誠在他心裏已經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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