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雖然不是太冷，溫度卻也不高，周方朔蓋著大衣冷的直發抖。等顧欽醒來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煤油燈早就燒的熄火了，周圍有絲從外面溢進來的光，還是很模糊。

顧欽摸索著點了燈看到周方朔只蓋著一個大衣，小腿和一邊膀子露在外面，面色發紫，直哆嗦，一邊的沈修誠面朝墻壁裹著被子睡的正香。

顧欽是蓋著被子睡覺的而且位置還移動了，不用說也知道是沈修誠做的，周方朔這情況，讓他無暇多想，捏了捏眉心，顧欽將周方朔用他剛才的被子蓋好，測了他的體溫，三十八度五，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術後反應，倒了開水給周方朔餵了藥後，顧欽便裹了大衣往梨樹村去。

霧蒙蒙的早晨，又是一個陰天。

“醒了？吵著你了，還早，再睡會兒，我做了飯起來叫你”顧欽回來的響動讓何小娟醒了過來，顧欽到她跟前按下要起來的她說道。

“哥…你穿厚點”何小娟兩只手包住顧欽涼涼的手眼中露出依戀。

“厚著呢，從外面剛進來涼，你睡吧”顧欽抽了手出來對何小娟笑了笑轉身去做飯。

他們這個窯洞竈臺和臥室一體，何小娟沒起來也沒睡覺，只是側頭看著顧欽忙活。

顧欽從院子裏的地窖裏挖出了一根大蘿蔔切成片在大鍋裏炒了舀在大碗裏，從一個小木盒子裏拿出一顆雞蛋煎了放在大碗上面作為何小娟的營養餐。因為沒有饅頭了，他用前一天放在炕上的發面和面搟了面餅加了調料和一點菜籽油，混了點小蒜苗，在大鍋裏做了幾張餅子，然後在鍋裏加水燒開放入小米在快熟的時候將菜和餅子放在裏籠屜裏熱著。只有一個鍋的情況下也只能這麽做飯了。

前世顧欽在顧猛沒生病前是什麽也不會做的，想做顧猛也不會讓他做，直到顧猛生病，他才搶過了些活做，那時做飯用煤氣竈，燒柴火也只有去農家樂時看個稀奇，剛開始時連生火都困難，如今做的這麽熟練，也是身兼責任使然。

在桃花村這一片，根本沒有大棚蔬菜，冬天和初春只能吃去年的蘿蔔白菜了，餐餐吃，已經讓顧欽有些麻木了。

“哥，你做飯就是好吃”顧欽做好飯幫著何小娟起來洗漱後何小娟吃著餅子就蘿蔔笑的眉眼彎彎。

“心理作用吧，天天吃這個你不膩嗎？改天我去挖薺菜，做餃子給你吃”顧欽一笑說道。

“等槐花，榆錢長出來，可以做燜飯吃，你肯定不會做，我做給你吃”何小娟興致勃勃的說道。嫩綠嫩綠的枝條已經抽出來了，過不了多久，那些之前光禿禿的樹上都會長滿甜絲絲的讓人流口水的東西，還是很值得期待的。

“好，到時候我去摘，像其他家一樣曬幹了存起來”顧欽回應道，雖然笑著心裏卻有些索然，提不起精神。

一頓飯吃了十幾分鐘，顧欽收拾好東西，給何小娟檢查了下便帶著兩個病號的飯往醫療站而去。

***

顧欽到醫療站時，裏面多了幾個人，除了昨天兩個擡周方朔來的小弟，還有另外幾個人，都是那次一夥打架的混混，看到門口擠成一堆的樣子，顧欽加快了腳步，生怕那些人打起來，把他的東西給打壞了。

“誰，誰讓你們帶他來的！快帶走！”周方朔有些中氣不足的聲音響起。

“他硬要跟來，我們也沒辦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精的，根本瞞不住”小弟一號無奈的說道。

“我是不會走的，我要監督你。你又跟誰打架了？”嫩嫩的童音帶著小大人的語氣問話。

“我，我是不小心的，沒打架，真沒打架”周方朔的聲音弱了下來像是面對大人犯錯的小孩。

“你不但打架還說謊，你這樣怎麽教好我？爸爸肯定很失望”小孩嫩嫩的聲音帶著無奈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著。

顧欽撥開門口的人進來看到沈修誠依舊面對著墻側著睡覺，而周方朔正帶著扭捏的表情擠著眼睛似乎無法面對眾人而他對面炕沿上站著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小孩子穿著厚厚的有些臟兮兮的黑色棉衣抱著胳膊面無表情的俯視著周方朔。小孩還是包子臉，眼睛很大，唇線清晰，小鼻子很挺，繃著臉，表情有些嚴肅，像是個小大人。

顧欽楞了下，這個小孩看起來很面熟，好像是他上大學時的一個師兄，難怪覺得周方朔這個名字耳熟，周方朔就是他那師兄的小叔…

“我不敢了，我保證，再也不打架了，也不說謊了”被小孩那樣看著周方朔越發的囧，連連保證。

“哎，醫生回來了，醫生，周大哥怎麽樣了？”小弟一號發現了顧欽忙說道。

“他暫時沒什麽事兒，無關的人先出去，太擁擠了”顧欽說到，這群人站這裏他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都出去，出去”周方朔說道，那幾人便陸續出去了，小弟一號留下來將他收集的兩塊錢給了顧欽也出去了。

“他叫什麽名字？”顧欽在人都出去後將他裝飯菜的籃子放在桌子上開始把東西拿出來。

“他是我侄子，叫周牧野，顧醫生，能不能，在我住你這邊的這幾天，讓他留在這裏”周方朔說道，似乎因為侄子在，所以他的語氣顯得很禮貌，沒有了之前的痞氣。

“可以，不過住宿費和夥食費要另算”顧欽確認了小孩的身份說了句走到周牧野跟前看了看順便捏了捏周牧野的包子臉，軟彈軟彈的，手感特別好，顧欽的眼裏終於露出了笑意。

“你這樣子不禮貌”周牧野皺眉臉有些紅撥開顧欽的手說道，說完顧欽臉上的笑意更濃。

“好可愛…吃早飯了嗎？餓不餓？”顧欽沒在意小孩的話不捏小孩臉了掰了點餅子想給小孩，小孩砸吧著嘴巴似乎真的餓了，卻沒有接顧欽手上的東西只是看著周方朔。

“吃吧，我們會付錢的”周方朔點頭說了，小孩才接了顧欽的餅子。

顧欽正準備叫沈修誠的轉身便看到他已經坐了起來，衣服穿的還算整齊，扣子沒扣錯，只是一些日子沒剪的頭發睡的有些怪異，眼神又是呆呆的，表情再怎麽威嚴，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帶著點不協調，有些神經質，顧欽看著莫名的覺得有些可憐，或許他已經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不知道他的眼睛還能治好不，要是治不好，視神經壞死什麽的，難道要養他一輩子嗎…

顧欽不知道的是，他的確改變了沈修誠的人生軌跡，原本來到桃花公社幫著周方朔打架拉攏了周方朔一群人的沈修誠因為顧欽的介入，被周方朔這群人打的眼睛看不見，而周方朔因為少了沈修誠的幫忙，打架時沒贏還被捅了一棍子，他和沈修誠也成了仇人…

“菜在餅子裏夾著，前面碗裏是稀飯，吃完了就和他們一起去李家村，我給你準備了一天的幹糧，你去試試，不行就算了吧，我再想其他辦法吧”顧欽在沈修誠洗漱後將他的早飯給了他，語氣還算柔和的說道。

“嗯”沈修誠沒有多說什麽話，聽到顧欽有些不一樣的語氣讓他一時不太適應。

“沈修誠，你小心點，我兄弟今兒非揍死你，敢搶小爺的被子！”周方朔這邊只是喝了點稀飯顧欽便沒讓他吃了，他看著沈修誠有些不滿，嘴裏說道。

“小叔…”顧欽還沒出言說什麽周牧野便皺眉瞪了眼周方朔，周方朔一下子啞了。

“盡管來，誰揍誰還不一定”沈修誠快速的吃完東西說了句，語氣帶著憊賴，一點也沒有因為眼睛看不見而失去信心。

“出去後不準打架，否則周方朔的傷我不治了”顧欽出去跟那些人說了句，原本以為只有一個人去，現在一下子來了六個人，要是趁著沈修誠看不見合夥打他，還不得把沈修誠打成什麽樣呢…

那幾人對周方朔都挺好，連連點頭，一個個眼睛卻骨碌碌的轉，帶著沈修誠走路上會發生什麽，顧欽就不知道了。

有了小號周牧野在一邊無意識賣萌，顧欽這一天時不時的逗下小孩，忙活著很快過了一天。

當天晚上，顧欽還在醫療站，沈修誠和那夥人回來了，和走時有些不同，那幾個人眼中帶著點或多或少的敬畏，在沈修誠跟前縮了起來看上去矮了幾分。

“你們打他了？你們這麽多人好意思欺負他？”顧欽看到沈修誠沾了煤黑的臉一側有些腫皺眉說道。

“沒，沒，我們怎麽敢打他啊…那個，是碰到了之前和我們打架的一夥人，沈，沈大哥幫我們打架被傷到了…”小弟一號忙解釋道。剛開始他們真的想趁機整沈修誠的，沒想到遇到了那貨人，對方人太多，他們想都沒想就趕緊跑，只留沈修誠被圍在中間，雖然看不見挨了幾下，卻是憑借一人之力將那群人給全打趴下了，戰鬥力似乎比眼睛看的見時還要高…

“沈修誠，是不是？”顧欽問沈修誠。

“是的，你下次去縣裏把陳良偉叫來”沈修誠回答了句感覺顧欽好像在圍護他，面上有些異色，他可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可以被人欺負的可憐人…

“好”顧欽以為沈修誠掏煤後怕了應了句，叫來陳良偉是要接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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