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公社裏，衛末老老實實的回答著提問，表情嚴肅莊重帶著一股壯士一去不覆返的神情，顧猛在一側低著頭看上去像是犯錯了一樣，他的眼卻偷偷的瞄著衛末，嘴角噙著一個笑，心裏想著，衛末嚴肅起來，也很好看啊。他就知道，他會這樣，為了自己可以不管不顧，也不管那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便這樣頂了上來，真是傻瓜…

“啊？西北大學名額？不是…”衛末說完後聽候發落，卻不曾想，那個看上去很嚴肅的老人，竟然給了他一個大學名額！

“沒有搞錯，你這次做的很對，是有功之臣，很有覺悟，又不貪功，當然要獎勵了…記功是一部分，這個是我替你爭取的，小夥子，不錯”老人拍了拍衛末說道。

“謝謝，太謝謝了…”顧猛看衛末還要說話忙走了過來拉住衛末壓著他的頭向那老人鞠躬，然後不由分說的將人給拉了出來。

“顧猛！”衛末沒顧猛的力氣大，被顧猛拖了出來，看著顧猛臉上露著笑，才知道，顧猛早就知道，只是一直糊弄他，將最大的好處給了他！

“好了，別進去再說了，我都反過一次了，你再反，人家可就怒了…我們兩個誰去不是去呢？”顧猛攬住衛末的肩膀往前走，搖晃著，臉上掛著沒心沒肺的笑。

衛末低著頭，眼圈紅了，心裏糾成一團，顧猛，我剛要搶你好不容易追來的姑娘，你就將這麽大的一個好事給我，你讓我該怎麽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這樣一個名額可以讓一個女孩獻身，可以讓一個青年鋌而走險…

“不會是哭鼻子了吧，不用那麽感動…我不是念書的料，等你以後發達了，得帶著我吃肉…”顧猛看衛末低著頭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著。

顧欽騎著自行車來時正看到顧猛搭著衛末的肩膀走著過來，神色變的有些不好，好幾天沒來，今兒是聽說那些人來桃花公社這邊，顧猛也被叫去了，所以才來看看。

“顧博栩你怎麽來了？”顧猛跟顧欽打著招呼。

“我聽說上邊來人叫你了，什麽情況？”顧欽問道。

“給了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西北大的”顧猛笑著說道。

“太好了…”顧欽松了口氣，他們當時順了那裏幾箱子東西，沒被發現就好，早一年上報獎勵沒變就好…

“衛末要去上大學了，我們回去慶祝一下…”顧猛拉過顧欽說道。

“什麽？衛末？”顧欽楞了下問道。

“衛末第一個發現的…”顧猛朝著顧欽擠了下眼睛。

***

顧欽怎麽也不會想到，他給顧猛謀劃好的回城上大學的機會，到最後竟然落到了衛末手上，本還以為自己的到來可能會改變點什麽，可是顧猛連這樣的機會眼都沒眨一下的給了衛末…

顧欽沒跟著顧猛他們吃烤紅薯慶祝，他感覺心裏堵的慌，說了還要忙便回了醫療站。

醫療站的小窯洞裏，沈修誠正在用藥碾子碾當歸，這是顧欽給他布置的任務，現在他已經成了顧欽的固定病號，只是上面根本沒有發病號費，不再暈吐之後吃光了陳良偉帶給他的吃的，餓的厲害，怎麽說，顧欽也不給他飯吃，只說要想吃飯必須幹活，把東西給他準備好，讓他碾藥…

剛開始他是拒絕的，實在餓的扛不住，終於妥協了…

“顧博栩，你給我帶吃的了嗎？”聽到有人進來，沈修誠問了句，他聽出了顧欽的聲音。

“沒有！”顧欽心情不好說了句，看到沈修誠旁邊藥碾子裏的藥已經被沈修誠給碾的撒了一地，旁邊放著的藥也亂成一團，一時更加火大。

“顧博栩！”沈修誠語氣沈了下來，想他多麽威風霸道的一個人啊怎麽淪落到這種程度…

“怎麽了？生氣了？你可以走，陳良偉應該可以養你的，什麽也不用做…”顧欽說了句，收拾起來，這些中藥是老鄉送來的，他用來制作一些藥丸，比如當歸就可以制作當歸丸，益母草可以制作益母丸。

“你幫我找到那另一半，我就走”沈修誠感覺到顧欽在自己周圍動。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今天去你說的那個地方了，現在被軍隊包圍了…”顧欽看到沈修誠很拽的臉說了句。

“是你告密的？”沈修誠的臉色不好了。

“我倒是想告密的，第一個上報的人獎勵一個大學名額…你不信等會兒隨便來個人問問…”顧欽說道，看沈修誠的臉黑了下來，心情稍微好了點。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呢，好好幹活，把這些當歸碾成末，今天就有飯吃，第二個選擇呢，就是跟我說對不起，然後鞠躬道歉，認我做大哥，我就勉強給你點飯吃，哦，還有第三個選擇，等會兒，我找人帶你去搭車，下午班車去縣裏可以捎上你，陳良偉肯定很想他的誠哥”顧欽搓了下身上的雞皮疙瘩說道，他可沒想收沈修誠這樣的小弟，以沈修誠高傲的自尊心絕對不會叫他大哥的，趕緊選了第三個吧…

沈修誠感覺受了內傷，那聲音帶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飄來飄去感覺人在走來走去，聰明的家夥知道他會用聲音定位！當初他是怎麽聽的，感覺這個人的聲音聽上去好聽，心懷坦蕩，覺得他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聽他背歪詩很溜，怎麽就認為他是一個“有志之士”，看他那麽盡心幫助呂尚昆，把他自動劃為一個道道上的人…

沈修誠默默的摸向了藥碾子還是暫且碾藥吧，他現在的情況，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家裏被隔離審查，他也沒有什麽地方去，呆在這裏的幾天，眼睛看不見卻讓他感覺很平靜，如果是之前知道計劃泡湯肯定會精神大動，如今只是有些失落…

“小心點，不能撒出來，浪費多了也沒飯吃”顧欽對沈修誠說了句，外面有腳步聲轉身看去。

“醫生，快…他受傷了…”外面兩個二十來歲的男的擡著個門板小跑著過來。

顧欽走了出去看到來人，楞了下，這幾個人不正是前幾天自己碰到的那幾個混子知青嗎？貪心不足還想打劫自己，踩了好不容易從縣裏買的藥，更可惡的是，將沈修誠弄瞎了，賴在了他這裏…

“你是這裏的醫生？”其中一人看到顧欽訝異了下，他們帶著板子上的人去了就近的醫療站，那個醫生讓他們來這裏，說他看不了，這個醫生比較會看，沒想到是個熟人…

“你們還敢來…”沈修誠也聽到了聲音認出了那聲音站起來摸索著往外走。

“你肚子不餓嗎？做好碾藥！”顧欽轉頭說了句朝那幾人說道“是的…別進來了放外面…”

顧欽已經看見了，床板上的人正是這幾個人的帶頭的，此時正躺在床板上，擰巴著臉，臉色發白，呼吸急促，他的肚子上插著一根歪扭著的生銹的鐵棍子，衣服被血染紅了，鐵棍子的地方撒了一些竈灰用來止血…

“求你了，救救我大哥，我給你磕頭了，都是我的錯，我該死…”其中一個人聽到顧欽的話和另一人放下了門板一下子便跪了下來說道，正是之前打翻顧欽手裏藥的人。

“沒說不救，你們兩個先把他的衣服脫了，身上有刀吧，上衣割開別碰到那棍子”顧欽說著進了窯洞開始準備。他這裏還是可以進行簡單的手術的，在窯洞外面有一個塑料棚子就是他用來手術的“無菌”室，塑料棚子泡過酒精，裏面的桌子也用酒精擦過，還算幹凈，只是不能保證絕對，他現在要換一身衣服，給手套和工具消毒。現在的條件就是這樣，如果送到先進一點的鄉衛生院，估計這個人就失血過多了。

“竈膛裏的灰消毒很容易感染，以後別亂用了…”顧欽出來說了句端著自己的東西進到棚子裏，過了一會兒出來。

“你身上的衣服臟有細菌，脫光了，戴上這個帽子抱他進來”顧欽看到那帶頭的已經被脫了個幹凈，正又冷又疼的哼哼著，顧欽邊給他消毒邊對另一個人說了句。其實顧欽還是有多餘的消過毒的衣服的，可是對這幾個小混混，他懶得浪費一個衣服…

那人聽了顧欽的話忙脫了個精光帶了顧欽給的帽子抱著他老大跟著顧欽進了棚子，將人放好後，顧欽便打發走了人，給傷員蓋了一層消過毒的被子，打了麻藥，著手清理傷口取那根棍子。

顧欽做手術時表情很冷峻，帶著口罩只露出雙眼，眼神看上去帶著寒光，只是局部麻醉的人看著顧欽在自己身上拿著閃光的刀動著，突然產生了一種敬畏，當初怎麽看到這個人就覺得很面，很好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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