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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昆侖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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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士及聽了杜先誠的話,忙道:“我也嘗過的。那一年,我以為霜兒真的過世了,那時候,我真的是萬念俱灰,覺得一切都沒有意思,甚至連官都不想做了,只想辭官給霜兒守墓去。”

杜先誠笑了笑,道:“你的悲傷,持續了多久?”

蕭士及一怔。是啊,好像沒有多久,霜兒就活著回來了,他的悲傷,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杜先誠看了一眼蕭士及的臉色,就知道他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況且人家還認為他自己真的嘗到過“失去的滋味”,就更不會對他的話有所觸動了。

罷了,年輕人,都是這樣的。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誰勸也不聽,不然怎麽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好了,這些舊話不說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的處境,其實極為不利。”杜先誠見旁敲側擊不管用,就想用蕭士及最在意的仕途來警醒他。

蕭士及倒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戲,他投靠太子的事兒,是和毅親王一起策劃的,外人不理解,只要毅親王理解就行,便笑著道:“都是為陛下做事,有何不利?”

“都是為陛下做事?——不見得吧。你現在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個人,一個五百年前的人。”杜先誠不動聲色地道。

“誰?”

“呂布。——三姓家奴,呂布。”杜先誠的語調很是沈穩,聽不出譏嘲的語氣,但是聽在蕭士及耳朵裏,很不是滋味兒。

他沈默半晌,才苦笑著道:“公道自在人心,我現在也難以說得清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問心無愧就好。”

杜先誠不再多說,又端起茶碗喝了一碗茶。

蕭士及見杜先誠不再逼問他了,心裏頓時輕松許多,笑嘻嘻地道:“岳父,我大概很快就要領兵出征,去打江南的蕭銑了。”

杜先誠放下茶杯,點點頭,道:“我聽霜兒說了,你要出征。——原來是打蕭銑。那廝的事兒,我還知道一些。”

“啊?岳父怎會知道?!”蕭士及又驚又喜:“能不能給士及說說?!”

杜先誠看了他一眼,見他眼裏透出真正喜悅的光芒,說起戰事的布置頭頭是道,甚至連大齊水軍不力的情況都設想到了。——他是真正屬於戰場的軍人。

這樣的人,對於霜兒來說,不知道是禍是福。

蕭士及滔滔不絕地說著:“我想了很久,蕭銑在江陵稱帝,但是巴蜀一帶還沒有歸順於他,如果能說服巴蜀一帶的兵士集結到大齊的討逆隊伍中來,就能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績!”

杜先誠聽了這個計策,都忍不住為他擊節叫好!

這一招,不僅能斷蕭銑的後續兵力,而且能順勢收編巴蜀一帶廣袤的沃土,再能用巴蜀兵士戰蕭銑的水軍,大齊真正的精兵就不會在平蕭銑一役中損耗太多,畢竟大齊的主力軍隊,都是擅長陸戰,大多是騎兵和步兵。而江南一帶是水軍為主,大齊因為之前蕭銑歸順,就沒有再花大力氣建立自己的水軍。

這可是一石三鳥的計策!

這小子,還真是在軍事上有些天分,肯定是從蕭大哥那裏繼承來的……

想到早逝的兄弟,杜先誠又有些心軟。蕭祥生不僅是他結拜兄弟,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看蕭士及,向來跟他自己的兒子一樣。特別是蕭祥生不在了,他更是憐惜他少年喪父,母親又靠不住,這樣的孩子,唉,算了,還是再敲打敲打他吧。若是還不聽勸,大不了讓女兒跟他和離走人。

杜先誠就又問道:“那這次出征,陛下已經下旨了嗎?”

正在滔滔不絕戰術布置的蕭士及話頭一窒,過了半晌才搖搖頭,道:“還沒有。太子說要向陛下請旨。”說完又忍不住向杜先誠抱怨太子那邊的議事日程:“……不好好地議正事,硬是扯些有的沒的大義小義,聽得人筋都冒起來了。”

杜先誠就詳細問了太子在這件事上對蕭士及的態度。

聽蕭士及詳詳細細地說完,杜先誠沈吟道:“我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你要有心理準備。說不定,太子不會讓你得這個征南大元帥的位置。”

“啊?!不會吧?”蕭士及失聲說道:“太子那邊有能力拿下蕭銑的人……不多。”不是他自傲,但是太子那邊的將領,還真沒幾個可用之人。只因大齊有本事的將領,現在都跟著毅親王混了。

毅親王自從封了天策府上將,就打開大門,召集各方英才,日子又紅火起來了。

“嘿嘿,多不多不是問題。橫豎你是跑不了的。只要有你在,他們就是派只猴子去做主帥,也能打贏。——只要讓你做行軍總管就可以了。”杜先誠到底經歷比蕭士及多,看人的眼光還是比蕭士及準。

蕭士及還是有些不信,但是覺得也頗有道理,一時很是惴惴。

杜先誠就溫言安慰他:“這你不用急。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知道,我本從海西帶了三千水軍回來,歸順了陛下。如今正是要用水軍的時候,你不妨把這三千水軍,當做你的殺手鐧。若是巴蜀那些部族順利歸順大齊,並且出兵跟著攻打蕭銑,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如果他們不從,反而要歸順蕭銑,你先出我的三千水軍,直接把他們滅了,再打蕭銑也不遲。”

蕭士及驚喜莫名,恨不得再次給杜先誠跪下了:“岳父,我都忘了您還有水軍!”說完又問道:“對了,那時候都說您帶了三千水軍,還有海外一個島嶼獻與陛下,島嶼就不說了,可是水軍在哪裏?好像長安城還沒人見過吧?”

杜先誠笑了笑:“水軍當然在水上,難道還能在岸上?——陛下忌憚他們,不想讓他們上岸,他們也在水上漂的時間夠長了。”說完長長嘆口氣:“我大齊,什麽時候才能出一位真正心胸寬廣,不嫉賢妒能的君王呢?”

這話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是聽在蕭士及耳朵裏,分外順耳,忙跟著道:“岳父所言甚是。不過這水軍一事,還是岳父上陳表比較合適吧?”

杜先誠想了想,道:“也好。我直接給陛下上表,說要將我的三千水軍轉到你名下。反正這次征南,你肯定是跑不了。而霜兒跟雪兒又是嫡親姐妹,這是上下皆知的,應該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

蕭士及心心念念都是那三千水軍,高興得不得了,忙起身謝了又謝。

杜先誠微微擡手:“別謝我了,以後對我女兒多多包涵。她若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告訴我,我來幫你罵她。但是場面上的事情,你還是得做好了。夫妻之間,要一致對外。要是被有心人趁了隙就不好了。”

蕭士及聽得臉上一紅,但是又拿不準杜恒霜是不是什麽話都對杜先誠說了,想起杜先誠先前說他“三姓家奴”的事兒,好像是還不知道自己投靠太子是假的……

這樣一想,蕭士及又放心了,拱手道:“岳父放心,我以後一定會註意的。”

杜先誠笑著送他出去,道:“你先回去,讓霜兒跟幾個孩子再我這裏多玩一會兒,行不行?”

蕭士及滿心想著回去寫一道“平銑十策”的陳表,向太子表明自己的志在必得之心,聞言只是揮揮手:“王爺說笑了,他們在王爺這裏,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說著,已經來到院門口,對杜恒霜道:“我先回去了,你再陪你妹妹一會兒,到晚上我派車再來接你和孩子們回去。”

杜恒霜點點頭,淺笑道:“那就勞煩侯爺了。”

蕭士及走了,杜恒霜和杜恒雪又帶著孩子陪杜先誠吃午食。

一家人吃得高高興興,平哥兒和安姐兒吃得都比平時多。

吃完午食,就在院子裏玩樂消食。

杜恒霜陪著杜先誠站在一株怒放的龍舌菊面前,輕聲道:“王爺,您說了什麽話,讓我們侯爺這樣高興就走了?”

杜先誠淡淡一笑:“我給他挖了個坑,一個他不得不跳的坑。”

“什麽?”杜恒霜不明白。

杜先誠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跟她一字一句地解釋。

“我當年從海西回來的時候,在外洋上曾經收服過一群海盜,就是我帶回來的三千水軍。”杜先誠輕描淡寫地道。

杜恒霜瞠目結舌:“啊?原來他們是海盜?!難怪一直沒有見到他們露面呢!”

“陛下對他們很忌憚。你是沒見過他們在海上的兇悍勁兒,這一次如果士及能順利帶他們去江南打蕭銑,江南的水軍要自求多福了。”杜先誠冷冷地道。

“怎麽會是侯爺帶他們去江南?”杜恒霜不解:“明明是爹爹您的水軍啊?”

“其實已經獻給陛下了,名義上當然是陛下的。但是他們只聽我的調遣。”杜先誠呵呵地樂。

杜恒霜無語地看著自己爹爹,過了半晌,也跟著一笑:“爹,您有話就說吧。”

“是這樣,我會上表,讓陛下把我的水軍,轉給士及。然後我會帶士及去見那些水軍的頭兒。只有我知道,如何讓他們忠於一個人。如果士及能得到他們的忠心,這三千水軍就是他的底氣。——以後他在仕途上,也能走得更正一些,不用誠惶誠恐,時時想著投靠這個,背靠那個,最後有可能幾面都不討好。”

杜恒霜幽幽地道:“這樣做,明明是為了他好,您怎麽說是給他挖坑?說實話,我還真希望您老能挖個坑給他跳跳,免得他越來越目中無人。”

杜先誠哈哈大笑,仰頭看著湛藍的天,深吸幾口潔凈的空氣,低頭看向杜恒霜,淡淡地道:“只要他接了我的水軍,他就是我的人。以後要是我的真實身份抖出來,他絕對逃不了幹系。——我這樣做,也是徹底把他綁在我們這條船上。如果他有二心,就要跟我們一起沈下去。”

原來是這樣……

杜恒霜聽了,心裏有幾分苦澀。

原來連爹爹都不放心蕭士及呢……

自己竟然能把一顆心投入到這種地步。

杜恒霜垂眸,用手一瓣一瓣地撕扯著龍舌菊的瑩黃色花瓣,將絲絲縷縷的花瓣扯得落了一地。

杜先誠看了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溫言撫慰她道:“你也別想太多,不是我信不過他。而是目前來看,很多人都盯著他。——也是他有本事,才引得這麽多狼上門。你想想,若是夫婿沒本事,要靠你的嫁妝過日子,成天就是吃喝玩樂,或者哪怕不吃喝玩樂,但是成天在後院跟你一起撲蝶釣魚,那日子你就過得有趣了?”

想嫁個有本事的男人,來自外界的誘惑就是嫁這種男人的代價。

“其實想開點兒,有人看上你夫君,說明你眼光好,而且捷足先登。那些人就算再眼饞,也只能流流口水罷了。如果爪子伸過來,你直接打斷她的爪子。”杜先誠笑著打趣。

杜恒霜苦笑。她以前又不是沒有做過?但是架不住男人不聽勸,非要跟那些人扯到一起……

誰知道什麽時候,逢場作戲就成真了?她覺得自己招架不住。

有些戲可以做,但是有些戲是碰都不能碰,因為誰都不能確定這樣做的後果。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真的逢場作戲而已,但是如果成習慣了怎麽辦?

“如果實在受不了,離開他也不難。”杜先誠淡淡地道:“你要記得我今天說的話。”

杜恒霜點點頭。她這一次,是刀切到肉,真的知道痛字怎麽寫了……

恒霜他們走後,杜先誠馬上進宮見永昌帝,一番措辭之後,永昌帝高高興興同意了杜先誠的提議,將他的三千水軍轉到蕭士及名下。

杜先誠帶著蕭士及去看他囤在洛河上的水軍。

洛河之上,停著六大艘高聳的樓船,船頭懸著猙獰的骷髏黑旗,迎風飄曳。

杜先誠打個呼哨,從船裏跑出來一群兵士裝扮的人,烏壓壓一派全身黑色的人群,跟妖怪一樣。

“這就是我的水軍,他們還有個名字,叫做昆侖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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