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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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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官員的保證抵不上靈丹妙藥, 依舊不能把端王殿下從性命垂危的境況裏拯救出來,導致這兩位傳旨官員每次進他的寢殿都快有了心理陰影——殿內血腥味跟藥味熏的人頭疼欲嘔。

兩人商議一番,一人先行回京覆命, 另外一人留守舒州, 等待端王醒轉。

他們出京帶的護衛隊還不足以與端王府兵相抗衡,生生將人搶回京去。

端王寢殿裏, 眾大夫與下仆全都退下去了,床上的人睜開眼睛, 翻身坐起。

“餓死本王了, 快快快!”

杜歡一改“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形象, 起身開窗, 散散殿內濃重的味道,探頭出去催符炎:“趕緊去弄點吃的來。”

不多時, 他便鬼鬼祟祟提了兩大提盒吃食送了進來,邊擺碗碟便向端王匯報外面的情況:“宮長史陪著姓岑的狗官在前院閑聊,聽說京裏如今都是張承徽那老匹夫作主。封堯雖然做了儲君, 卻要事事都聽那老匹夫的。殿下,咱們真不回京?”

端王:“暫時不回, 總要等張承徽圖窮匕現。”

張承徽在先帝一朝便把控朝政, 最後連先帝也震懾不住, 不得不放長子離京保命, 以其之野心, 恐怕不會止步於攝政王。

符炎:“說不定他們還會派人來。”

杜歡調皮一笑:“那就只能勞駕符大哥多準備幾袋新鮮血了。”

端王替她盛一小碗魚丸遞過去, 極是心疼:“這些瑣事自有他們去忙, 你還是趕緊多吃點,都瘦的皮包骨了。”

杜歡略微吃幾口便不吃了:“吃太多要是胖起來,豈不引人生疑。”

端王因此而恨煞張承徽:“等到他日一定要那老匹夫好看!”

遠在洛陽的張大將軍見到回京覆命的傳旨官, 新帝已經即位,而他也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他陪伴了封氏前兩代帝王,輪到第三代帝王,終於有望更進一步,每日都被內心的野望折磨,面對張皇後與新帝封堯,態度也輕慢起來。

到底太後是自己親生女兒,皇帝是自己親外孫,論家禮他們也得聽自己的。

張皇後數次親眼見識過了親爹怠慢自己兒子,言語之間的輕視指點,宛如兒子是親爹手中的提線木偶,偏偏封堯於政事上還得求助於攝政王,心裏頗不是滋味。

先帝封益受制於親爹而不得不與她虛應事故,她樂於見到丈夫被父親鉗制,可是輪到兒子受父親的氣,她就不樂意了。

做母親的,總是最疼愛自己的兒子。

當著張承徽的面,她一力擡高父親的功績:“若無父親護持,我們母子也走不到這一步。”垂淚自責:“都是女兒的不是,連累父親這些年不得安枕,為了堯兒殫精竭慮。”又委婉勸說:“堯兒於政事上多有不通,不過好在他年輕肯學,又有名師大儒教導,想來假以時日,也能獨當一面,屆時父親也能好生歇歇了!”

“太後所言極是。”

張承徽內心:誰說老子想歇了?

老子一點都不想歇息!

他回去之後召集心腹重臣在攝政王府開會商議,暗示新帝年幼,從小被太皇寵壞了,不懂政事民情就算了,恐怕胡亂頒布旨意,諸位作為朝中棟梁,切不可由得新帝任性胡來而不知勸諫。

諸人心領神會——您這哪裏是怕新帝胡亂頒布旨意,您是怕先帝太出息了,讓老大人您無用武之地!

於是封堯即位數月之後,逐漸發現一件事情,他在帝王的寶座之上真就是一尊泥塑木胎,朝臣每月大朝會準時按點來拜拜,其餘時間您愛幹嘛幹嘛。

政事由攝政王一手把持,奏折也以他看不懂為由都交由張承徽批覆,而他公然在奏折之上用朱批,卻讓官員抱一堆先帝在位時期的奏折胡弄他,美其名曰:學習。

封堯在宮裏除了要讀書,每日便是翻翻舊奏折,雖說已經是皇帝,卻連朝堂政事都摸不到邊。如是數月,前往舒州的前後派了五撥,端王依舊在養病,他卻已經對張承徽心覆怨恨,好幾次在張太後面前抱怨:“我算勞什子皇帝?連朝中發生何事都不知道,不過是外祖父手中的傀儡,還時常在朝堂之上被外祖父訓斥,顏面全無。早知如此,這皇位還不如讓封晉去做呢!”

張太後連忙安撫兒子:“胡說!你外祖父是為了你好,想著你年紀小替你打理江山,若非你外祖父哪有咱們母子的今日,你怎可不體諒外祖父一片苦心?”實則內心也有些不確定起來,親爹到底是為著張氏一族還是為著封氏的江山,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她身為女兒,總不好惡意揣測親爹。可身為母親,也不好眼睜睜看著兒子的江山被親爹篡奪,當真左右為難。

封堯可不吃她這一套:“朕已大婚親政,卻連政事的邊都摸不著,外祖父這是為我好?我看他是為了自己好吧?”

張皇後面色一沈,呵斥兒子:“不許胡說!”嘆口氣招手讓他過去:“堯兒,母後身邊只有你一個了,你萬不可再讓母後操心了。無論外祖父為了誰,他終歸年紀大了,你還年輕!”

可惜封堯年輕氣盛,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且因自己受的委屈,終於理解了先帝在位之時的種種不得已:“父皇就是被他壓制了一輩子,最後郁郁而終。他這是想讓朕也郁郁而終嗎?母後您到底是向著攝政王還是向著朕?”

年輕的帝王向張太後發出了靈魂拷問,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張太皇在殿中垂淚:“這孩子,怎的就是懂體諒哀家的難處呢?”

封堯即位半年之後,滯留舒州的官員共計七名,而他與攝政王之間已經劍拔弩張好幾次。

祖孫倆在朝堂之上當著滿朝文武官員的面都嗆聲好幾次,他以一種孩子式的撒潑方式向張承徽討要奏折,沒想到被老狐貍給扣了一頂“尚未長大不懂政事”的大帽子,由得他在朝堂上使氣摔東西,還要做出寬厚的長者模樣,語重心長的勸他:“陛下心性未定,不知朝政關乎百萬生民,不可輕乎,待陛下讀懂了聖人典籍,修得了君王之道,懂得了朝政不是小孩子胡鬧,再來親政也不遲!”

消息傳回舒州,端王殿下的病總算好了。

他從床上翻身而起,披掛整齊準備出府點兵,守在端王府裏的傳旨官員們聞言大驚失色,紛紛出來相攔,還有那不懂審時度勢的二楞子官員牢記自己出京的職責,攔在端王馬前拿張承徽嚇唬他:“攝政王有言在先,待端王殿下病情穩定,即刻隨我等入京面聖。殿下這是準備去哪?”

端王槍尖指著他:“帶他入營祭旗!”

親兵上前,將此人五花大綁,驅趕其餘傳旨官員一同上車,前往舒州大營。

武德元年三月,春暖花開,駐守舒州的端王封晉舉著“清君側、除奸佞”的大旗,殺了京中一名傳旨官祭旗,親率五萬舒州軍殺往京都。

消息傳回京都,張承徽暴怒:“封晉小兒,敢和老夫作對!”他拍案而起,恨不得立時披掛上陣,一槍將封晉穿個透心涼,沒想到起的太猛,眼前一陣一陣炫暈。

手下人趕緊扶住了他:“大將軍息怒!端王從未打過仗,沿途多有關卡駐兵,他未必能入京,說不定半道上就被咱們的人給截殺了。且聽他繼續說。”催促前來傳報之人:“還不趕緊說!”

張大將軍暫時被勸住,坐回去稍事歇息,虎目含怒:“快說!”

那傳報之人戰戰兢兢道:“端王每戰身先士卒逢不顧身,舒州軍兵強馬壯,他們還有一種很嚇人的武器,聽說叫什麽火雷彈,所過之處殺傷力巨大,能將城墻炸開豁口,無論多堅硬的盔甲也能被炸個血肉橫飛,自端王攻下兩座城之後,沿途官員聽聞嚇破了膽,要麽棄城逃跑,要麽大開城門投降,屬下來之時端王已經拿下了六座城池……”

他越說聲音越小,腦袋磕在張府冰涼的地磚之上,甚至都不敢擡頭多瞧一眼張承徽的臉色。

半晌,張承徽胸膛不住起伏,終於難捺怒氣,一把將案上筆墨紙硯推了下去,那硯臺從上面砸下來,砸中了手下人的腳,疼的他冷嘶一聲,硯臺裏還有半池子未幹的墨汁也盡數潑在了他袍角之上……

書房裏靜的嚇人,只能聽到張承徽粗喘如牛的聲音。

良久之後,張大將軍總算暫時壓住了怒火:“那個火雷彈……又是什麽東西?”

自端王出京,派往舒州的探子從來就沒斷過,有些暗探再也沒了消息,有些還能傳一些消息回來,唯獨沒聽過什麽火雷彈。

傳報之人嚇的聲如蚊蠅:“不、不知!屬下不知,之前從未、從未聽說過什麽火雷彈……”

張承徽怒氣沖腦,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趕緊扶著桌子才算穩住了神,對手底下這幫人簡直失望之極:“廢物!都是一幫廢物!”派出去那麽多人,也只打聽到了一點皮毛,連一點機密都未曾知曉,養他們到底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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