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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賈瑚還陽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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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真正了解賈政為人品性的,除了王氏,也就屬賈赦了,就連賈史氏也有所不及。賈赦作為代善嫡長子,從小養在祖母身邊,與養在母親身邊的賈政年歲相差不大,難免被眾人拿來比較,對彼此可謂知根知底。賈赦雖說文不成武不就,不比賈政通讀四書五經那般長臉,只唯獨喜好古玩金石,卻也並非一無是處,於人際交往頗有手段,雖不易爭權進取,倒也頗能守成,故而雖賈母百般不喜不願,爵位倒是一直穩穩當當。與之相比,賈政卻頗有些蕭條的意味了。因為從小刻苦念書,在孔孟之道上有些心得,希望跟東府一般由武轉文的賈代善對次子可謂器重非常,待遇直追襲爵的嫡長子賈赦,下人也因此趨之若鶩,就盼著次子改換門楣,讓泥腿子出身的賈家染上幾絲書香氣。只是時運不濟,直到賈代善閉上眼睛,都沒能看到賈政考中秀才童生,難免失望非常,懷疑起了自家人讀書的運道。畢竟是疼愛了多年的幼子,賈代善雖心有不甘,還是替賈政考慮周全,臨死前利用皇帝的眷顧同情,上本請求皇帝給賈政安排了五品的工部之職,算是有了根基;又將嫡女許配給了四代列侯,書香門第的林家,期望得中探花的女婿家族能夠念在姻親的情分上,於官場中提攜幼子一二,在清流中搏得容身之地。正是出於這樣的打算,賈代善並沒有讓兩個兒子分家,只希望兄弟倆守望相助,倒不知自己的一片苦心反倒為榮國府留下了後患。

因著兩人多年的明爭暗鬥,賈赦對自家二弟的關註可謂是全方面,深層次的,無論是賈政的行蹤還是友人,賈赦都是了如指掌,就差沒了解到賈政的特殊愛好了。依賈赦所見,賈政只不過空有文人的架子,半點文人的內涵風骨都沒有,真論起來怕是連自己這不學無術的大哥都不及良多,最起碼自己還能對書畫品評一二,二弟只能跟人家吊書袋子說些子曰罷了。要知道外面的風流才子,不羈狂生從來都是追捧者如雲,自己這做哥哥的,可不得推弟弟一把,讓郁郁半生的二弟早日功成名就,方才不負兄弟情義。說來母親心疼兒子,特地送了美人前來安慰自己,反倒叫弟弟受委屈了,這樣可是不妙得很。既如此,自己必得精心挑個絕色的美人,日日與二弟談些詩詞歌賦,風花雪月,成就紅顏知己的佳話才是。賈赦臉上滑過一絲狠厲的笑容,王氏這弟媳手都伸到大房來了,他自有無數方法使得二房雞犬不寧。

賈赦本就交游甚廣,悉心打探之下自然收獲頗豐。一次偶然聽到古玩收集同好提到了怡樂院即將破身的清倌人嫣紅,據說那是位貌如桃李,文采飛揚,彈得一手好琴的女子,本也出身良家,奈何造化弄人,親人皆死於瘟疫,唯獨留下姊弟二人相依為命。為了能讓資質上佳的弟弟有書讀,嫣然方才自賣自身,可謂品行高潔,卻無奈將陷泥垢。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賈赦眼都不眨地托人買下了嫣紅,並許了她諸多好處,更以她弟弟的前途許諾。嫣紅本就是聰慧女子,對自己不必墜落風塵心懷感激,更明白弟弟的生死皆握在買主手中,自然不敢生出二心,只斂眉垂首不語,靜靜聽從賈赦吩咐。那老鴇心明眼亮,早知牽扯到家族鬥爭,唯恐嫣紅惹了買主不快,反倒連累自家生意,更是竭力保證完成任務,又親手將嫣紅的賣身契交給了買主。隨後不久,賈赦巧合之下遇到了流連花街的賈政清客,一番胡吃海喝,肆意玩樂下來,幾名清客已是飄飄欲仙,待到幾張銀票下來,聽聞賈赦僅僅想要賈政身邊紅袖添香的風流雅事,並不損及他們的地位,反倒可以見識京城最著名的花坊青瀾軒一擲千金的鶯鶯燕燕,哪有不應的道理,自然賣力籌謀,爭取早日得享美人滋味。

沒幾日,賈政身邊的小廝長隨便在花枝巷忙碌起來,賈政私房裏的陳設物件流水般的進了一座幽靜的小院。約莫半月之後,一輛青色的馬車停在了門口,一位風姿綽約,容貌嬌艷的女子裊裊婷婷走了進去,後面跟著穿著一新的丫鬟小廝。這卻是賈政身邊人口口聲聲叫著奶奶,絕口不提姨娘的外室嫣紅了。自從嫣紅進了門,賈政眼中就再沒了王夫人周姨娘之類的無趣女子了。想那王氏不通文墨,略顯粗鄙,周姨娘空有美貌面孔,卻是懦弱無能的性子,哪及嫣紅知情識趣,文采斐然,一時間賈政可謂是如魚得水了。當日,賈政就借著王氏靜養的名頭,將鋪蓋搬到了書房,從此整日裏與嫣紅耳廝鬢磨,若非嫣紅苦勸,再不踏入內院半步。此時,忍耐多日的張氏也不甘落後,犀利地出手了。有道是打蛇打七寸,對於心思狠毒的二房和不懷好意的賈史氏,經過賈瑚一事,張氏可是毫不手軟,恨不得叫二房凈戶出身,賈史氏得到報應,方才消了心頭惡氣。再沒有比不孝更大的罪名,再沒有比疼愛多年的兒子忤逆更難受的事情,張氏心中恨極,自然沒有疏忽。這夜正逢寒氣入侵,賈史氏因為晚上值夜的小丫鬟沒關緊窗戶,馬棚又走了水,驚嚇起身,這一驚一怒,寒熱交替下,賈史氏難免年邁體力不支染了風寒,病倒在床。披著外衣的張氏坐在窗前,微微一笑,眼裏卻是冰冷一片,她早已命心腹在賈史氏床下放了冰塊,一加上這風雨欲來的節氣,如何能叫賈史氏不受風寒?再有夜間起身,窗戶未關,後來又有丫鬟燃了檀香助眠,哪裏會有人註意到床下的動靜?便是那一攤水跡,也早消失不見了,此計可謂天衣無縫。

賈史氏染了風寒,王氏又胎像不穩,偌大的榮國府全數落入張氏手中。往日裏,賈史氏還仗著婆婆的身份挑剔一二,如今上了年紀,身子愈發的弱了,只能每日躺在內間喝著湯藥,安心保重便是。張氏自來孝順,貼心地回娘家求了父母兄長尋了位杏林高手,安置在了榮國府外間,每日為賈母診治;至於王氏,大夫倒是好心配了藥,抵不住她不領情,這切脈診斷只得罷了。賈赦向來孝順,更是連外出都免了,每日在賈母跟前請安侍疾,前來探望的誥命親朋皆是讚不絕口。至於素來不通俗務的賈政,由於王氏的耳報神早被清理幹凈了,只得到母親偶感風寒的消息,且內有嫂子照應,外有名醫坐鎮,想來無甚大礙。只匆匆從小院回來一次,草草問了母親安好,便撩開手去,只一心逗美人歡心罷了。

王氏身子不爽利,需得靜養,且聞不得異味,吃不得寒涼之物,身為賈政房裏人的周姨娘,自然整日不施粉黛地服侍主母,難免形容憔悴,生生將十分的美貌掩蓋了*分。見慣了嫣紅嬌艷活潑的賈政見妻妾一副萎靡的模樣,覺得好生無趣,索性指了工部事務繁雜,再不回榮國府半步,整日裏喝酒吟詩,賞花聽曲,紅袖佳話,樂不思蜀。嫣紅出身風塵,故友來訪總是不可避免,一來二去的,賈政便迷上了扶柳的柔弱動人,姚黃的高貴出塵,若雪的清冷傲氣,逐漸起了性子流連青樓,整日裏醉生夢死。在一幫狐朋狗友的慫恿下,更是狎昵起了戲子,不惜為了名角與人起爭執、打群架。如今賈政的荒誕,在京城可是街聞巷知,完美地達到了風流才子所具備的招蜂引蝶特質,賈赦坐在正堂裏,笑得一臉高深。

雖說已是五月夏至,賈史氏卻依舊沒能起身。畢竟年歲漸長,起初一場風寒引發的時疾,竟是反反覆覆了三個多月,卻仍不見好轉。雖說賈史氏平日裏身體強健,到底上了年紀,縱然保養得宜,畢竟不比年輕時候好得利索。又值夏日裏暑氣逼人,賈史氏房裏卻不敢通風透氣,更不敢放置冰盆之類消夏的物件,難免有些憋悶,賈史氏難免有些鬧起了性子。連月來的菜譜過於清淡,沒了味道啦;丫頭不盡心,服侍不如往日啦……林林總總,叫人煩不勝煩。張氏倒也幹脆,聞聽賈史氏鬧事,打發了大廚房的嫂子,發賣了賈史氏的貼身丫鬟,賈史氏身邊難念人人自危。賈史氏見狀,更是氣得厲害,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要多見見自己一心疼愛的小兒子,交代些事情,免得二房日後受大房磋磨。張氏聞聽賈史氏發作了一連身邊好幾個丫頭,手掌撫了撫鬢發,微微一笑道:“還不快叫人打發了去二老爺,免得老太太傷心。”賈史氏這一病,對院子的掌控能力下降不少,張氏便順理成章地清理了賈史氏屋外的奴才,斬斷了賈史氏的關系網,加上幾次的發作,賈史氏身邊拿架子的大丫鬟再不敢在張氏面前放肆了,就連前些日子花枝招展想要勾引賈赦的百靈都偃旗息鼓,日日躲在房裏閉門不出,唯恐惹了張氏不快,落得淒涼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霧霧收到好多評,還有地雷和火箭炮,謝謝大家了。

霧霧爭取努力回覆大家,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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