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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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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走了一會兒,蛋蛋停下了,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間小茅屋。

“這裏是你家?”菱歌皺了皺眉頭,她從前聽說過雲水鎮郊這一帶的村落基本上都不是很富裕,今兒個倒是長見識了,這哪裏叫不富裕,簡直是窮到家了。

蛋蛋點了點頭,開門進去了。

此時的菱歌仍緊鎖著眉,她本想再深度表達一下內心裏對這村子的嫌棄,卻被廷曄拽著袖子往屋裏拖:“看個病而已,哪來這麽多講究。”

一進那小茅屋,菱歌頓時聞到一股子夾雜著潮氣的膿腥味,忍不住捂上了嘴。她依稀記起來,不久前確實聽人說過這次瘟疫癥狀古怪,病人除了發高燒,身上也會生出很多類似水泡般的東西,久而久之會慢慢破裂流膿,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控制,不出五天定會一命嗚呼。

“姐姐來這裏。”

菱歌艱難的點了點頭,跟著他往前走,走了兩步到了內屋,卻看到地上隨意鋪了幾張幹草墊子,上面躺了三個全身水泡,閉著眼大喘氣的瘟疫病人。

“有法子治嗎?”廷曄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身後,菱歌轉頭看了他一眼,突然一驚,拿出錦袋從裏面掏出一顆小藥丸遞了上去:“這病會傳染。”

廷曄單手靠著蛋蛋家內屋的門框,不緊不慢:“神仙怎麽會被傳染?”

聽後,拿著藥丸的手僵了僵,廷曄是神仙,她一時心急卻忘了這茬。

菱歌吐了吐舌頭,轉過身皺眉盯著躺在地上的病三個患,靠近了些蹲下了。菱歌伸手替第一個人把了脈,皺著的眉舒了舒,又替第二個人把了脈,皺著的眉又舒了舒,又替第三個人把了脈,已快舒展的眉又緊緊的鎖了起來。

廷曄淡淡的瞥她一眼:“你這是在做面部肌肉的按摩?”

“那兩個人狀況還好,但這個人,問題有些嚴重,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制藥。”她此番話說的不是一般的快,廷曄還沒聽明白個所以然,菱歌卻早已奔了出去,著實是個風一樣的女子。

廷曄搖著頭嘆了口氣,捏了個訣變出一本兵法書,悠閑的坐在椅子上品讀起來,期間被蛋蛋擾的不行,所以也時不時被迫編些自己與菱歌的謊來滿足那孩子一顆八卦的心。

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風一樣的女子風風火火的端著藥碗沖了進來,身子一傾險些將裏面盛的藥汁子晃翻。廷曄用餘光留意著,想看看她作為一介女醫師究竟能搞出些什麽名堂來。

菱歌穩了穩身子,待走到那三個病號面前才蹲下身子,一勺勺的依次餵給他們喝,蛋蛋安靜的杵在菱歌身後,睜大眼睛看著。

“那兩個人應該是沒什麽事了。”菱歌餵完藥後端著空碗站起來,“只是這個人的情況著實有些難辦。”菱歌用手指了指那個喝了藥後依舊閉眼大喘氣的青年男子。

廷曄合上兵書走過去,看著躺在地上讓菱歌發愁的那病患,忽一挑眉,彎腰扯下了他腰間的一個墜子:“這東西……”

“什麽東西?”菱歌見廷曄反應奇怪,便好奇的湊過去,見他手裏拿著的是塊半邊的玉佩,上面雖弄的有些臟,但用手蹭去灰塵後卻能看出那玉上好的紋理和精致的雕工,最重要的是——菱歌睜大眼睛,發現上面卻是清清楚楚的刻著龍紋。

“這,這個人,這……”

廷曄睨了她一眼:“有什麽奇怪的,應是個皇室中人。”

“他不在王都好好呆著,怎麽會來雲水鎮這個地方,居然還染了瘟疫?”

“這還得等他醒了才知道,救這個人有幾分把握?”

“五分。”菱歌用手比劃,“那兩個應該已經無礙了,果真這仙草做成的藥就是好。”

廷曄看著她:“雲水泉裏的每一株仙草都是長了一千年以上的,你一次拔了這麽多,怎會不好。”

菱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的身份,搞不好是個皇子之類的,我若真救成,也算是這天下的功臣了。”說罷,去弄了塊沾了水的濕布來敷在那人的額頭上。

照顧完那男子,她突然擡頭看著廷曄:“你的仙法若是可以治病的話,不知能省多少事。”

“神仙也有神仙的規矩,不說我無能為力,就是仙法真能幫上他,我卻覺得我實在不算個樂於助人的神仙。”廷曄又坐在椅子上看起兵書。

菱歌詫異:“哦?那你昨天做什麽會幫我?”

廷曄頭也不擡:“看你比較親切。”

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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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裏,菱歌整日都在忙,之前救的三個人,其中兩個已經痊愈並道謝離開了,唯獨那個有點來頭的男子仍是昏迷不醒。

“這是最後一次用藥了。”菱歌用袖子蹭了蹭額頭上的汗,“若他過了今天再不醒,我也沒辦法了。”

廷曄點了點頭卻不說話,半晌後一個人走了出去。

他四周望了望,這雲水鎮東郊雖然看起來是個窮鄉,但風景卻秀色可餐。

記得三萬年前,那時天界的封印第二次被開啟,廷曄站在彩雲上,等待著天地精華孕育出新的魂魄。他費盡心思在周圍設下了十層厚的結界,一個人待在那守了三年,終於有一天,他看見封印的裂口處緩緩飄出幾縷白色的仙氣,在天上結成一個銀色的魂,又過了一會兒,隨著一道金光,那銀魂化出一個皮膚白嫩的女嬰。

糯米般的小嬰兒遠遠的沖他笑,他很開心,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雲者為凈,欒者為盛,我給你起個名字,就叫雲欒好不好?”

“雲,雲……”

他揉了揉她的臉蛋:“嗯,你叫雲欒。”

廷曄對那個孩子極是疼愛,把她帶到自己的夙晨宮裏日夜照看著,親自餵她吃飯,待她長得稍微大些,心智開啟,又細心教她說話,傳她法術,陪她習字。

三千年後,曾經那個小嬰兒早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

“廷曄哥哥。”雲欒身著鵝黃色的雲錦衣亭亭玉立在宮院,“七年後,我們真的會成親啊?”

天地精華凝結的她雖生來仙胎,卻很懂得努力,楞是僅用了八百年就歷經天劫位列上仙,得到天帝的賞識,為她早早定了門好親事,賜常安殿居住,並封她為“青雲女官”,專門掌管天下仙草。

廷曄嘴角輕揚:“欒兒可願嫁給本君?”

“願意。”她可勁的點頭,“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打小就喜歡你。”

七年後是正是天歷一百萬年,他和她的婚禮定在這年的九月初九。

帝子娶妻,上仙出嫁。天界許久不曾有這麽大的喜事。婚禮當天的排場很大,廷曄卻只記得那時很高興,宴席間一直往肚子裏灌酒,到最後醉的糊裏糊塗,被守門的幾個小仙架著胳膊才回了夙晨宮。

那天的雲欒一身正紅色喜裙端坐在床邊,醉著的廷曄看到她後卻突然清醒不少,他走過去挑開了那礙眼的紅蓋頭,兩人相視而笑,半晌,他又輕輕地吻上她的唇,那晚纏綿後,他抱著她許久沒有入睡:廷曄很不理解自己當初為何會對那個小嬰兒感興趣,待那嬰兒成人後,眉眼卻生的甚是好看,整日粘著他喚他廷曄哥哥,三千年的朝夕相處,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竟喜歡上了這個天真的小姑娘,而今天,她終於是他的人了。

廷曄曾在凡人的詩詞書中看過這麽一句話: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他曾以為他和雲欒也會一直這樣,卻不想後來被一樁大事生生的給攪和了。

他和雲欒成親兩百年後,雲欒十年懷胎誕下一名男嬰,這嬰兒是九重霄唯一的一個帝孫,所以頗受重視,天帝親自賜名宜尊,小名尊兒。

但就是這樣有著尊貴身份的帝孫,卻在小小年紀便與世長辭了。

那年宜尊帝孫剛滿百歲,正是調皮的時候,有一天,廷曄的二哥廷塵來夙晨宮敘舊,正與廷曄喝茶聊著,小尊兒高興的從外面跑進屋來抱住廷塵:“二伯伯好。”

廷塵摸了摸他的頭:“尊兒近來倒是長高了。”

宜尊咧開嘴笑:“二伯伯,我想去瑤池玩。”

廷塵看了眼廷曄,見他點了頭後才領了宜尊出去。

沒有人曉得,這天卻出了大事。

大約過了三四個時辰,雲欒和廷曄夫妻二人正在書房吟詩作對,一個小仙磕絆著沖了進來:“不,不好了,神君,上,上仙……”

雲欒蹙眉:“做什麽這麽慌連個門都忘了敲,有何大事慢慢說。”

小仙臉色煞白:“小,小殿下,他出事了。”

待雲欒和廷曄趕到瑤池,尊兒已經去了,他靜靜的躺在一具冰棺裏,神色平靜。

雲欒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直接昏倒在地上,他也很難受,卻不敢告訴她其實那天尊兒是和廷塵一塊出去的,一則他不信廷塵會害尊兒,二則他知道欒兒的性子急,若此時知道了,定會出什麽亂子。

她整整昏了七天,醒來後也終日呆坐著,廷曄雖公事繁忙,但卻常去陪她,因為只有他知道只有自己在的時候她才會痛快的哭出來。

聽宮裏的仙子說,雲欒出事的那天,玉瑤曾來找過她。

“雲姐姐,許久不見,我們一同出去散散心可好?”玉瑤那日著了件碧色的留仙長裙,手中握了一柄雲羽扇,笑吟吟的走進常安殿。

雲欒點了點頭,這是她嫁給廷曄後第一次回自己的殿,本就是為了散心,這下有了玉瑤陪著倒是更好。

“雲姐姐相比前段日子,看上去已是大好了。”

雲欒苦笑,失去尊兒三個月了,她沒有一刻忘記他,但看著玉瑤對自己的事情這麽上心,只能勉強回答:“是好些了,難為你念著。”

玉瑤輕輕點頭:“話雖如此,但妹妹此次叫姐姐出來,卻不是為了與姐姐散心這麽簡單。”

“有什麽事?”

玉瑤放低聲音:“前幾日我無意中聽說尊兒去的那日是和二殿下在一起,不知……”

雲欒打斷她:“不可能,二哥一向疼愛尊兒,不會對他做什麽。”

“姐姐有沒有想過,尊兒會繼天帝的位?”玉瑤帶雲欒隨意找了一處亭子坐下,“本朝天帝共有十二子,卻只有九帝子廷曄和六帝子廷恪有擔當大任之才,無奈這兩個帝子卻都無心帝位,所以太子之位長年空懸著。如今,九帝子的長子宜尊帝孫天資聰穎,這在九重霄是人人皆知的,雲姐姐多年不出夙晨宮可能並不知曉朝堂之事,但妹妹我卻聽了些許,近來,不少仙人私下議論,都說尊兒會頂上那位置。再說說二殿下的居心,三年前,他夫人林月仙子有孕,你說,他現在怎會不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做好些打算?”

雲欒聽後怔了怔:“但二哥他不是那樣的人。”

“妹妹與二殿下不熟,他是不是那樣的人我倒並不了解,不過……”玉瑤想了想,“我卻聽說,那日二殿下和尊兒出去是九殿下允了的,當時尊兒在瑤池邊玩耍,周圍只有二殿下一個人照看,這麽說,尊兒的死……”

“夠了。”雲欒突然站起來,“我會為尊兒討回來。”

她約了廷塵在瑤池相見。

待廷曄聽到消息趕到時已經晚了。瑤池邊,他的二哥廷塵單手撐著地,艱難的跪著,胸膛留著鮮紅的血;雲欒持劍,冷冷的站在旁邊。

“欒兒,你……”

雲欒聲音比平時大很多:“你別過來。”

廷曄還想說話,卻見雲欒又走近了廷塵幾步,用劍直指他脖頸:“為什麽害尊兒,他只是個孩子。”說罷,手中的劍再次刺向他。

“嗖——”隨著一聲拔劍的聲音,雲欒感到左肩處傳來一陣痛,低頭一看,上古神器青冥劍上確實是流著她的血。

她冷笑:“你這是做什麽?”

“欒兒,住手!不要再這樣了。”廷曄皺眉看著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犯下了多大的錯?”

“廷曄,尊兒,他也是你的兒子,那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為何……”

她看著他許久,他卻不說話,雲欒眼裏浮出一絲恨意,右手捂著左肩,左手持劍向廷塵走去,走了沒兩步卻沒撐住跪在了地上。

廷曄終於開口:“來人,把上仙帶去天牢關起來,等候天帝降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去探她。”廷曄說罷,收起青冥劍,背過身走了。

曾經的他以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但是他卻獨獨低估了玉瑤。

雲欒被囚在天牢二百年,廷曄也內疚了二百年。本想著這樁罪憑借天帝對雲欒的賞識會從輕發落,無奈雲欒卻拒不認錯,甘願受重罰。單是這樣也無妨,但這二百年來,那叫玉瑤的小仙卻沒少在天帝面前說雲欒的壞話,三天兩頭就進言參她一本,這讓天帝也倦了,終於才定下了剃仙骨這酷刑。

至此,廷曄的幻想終於破滅,他和雲欒的緣也終是到了盡頭。

離那件事發生已經時隔六百年,他早已知道她現在成了一介凡人,但不知為何他卻始終無法用仙法尋到她。

這便是他和雲欒的故事,廷曄在屋外站了許久,深深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成親記】

·普通版

廷曄溫柔道:“洞房第二日,我幫你梳頭發。”

雲欒微笑道:“要好看一點。”

·文藝版

廷曄溫柔道:“洞房第二日,我幫你梳頭發。”

雲欒嬌羞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二逼版

廷曄溫柔道:“洞房第二日,我幫你梳頭發。”

雲欒乞求道:“吃完早飯再梳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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