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1)
關燈
小
中
大
書名：[黑子的籃球]原子核
作者：紀辭微
文案：
原子的壽命很短，一秒鐘就可能是它的一生。
她從來都覺得，她同原子沒有區別，只不過就是這世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甚至，她就是那不需要的那部分。
而他是強大的磁場，強到她進入了磁感線的區域，就再也無法逃脫。
束縛一粒原子1000秒，早已等於束縛了它一生一世。
遇到他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雨。
她狼狽地倚在墻角，他卻對她伸出了手。
她想，那短短的十七分鐘，她的一生，就已經註定交到他的手上。
內容標簽：黑籃 花季雨季 青梅竹馬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赤司征十郎，原向晚 ┃ 配角：奇跡眾，洛山眾 ┃ 其它：黑子的籃球
第1Q：花已向晚
梅雨的前線開始侵蝕日本列島，空氣一下子變得潮濕起來。人們抱怨著“多雨的季節又來了呢”，然後打著雨傘行色匆匆。
在沒有人註意到的巷子裏，蜷縮著一個小小的少女。
雨幕把她的樣子弄得異常模糊，但是只這麽看一眼就知道她到底有多狼狽。
少女，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個小女孩，從外表上看的話，也就是個剛上國中的年紀。
她靜靜地倚著墻，眼神冰涼，呆滯地註視著雨幕——或者說她什麽都沒有看，只是呆呆地睜著眼睛。
偶爾有人經過巷口，卻沒有一個人往裏面投去目光。
很久，不堪重負的睫毛滴了一大坨水下來，在少女的臉上留下一道不是很明顯的水漬，就像流下的眼淚般。
沒有人在意，連少女自己也不在意。
她是誰呢？從哪裏來呢？又要到哪裏去呢？為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呢？她微微動了動，整個人像是快散架的木偶。
木訥的瞳孔上移，看著被高樓隔斷出的天空。
自己，要死了吧？
雙腿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被劃傷的地方流了很多血出來，但是她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不只是因為神經都已經被切斷，而是在被弄傷之前她就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少女模模糊糊地想著，其實沒有痛覺也很好，比如現在就只能感受到身體力量的流失。
果然，會死吧。
空白的記憶沒有帶給她任何有用的訊息，她時不時地會忘記很多東西，她也知道她也會時不時地記起來。
還是，在死之前，把那些殘酷的東西忘記吧。少女這麽想，非常疲憊地閉上眼睛。
五月的雨，好冷。
“餵，死了嗎？”偏冷的聲線透過雨幕傳到了她的耳中。
“我說，你是在這裏等死嗎？”依舊是同樣的聲音在說話。
……是在，對自己說吧。少女緩慢地睜開眼，現有的視力只能讓她看到眼前一團灼人的紅色。
“你，真是難看啊。”是個男孩子。
少女想著，思緒一團亂。她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模樣。
“要跟我走嗎？”少年繼續說。
她呆楞楞地仰頭看著他，什麽都看不清，但是她覺得，他臉上的笑一定很溫暖。
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她還是伸出了手。
得到了回應，少年握住了她顫抖的手掌，那些熱度從他幹燥的掌心傳到了自己的心房，心臟似乎重新開始泵出溫暖的血液。
這是，第一個同她說話的人。
這是，第一個在她瀕死的時候拉住她的人。
這也是，第一個刻進她白紙一般記憶的人。
在她知道自己是誰之前，就知道了他是誰。
少年的聲音在她聽來非常非常地模糊，少女用盡全力也只捕捉到一個短短的短語：“赤司征十郎……”
這個就是他的名字，同他非常搭配呢。
少女僵硬的唇角浮現出一點笑意。
少年的臂膀並不寬厚，抱起她的時候甚至有些吃力。她意識模糊，卻沒有失去清醒。她慶幸著自己很瘦，沒有痛感，所以不會因為不適而讓少年和自己更加辛苦。仰起頭看著他的臉，只能看到線條柔和而模糊的下巴。
雨在下著，連接天地。傳說，下雨，是因為上帝分開了天與地，天思念著地，所以用哭泣傳遞著愛。
這個雨，一直下好了。
就算天一直哭泣也沒關系。
只要，這個男孩不是因為自己的夢境存在的，便好。
沒有名字的少女終於因為失血過多暈過去，但是，心，重新活過來了。
到醫院的時候，少女早就暈得不省人事，直接送進了急救科，可見她的情況其實是有多糟，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活著，可見生命力還是很強，或者說，求生的意志很強。
剛剛從小學畢業進入初中不過兩個月的赤司財團唯一繼承人赤司征十郎在管家的陪伴下，坐在急救室外，看著對面窗戶裏的自己，以及目光偶爾穿過被雨弄花的玻璃所看到的風景。其實眼前的也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暈，並沒有什麽新奇的。
“少爺。”立在一旁的管家輕聲地說。他家少爺因為下雨而允許他開車來接他，結果卻在中途拐到了這個小巷，救起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女。他只說：“早上經過的時候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那裏，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哪兒。”然後就自顧自拐了進去。最後那個女生不僅沒有離開，卻還被自家少爺救了起來。照現在的狀況看，少爺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什麽事？”赤司還稍顯稚嫩的聲音響起。
管家彎下腰，湊在他的耳邊：“這件事要怎麽跟家主交待呢？”
赤司的眸光閃了閃，他說：“我自然會去跟父親說。”
“現在要不要先回本家去？”
“也好。叫那些醫生務必要把她救活。”赤司這麽說了一句，便起身離開了醫院。
這邊的人足夠淡然，但是急救室裏的醫生卻滿頭大汗。一句話來話說，這個少女的情況很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不僅僅是失血過多，淋了一天雨，躺到手術臺上的時候已經燒到了四十多度，器官都開始衰竭，腿上的傷口發炎感染，骨頭嚴重骨折變形。所幸除了這些並沒有其他的傷害，可是對於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即便這樣就已經非常非常危險了。就算這會兒能救過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那雙腿恢覆正常都非常渺茫。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也就這樣了，可是這個人還是赤司家的少爺特意吩咐的人……醫生們覺得很絕望，千萬千萬要救活她。
“止血鉗。”
“去血庫取血。”
“酒精。”
那一晚，表示急救的燈亮了一晚，天亮時，因麻醉藥的藥效沒過依舊昏睡不醒的少女被送進了ICU。而等她醒過來，差不多都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很累很累，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是燃燒的火，還有刺耳的聲音在盤旋。她在黑暗的河流裏沈沈浮浮，腥臭的液體從口腔和鼻腔湧入她的食道，她很想吐。有人在叫喊，她仔細地聽，卻聽不真切。也許，那個聲音是在叫她的名字也說不定。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記憶和名字。她唯一記得的就是，她是被拋下來的，然後她爬到了那個角落，整整一天，她淋了一天的雨，最後遇到了救她的人。
夢境終結在這裏，然後她睜開了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被單。映入眼簾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自己，是在醫院呢。
覺得很難受，眼睛很燙，如果不是因為沒有痛覺的話，她想她的眼睛一定在叫囂著疼痛。少女試著發出聲音，沙啞短促的氣流從氣管深處噴出口腔，嘴巴好幹。腦子很迷糊，她半合著眼睛，疲憊地喘氣。
“哢嚓”，門似乎是被打開了。她艱難地扭過頭看向聲源，卻被被子遮住了視線，但是那個聲音卻告訴了她來人的身份。
略顯稚嫩卻溫柔的嗓音由遠及近：“你醒過來了？”
她眨眨眼，看清楚出現在自己上方的臉，莫名其妙地安下心來。
赤司淺淺地笑了笑，按了呼喚鈴叫來了醫生。
魚貫而入的醫生護士掀開被子對她進行基礎的檢查。“醒過來就沒什麽大礙了，等會兒對她進行其他的檢查。”醫生沖一旁的赤司說。
少女的目光投到同齡的少年的身上，他臉上掛著淡淡的表情，輕微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註視，轉過臉來沖她笑了笑。只聽他說：“那好，我知道了。”
等人全部出去之後，赤司才重新來到她的身邊，臉上依舊是那樣淡然的表情，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驚動到他的寧靜。少女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點羨慕，這樣的人啊……
“能說話嗎？”他問。
在等待醫生到來的時間裏赤司餵了她一杯水，現在喉嚨的不適已經好了很多。少女點點頭：“是。”
“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搖頭。
“忘記了？還是，不想告訴我？”赤司接著問。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少女挪開目光。
“什麽都忘了？”赤司挑眉。
“什麽都忘了。”少女用平穩的語氣重覆道。
耳邊忽的響起了輕笑，她有點驚訝地轉過臉看著他。少年的背後是雨幕，青翠的樹葉在雨中顯得濕漉漉的，反射著天光。他襯著這樣的幕景，越發顯眼。她想，他就是那種耀眼到不行的人，比起她，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樣很好。”赤司抱著胳膊。
“為什麽？”少女反問。
他換了個托腮的姿勢，看起來多了一點天真：“那你從今天起就是我的人了，這樣不好嗎？”
少女有些愕然，不過一會兒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像小雞出生後會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當做自己的母親，在她空白記憶上畫下第一筆的是面前這個人。他對她是特殊的，是他救了她的命。她是他的人，這樣的確很好。少女嘴角浮起一點笑意，回答道：“嗯。”
“那麽，該給你重新起個名字了。”赤司認真地說。少女淺金色的眼眸註視著他，一派寧靜。“叫原，如何？”
原初，原子。
新生的，渺小的自己。
沒有姓氏，只有名字，獨獨屬於赤司征十郎的。
原。
這樣很好。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廢柴紀又回來啦！還是赤隊的文。其實這個梗本來想給冰室尼桑，想了半天還是赤隊吧。赤隊本命。麽——被剪碎。總之請大家多多指教，求發言哦！~
第2Q：梅雨
赤司並不喜歡張揚。他是赤司財團的獨子，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但是在學校，他會把自己當成是普通人。加上進入了籃球部，只要不是雨天，他早上就會晨跑而不會讓管家開車送。而雨天為了不讓雨水打濕衣服，就不得不乘地鐵或者是公交，但是他最討厭在這樣潮濕的天氣裏在人群裏擠，於是這樣的原則就作罷吧。
也就是這樣的理由，赤司才得以遇上她，並且救下她。
早晨的時候一如既往地經過這個平常上學絕對避不開的小巷，他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麽不同。淡淡的血腥味。站在巷口，看進去，果然有什麽不同的，多了一個人。此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雨絲一點一點地飄落。赤司拿出了備用的雨傘，有點後悔沒有聽管家的話。他撐著雨傘站在原地，觀察著那個少女。
空氣裏的血腥味被雨稀釋了。
隱在陰影中所以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她看起來很虛弱，無力地靠在角落裏，就像等死的野貓，不，更確切是她更像毫無生氣的人偶。赤司是這麽覺得的。然後，他想起了母親去世時的自己。
自己也曾經有過這樣無力和絕望的時候，獨自蜷縮在角落，默默療傷。而視野裏的這個女生，大概連療傷的力氣都沒有。
赤司從來不隨意同情別人，可是，他看到她，就莫名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那個時候，是想有個人來幫助自己、溫暖自己的吧。他回憶了一下，確認了這個想法。雖然他最後是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但那個女孩子，跟他一樣很需要那點溫柔吧。赤司的眼底有些東西沈澱下來。
他對自己說，要是放學之後過來這裏，看到她還活著，就把她帶走。
結果她居然真的活著。他看得出她的情況很不好，如果不是因為這場雨而更改的籃球部訓練計劃而讓他的離校時間提前，她估計就真的會默默地死在這裏。不得不說，她的運氣很不錯。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清她的模樣。
臉上全是血，但是無法掩蓋掉她很清秀的事實。像是被日光曬得褪色的水紅色頭發，幾乎有點泛白。那雙原本應該很漂亮的腿真的有點慘不忍睹。赤司蹲下去，看著她無機質的淡金色的眼：“餵，死了嗎？”
“我說，你是在這裏等死嗎？”
很過分的話，少女此時終於給了他一點反應。
“你，真是難看啊。”他看著虛弱的她，伸出手，“要跟我走嗎？”
隨後，她顫抖著擡起了手，把汙濁的手送到了他的掌中。冰涼，無力，以及托付。如果沒有人要他，就他要她好了。
她不過是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個原子，可是遇到了，就是特殊的了，何況，是被赤司征十郎捕獲的。
父親問他打算給她什麽身份。赤司笑笑，沒什麽身份，就呆在這裏好了。
“赤司家不會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但也不會養不起一個人。”赤司知道自己又得付出點什麽代價了。
果不其然，赤司的父親，現在的赤司家家主放下了筷子：“那你就把一切給我做到最好。而你執意要留下的那個人，最好也別一點用都沒有。”
“我明白了，父親。”
自己想把她留下，也只不過是因為在那個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而已。年幼的自己，因為母親的去世而失去了庇護自己的羽翼，向來家教甚嚴的赤司家，只有自己一個繼承人，接下來所面臨的一切都不是曾經的自己能夠想到的。孤獨的，寂寞的，疲憊的，無助的。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少女同自己是何其相似，赤司看著現在吸著氧氣罩躺在重癥監護室的她，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掙紮著活下來吧。他低低地在心底說。
四天之後，她醒了過來。然後告訴他，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赤司笑，他覺得很好。什麽都不記得了，就等於過去一片空白。這樣真的很好，她會獨獨屬於自己，從自己這裏重新開始，這樣比他去親手切斷她與過去的聯系要好得多得多。他不想去深究她的過去，他只要掌握她的未來。
“那，該給你重新起個名字了。”他微笑地看著她，想起了化學課上的內容。
原子是化學反應的基本微粒，在反應中無法分割。
它的質量非常小，不停地作無規則運動。
原子間有間隔。
同種原子性質相同，不同種原子性質不相同。
原子……
於是他說：“叫原，如何？”
被賦予名字的少女楞了楞，隨即浮現出蒼白的笑容，她說好。
脫離危險期之後，赤司把她接回了赤司家。那天依舊在下雨，梅雨季節，似乎雨一開始下就再也停不下來。她坐在輪椅上，安安靜靜地一句話都沒說。
失憶，是因為阿爾茨海默癥。
痛覺麻痹，不知道可不可以恢覆。
雙腿殘疾，如果覆健做的好，有可能恢覆行走能力。
赤司看著面前的少女，沈默。他是撿了一個麻煩回家嗎？少女覺察到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他一眼，而此前赤司放開手中的輪椅把手，正繞開她坐進車裏。管家把少女抱起來放到車中，收好了輪椅便開車去。
原。現在是她的名字。她看著窗外的景物，依舊是一句話也沒說，赤司也沒說話，車裏的空氣一片安靜。她的目光有些閃爍，仔細看的話，放在暫時無知覺的雙腿上的手握緊了微微顫抖。
原在害怕。雖然沒有記憶，但身體殘留的恐懼讓她無意識地顫抖起來。不想坐在車裏，不想……可是，她無法把這句話說出口。對方能這樣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車子拐進了位於市區邊緣的赤司家，這裏是典型的歐式建築，三層的樓，看起來頗像別墅。赤司到後面打開門想把她帶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原的臉色比出來醫院時更糟糕。
“你怎麽了？”挑眉問道。
原僵硬地扭過頭：“沒關系。”
赤司扶著門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聽起來語氣裏帶了點嘆息：“暈車的話可以給我說。”
原楞了楞，扯出蒼白的笑：“真的沒關系。”
赤司大概也沒打算跟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錯開身讓管家把她重新放到輪椅上。原以為這些事也就這麽過了，而後她才發現赤司把這些事都放進了心裏，等她終於可以上學的時候，赤司居然都安排人陪著她坐公交和地鐵，再也沒有用轎車接送了。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管家推著她跟在赤司的身後走進了可以說華麗的大宅子裏，以暖黃色為基底布置的大廳，水晶燈掛在頂上，發出明麗的光。大理石的地面打理得相當幹凈，沙發那邊鋪著花色典雅的地毯。
“少爺。”穿著制服的侍者見到赤司的到來都彎腰鞠躬向他問好，而赤司也只理所當然地微微點頭。
在這樣的場景下，原居然沒有感到一絲局促和緊張，反而鎮定自若地接受著周遭打量的目光，雖然那些目光因為小主人的在場而有所收斂，但讓她感覺到並不困難。管家看著她的表現，有些微微震驚，看來少爺的眼光還是不差的，至少這個女孩沒有失禮。
赤司親自把她帶到了房間。快到走廊盡頭處的以淺藍色為基調的房間，沒有任何的裝飾，進去就感覺到冷清，白色的窗簾束得整整齊齊，床什麽的也布置好了，除了床，還有書桌和衣櫃，整個屋子也就只有這些。相對於它的面積，這樣顯得非常地簡陋。
“這裏就是你的房間，隔壁是我的書房，再過去就是我的臥室，有事可以來找我。”赤司站在門口，原和她的輪椅停在屋子中間，管家在一旁收拾著。“過幾天會把你的衣服送來。”
原沒有說話，沈默地註視著樸素的床。管家抱著罩子出了屋子，只有赤司和她兩個人在這裏。
今天罕見地沒有下雨，地上半幹的，樹葉上還留著昨天的雨。有啾啾的鳥鳴，剛剛露頭太陽灑下了點陽光，照在身上挺暖和。原那頭像是被漂白了的紅發在陽光下近乎變成了全白，皮膚也白得不正常。瘦削，虛弱，沒有精神。赤司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突然，一直沈默的原輕聲地開口：“我以為，你會把我丟下。”
似有若無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中，赤司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什麽？”
原轉過頭看著他，笑了笑：“出醫院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被丟下。我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個麻煩吧。”
赤司覺得這話頗為好笑，雖然的確挺麻煩的，可是他赤司征十郎說出的話，怎麽可能不兌現。不過再轉念一想，站在她的角度，已經經歷過一次，怎麽樣都會害怕了吧。最後他說：“以後別有這種愚蠢的想法。”
原淺淺地笑，聲音卻帶著點顫抖：“我知道了。”
“明天開始就準備覆健吧。不想被我丟棄，就努力點跟上我。”赤司說。
“我會努力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3Q：言葉之庭
該說赤司家不愧是財大氣粗的財閥麽，居然有專屬的覆健中心。管家安排給原的女仆寧嵐帶著她在覆健中心鍛煉著。
負責原的覆健師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頂著嚴肅的臉，看起來可怕，但是認真負責。
“原小姐，請加油，馬上就是最後一圈了！”寧嵐握著拳頭在終點處給原打氣。
她喜歡這個被她家少爺的不知從哪兒撿回來的小姐，即便她來路不明，身體極差。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對待她，甚至心底都有點瞧不起她。不過這位小姐不卑不亢，不擺架子，也不顯得懦弱卑微。給她的一切她會坦然接受，對她好她會鄭重地表示感激。並且她非常地努力，也從不會給他們這些下人添麻煩。寧嵐不止一次和其他的女仆一起討論過，她看起來其實也很有大家的風範呢。
她一直都記得原小姐第一次見到家主的時候。現任家主，也就是赤司的父親作為赤司集團的第一把手，向來嚴肅，不茍言笑不說，對人也非常嚴厲。也許這是赤司家的家風，偶爾聽管家說，在學校赤司少爺對別人非常嚴格，但是對自己就更加嚴格。少爺雖然是天之驕子，但是做天之驕子也不是那麽容易。寧嵐才到赤司家的時候，有一次差點被家主嚇哭了。原和家主會面之前，已經同周圍的人處得不錯的她就得到了周圍人的善意提醒：“家主非常可怕，小姐一定要小心啊！”原面上只是笑笑，只有寧嵐知道她還是很害怕的，之前的時候原小姐還問了她到底要怎麽笑，寧嵐當時哭笑不得，而原只說，她有點忘記了。
“原小姐的記性不怎麽樣呢。”她玩笑似的說，而原扯著有些僵硬的笑容，似乎在害羞。
飯桌子很長，廚房做了和風的晚餐，家主和赤司各坐一頭，原被安排在赤司的旁邊。自從赤司夫人去世之後，晚餐基本上就再也沒有了個晚餐樣，那樣沈默可怕的氣氛讓眾位侍者都避之不及地逃掉晚餐時間的值班。
“你叫什麽名字。”赤司父親冷硬淡漠的聲音響起來，在飯桌上顯得非常突兀。赤司面無表情地夾了一筷子魚放到嘴裏，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原。
原也沒有看赤司，放下筷子，用練習了好久的微笑，禮貌地說：“我的名字叫原。”
“原？是姓還是名？”赤司父親擡起眼看著她。
“是名，我沒有姓。”原笑著說。
“你要知道，你是無法冠上‘赤司’之名的。”
“我明白，也沒有奢望過。”
“最重要的一點，沒有用的人是沒資格待在這裏的。”
旁邊的女仆們都抽了抽，家主說話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她們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看保持著完美笑容的原，不免擔心。原小姐確實身體不好又有殘疾，但是也不至於這樣說吧。
原的內心不可以說是沒有波動，她做好了他會問這樣問題的心理準備。這樣的上流社會的人，對家族和血統以及能力的在意並非像普通人想象的那樣。真正的貴族，並不是小說裏、電視劇裏演的紈絝子弟，他們出生就擁有了比常人多的資源，受到的教育也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他們早早地就意識到自己的責任，並且利用這樣的資源磨礪自己，得到提升，即便小小年紀就會考慮家族的一切。這才是歷史悠久的貴族，那些揮金如土不知自愛四處闖禍的不過是暴發戶。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心更冷，更硬，也更累。
原覺得心臟沈得厲害。貴族，上流社會……
“我會證明自己的價值的，請家主放心。是您的兒子救了我，我可以為赤司家付出一切。”原這麽微笑著說。
“我不知道你的承諾能值多少錢，不過我想你如果無法證明，就算是征十郎也不會允許你留在這裏。”他說。
赤司沒有反應，原卻微笑地點頭：“我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很好。”
這便是對話的全部內容。寧嵐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原小姐才會這麽拼命呢？
“今天的十圈已經走完了，小姐感覺還好吧？”寧嵐扶著她站著。
“還好。”她壓根就感覺不到痛，寧嵐顯然不知道這一點。
覆健師走過來，依舊是冰塊臉。蹲下去查看了一下肌肉的情況，他說：“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寧嵐想帶著原去休息，但是原卻示意她暫時不要動：“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嗎？”她淡金色的眼睛看著覆健師，輕聲問。
覆健師皺了皺眉頭：“雖然沒有……”
“還有多久？”
“你不會痛嗎？雖然可以繼續，但是那樣的疼痛你受得了？”
她的確不會覺得痛，就是這樣，她就可以做得更狠，把鍛煉的效果最大化。疼痛，不是她的困擾。
“原小姐！”寧嵐有些擔心。
原看著她搖搖頭：“還有多久才是極限？”
“最多只能有五圈。”覆健師的臉不太好看。
原挪開了在他身上的目光，看著前面：“五圈嗎？那就再數五圈好了。”
“原小姐，您不用這樣的。”寧嵐有點擔心，“而且等會兒回去還要其他的訓練，精神不好的話效果也會很差吧。您還是休息休息吧。”
原扶著扶手，用寧嵐恰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還是能撐得住的，再等我一會兒吧。”
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寧嵐只能站在一旁。
“原小姐這樣是不是太過了？”覆健師也皺著眉。
寧嵐嘆了口氣：“你就不應該告訴她。”
拿著計劃書的覆健師惱火地回答：“就算我說謊，原小姐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麽？”
寧嵐噎了噎，她知道他說得不錯，原小姐對自己身體的情況其實很了解，問一問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參考數，也是對覆健師的尊重。“真是個溫柔的人。”寧嵐說。
覆健師點頭表示肯定。
寧嵐看著她艱難跋涉的背影就想起赤司小時候，她在赤司家也有幾年了，十八歲來到這裏來，現在二十八歲，十年的時間，看著赤司從兩歲的孩子成長到現在。她的小少爺，對待自己的方式跟現在的原小姐幾乎是一模一樣。生在赤司家，並不是如外人表面看著光鮮，他在背地裏付出什麽樣的努力都是別人不曾看到的，身上這個名號，背負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她的小少爺，面對的是重重逼迫，家族現狀的逼迫，家主的逼迫，自己的逼迫。寧嵐偶爾看到他即使疲憊也依舊挺直的背影，都很想問一句，逼自己很好玩嗎？不累嗎？但是她當然不敢問，只是非常有些心疼。明明是在父母膝下撒嬌的年紀，卻不得不接觸那麽多大人接觸的內容，那些書，她看到名字就頭暈。
結束今天覆健內容的原坐在輪椅上由寧嵐推著返回本宅。接下來她還要跟著管家學習茶藝、插花和點心制作，等赤司回來之後還會去書房看書。對著赤司問不出的話，面對原就比較好問出口，寧嵐放慢了輪椅的速度，希望原在花園裏有更多的休息時間：“原小姐，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原拿著毛巾擦了擦汗水，聲音柔柔的：“寧嵐姐姐不用對我用敬語，問題的話只要我能回答就一定會答覆的。”
寧嵐再次肯定了原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便說：“原小姐這麽努力，不會累嗎？”
“累，當然會累。”
沒想到一下子就得到這樣確定的答案，寧嵐覺得腦袋有一點短路。
“對我的回答不滿意嗎？”原輕輕笑著，“不論是誰，有這麽多的安排，總是會累的吧。”
“既然會累，為什麽不休息呢？”寧嵐有些不能理解。
“因為……沒辦法停下來吧。”原停了會兒，看著雨後沾著露珠的紫陽花，輕聲說著，“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而我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只能馬不停蹄。而且，寧嵐姐姐，我是個非常膽小的人。赤司家不需要沒用的人，我希望能夠早點變得有用起來。征十郎少爺也說過，我得快點追上去呀。他大概是個不會等待的人呢。”
也許，少爺也是這麽想的。寧嵐在心底說。
“話說，今天的花真是漂亮。”最後原說了句同話題一點不沾邊的東西。
院子裏的紫陽花開得茂盛，一朵朵攢成一簇簇，開遍了整個花壇。帶著晶瑩的水珠，閃耀在天光下。夾雜的綠葉恰到好處地襯著那片耀眼的紫色，有清淺的芬芳彌散。地面還有大小不一的水窪，但算得上是難得的晴朗天氣，有蝴蝶和蜜蜂飛來，為這裏增添了一點生氣。真是像畫一樣的景致。
寧嵐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還是快點回去吧，管家先生應該等急了。”原提醒道。
“好。”
學習的地方是種著臘梅偏院子，但是因為是夏天，原壓根看不出它們同其他樹木的區別。管家早早地就擺好了茶具。
“茶道已經從單純的趣味娛樂前進為表現日本人日常生活文化的規範和理想。茶道講究‘和敬清寂’，‘和敬’表示對來賓的尊重，‘清寂’指冷峻、恬淡、閑寂的審美觀。所以要請原小姐記得剛剛教給您的所有步驟，這些都是茶道的規範。”管家一貫平靜的語氣裏透著十二萬分的認真。
原托著手中的茶具，燒在上面的青花婉約生動。她認真地點頭：“我明白了。”
“今天在學茶道嗎。”赤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作者：紀辭微
文案：
原子的壽命很短，一秒鐘就可能是它的一生。
她從來都覺得，她同原子沒有區別，只不過就是這世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甚至，她就是那不需要的那部分。
而他是強大的磁場，強到她進入了磁感線的區域，就再也無法逃脫。
束縛一粒原子1000秒，早已等於束縛了它一生一世。
遇到他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雨。
她狼狽地倚在墻角，他卻對她伸出了手。
她想，那短短的十七分鐘，她的一生，就已經註定交到他的手上。
內容標簽：黑籃 花季雨季 青梅竹馬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赤司征十郎，原向晚 ┃ 配角：奇跡眾，洛山眾 ┃ 其它：黑子的籃球
第1Q：花已向晚
梅雨的前線開始侵蝕日本列島，空氣一下子變得潮濕起來。人們抱怨著“多雨的季節又來了呢”，然後打著雨傘行色匆匆。
在沒有人註意到的巷子裏，蜷縮著一個小小的少女。
雨幕把她的樣子弄得異常模糊，但是只這麽看一眼就知道她到底有多狼狽。
少女，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個小女孩，從外表上看的話，也就是個剛上國中的年紀。
她靜靜地倚著墻，眼神冰涼，呆滯地註視著雨幕——或者說她什麽都沒有看，只是呆呆地睜著眼睛。
偶爾有人經過巷口，卻沒有一個人往裏面投去目光。
很久，不堪重負的睫毛滴了一大坨水下來，在少女的臉上留下一道不是很明顯的水漬，就像流下的眼淚般。
沒有人在意，連少女自己也不在意。
她是誰呢？從哪裏來呢？又要到哪裏去呢？為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呢？她微微動了動，整個人像是快散架的木偶。
木訥的瞳孔上移，看著被高樓隔斷出的天空。
自己，要死了吧？
雙腿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被劃傷的地方流了很多血出來，但是她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不只是因為神經都已經被切斷，而是在被弄傷之前她就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少女模模糊糊地想著，其實沒有痛覺也很好，比如現在就只能感受到身體力量的流失。
果然，會死吧。
空白的記憶沒有帶給她任何有用的訊息，她時不時地會忘記很多東西，她也知道她也會時不時地記起來。
還是，在死之前，把那些殘酷的東西忘記吧。少女這麽想，非常疲憊地閉上眼睛。
五月的雨，好冷。
“餵，死了嗎？”偏冷的聲線透過雨幕傳到了她的耳中。
“我說，你是在這裏等死嗎？”依舊是同樣的聲音在說話。
……是在，對自己說吧。少女緩慢地睜開眼，現有的視力只能讓她看到眼前一團灼人的紅色。
“你，真是難看啊。”是個男孩子。
少女想著，思緒一團亂。她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模樣。
“要跟我走嗎？”少年繼續說。
她呆楞楞地仰頭看著他，什麽都看不清，但是她覺得，他臉上的笑一定很溫暖。
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她還是伸出了手。
得到了回應，少年握住了她顫抖的手掌，那些熱度從他幹燥的掌心傳到了自己的心房，心臟似乎重新開始泵出溫暖的血液。
這是，第一個同她說話的人。
這是，第一個在她瀕死的時候拉住她的人。
這也是，第一個刻進她白紙一般記憶的人。
在她知道自己是誰之前，就知道了他是誰。
少年的聲音在她聽來非常非常地模糊，少女用盡全力也只捕捉到一個短短的短語：“赤司征十郎……”
這個就是他的名字，同他非常搭配呢。
少女僵硬的唇角浮現出一點笑意。
少年的臂膀並不寬厚，抱起她的時候甚至有些吃力。她意識模糊，卻沒有失去清醒。她慶幸著自己很瘦，沒有痛感，所以不會因為不適而讓少年和自己更加辛苦。仰起頭看著他的臉，只能看到線條柔和而模糊的下巴。
雨在下著，連接天地。傳說，下雨，是因為上帝分開了天與地，天思念著地，所以用哭泣傳遞著愛。
這個雨，一直下好了。
就算天一直哭泣也沒關系。
只要，這個男孩不是因為自己的夢境存在的，便好。
沒有名字的少女終於因為失血過多暈過去，但是，心，重新活過來了。
到醫院的時候，少女早就暈得不省人事，直接送進了急救科，可見她的情況其實是有多糟，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活著，可見生命力還是很強，或者說，求生的意志很強。
剛剛從小學畢業進入初中不過兩個月的赤司財團唯一繼承人赤司征十郎在管家的陪伴下，坐在急救室外，看著對面窗戶裏的自己，以及目光偶爾穿過被雨弄花的玻璃所看到的風景。其實眼前的也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暈，並沒有什麽新奇的。
“少爺。”立在一旁的管家輕聲地說。他家少爺因為下雨而允許他開車來接他，結果卻在中途拐到了這個小巷，救起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女。他只說：“早上經過的時候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那裏，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哪兒。”然後就自顧自拐了進去。最後那個女生不僅沒有離開，卻還被自家少爺救了起來。照現在的狀況看，少爺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什麽事？”赤司還稍顯稚嫩的聲音響起。
管家彎下腰，湊在他的耳邊：“這件事要怎麽跟家主交待呢？”
赤司的眸光閃了閃，他說：“我自然會去跟父親說。”
“現在要不要先回本家去？”
“也好。叫那些醫生務必要把她救活。”赤司這麽說了一句，便起身離開了醫院。
這邊的人足夠淡然，但是急救室裏的醫生卻滿頭大汗。一句話來話說，這個少女的情況很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不僅僅是失血過多，淋了一天雨，躺到手術臺上的時候已經燒到了四十多度，器官都開始衰竭，腿上的傷口發炎感染，骨頭嚴重骨折變形。所幸除了這些並沒有其他的傷害，可是對於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即便這樣就已經非常非常危險了。就算這會兒能救過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那雙腿恢覆正常都非常渺茫。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也就這樣了，可是這個人還是赤司家的少爺特意吩咐的人……醫生們覺得很絕望，千萬千萬要救活她。
“止血鉗。”
“去血庫取血。”
“酒精。”
那一晚，表示急救的燈亮了一晚，天亮時，因麻醉藥的藥效沒過依舊昏睡不醒的少女被送進了ICU。而等她醒過來，差不多都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很累很累，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是燃燒的火，還有刺耳的聲音在盤旋。她在黑暗的河流裏沈沈浮浮，腥臭的液體從口腔和鼻腔湧入她的食道，她很想吐。有人在叫喊，她仔細地聽，卻聽不真切。也許，那個聲音是在叫她的名字也說不定。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記憶和名字。她唯一記得的就是，她是被拋下來的，然後她爬到了那個角落，整整一天，她淋了一天的雨，最後遇到了救她的人。
夢境終結在這裏，然後她睜開了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被單。映入眼簾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自己，是在醫院呢。
覺得很難受，眼睛很燙，如果不是因為沒有痛覺的話，她想她的眼睛一定在叫囂著疼痛。少女試著發出聲音，沙啞短促的氣流從氣管深處噴出口腔，嘴巴好幹。腦子很迷糊，她半合著眼睛，疲憊地喘氣。
“哢嚓”，門似乎是被打開了。她艱難地扭過頭看向聲源，卻被被子遮住了視線，但是那個聲音卻告訴了她來人的身份。
略顯稚嫩卻溫柔的嗓音由遠及近：“你醒過來了？”
她眨眨眼，看清楚出現在自己上方的臉，莫名其妙地安下心來。
赤司淺淺地笑了笑，按了呼喚鈴叫來了醫生。
魚貫而入的醫生護士掀開被子對她進行基礎的檢查。“醒過來就沒什麽大礙了，等會兒對她進行其他的檢查。”醫生沖一旁的赤司說。
少女的目光投到同齡的少年的身上，他臉上掛著淡淡的表情，輕微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註視，轉過臉來沖她笑了笑。只聽他說：“那好，我知道了。”
等人全部出去之後，赤司才重新來到她的身邊，臉上依舊是那樣淡然的表情，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驚動到他的寧靜。少女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點羨慕，這樣的人啊……
“能說話嗎？”他問。
在等待醫生到來的時間裏赤司餵了她一杯水，現在喉嚨的不適已經好了很多。少女點點頭：“是。”
“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搖頭。
“忘記了？還是，不想告訴我？”赤司接著問。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少女挪開目光。
“什麽都忘了？”赤司挑眉。
“什麽都忘了。”少女用平穩的語氣重覆道。
耳邊忽的響起了輕笑，她有點驚訝地轉過臉看著他。少年的背後是雨幕，青翠的樹葉在雨中顯得濕漉漉的，反射著天光。他襯著這樣的幕景，越發顯眼。她想，他就是那種耀眼到不行的人，比起她，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樣很好。”赤司抱著胳膊。
“為什麽？”少女反問。
他換了個托腮的姿勢，看起來多了一點天真：“那你從今天起就是我的人了，這樣不好嗎？”
少女有些愕然，不過一會兒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像小雞出生後會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當做自己的母親，在她空白記憶上畫下第一筆的是面前這個人。他對她是特殊的，是他救了她的命。她是他的人，這樣的確很好。少女嘴角浮起一點笑意，回答道：“嗯。”
“那麽，該給你重新起個名字了。”赤司認真地說。少女淺金色的眼眸註視著他，一派寧靜。“叫原，如何？”
原初，原子。
新生的，渺小的自己。
沒有姓氏，只有名字，獨獨屬於赤司征十郎的。
原。
這樣很好。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廢柴紀又回來啦！還是赤隊的文。其實這個梗本來想給冰室尼桑，想了半天還是赤隊吧。赤隊本命。麽——被剪碎。總之請大家多多指教，求發言哦！~
第2Q：梅雨
赤司並不喜歡張揚。他是赤司財團的獨子，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但是在學校，他會把自己當成是普通人。加上進入了籃球部，只要不是雨天，他早上就會晨跑而不會讓管家開車送。而雨天為了不讓雨水打濕衣服，就不得不乘地鐵或者是公交，但是他最討厭在這樣潮濕的天氣裏在人群裏擠，於是這樣的原則就作罷吧。
也就是這樣的理由，赤司才得以遇上她，並且救下她。
早晨的時候一如既往地經過這個平常上學絕對避不開的小巷，他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麽不同。淡淡的血腥味。站在巷口，看進去，果然有什麽不同的，多了一個人。此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雨絲一點一點地飄落。赤司拿出了備用的雨傘，有點後悔沒有聽管家的話。他撐著雨傘站在原地，觀察著那個少女。
空氣裏的血腥味被雨稀釋了。
隱在陰影中所以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她看起來很虛弱，無力地靠在角落裏，就像等死的野貓，不，更確切是她更像毫無生氣的人偶。赤司是這麽覺得的。然後，他想起了母親去世時的自己。
自己也曾經有過這樣無力和絕望的時候，獨自蜷縮在角落，默默療傷。而視野裏的這個女生，大概連療傷的力氣都沒有。
赤司從來不隨意同情別人，可是，他看到她，就莫名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那個時候，是想有個人來幫助自己、溫暖自己的吧。他回憶了一下，確認了這個想法。雖然他最後是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但那個女孩子，跟他一樣很需要那點溫柔吧。赤司的眼底有些東西沈澱下來。
他對自己說，要是放學之後過來這裏，看到她還活著，就把她帶走。
結果她居然真的活著。他看得出她的情況很不好，如果不是因為這場雨而更改的籃球部訓練計劃而讓他的離校時間提前，她估計就真的會默默地死在這裏。不得不說，她的運氣很不錯。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清她的模樣。
臉上全是血，但是無法掩蓋掉她很清秀的事實。像是被日光曬得褪色的水紅色頭發，幾乎有點泛白。那雙原本應該很漂亮的腿真的有點慘不忍睹。赤司蹲下去，看著她無機質的淡金色的眼：“餵，死了嗎？”
“我說，你是在這裏等死嗎？”
很過分的話，少女此時終於給了他一點反應。
“你，真是難看啊。”他看著虛弱的她，伸出手，“要跟我走嗎？”
隨後，她顫抖著擡起了手，把汙濁的手送到了他的掌中。冰涼，無力，以及托付。如果沒有人要他，就他要她好了。
她不過是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個原子，可是遇到了，就是特殊的了，何況，是被赤司征十郎捕獲的。
父親問他打算給她什麽身份。赤司笑笑，沒什麽身份，就呆在這裏好了。
“赤司家不會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但也不會養不起一個人。”赤司知道自己又得付出點什麽代價了。
果不其然，赤司的父親，現在的赤司家家主放下了筷子：“那你就把一切給我做到最好。而你執意要留下的那個人，最好也別一點用都沒有。”
“我明白了，父親。”
自己想把她留下，也只不過是因為在那個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而已。年幼的自己，因為母親的去世而失去了庇護自己的羽翼，向來家教甚嚴的赤司家，只有自己一個繼承人，接下來所面臨的一切都不是曾經的自己能夠想到的。孤獨的，寂寞的，疲憊的，無助的。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少女同自己是何其相似，赤司看著現在吸著氧氣罩躺在重癥監護室的她，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掙紮著活下來吧。他低低地在心底說。
四天之後，她醒了過來。然後告訴他，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赤司笑，他覺得很好。什麽都不記得了，就等於過去一片空白。這樣真的很好，她會獨獨屬於自己，從自己這裏重新開始，這樣比他去親手切斷她與過去的聯系要好得多得多。他不想去深究她的過去，他只要掌握她的未來。
“那，該給你重新起個名字了。”他微笑地看著她，想起了化學課上的內容。
原子是化學反應的基本微粒，在反應中無法分割。
它的質量非常小，不停地作無規則運動。
原子間有間隔。
同種原子性質相同，不同種原子性質不相同。
原子……
於是他說：“叫原，如何？”
被賦予名字的少女楞了楞，隨即浮現出蒼白的笑容，她說好。
脫離危險期之後，赤司把她接回了赤司家。那天依舊在下雨，梅雨季節，似乎雨一開始下就再也停不下來。她坐在輪椅上，安安靜靜地一句話都沒說。
失憶，是因為阿爾茨海默癥。
痛覺麻痹，不知道可不可以恢覆。
雙腿殘疾，如果覆健做的好，有可能恢覆行走能力。
赤司看著面前的少女，沈默。他是撿了一個麻煩回家嗎？少女覺察到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他一眼，而此前赤司放開手中的輪椅把手，正繞開她坐進車裏。管家把少女抱起來放到車中，收好了輪椅便開車去。
原。現在是她的名字。她看著窗外的景物，依舊是一句話也沒說，赤司也沒說話，車裏的空氣一片安靜。她的目光有些閃爍，仔細看的話，放在暫時無知覺的雙腿上的手握緊了微微顫抖。
原在害怕。雖然沒有記憶，但身體殘留的恐懼讓她無意識地顫抖起來。不想坐在車裏，不想……可是，她無法把這句話說出口。對方能這樣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她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車子拐進了位於市區邊緣的赤司家，這裏是典型的歐式建築，三層的樓，看起來頗像別墅。赤司到後面打開門想把她帶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原的臉色比出來醫院時更糟糕。
“你怎麽了？”挑眉問道。
原僵硬地扭過頭：“沒關系。”
赤司扶著門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聽起來語氣裏帶了點嘆息：“暈車的話可以給我說。”
原楞了楞，扯出蒼白的笑：“真的沒關系。”
赤司大概也沒打算跟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錯開身讓管家把她重新放到輪椅上。原以為這些事也就這麽過了，而後她才發現赤司把這些事都放進了心裏，等她終於可以上學的時候，赤司居然都安排人陪著她坐公交和地鐵，再也沒有用轎車接送了。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管家推著她跟在赤司的身後走進了可以說華麗的大宅子裏，以暖黃色為基底布置的大廳，水晶燈掛在頂上，發出明麗的光。大理石的地面打理得相當幹凈，沙發那邊鋪著花色典雅的地毯。
“少爺。”穿著制服的侍者見到赤司的到來都彎腰鞠躬向他問好，而赤司也只理所當然地微微點頭。
在這樣的場景下，原居然沒有感到一絲局促和緊張，反而鎮定自若地接受著周遭打量的目光，雖然那些目光因為小主人的在場而有所收斂，但讓她感覺到並不困難。管家看著她的表現，有些微微震驚，看來少爺的眼光還是不差的，至少這個女孩沒有失禮。
赤司親自把她帶到了房間。快到走廊盡頭處的以淺藍色為基調的房間，沒有任何的裝飾，進去就感覺到冷清，白色的窗簾束得整整齊齊，床什麽的也布置好了，除了床，還有書桌和衣櫃，整個屋子也就只有這些。相對於它的面積，這樣顯得非常地簡陋。
“這裏就是你的房間，隔壁是我的書房，再過去就是我的臥室，有事可以來找我。”赤司站在門口，原和她的輪椅停在屋子中間，管家在一旁收拾著。“過幾天會把你的衣服送來。”
原沒有說話，沈默地註視著樸素的床。管家抱著罩子出了屋子，只有赤司和她兩個人在這裏。
今天罕見地沒有下雨，地上半幹的，樹葉上還留著昨天的雨。有啾啾的鳥鳴，剛剛露頭太陽灑下了點陽光，照在身上挺暖和。原那頭像是被漂白了的紅發在陽光下近乎變成了全白，皮膚也白得不正常。瘦削，虛弱，沒有精神。赤司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突然，一直沈默的原輕聲地開口：“我以為，你會把我丟下。”
似有若無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中，赤司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什麽？”
原轉過頭看著他，笑了笑：“出醫院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被丟下。我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個麻煩吧。”
赤司覺得這話頗為好笑，雖然的確挺麻煩的，可是他赤司征十郎說出的話，怎麽可能不兌現。不過再轉念一想，站在她的角度，已經經歷過一次，怎麽樣都會害怕了吧。最後他說：“以後別有這種愚蠢的想法。”
原淺淺地笑，聲音卻帶著點顫抖：“我知道了。”
“明天開始就準備覆健吧。不想被我丟棄，就努力點跟上我。”赤司說。
“我會努力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3Q：言葉之庭
該說赤司家不愧是財大氣粗的財閥麽，居然有專屬的覆健中心。管家安排給原的女仆寧嵐帶著她在覆健中心鍛煉著。
負責原的覆健師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頂著嚴肅的臉，看起來可怕，但是認真負責。
“原小姐，請加油，馬上就是最後一圈了！”寧嵐握著拳頭在終點處給原打氣。
她喜歡這個被她家少爺的不知從哪兒撿回來的小姐，即便她來路不明，身體極差。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對待她，甚至心底都有點瞧不起她。不過這位小姐不卑不亢，不擺架子，也不顯得懦弱卑微。給她的一切她會坦然接受，對她好她會鄭重地表示感激。並且她非常地努力，也從不會給他們這些下人添麻煩。寧嵐不止一次和其他的女仆一起討論過，她看起來其實也很有大家的風範呢。
她一直都記得原小姐第一次見到家主的時候。現任家主，也就是赤司的父親作為赤司集團的第一把手，向來嚴肅，不茍言笑不說，對人也非常嚴厲。也許這是赤司家的家風，偶爾聽管家說，在學校赤司少爺對別人非常嚴格，但是對自己就更加嚴格。少爺雖然是天之驕子，但是做天之驕子也不是那麽容易。寧嵐才到赤司家的時候，有一次差點被家主嚇哭了。原和家主會面之前，已經同周圍的人處得不錯的她就得到了周圍人的善意提醒：“家主非常可怕，小姐一定要小心啊！”原面上只是笑笑，只有寧嵐知道她還是很害怕的，之前的時候原小姐還問了她到底要怎麽笑，寧嵐當時哭笑不得，而原只說，她有點忘記了。
“原小姐的記性不怎麽樣呢。”她玩笑似的說，而原扯著有些僵硬的笑容，似乎在害羞。
飯桌子很長，廚房做了和風的晚餐，家主和赤司各坐一頭，原被安排在赤司的旁邊。自從赤司夫人去世之後，晚餐基本上就再也沒有了個晚餐樣，那樣沈默可怕的氣氛讓眾位侍者都避之不及地逃掉晚餐時間的值班。
“你叫什麽名字。”赤司父親冷硬淡漠的聲音響起來，在飯桌上顯得非常突兀。赤司面無表情地夾了一筷子魚放到嘴裏，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原。
原也沒有看赤司，放下筷子，用練習了好久的微笑，禮貌地說：“我的名字叫原。”
“原？是姓還是名？”赤司父親擡起眼看著她。
“是名，我沒有姓。”原笑著說。
“你要知道，你是無法冠上‘赤司’之名的。”
“我明白，也沒有奢望過。”
“最重要的一點，沒有用的人是沒資格待在這裏的。”
旁邊的女仆們都抽了抽，家主說話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她們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看保持著完美笑容的原，不免擔心。原小姐確實身體不好又有殘疾，但是也不至於這樣說吧。
原的內心不可以說是沒有波動，她做好了他會問這樣問題的心理準備。這樣的上流社會的人，對家族和血統以及能力的在意並非像普通人想象的那樣。真正的貴族，並不是小說裏、電視劇裏演的紈絝子弟，他們出生就擁有了比常人多的資源，受到的教育也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他們早早地就意識到自己的責任，並且利用這樣的資源磨礪自己，得到提升，即便小小年紀就會考慮家族的一切。這才是歷史悠久的貴族，那些揮金如土不知自愛四處闖禍的不過是暴發戶。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心更冷，更硬，也更累。
原覺得心臟沈得厲害。貴族，上流社會……
“我會證明自己的價值的，請家主放心。是您的兒子救了我，我可以為赤司家付出一切。”原這麽微笑著說。
“我不知道你的承諾能值多少錢，不過我想你如果無法證明，就算是征十郎也不會允許你留在這裏。”他說。
赤司沒有反應，原卻微笑地點頭：“我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很好。”
這便是對話的全部內容。寧嵐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原小姐才會這麽拼命呢？
“今天的十圈已經走完了，小姐感覺還好吧？”寧嵐扶著她站著。
“還好。”她壓根就感覺不到痛，寧嵐顯然不知道這一點。
覆健師走過來，依舊是冰塊臉。蹲下去查看了一下肌肉的情況，他說：“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寧嵐想帶著原去休息，但是原卻示意她暫時不要動：“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嗎？”她淡金色的眼睛看著覆健師，輕聲問。
覆健師皺了皺眉頭：“雖然沒有……”
“還有多久？”
“你不會痛嗎？雖然可以繼續，但是那樣的疼痛你受得了？”
她的確不會覺得痛，就是這樣，她就可以做得更狠，把鍛煉的效果最大化。疼痛，不是她的困擾。
“原小姐！”寧嵐有些擔心。
原看著她搖搖頭：“還有多久才是極限？”
“最多只能有五圈。”覆健師的臉不太好看。
原挪開了在他身上的目光，看著前面：“五圈嗎？那就再數五圈好了。”
“原小姐，您不用這樣的。”寧嵐有點擔心，“而且等會兒回去還要其他的訓練，精神不好的話效果也會很差吧。您還是休息休息吧。”
原扶著扶手，用寧嵐恰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還是能撐得住的，再等我一會兒吧。”
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寧嵐只能站在一旁。
“原小姐這樣是不是太過了？”覆健師也皺著眉。
寧嵐嘆了口氣：“你就不應該告訴她。”
拿著計劃書的覆健師惱火地回答：“就算我說謊，原小姐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麽？”
寧嵐噎了噎，她知道他說得不錯，原小姐對自己身體的情況其實很了解，問一問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參考數，也是對覆健師的尊重。“真是個溫柔的人。”寧嵐說。
覆健師點頭表示肯定。
寧嵐看著她艱難跋涉的背影就想起赤司小時候，她在赤司家也有幾年了，十八歲來到這裏來，現在二十八歲，十年的時間，看著赤司從兩歲的孩子成長到現在。她的小少爺，對待自己的方式跟現在的原小姐幾乎是一模一樣。生在赤司家，並不是如外人表面看著光鮮，他在背地裏付出什麽樣的努力都是別人不曾看到的，身上這個名號，背負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她的小少爺，面對的是重重逼迫，家族現狀的逼迫，家主的逼迫，自己的逼迫。寧嵐偶爾看到他即使疲憊也依舊挺直的背影，都很想問一句，逼自己很好玩嗎？不累嗎？但是她當然不敢問，只是非常有些心疼。明明是在父母膝下撒嬌的年紀，卻不得不接觸那麽多大人接觸的內容，那些書，她看到名字就頭暈。
結束今天覆健內容的原坐在輪椅上由寧嵐推著返回本宅。接下來她還要跟著管家學習茶藝、插花和點心制作，等赤司回來之後還會去書房看書。對著赤司問不出的話，面對原就比較好問出口，寧嵐放慢了輪椅的速度，希望原在花園裏有更多的休息時間：“原小姐，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原拿著毛巾擦了擦汗水，聲音柔柔的：“寧嵐姐姐不用對我用敬語，問題的話只要我能回答就一定會答覆的。”
寧嵐再次肯定了原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便說：“原小姐這麽努力，不會累嗎？”
“累，當然會累。”
沒想到一下子就得到這樣確定的答案，寧嵐覺得腦袋有一點短路。
“對我的回答不滿意嗎？”原輕輕笑著，“不論是誰，有這麽多的安排，總是會累的吧。”
“既然會累，為什麽不休息呢？”寧嵐有些不能理解。
“因為……沒辦法停下來吧。”原停了會兒，看著雨後沾著露珠的紫陽花，輕聲說著，“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而我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只能馬不停蹄。而且，寧嵐姐姐，我是個非常膽小的人。赤司家不需要沒用的人，我希望能夠早點變得有用起來。征十郎少爺也說過，我得快點追上去呀。他大概是個不會等待的人呢。”
也許，少爺也是這麽想的。寧嵐在心底說。
“話說，今天的花真是漂亮。”最後原說了句同話題一點不沾邊的東西。
院子裏的紫陽花開得茂盛，一朵朵攢成一簇簇，開遍了整個花壇。帶著晶瑩的水珠，閃耀在天光下。夾雜的綠葉恰到好處地襯著那片耀眼的紫色，有清淺的芬芳彌散。地面還有大小不一的水窪，但算得上是難得的晴朗天氣，有蝴蝶和蜜蜂飛來，為這裏增添了一點生氣。真是像畫一樣的景致。
寧嵐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還是快點回去吧，管家先生應該等急了。”原提醒道。
“好。”
學習的地方是種著臘梅偏院子，但是因為是夏天，原壓根看不出它們同其他樹木的區別。管家早早地就擺好了茶具。
“茶道已經從單純的趣味娛樂前進為表現日本人日常生活文化的規範和理想。茶道講究‘和敬清寂’，‘和敬’表示對來賓的尊重，‘清寂’指冷峻、恬淡、閑寂的審美觀。所以要請原小姐記得剛剛教給您的所有步驟，這些都是茶道的規範。”管家一貫平靜的語氣裏透著十二萬分的認真。
原托著手中的茶具，燒在上面的青花婉約生動。她認真地點頭：“我明白了。”
“今天在學茶道嗎。”赤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