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局。

童書雪緩緩咀嚼著這兩個字。

極為簡短的一個詞, 其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有許多。

首先就是——

“所以，你是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我的？”她看向季驕陽，詢問, “如果你能夠察覺到這份感情的變化，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上我、和我交往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但她就是這麽問了。

或許, 在她的心裏, 還是對他們的感情抱有著一份不確定。

又或許，這是某種意義上的期許……

季驕陽的回答坐實了她對後者的猜想。

“怎麽會。”他驚訝不已, “我都能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你了，要是能夠清醒認知到這份感情的變化, 只會變得更加喜歡你, 怎麽可能會不喜歡？”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件事，本身就代表了一種他對她的感情證明。

後面一句話, 他沒有說出來, 但童書雪聽懂了、也看懂了。

頓時，她的心頭就倏然一松。

並且在幾秒鐘後, 才意識到自己笑了。

粲然的笑靨自唇角邊綻開，盛放在她的臉龐之上。

“那你……”她努力壓抑著聲線, 防止內心的雀躍從裏面逸散出來, “對這個‘定局’的感受, 是怎麽樣的？有沒有……有沒有覺得後悔過？”

季驕陽看向她的表情有些無奈，像是在感到頭疼。

“我要是後悔，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 回答你這些一點意義也沒有的問題了。”

“反倒是你，心心，你今天怎麽了？老是問我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充滿疑惑和關切地詢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童書雪抿嘴微笑著搖頭。

“沒有, 沒發生什麽事。”

倚進他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胸膛，和他溫溫柔柔地說話。

“我就是……忽然想到，就問了，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隨便問問。”

“那你這問得可真夠是隨便的……”

季驕陽嘀咕了一句，不過還是很寵溺地撫上她的頭，回抱住她，梳理著她烏黑柔順的長發，半含無奈、半含親昵地詢問。

“所以你現在問完了嗎？還有沒有什麽其它問題要問？都趁著今天一塊問了吧，免得你以後再來個什麽心血來潮，把我再問一遍。”

“沒有了——哦，不對，我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問題，想要問你。”

“什麽問題？”

“你既然現在不喜歡我叫你哥哥，那為什麽還要我在床上的時候這麽叫你？難道你不會覺得這麽做更加有亂.倫嫌疑嗎？”童書雪從他懷裏擡起頭，充滿求知欲地詢問。

“……”季驕陽的手在她的發間停住。

“哥哥？”

“……你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怎麽了？”她有些不解，“不能說嗎？”

“沒有。”他目光幽幽地回答，“但比起說，我更希望你能親身體驗這個答案的滋味。”

“什——你等等……我的下午茶還沒喝呢！”

“你都把檸檬片塞給我了，還喝什麽下午茶？我的牙差點沒被你酸倒。”

“那也是你自己沒有看清——呀，你不要撓我的癢……！”

“我沒撓。”

“但是我癢到了……你別碰我腰……”

……

經過長達幾個小時的糾纏，童書雪終於明白了季驕陽回答的真諦。

同時也讓她在心中發誓，以後再也不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沒事找事、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些話，說的就是她。

好在這個下午還算是有所收獲，季驕陽在享受到了足夠的舒坦滋味後，終於可以和她心平氣和地談論開公司的事情了。

雖然都是他在說，她在聽，並且他說得興致缺缺，她聽得昏睡懨懨。

最終，他決定按照季哲茂所說的去做，在新京開辦公司。

就是有一點比較麻煩，離期末考試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他就算在這段時間裏完全不覆習，把精力都拿去處理這件事情，也不能在學期結束前全部做完。

想要把一間公司開起來，並保持正常運行，少說也需要花費三個月的時間。

所以他必須得把接下來的暑假也拿出來。

兩個月的假期就這麽泡湯，童書雪聽著都替他覺得可惜，昏沈沈的倦意散去了一點，半睜半闔著眼眸對他說話：“不能把時間打散延長一點嗎？這件事也不怎麽著急吧……？”

“是不著急。”季驕陽撫摸著她光滑的肩膀，把她被汗水打濕的發絲收攏到一邊，“但我不喜歡做一件事情磨磨唧唧的，既然要做，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到最好。”

又像是意識到什麽一般，說道：“不過如果你暑假想回家，或者有什麽別的安排，也不用為我改變行程，反正我要忙開公司的事情，估計沒多少時間能抽得出空來陪你。”

童書雪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家裏那邊暫時沒什麽事，阿姨可能會想出去旅游，但到時候你肯定也會跟著一起來……朋友那邊倒有幾個安排，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

她越說越輕，到最後幾乎都聽不見了。

季驕陽有些疑惑地低下頭，見到的就是她一臉安寧平靜的睡顏。

看來她是真的累了，以往做完這些事情，她都會在第一時間起來去洗澡，現在卻和他躺在床上說了大半天的話，還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不過也不能怪他，誰讓她要問那些問題的，還一個比一個刁鉆古怪，他都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這些想法。

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夠回答的，他當然要好好“回答”一番，免得她日後再想出什麽奇奇怪怪的問題來問他，那他可就真的招架不住了……

季驕陽帶著些許啞然笑意地想。

笑完了，又覺得困惑。

因為有的時候，他真的不明白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每一次以為摸準了她的心思，都會被她最後的反應所打敗，驚訝詫異這些感覺在面對她的時候幾乎是家常便飯。

他似乎永遠都看不透她。

就像季哲茂曾經對他說過的那樣，她的心房外面包裹了一層透明的膜，看不見，但就是存在，以為走進了她的心裏，其實只是在外面打轉。

能接觸到她，卻無法讀懂她。

這樣的想法會讓他升起一絲惶恐，覺得她好像一陣風，繾綣縈繞在他的身邊，給予他照拂溫暖，親吻他的身體與心靈，同時也很飄渺無依，遲早有一天會離他而去。

但有的時候，又會覺得她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為他所擁有。

就像現在，她躺在他的懷裏沈沈睡去，眉眼之間滿是平和安寧，不帶有半分的警惕防備，他只是看著，就會讓整顆心都充實滿溫暖的踏實感。

包括之前，他擁抱著她、聽著她斷續的低嚀聲時，也會湧起一股平日裏不常有的安心感，欲望被滿足的舒坦反而落在了其次。

……難道他存在某種程度上的心靈扭曲？要不然以他們交往將近五年的情形來看，實在是不應該出現這種心理，這也顯得他太不信任她了。

季驕陽陷入了奇怪的自我懷疑之中。

他的眉頭有些苦惱地皺起，但是旋即，當他的目光接觸到身旁人的睡顏之後，神情又舒展開來，逸出一個包含著寵溺與無奈的微笑。

伸手撥開她臉頰上沾染的發絲，拿被子蓋住她的身體，就翻身下床，走往了浴室。

想那麽多幹什麽呢，反正他只要知道他們兩個現在很好就夠了。

而且多愁善感這種情緒一點也不適合他，與其在這裏想東想西，倒不如去想想開公司的事情，想想怎樣才能把進程壓縮到最短最快，在假期裏空出多餘的時間來陪伴她。

……

大一結束的暑假，童書雪陪季驕陽一起留在了新京。

徐雁菡對此很是不舍，不希望兩人上大學的頭一個暑假就在外面度過，想要他們回到家來，為此好好地埋怨了季哲茂一通，指責他不應該這麽早就對孩子進行鍛煉。

得知季驕陽已經開始著手處理公司事宜，不能輕易停下之後，也還是抱有著希望問了一聲，要不要進行飛機通勤，反正屆時會有不少事情需要和總部洽談，他回到江州也方便。

季驕陽有些無奈，也有些失笑。

“乘飛機來回一趟要好幾個小時，就算走VIP通道，等待的時間也縮短不了多少。媽，你是想讓我把時間都浪費在坐飛機上面，還是想讓我把飛機當做移動的休息睡床？”

他對著手機那頭的徐雁菡說話。

“至於回總部，就更沒有這個必要了，有什麽事完全可以視頻會議上說，我之前不就是這麽幹的？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早就沒有了那套需要人員到場才能開會的限制。”

“好吧。”徐雁菡遺憾地嘆了口氣，“媽聽你的，你不想回就不回。”

頓了頓，又委婉說道：“其實，你也不是非要回來，媽不放心的人主要是心心……”

季驕陽：“……”

親生的，絕對是。

……

得知這個消息，陸安晴也覺得很遺憾。

“我們不是說好了暑假要一起出去玩的嗎？”她用勺子擊打著杯沿，充滿悲憤地詢問，“你怎麽能為了你哥哥就把我拋棄在一邊呢？也太沒有人性了！見色忘友！”

童書雪給咖啡加上牛奶，又拿勺子不徐不緩地攪拌，莞爾笑著回答：“你別急呀，我只是說暑假裏留在新京，不回家了，又沒說不和你一起出去。”

“而且我們去的不就是雪湖風景區和國家森林公園麽？留在新京不是正好？”

這兩處地方都是新京知名的旅游景點，早在大一上學期時季驕陽就帶她去了一回，現在不過是陪著友人故地重游罷了。

陸安晴恍然大悟：“也是哦，不影響我們的計劃。”

又道，“不過雪湖那邊不能去了，這兩天的新聞你沒有看？出了一樁針對警方家屬的連環殺人案，現在幾乎全城的警力都被派出去追捕兇手了，景區也被封了，不讓人進去。”

說話間，就有一輛警車鳴著笛從外面呼嘯而過。

童書雪的目光往玻璃窗外瞥了一瞬：“看到了。警察還真是一份危險的職業。”

“警察的家屬更危險，不知道哪天就碰上尋仇的了。”陸安晴搖搖頭，“我聽說被害的人裏面還有一個懷著孕的，只是出去散個步，就遇上了這種事……真是人間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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