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雪半晌沒有說話。

陸安晴見狀, 就有些擔心地詢問了一聲：“書雪？你沒事吧？”

她從發怔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擡手輕理耳邊的垂發，微笑著搖頭, 示意自己沒事。

陸安晴才不相信。

像她這種早已把初戀男神轉換為閨蜜男友的局外人，在初初聽聞這個消息時都差點氣炸, 更不要說身為當事人之一的童書雪了。

有這麽一個覬覦自己男友、時時刻刻想著怎麽撬自己墻角的存在, 不生氣才奇怪。

不, 應該說是想想都令人生氣，更不要說直接面對了。

所以她非常具有同仇敵愾感地安慰說道。

“書雪, 你也別太擔心了，這件事雖然想著挺糟心, 但解決辦法還是很簡單的, 只要讓你哥在過生日的時候不請她來，不給她這個現場表演的機會, 就沒有問題了。”

“嗯, 我知道。”童書雪沖她和軟一笑，“而且我也沒有在想這個。”

“那你在想什麽？”陸安晴好奇詢問。

“我在想……如果她真的準備對我哥哥這麽做, 就算我不阻止，她也不一定能成功。”

“為什麽？因為你哥會推開她？”

童書雪想了想, 點點頭。

“有一部分原因, 但我剛才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陸安晴更加好奇了。

童書雪：“因為我記得她和我身高差不多高, 而每次我跟我哥哥接吻，都需要他俯下身來遷就我，所以她如果只是踮起腳, 沒有我哥哥的配合的話，是絕對親不著的。”

陸安晴：“……”

“跳起來倒是可以，但我不覺得她會這麽做, 太不符合情景了。”

“……是挺不符合的。”陸安晴幹巴巴地說道，“白蓮現場立馬變搞笑現場。”

“那就是穿高跟鞋？”童書雪凝眉思索，“我還沒有穿高跟鞋跟我哥哥接吻過呢，需要我這麽穿的都是在正式場合，不好和他做出這種事情。”

“……你下次可以試試。”

“在房間裏和他試嗎？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感覺有點怪怪的……不過我踮起腳的身高應該和我穿高跟鞋時候的差不多，所以——”

“夠了。”陸安晴面無表情地打斷她的話，“別撒了，這狗糧我不吃，謝謝。”

童書雪聽了，就朝她莞爾一笑。

“好，那我們就不說了。你繼續跳舞，我在旁邊幫你看著。”

“那個白蓮綠茶的事不聊了嗎？”

“不聊了，你不是說解決的方法很簡單嗎，那我們聊她幹什麽。”

“也是，這種人就不該給眼神……書雪，你幫我看著點接下來的轉圈，我總感覺轉得有點歪，重心不在一條線上，尤其在第六圈的時候，一點都沒有你轉得筆直。”

“好，你開始吧。”

方靜欣的話題就這麽揭了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又回歸到了原本的相處模式。

陸安晴在場內跳舞，童書雪在旁邊觀看，指出她有哪裏不足，偶爾還會親身下場示範給她看，就這樣過了一下午，等練舞時間結束時，陸安晴已經完全把方靜欣的事給忘記了。

兩人和往常一樣回了森意莊園。

臨別前，陸安晴邀請童書雪到她家裏去做客，順道吃一頓晚餐。

童書雪本想答應，但從管家那裏得知季哲茂和徐雁菡都有事在身，不能趕回家吃晚飯之後，就改了主意。

誠然，季驕陽已經長大，對待他不用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擔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會不會感到害怕、沒有安全感一類的問題。

但她除了是季驕陽的親人之外，還是他的戀人，後者的身份還比前者要重要得多。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裏獨自用餐，就有點不合情理了。

而且，說心裏話，比起和好友一塊用餐，她更喜歡和季驕陽在一起吃飯。

雖然因為需要顧忌在場的管家等人，不能有太過明目張膽的親昵舉動。

但光是看著季驕陽坐在她的對面，給她夾菜，沖她微笑，和她進行眼神交流……她的心情就會變得明亮起來，比和陸安晴在一起輕松舒適地吃飯還要讓她感到高興。

所以她婉拒了陸安晴的邀請，回到家和季驕陽一起用了晚餐。

並且在吃完之後來到客廳一角，坐在鋼琴面前，心血來潮地彈奏了一首曲子。

《純色湖畔》，一首經典的愛情曲目，誕生於兩個世紀之前。

琴曲裏充滿了對愛情的向往和對當時制度的抗爭，既哀婉激烈又平靜壯美，即使已經過去了數百年的時光，也依然不減其中魅力，是一首聽了後能讓人感到心神震撼的曲子。

童書雪對於鋼琴曲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只分為熟悉、普通和陌生這三個類別。

而這一首《純色湖畔》雖然曲譜覆雜，彈奏起來需要較為高超的技巧，但因為是當年教授她的鋼琴老師最愛，讓她彈奏了不少次，所以算起來，是屬於“熟悉”這第一種類別的。

她也的確彈得很好，每一次都能在適當的時機摁下準確的音鍵，從不出錯。

即使鋼琴老師說她只是在機械地進行彈奏，一點都沒有把曲子裏激蕩起伏的情感表現出來，完全浪費了這首百年名曲，她也還是很享受彈奏的過程。

因為這會讓她感受到某種程度上的心靈平靜。

但是今天，她卻再一次像兩年多前一樣，陷入了無法流暢彈奏的困擾之中。

比兩年前要稍微好一點，能夠完整地彈奏出一小節，之後需要停頓下來想一想，集中一下精神，才能再接著繼續彈奏下去，然後再繼續停頓，繼續彈奏，就這樣周而覆始。

對於這份變化，童書雪不知道是她的鋼琴技巧有了長進，還是她彈奏的時候季驕陽坐在旁邊聆聽，他們兩人也沒有冷戰，使她感到心靈上的孤單，所以才導致了這個結果。

但她知道自己彈奏不好的原因。

方靜欣。

那個生日獻吻的計劃，到底還是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就算她在陸安晴面前表現得再平靜、再安然，心底也依然升起了不少焦灼不快。

這是當然的，沒有人在知道這種事後還能夠保持平靜。

有人始終對自己的戀人抱有著覬覦之心……哪怕這個人對自己沒有半點威脅，也一樣會像陸安晴說的那樣，覺得很糟心、很糟心。

所以童書雪彈得很差，第二幕結束後更是徹底彈不下去，停在了當場。

如果她當年的鋼琴老師在旁，一定會嚴厲地批評她，給她打一個大大的不及格。

季驕陽卻很捧場地讚揚了她，說她彈得很好，很不錯。

而她在聽到之後，先是微微一怔，緊接著，就展開了一個嬌妍的笑容。

猶如春雨過後在枝頭綻放的朵朵桃花，把季驕陽看得都有些呆了。

“來，哥哥。”

她往旁邊坐了坐，讓出鋼琴凳中心的一半位置，示意他坐過來，和她一起。

“你還記得這首曲子嗎？我們一起來彈吧，就像以前彈《夏日小調》一樣。”

季驕陽楞了一下：“一起彈？可這首曲子沒有適合共同彈奏的節段……”

“那也沒關系，又不是什麽考試表演，我們可以隨便彈彈。”童書雪說道。

見他還有些猶豫，幹脆伸手把他拉了過來，坐到自己身旁。

然後十指放在鋼琴按鍵上，接著剛才彈奏到的地方繼續彈了下去。

季驕陽也只得忙不疊跟上。

結果，因為他很少彈奏這首曲子，指法有些生疏，曲譜本身又不適合聯奏，導致節拍一片混亂，到後來連音都錯了，簡直變成了車禍現場。

好不容易挨到結束，他都想扶額了，覺得這是他彈奏過的最災難的一首曲子。

童書雪卻笑得欣然不已，倚身靠上他的肩頭，看上去心情格外舒暢。

這是她第一次不顧在場的管家等人，在客廳裏對他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

季驕陽在感到驚訝之餘，心情也變得很好，低下頭，卷起她的發梢，含笑對她說話。

“今天怎麽了？心情這麽好。發生什麽好事了嗎？”

“沒有好事。”童書雪回答，“倒是發生了一件煩心事。”

話雖如此，她的臉上卻還是笑盈盈的，一點都不像是在為什麽事煩憂的模樣。

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季驕陽並沒有相信，還以為她是像往常一樣在對他撒嬌說反話。

直到回想起她剛才獨自彈奏鋼琴時的模樣，才算是有點相信，微微斂了笑，詢問說道：“發生了什麽事？”

童書雪緩緩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

起身離開他的肩膀，坐直了，對他頗有幾分神秘地微微一笑。

“等會兒再告訴你。現在我要先上樓洗澡了，所以哥哥，我們回房去吧。”

兩人就這樣上了二樓。

季驕陽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進浴室裏去洗澡。

童書雪也回了房，卻沒有去洗澡。

而是前往換衣間，換了一身小巧精致的禮服裙和一雙水晶般盈透的高跟禮鞋。

發型也沒有忘記整理，梳了一個典雅的公主頭，雖然因為時間關系，她弄得稍微急了些，顯得比較松散，但這樣看上去反而更加具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證據就是，當季驕陽從浴室裏出來，看到等在房間裏的她時，直接呆楞住了。

直到她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才回過神，喃喃開口。

“你是……要和我跳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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