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這些, 童書雪就感到一陣煩悶。

被人長久地喜歡，記掛在心上，聽起來似乎是一件不錯的好事。

但如果那個人不是自己所喜歡、甚至是還想要擺脫的, 就是一件麻煩事了。

所以她悶悶地坐在飄窗上，倚靠著季驕陽的肩膀, 不說話。

季驕陽也沒有說話, 沒有被她挽住的那只手輕搭在屈起的單膝上,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地靜坐了半晌。

終於，由童書雪輕聲開口, 打破了這份沈默。

“哥哥，你覺得他……還喜歡我嗎？”

她沒有具體指誰, 但在這樣的情境下, 說不說清楚，其實並沒有多少區別。

只需要順著之前的話題想下來, 就能夠知道她指的是誰。

季驕陽也的確聽懂了。

“不知道。”他懶懶回答, 口吻極其平淡，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沒有詢問他這麽做的原因，所以對於他還喜不喜歡你這件事, 也並不清楚。”

態度淡然得讓童書雪都分不清他是真不在乎, 還是假不在乎。

擡頭望了一眼, 見他的面容也是無波無瀾，不似平常生氣無謂的模樣，就有些討好地沖他笑了笑, 說道：“不知道也沒關系，反正不管他還喜不喜歡我，我都是不會喜歡他的。”

聽見這話, 季驕陽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了一個笑容。

側過臉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淺淺應聲。

“我知道。我也不是在生你的氣。”

他果然是在生氣。

童書雪在心裏想到。

一邊想，一邊朝他詢問：“那你是在生誰的氣？傅霖的嗎？”

“算是吧。”季驕陽調整了一下身體，把姿勢從被她倚靠變成把她摟在懷裏，輕逸一口氣，有些幽長地回答，“不過也不算是生氣，就是……覺得心煩。”

這一句話，童書雪很能理解，因為就在幾分鐘前，她也經歷了這麽一回感受。

所以她很是乖巧地窩在他的懷裏，表示讚同地點了下頭，軟聲安慰。

“你也不用太煩心了，哥哥。他和我一點都不熟，就算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到哪裏去，最近對我的態度就已經很冷淡了，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變得徹底不喜歡我了。”

她本以為這番話說出來，季驕陽就算不展顏微笑，也會舒緩一下臉色，沒想到卻是一下就疑了臉，挑眉對她說道：“你怎麽知道他對你態度冷淡？”

讓她啞然失笑：“哥哥！你怎麽連這種醋也吃？”

“怎麽不能？這麽嚴重的事情，我要是不吃醋，我就成傻子了。”

“你吃醋才是傻子！我有眼睛，他對我態度怎麽樣，我會看不出來？”

“那可不一定，你以前連他喜歡你都不知道，還得我說了才反應過來，怎麽現在就知道他對你態度冷淡了？”

季驕陽一本正經地說著，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嚴肅詢問。

“快說，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關註他的行為？”

童書雪本來想要拍掉他的手，輕嗔著和他撒嬌一番，讓他別瞎想這些有的沒的。

但見他神情認真，似乎是真的在為這事感到生氣，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有動，繼續讓他挑著，同時用最直白、沒有任何隱瞞的目光望向他，無奈說道。

“當然是因為他之前打擾得我很……”

她本來想說“困擾”這個詞，但是想了想季驕陽之前的說辭，就改用了“煩”這個字，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的討好了。

“……煩，好不容易不再來騷擾我，讓我重回了清凈，當然會印象深刻了。”

聽了這話，季驕陽的臉色舒緩了一點，但還是有些繃著：“那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童書雪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那又怎麽了？”

“一年前的事情，你怎麽知道他現在對你態度冷淡？”

“因為他是從一年前開始就對我態度冷淡的啊。”

童書雪再度不解地眨了眨眼。

“中間這一年裏，我雖然不清楚他的態度變化，但是看他上次籃球比賽的情況，也應該是大差不離，沒有多大變化的吧？……難道不是？”

聽到這裏，季驕陽的臉色終於徹底舒緩下來。

浮著笑意回答一句：“這你就不用知道了。”

就低下頭，就著這個挑起她下巴的姿勢，親吻上了她的唇。

吻得很淺，童書雪正想張口回應，他就離開了，讓她心中升起一陣失落。

但也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而是回歸到之前依偎在他懷裏的姿勢，含笑說道：“所以哥哥你完全不用擔心，他對我的感情只是一時沖動，很快就會沒有的。”

“那可未必。”季驕陽輕哼一聲，“我看他對你的感情深得很，才不是什麽沖動。”

“有嗎？我怎麽沒覺得？”

“那是你遲鈍。小學二年級寒假那會兒，我帶你去他家裏玩，見到你的第一眼，他不是就嚷嚷著要你當他的妹妹，拋棄我了嗎？說明他從小就開始喜歡你了。”

“……這麽久的事情，哥哥你怎麽還記得。”

“有關於你的事情我都記得。”

季驕陽不假思索地回答，話語間帶著隱隱的自豪與得意。

童書雪有一瞬間的失語：“……”

對方沒有察覺，繼續保持著笑容，一邊伸手梳理她的頭發，一邊說道：“不過，我也不全是因為他喜歡你才煩心的。”

童書雪一怔，有些疑惑地擡起頭，看向他詢問道：“那是為什麽？”

“一半的確是因為他喜歡你。”他低頭回答，“但另外一半，完全是因為他那個死人臉的態度。”

說完之後，又臉色稍變，微皺起眉，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繼續說道。

“一個大男人，成天在那裏搞些雞皮肚腸的事情，也不嫌磨嘰，有本事和我來打一架啊？陰沈著一張臉算什麽，我走過去居然也能當做沒有看到，簡直是讓人窩火。”

“對，我是和你在一起了，但是那又怎麽樣？覺得生氣就上拳頭打啊，躲在背地裏搞些不知道是什麽的小動作，陰陰沈沈的，一點男子漢的光明磊落都沒有，活該你看不上他。”

童書雪聽他這話，似乎是傅霖背著他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心中就是一緊，連忙詢問：“他做了什麽小動作嗎？”

“沒什麽，一些沒意思的小事而已，你不用在意。”季驕陽輕描淡寫地回答。

童書雪怎麽可能不在意。

不說如果真的是什麽無足輕重的小事，他怎麽可能會抱怨上一大通話，還為此感到煩心，就說傅霖這麽一個常年帶笑的人，居然也開始冷漠待起了人，就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對她也就算了，畢竟他們倆之間本來也不熟，都是他硬湊上來的，被她當面拒絕後覺得沒臉，因此而惱羞成怒，對她從喜歡轉變成厭惡很正常。

但季驕陽可是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有著十幾年的兄弟交情，他竟然也能這麽對待，在籃球場上時更是直接揮起了拳頭……讓她怎麽能不擔心？

但是她也清楚，季驕陽不想說的事情，就絕對不會開口，不管她說什麽都沒用。

所以她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順著他之前的話，詢問說道：“你就是為這個感到煩心的？”

“對。”

季驕陽應了一聲，五指插入發間往後梳理，略顯煩躁地嘆了口氣。

“我就是想不通。一直以來你都沒有給過他什麽希望，但凡他只要腦子清醒一點，就該料到你會有和別人在一起的一天，難道就因為那個人是我，他就恨上了？憑什麽？”

童書雪聽了，就低頭思忖了一下。

緩緩說道：“也許，是因為覺得哥哥你騙了他？畢竟他好像一直都以為我們是兄妹……所以才會在發現我們在一起後感到那麽憤怒？因為覺得受到了欺騙？”

還有一個點她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傅霖是從高中開始對她展開熱烈追求的，初中的時候雖然好像也挺喜歡她，但表現得還算是含蓄，沒有怎麽過分打擾。

而她和季驕陽也是從高中開始交往的，並且是在軍訓的第一個晚上，高中生活還沒有完全展開的時候，就因為那個吻在一起了。

也就是說，傅霖在被他們隱瞞著交往事實的情況之下，不知情地追求了她一個半月，直到校運會的那一場籃球比賽之後，才被她明確拒絕，徹底停止了追求活動。

嚴格來講，他們兩個的確是欺騙了他，他因此而覺得憤怒是完全理所應當的。

但說到底，這件事都是她的過錯，是她沒有及時用正確的態度拒絕他，也是她要求的季驕陽在外要保持距離，不能表明他們兩個交往的關系，才會讓他誤以為還有希望。

並且，傅霖能不能察覺到他們是從高中開始就在一起的還不好說。

所以她並沒有把這一點說出來，只說了有關於兄妹關系的事情。

而季驕陽也不知道是沒有想到，還是想到了，但沒有表現出來，不屑地嗤笑回道。

“那又怎麽了？季家從來沒有對外宣稱過你是誰，也沒有刻意隱瞞你的身世，他自己情願去往這方面想，能怪誰？”

“而且別人也就算了，他可是從小跟我一起玩到大的，忽然之間見我多出來一個妹妹，只比我小一歲，還和我長得一點都不像，不用一個姓，傻子都不會覺得你是我親妹妹吧？”

“就算以前年紀小，不懂事，那現在年紀大了，難道也不懂？”

“那可不一定。”童書雪小聲嘀咕，“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還以為我是阿姨的私生女，差點沒把我趕出去呢。也許他也是這麽以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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