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季驕陽連忙回答, “我只是……只是……”

他漲紅著臉，“只是”了半天，也沒“只是”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最終只能咳嗽一聲，帶著一點懊惱與尷尬地含糊說道。

“我剛才說錯話了, 不是昨天晚上, 是……昨天白天, 我想問你昨天白天的事情……”

“昨天白天？”

這下童書雪是真的感到不解了，昨天白天也就發生了程藍藍這麽一件事情, 可那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還有什麽好問的？

“哥哥, 你想問什麽？”

季驕陽一噎, 有些被她這話問住了，看來是也覺得昨天沒有什麽好問的事情。

但話已出口, 再想要收回去也晚了, 只能硬著頭皮，憋話說道：“我就是想問你……昨天——你、你把那些被偷的東西送給了孫姨她們, 是……為什麽？”

昨天下午，在簽完保證書後, 程藍藍就歸還了童書雪房裏的所有被竊物品。

其中有一支護手霜和身體乳已經開封了, 被她用了一部分, 就沒有歸還，由其母孫姨按照市價三倍賠償後自行保留，相當於是出錢買下了這些東西。

剩餘的兩支護手霜、一條絲巾和一枚鉆石發卡, 在經管家查驗無誤之後，都被完整地送回到了童書雪的手裏。

童書雪沒有收，說是對方既然會選擇偷拿這些物品, 那麽應該是比較喜歡它們的，看在孫姨照顧了她這麽多年的份上，她就把這些東西當做臨別禮物，無償贈送給她們母女倆了。

這一番話說出來，孫姨頓時紅了眼眶，又是羞愧又是感激，連連推辭不受，最後還是在她的堅持之下才收了，並說了一籮筐的感恩和道歉之語。

程藍藍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噙著淚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神情恍惚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要求母親別收下這些東西，只可惜沒有成功，還反過來被教訓了一頓。

其實童書雪並不是好心贈送，也不是有意羞辱，只是單純地不想再留著而已。

她討厭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觸碰，尤其是她不喜歡的人。

只要一想到這些東西被程藍藍摸過、碰過，或許還用羨慕嫉妒的眼神凝視過，她就感到一陣反胃，別說穿戴塗用了，就是放在房間裏占位置都覺得難以忍受。

幹脆來個眼不見為凈，直接送人了。

她雖然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但這點東西還是送得起的。

果然，季驕陽和季哲茂對此都沒有發表什麽意見，任由她把東西送了人。

徐雁菡在得知後還大大誇獎了一番，說她能夠這樣不計前嫌真是心胸寬闊，不愧於自己的出身教養，並當場讓管家去取了一套嶄新的鉆石首飾過來，作為獎勵給予了她。

沒想到在今天，季驕陽卻又提起了這件事。

當然，他會有疑問也很正常，畢竟那些想法都只存在於她的心底，沒有對外說明過。

所以童書雪很詳盡地跟他把原因說了，怕他不理解，還拿昨晚睡覺的事情來舉了例。

“……只要一想到這個東西被人碰過，還是我不喜歡的人，我就會渾身都覺得很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浪費？”

“怎麽會。”

季驕陽沖她一笑，臉上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著什麽別的事情，但一聽她這麽問，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接口回答說道。

“你的東西，你有權利處置，別說送人，就算是扔掉都沒關系。就是……”

他看向童書雪，有些別扭地低咳一聲，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神情。

“那枚鉆石發卡，不是之前傅霖送你的十四歲生日禮物嗎，你當時好像挺喜歡的，就這麽送人……不會覺得不舍得？”

童書雪懵懂地眨了眨眼，有些驚訝於他說的這句話。

“那是別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我都忘記了……這，應該不要緊吧？”

季驕陽楞楞地看著她：“忘記了？”

“嗯。”童書雪輕應一聲，朝他略顯歉意地笑道。

“來參加我生日會的人太多了，雖然我很高興他們能來，也很感謝他們送給我禮物，但是……那個——傅霖，對吧？我記得他……好像是哥哥你的朋友？”

“……對，就是那個一直喊著要你拋棄我，轉而去認他做哥哥的混蛋。”

季驕陽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像是終於從困頓中清醒過來，來了精神。

“你不記得他送給過你什麽生日禮物，也不記得他的名字？”

童書雪微微一怔。

在她年滿十四周歲的時候，徐雁菡按照江州習俗，給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邀請了許多人來參加。

不僅有她和季驕陽的朋友，還有與季家交好的世家、生意夥伴……甚至連老師也請了過來，從小學到初中一個沒落。

參與宴會的賓客如雲，帶來的禮物自然也不少，有直接送到她面前的，也有到侍者那邊去登記的，零零總總，加起來快有上百個。

這麽多的禮物，想要清楚地記得哪個是誰送的，還真有一點難度。

如果說當時的她還能勉強記得大半，不至於在客人面前失禮的話，那麽現在離那場生日宴已經過去了許久，她早就忘得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被提起了，才隱隱約約地回想起一點，好像就是傅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一枚貴重又精致的鉆石發卡，因為造型別致，她在當時多看了幾眼，但也沒有多麽喜歡，收下之後就轉交給了管家進行登記整理，沒有再過問過。

而且仔細想想，不僅鉆石發卡，好像就連那條絲巾，也是她在那場生日會上收到的禮物，來自於某個她已經不記得名字的商業集團，是初秋限定款還是什麽特別定制款來著。

如此兩樣被她遺忘在記憶角落的東西，也怪不得程藍藍從她房裏偷拿走，她都沒有發現了，因為她本來就已經忘記了它們的存在，自然也想不到要時時拿出來翻看。

當然，傅霖的名字還是記得的，就是有些不確定而已。

畢竟是從小到大連續同班了八.九年的同學，家也住在這片富人別墅區裏，和季家一樣屬於江州的豪門世家，兩家之間素有交情，算得上是比較相熟的友人了。

不過以上這些，都是針對季驕陽而言的。

對於她，就是一個半生不熟的同學，不確定具體叫什麽很正常。

總的來說，就是禮物不記得，但人記得。

只不過從季驕陽目前的表情來看，似乎是希望她兩個都不記得，所以童書雪在思忖了片刻之後，就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頷首應道。

“是啊，因為哥哥你的朋友很多，又和我沒多少往來，所以，對於他們叫什麽名字，又送給過我什麽生日禮物，我都不怎麽記得清楚。”

說到這裏，她微微蹙眉，露出一點苦惱的神情，求助般望向季驕陽，說道。

“怎麽辦？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把那枚發卡送出去的，我不知道這是你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要不，我讓張叔去找孫姨她們拿回來？”

隨著她的點頭開口，季驕陽的目光越發明亮，嘴角也往上翹起了一個弧度，看樣子對她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

被她提問之後，才垂眸收斂了一點表情，輕咳一聲，壓平嘴角，故作淡定地說道。

“沒事，送就送了，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再送給你十個。”

童書雪抿嘴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我不是很喜歡那種類型的東西，哥哥你不用破費。”

又接著蹙眉問道，“可是，如果我不去找孫姨她們拿回來，要是哥哥你的朋友以後問起來，我該怎麽回答？”

“不回答，或者說丟了，不知道放哪了。”季驕陽滿不在乎地擺手應道，“能收下他的禮物已經很不錯了，還想給他好好保管，簡直美的他。”

聽得童書雪忍不住莞爾。

“哥哥，你也太壞了，那可是你的朋友，你這麽對他，不怕他傷心嗎？”

季驕陽看著她的笑容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回過神，別過眼移開視線，咕噥說道。

“傷心就傷心，那小子覬覦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小就嚷著要把你搶過去當他的妹妹，我能忍他這麽久，還繼續跟他當朋友，已經很了不起了。”

頓了頓，又擡眼看向她，有些猶豫地問道。

“不過……要是孫姨的女兒偷的是我送你的東西，你……也會把它們送人嗎？”

童書雪搖搖頭，沖他展開一個麗雅的笑顏。

“不會，哥哥送給我的東西，我都有好好保管，別人想偷也偷不到。”

她說的是實話，在所有送給她的禮物當中，季家人的都被她特意叮囑，讓管家挑出來，用了最穩妥的方式保管在房間裏面，即使是保姆也接觸不到，更不要說程藍藍了。

雖然她不說，管家也大概率會這麽做，但既然她說了，那就代表是她的意思。

並且，她這話聽著像是只對季驕陽一人的禮物進行了特殊處理，但其實都是一樣的。

季驕陽、徐雁菡、還有季哲茂，這三個人送給她的禮物，都被她用同樣的話語叮囑吩咐過管家，按照同樣的方式進行保管，不分先後輕重。

只不過現在在她面前的只有季驕陽，她也就只單獨說了他一個人的名字。

而季驕陽也沒有多想，聽她這麽說，眼裏的光芒就重新亮起，低頭，帶有一點克制意味地緩緩笑開。

“……我也一樣。你送我的東西，都有好好保管。”

“嗯，我知道，哥哥對心心一向很好。”

童書雪微笑輕語。

同時察言觀色，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往他那邊坐了一點，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伸出雙手，握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掌，像昨天那樣十指相扣。

擡起一雙烏黑清潤的杏瞳，對他軟軟說道。

“所以哥哥，你不要趕心心走，好不好？心心想和哥哥一起睡，就像以前那樣。”

害怕季驕陽不答應，她又加了一句。

“不用每晚都睡在一起，一周也就一兩次，哥哥要是覺得麻煩，還可以再減減。”

又想起徐雁菡當年對他們初中之後必須分房睡的要求，補充說道。

“心心會很小心，不讓阿姨他們發現的。每天晚上悄悄地來，早上悄悄地走，誰也不會知道我們兩人睡在了一起。”

“我們還可以把房間的正門反鎖，這樣就不用擔心誰突然闖進來了，而且大半夜的，也不會有人過來。”

“所以，哥哥，你就答應我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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