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揚州，見除卻純陽與萬花，其餘門派都只來了一人，曾容和蘇雪兒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只是同路而已，船也足夠大，自然也沒人在乎這些小事。

裴元自去與其他門派的人去打交道，曾容和蘇雪兒乖乖地站在後面聽著。

不過是些客套話，不多時也便都說盡了。

一行人隨蕭白胭往揚州渡口去，幾大門派來的人中，唯獨裴元輩分小了一輩，他便落後了幾步。這麽一來，倒與同樣跟在後面的靜虛大弟子洛風走了並排。

“裴先生。”洛風對他抱拳行禮，裴元也回了他一禮，道，“願洛道長此去可了結心事。”

洛風苦笑了一下，道，“但願如此。”

裴元此刻畢竟是作為萬花谷的見證人來的，不便多說，只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卻又被走在前面的於睿喚了過去。

蘇雪兒與曾容落在後面，相視苦笑了一下。

見裴元如此忙碌，他們也不由得慶幸——也許無事一身輕也是好的。

到了船上，幾個長輩自是湊了一堆的，曾容和蘇雪兒卻是自在，不是在艙中研讀醫書，便是一同在甲板上吹吹海風、看看這從未見過的波瀾壯闊。

所幸這次出航未曾遇到大的風浪，行程順遂。

“也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到。”曾容趴在船頭的欄桿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遠方水天相接的地方。

蘇雪兒靠在一旁，微笑道，“我問過了，明日便能到了。”

曾容側頭對他一笑，道，“那可好，徐淮師弟總也不寫信，我還是擔心了些。”

蘇雪兒安慰道，“他會沒事的……”話未說完，便頓住了，直起身來，卻是看見洛風推門從船艙中出來了。

“洛道長。”蘇雪兒向他見禮，曾容聞言連忙轉過身來，跟著行了一禮。

洛風楞了一下，才還禮，道，“打攪兩位了。”

曾容笑道，“這甲板本也就是誰都能來的地方，有什麽打攪不打攪的？倒是洛道長神色抑郁，怕是有心病吧？”

“……已算得上心病了嗎？”洛風低聲嘀咕了一句，對曾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道，“某只是想請師父回到純陽罷了。縱然世人都稱他‘劍魔’，我卻……”說著，他搖了搖頭，只道，“當年之事卻是有諸多誤會。”

曾容楞了楞，抱拳道，“祝洛道長心想事成。”她稍稍拉了拉蘇雪兒的袖子，微笑道，“我與阿雪本也該回去了，道長請便。”

洛風頷首道了聲多謝，瞧著蘇雪兒跟著曾容回到了船艙。

“……阿雪？怎麽一句話也不說？”進了艙裏，曾容發現蘇雪兒已許久未說話了。

蘇雪兒微微笑了笑，“想起你和阿布說……我是個很好的人。”

曾容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我……我是真的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蘇雪兒笑了，輕輕地握住了曾容的手，應了一聲“嗯。”

曾容卻有些慌亂了，“你……你嗯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所以……我會做一個你說的那樣的好人。”蘇雪兒淺笑著坦然道。

曾容側頭看著他。

當年那個倔強的小孩子……也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說起來……”蘇雪兒見曾容笑得有些奇怪，趕忙轉移話題，“方才在甲板上好像看見迎面有條船來？”

“嗯，是南洋商會的船。”曾容肯定了他的話。

“可那邊沒有港口吧……南洋商會去那兒做什麽？”蘇雪兒覺得有些奇怪。

曾容想了想，“大概也是從寇島來的吧？……若是徐淮師弟跟了那條船回去便是空跑一趟了。”

蘇雪兒安慰她道，“無妨，便當做游歷也好。”

曾容淺笑，“那倒是，這可是我頭一回出海——阿雪你也是吧？”

“嗯。”蘇雪兒應了一聲，“與谷中景色很是不同。”

“那是當然啊……這可是海。”曾容靠在了船艙壁上，微微閉了雙眼，“谷中言晴晝海……花海雖廣，卻真是不如這大海。”

蘇雪兒笑道，“卻是一樣的——都叫人心靜。”

曾容看著他，淺淺地笑了。

這艘船到達寇島的時候是午後。

海島上沒什麽遮擋，陽光直撒下來，目力所及一切皆閃著刺目的光芒。

純陽的人似乎是有確切消息的，到了寇島便往深處去了，曾容與蘇雪兒向裴元打了招呼，便未曾與他們一同走。

碼頭的船夫路過二人身邊，跟身邊的人嘀咕著，“咱這兒一年到頭也有不了幾艘船，怎麽這一個星期就來了兩艘？”

蘇雪兒與曾容對視一眼——前日看見的那條船果然是從寇島出來的。

曾容上前兩步，攔住那人問道，“大哥，您說前兩天還有一條船？您可知道那船是做什麽的？”

那船夫放下手中的籮筐，答道，“那是南洋商會的，月前刮了場大風，毀了條船，人都飄上島啦，商會派船來接人的。”

曾容急切地問道，“可有位與我們衣著相似的大夫？”

船夫打量了一番二人，道，“早幾個月有個小夥兒上島，但他沒跟著先前那艘船走……哦對了，還有兩個漢子也不是說有什麽事，沒跟商會走，大豆給他們送去清水島了。”

蘇雪兒上前幾步，握住曾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著急，道，“清水島在何處？可勞煩送我們過去那邊？”

船夫瞅了瞅四周，道，“你們等等，我把手裏的活兒放下就送你們過去！不過先說好了，我可不上島去。”

蘇雪兒問道，“可是那島上有什麽不對？”

船夫搖了搖頭，只道，“有妖怪……我們都不樂意上去……”

蘇雪兒聞言皺眉，右手按不自覺地在了腰間毛筆上。

曾容卻微笑道，“我知曉了，還是勞煩您送我們過去吧。”

船夫應了一聲，去放籮筐。

“阿雪，莫急。”曾容側頭，果然見到蘇雪兒一臉緊張與不讚同，不由微笑道，“世俗怪談多的是，大多卻是以訛傳訛罷了。若能了解真相，反倒是件好事。”

“我知道。”蘇雪兒揉了揉額頭，“但以訛傳訛也必有根源，總歸是有不同尋常之處。”

曾容笑了，“無妨，縱然我修習離經易道心法，指法總歸也是學過的，自保總也不成問題——何況還有你。”

蘇雪兒聽到最後一句，不由一楞。

最初的最初，他固執地修習花間游心法的緣由……

“我不想再當累贅了！”

他那樣說著……只恨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那麽如今……他是不是已經可以做到些什麽了？

於是他看著曾容，認真地點頭道，“好，我會保護好你的。”

曾容卻搖頭道，“還有你自己。”

“……嗯，還有我自己。”蘇雪兒淺淺地笑了。

“兩位——上船來吧！”不遠處傳來一聲吆喝，卻是那船夫已經撐了條小船，往碼頭處靠了過來。

曾容應了聲“來了”，拉了蘇雪兒一同上船。

清水島離碼頭並不太遠，只是小島的碼頭在島背面的山間，故而小船還是行了一段時間才到。

“我在這兒等二位？”船夫問他們。

曾容搖頭道，“明日此時再來接我們便是。”

“好嘞。”船夫應了一聲，“二位可要當心些。”

曾容微笑頷首，“放心吧。”

那船夫還是很不安的樣子，卻還是不願在這裏停留太久，撐了船離開。

“走吧，咱們去裏面看看。”送走了船夫，曾容招呼了蘇雪兒向島內走去。

盡管這座小島看上去靜謐而美好，蘇雪兒還是緊趕了兩步，走在了曾容前面。

曾容搖頭失笑，卻並未阻攔。

既然他想要保護些什麽，那就讓他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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