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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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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清晨醒來,怕吵醒了身邊的宋青書,先不忙起身,將雙手枕在腦下,望著帳子頂想心思。

過一會兒聽得宋青書的呼吸變得綿遠深長,和他在睡夢中略嫌短促的喘息節奏不太一樣,知道他也醒了。暗讚宋大哥從小練就的武當正宗功夫果然不同一般,根基紮得極牢,他體質虛弱,睡著時呼吸短促,一聽就能聽出來,這剛一醒就自己調了過來,應該是習慣使然,每日只要是醒著的時候,不知不覺間都在自己與內傷相抗。

“宋大哥,我教的大軍馬上就要攻打集慶,我大概也要去一趟,最近怕沒空來看你了。”

宋青書剛醒來不能立刻就起身,會頭暈,需要先躺一躺,再慢慢起來,正閉著眼睛默想易筋鍛骨篇中所提及的一套脈絡走勢:風門轉天宗要如何轉法?

忽聽張無忌說話,側頭問道,“攻打集慶?集慶路是水路重鎮,朝廷有重兵把守,你們打得下來嗎?”

張無忌望著帳頂道,“要打了才知道,不過把握還是有的,徐達大哥,常遇春大哥,還有馮國勝,都是打仗的好手,朱大元帥更加厲害,運籌帷幄,思慮周密。他們都說沒問題,那就應該有九成把握,我軍就是水兵弱些,不過也不要緊,前幾日範遙範右使找來一位俞……,那人熟悉集慶一帶的水路。”

說得順口,差點就要將明教起義軍中最近要有的大舉措都說出來。

宋青書十分自覺,主動幫他岔開話題,“那就預祝張大教主旗開得勝了。”

張無忌一笑,“我不上陣,就是跟著去看看,第一仗是徐大哥領兵去打,已經出發了,要旗開得勝也是徐大哥。”

宋青書坐起來,輕輕揉揉後頸,“我睡得脖子有些不舒服。”

張無忌也跟著起身幫他推拿一下,“捏一捏大椎穴和肩井穴會舒服些。”

宋青書心裏正有這方面的疑問,接著他話頭問道,“那下面的風門穴和天宗穴有何共通之處?”

張無忌“咦”的一聲,“宋大哥,你才讀了幾天醫書就想到這個?不簡單啊,風門和天宗看似沒什麽大關聯,其實不然,特別是修煉高深內功的時候,內息走風門後必然要再過天宗才能順暢。”

“這兩個穴位的位置不在一條脈絡上,內息走風門後怎麽才能再過天宗?”

張無忌伸手在宋青書的左後肩上摸了一下,點到了風門穴的位置,“其實是要繞一下的,內息從風門出來後走大杼,過附分,曲垣,就能到天宗了。”說著用手在他這幾處穴位劃了一圈。

宋青書僵著,謝他也不是不謝也不是,哭笑不得,暗道你指給我知道也不用把手探到我衣服裏去吧。張教主醫術一流,認穴功夫極準,就不信你隔著衣服會找不準地方。

不過確實十分受教,想了好幾日都沒想明白的問題,被他寥寥數語就解釋得清清楚楚。

自從那晚被誤下了藥之後,兩人間的關系不覺間親近起來,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既然沒有為那種事情翻臉,那再在一起時,自然會覺得關系不同,能像現在這樣相處自若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張無忌一去集慶,宋青書就徹底清靜下來,雖說每日來來去去只能和牛嬸一人相對,十分悶氣,但是練功沒有了顧忌,可以放開手腳潛心修習。

估計著張無忌這趟要走一兩個月,抓緊著些,到時自己的易筋鍛骨篇修習得已有小成,能夠收放自如,等張無忌回來就不怕被發覺了,日後身體慢慢好轉只能歸因於自己先天體質好,再重的傷也能自行恢覆。

兩個月時間轉眼就過,明教起義軍攻打集慶的聲勢浩大,宋青書深居簡出,每日也能從牛嬸的嘴裏聽到些明教起義軍的動向,新投靠明教的水軍將領俞通海,為起義軍召集了上千條戰船,接連攻克了采石,太平,大軍順利抵達集慶城下。

只是前面幾仗打得太過順利,義軍起了輕敵之心,在攻打集慶的時候接連受挫,連敗兩場,折損了兩員將領,之後朱元帥親自率兵上陣,兵分三路,用了十餘日的時間,終於攻破了集慶。

牛嫂在明教中的職位不高,這些日又被張無忌專門派來照看宋青書,所以她這些消息也是知道得極晚,都是在民間聽說來的。

即便如此,牛嬸說起來也是心情振奮,明教的大軍不光是朱元璋一系占據了集慶,還有徐壽輝在黃州,浠水起事,攻城略地,起義之事幹得一片風生水起。

宋室皇朝雖已淪亡將近百年,但天下的草莽英豪,特別是各家名門正派始終將蒙古人視作夷狄,不肯服其管束,代代相傳都是要驅除韃虜還我中華,宋青書此時聽到明教義軍節節取勝的消息不由要十分神往欽佩。

這一日正坐在屋內調息,就聽見牛嬸在院子外面問道,“這位姑娘,你找什麽人啊?”

一個清亮嬌柔的聲音回道,“我是張教主的朋友,路過此處,特來拜望他一下。”

宋青書心頭大震,一把抓住椅子扶手,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周芷若的聲音!!

這聲音的主人曾是他的心頭摯愛,連帶著這聲音在他聽來一度也勝過了梵音仙曲,午夜夢回經常會縈繞在耳旁心頭。

最近一年來強自抑制著不去多想,有時做噩夢會出現,但是已經越來越少,正是自以為可淡忘的時候,這聲音的主人又從天而降,忽然出現在了門前。

牛嬸出門去附近的鄉民家裏買了一大筐白菜蘿蔔,上面摞兩只風雞風鵝沈甸甸背回來,走到門前就見到一個穿著淺綠衫子,身姿婀娜的女子站在門前張望。

問了一句之後那女子回過頭來,頓時眼前一亮,一張臉生得清麗脫俗,是個生平罕見的美女。

待聽清楚她自稱是教主的朋友特地來拜訪時,牛嬸心下生疑,她在這裏照顧宋公子是一件萬分隱秘之事,來之前得了教主的千叮萬囑,絕不可向外人透露,這一年多也只見教主一人來過,此人是教主從哪裏冒出來的朋友,怎會找到此處?

微張開嘴,擺出一副鄉下婦人的無知狀,“這位姑娘說的是什麽?我是個鄉下老婦,沒有什麽見識,聽不懂你說的那什麽教啊,主啊的,此處是我和小兒住著,他生著病呢,你這位姑娘這麽漂亮幹凈,不方便請你進去坐,過病氣給你就不好了。”

周芷若一笑,“我是你張教主的朋友,何必遮遮掩掩,我大老遠的前來,他若不在你請我進去喝杯茶又有何妨,難道裏面還有怕人看的東西不成?”

牛嬸攔在門前繼續裝傻,“這位姑娘,你找錯地方了吧,什麽你教主我教主的,老婦人聽不明白,都說了屋裏有病人,你還是請回吧。”

周芷若身形敏捷,向左跨出一步,作勢要繞過她進去。

牛嬸忙側身,想用背後的大竹筐擋著她,誰知周芷若是虛晃了一下,收回向左跨出腳,身形靈活,擡腳就要從牛嬸面前過去。

忽然眼前人影晃動,一股柔和渾厚的力道撲面而來,周芷若擡手一托,無法與那股大力相抗,借著力道後撤,身形飄到了兩丈開外。

“芷若,我不是已經命人傳話給你,在濠州城掃榻迎接峨嵋派掌門,你怎麽自己找到了這裏?”是張無忌來了。

明教大軍剛剛駐紮進集慶,張無忌看收拾元軍的殘餘,重新安頓治理當地的百姓等事務都需要時日,他不用天天盯在那裏,就留下韋一笑和範遙隨軍,自己帶人先回來。

走到半路聽下屬稟報濠州城附近有峨嵋弟子的行蹤,估計周芷若也來了,不禁既喜且憂。

周芷若對他一片深情,張無忌每每念起她時都會有些憐惜掛念,許久未見,她主動尋來正好可以見上一面,看看她是否安好;但是這人又太過難纏,心計厲害,手段狠辣,連趙敏都在她手上吃過不少虧,張無忌只怕自己應付不了,另外生出什麽變故。

急急的命人傳話相邀峨嵋掌門率弟子入濠州城一聚。

還沒到濠州呢,又聽留守濠州的厚土旗掌旗使顏垣派了得力下屬飛馬來報,說是峨嵋弟子都進城了,獨不見掌門人周芷若,有人看到她孤身一個往城外東面葛橋鎮方向去了。

張無忌一驚,那裏可是宋青書的住處,連忙施展輕功趕來,正好在門外攔住。

周芷若緩緩擡眼,只見一個濃眉俊目,英姿爽朗的青年男子站在對面,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張無忌。

“無忌哥哥,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怎麽把我這客人攔在門外不讓進去呢?”

張無忌輕皺眉頭,一點也不想讓她和裏面的宋青書見面,只是她聲音不小,恐怕宋青書已經聽見了,“芷若,我聽說峨嵋弟子屢有向我教傳遞元軍的行蹤,實在是多謝你了,這裏實在不方便待客,和我回去濠州城吧,我已經命人準備了你們的住處,晚上我和楊左使設宴款待諸位。”

周芷若咯咯一笑,“我聽說趙家妹子回大都看望她爹爹去了,無忌哥哥你不會真如外面傳言的那麽薄情寡義吧,她一走就在此處置辦了一個外室?”

張無忌尷尬,主要是怕裏面的宋青書聽見,“亂說,沒有的事。”

身後‘吱呀’一聲響,柴門被推開,連忙回頭,見宋青書神色淡然的站在門口,看著沒什麽大喜大悲的樣子,只臉色比平日還要再蒼白上幾分,牛嬸輕聲道,“宋公子,你怎麽出來了?門口風大。”

宋青書答道,“你們在這裏說了半天,我再躲著不出豈不是要連累張教主被人猜忌,名聲受損。”

擡頭對著一臉驚訝之色的周芷若道,“周掌門,你誤會了,是張教主大義,讓我在此處養傷,因我的名聲不好,所以不願給外界知道。”

周芷若脫口道,“宋青書?怎麽是你?你竟然還沒有……?”宋青書在她心中早就是死人一個了。

宋青書應點頭道,“不錯,我還沒有死。”

張無忌退後一步站到他身邊,輕輕扶住,看他神色不動好似是沒事,但是摸到胳膊就能覺得人在微微的發顫,擔心道,“青書?”

宋青書滿心的苦楚激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保持住在周芷若面前不動聲色,被他忽然聲‘青書’叫得一楞,轉眼看看,暗道你叫我什麽?只見張無忌眼中滿是擔憂之色,心中一暖,低聲道,“我沒事。”

周芷若看看他二人恍然道,“無忌哥哥,你可真是宅心仁厚,只不過你私自救了武當派逆徒之事若是傳了出去,只怕要對你太師父不好交代了?”

張無忌道,“此事沒人知道,還請周掌門代為遮掩一二,在下不勝感激。”

周芷若一笑,“代為遮掩?這個卻難。別忘了你還答應過我一件事沒有做,現在又要讓我幫忙……只怕……?”

張無忌問道,“那你想要怎樣?”暗道大不了就再答應她一件事,反正自己也是欠她份情,幫她多做兩件事也沒什麽。

宋青書卻插口道,“在下本是個必死之人,茍延殘喘得了條性命也是破敗不堪,不值得兩位一個教主一個掌門多費心思,周掌門你若願意代為遮掩一二,那我們感激不盡,你若是想說與旁人知道也敬請隨意,張教主救我是受了家父所托,情面難卻,太師傅就算怪罪下來也怪不到他的頭上,到時侯我父子一力承擔就是,大不了我回武當再被門規處置一次,反正能多活這些時日也是我賺到了。”

張無忌大皺眉頭,“青書,你別亂想,我不會不管你的。”

宋青書從他手中把胳膊抽出來,點點頭,“我有些累了,進去休息,你們隨意吧。”轉身回去房中,牛嬸也跟了進去。

張無忌看看宋青書的背影,再看看周芷若,久別重逢的喜意消失得無影無蹤,“芷若,你還是先回濠州城吧,你門下的弟子都在那邊,厚土旗的掌旗使顏垣正在接待他們。”

周芷若以前拿捏張無忌向來是一拿一個準的,宋青書在她眼裏什麽都不是,就算死而覆生,她也就是新奇一下而已,根本就不屑與他多說什麽,宋青書在她面前也從來都是討好奉承,不會逆她的心意,誰知忽然硬氣,一番話將她堵住無言以對。

隱隱覺得張無忌也有點不高興了,張無忌為人寬厚,很少會有不高興的時候,心中不安,“無忌哥哥,你不回濠州城嗎?”

張無忌道,“你先走,我隨後就到。”硬耐著性子送了周芷若幾步這才回去。

宋青書正坐在桌邊發呆,張無忌過去拉起他的手摸摸,覺得脈象時輕時重,很明顯的心緒不寧,嘆口氣,進去拿了凝神丸出來,倒了兩粒給他,“真對不住,宋大哥,我還以為此處足夠隱秘,不會有人來打擾到你呢。”

宋青書不答,接過藥丸吞下。

張無忌又道,“你剛才怎麽那般沖動,芷…周掌門她無非就是想要我再答應她做件事,那也沒什麽,我答應她就是了,再怎樣也不能讓你回武當。”

宋青書悶悶看他一眼,忽然道,“傻瓜,她不會去亂說的,不但不會多說還要千方百計的幫你遮掩救我之事。”

“啊?為什麽?”張無忌被一直斯文有禮的宋青書忽然稱作傻瓜不由有點傻眼。

宋青書淡然道,“周掌門心裏喜歡著你,聽到點風言風語的傳聞都要巴巴的趕過來看個究竟,這麽在意肯定不願真的得罪了你。明教張教主很看重和武當派的師門淵源,對武當派的張真人禮敬有加,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她又怎會亂來?我剛才就是那麽一說,免得她以此為借口拿捏你。”

張無忌嘆氣,暗道自己確實是傻瓜,這麽淺顯的道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只不過不是他不願多想,而是不想太過自作多情。

默默起身去拿棋盤棋子,“下棋吧。”

宋青書奇道,“你現在要下棋?不回濠州城去待客了?”

“明天再回去。”

宋青書見了周芷若就一副失魂落魄,黯然神傷的樣子,張無忌看在眼裏十分的不舒服,也不明白自己幹嘛要找不自在,明明看了不舒服還非要坐在對面使勁看,看一會兒還不行,還要看一晚上。

下了半局棋之後終於想明白了,自己這是怕他今日心情太過激蕩,傷到身體,不放心,所以晚上留下看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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