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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東海龍女 海王?龍女,傻傻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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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雪浪“賣身論”的鋪墊,年過半百的哉生魄掌櫃再看宋忱的眼神,便有些不對勁兒了。

多麽好的青年啊,這一路上也不曉得糟了多大的罪,看樣子是這位仙女一般的女客拯救了他啊!

於是掌櫃的愈發對雪浪恭敬有加,而看向宋忱的眼神,則帶了三分同情、七分可憐,時不時還在宋忱的身後,幽幽長嘆一聲。

雪浪端坐二樓高椅,一樣一樣地看著夥計獻上珠寶首飾,直看的呵欠連天,往那珠玉上一拂,意興闌珊。

“誰愛這些個釵環首飾?多無趣。”她慵懶往後一靠,“我生的美,戴這些反倒累贅。”

若是旁人這般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美,自然是要遭人恥笑的,可話由這位姑娘口中說出來,卻無比地令人信服。

掌櫃的瞧了瞧在一側執茶盞靜坐的宋忱,陪著笑輕言:“姑娘仙姿玉骨,顯得這些個首飾玉器都俗了。”

雪浪拿纖手沖著宋忱點了點,懶懶道,“既然來了總不好空手而歸,撿些男子的扳指、帶鉤、鸞帶、發簪包起來。”

掌櫃的不禁感慨良多。

這姑娘怎生這般好呢?不僅從火坑裏把人救出來,一應配飾竟還給配齊,人都說男子當家,女子持家,看來這位姑娘是又當家又持家,說不得還得拿娘家家財去貼補相公呢。

掌櫃極力控制著自己的眼神不要飄過去,只是再克制也多少露了端倪,宋忱正品茶,纖濃的眼睫半垂,長的仿佛快要垂進了茶盞,

耳邊是玉器首飾的脆聲,阿隕姑娘的聲音輕輕,柔婉的似雲,他擱了茶盞在案,星眸微動,望住了雪浪。

“宋某私物一向有人打理,不勞姑娘費心。”先前的喜悅過去,他依舊是那一副拒人千裏的清冷面色。

雪浪哦了一聲,接過了夥計手中的那一條織錦腰帶,起身往宋忱跟前兒站了,比量了一圈,笑瞇瞇地問他,“相公叫我比一比。”

又想借機抱他。

將將浸潤了茶水的嗓音寒冽,透著些警惕和防備,宋忱拒絕地幹脆,“□□之下,怎可行摟抱之事。”

雪浪訝然一聲,有些吃驚,“相公在想什麽?不過是比量一下尺寸,怎麽就扯上了摟摟抱抱?”

她拿如玉小手掩口,故作驚恐,“莫非你想……”

萬顯榮更是乖覺,雪浪不過做了個掩口的動作,他便轟了掌櫃同夥計下樓,直叫宋忱扶額。

“我說不必了。”他站起身,妄圖轉身下樓去,只是在這個當口,忽的腰部一緊,那根鸞帶已然拴在了他的腰上。

雪浪的手沿著鸞帶一寸寸收緊,掐住了宋忱的腰,驚呼道,“相公腰好細,像是一掐就斷似的……”

她的手輕柔,在他的腰間拂過,奇怪卻並沒有太多的停留,只是在抽回的那一刻,她在他的背後自語,有些喃喃的意味。

“雲叩京好像要比相公壯一些……”

這是給雲叩京買的?

宋忱一怔,腰間的那根鸞帶已然收回,雪浪的手拂過桌案上的物件兒,有玉帶有代購,還有碧綠的扳指,她挑了幾樣,眼眉彎彎,“雲叩京若是知曉我為他買了禮物,一定會感動地痛哭流涕。”

宋忱原地靜默一時,瞧著她仔細為雲叩京挑選扳指,在自己的手指上試來試去,十分專心的樣子。

說不上來心裏有什麽感受,大約是有些許的微酸,宋忱轉身下樓,萬顯榮正在下頭候著,見步帥緩步而下,便迎了上去,陪著笑說:“左近有一間妙味館,小的去定了位置,說是一間淮揚菜館,也不知姑娘吃不吃的慣。”

宋忱略蹙了眉,不置可否。

好一時才有腦袋從二樓欄桿探下來,露出一張精妙的小臉,她在上頭喊著,“我不吃。”

總是不吃飯,怪道這麽纖弱,那腕子細的跟玉筷一般,萬顯榮楞了一楞,宋忱微擡下巴,示意他出去等。

再過一時,她才扶欄而下,站在第一排臺階上,鄭重其事地同他說道:“我要去買醬鴨頭。”

宋忱雖祖籍金陵,可從來沒在金陵生活過,醬鴨頭望文生義,自然是知道的,可味道如何就無從得知了。

會了賬外頭已天光微青,月亮隱隱在雲間顯現,小小的姑娘買了一堆的飾物送給雲叩京,萬顯榮駕著車將這些飾物送了回去,只餘宋忱同雪浪一道,慢慢往那珍寶坊買鴨頭去了。

她同他說著趣事,笑容恬靜,他慢慢踱步,側耳傾聽,難得她不糾纏,也難得他不推拒。

“從前我小的時候,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彭城,每逢伏羊節,便可以花五文銀子,喝一碗沒有幾絲肉的羊湯,不要蔥花,不要蒜末,也不要芫荽……”

“還有鬥羊可以看,那些羊兇狠的很,比誰的角更硬,比誰的身軀更強壯……可惜只看過一次,沒過幾年天下就大亂了。”

她說話的聲氣兒輕軟,聽在耳中像是清泉流淌,宋忱聽的不算專心,同她一起,也許人生會更加有趣。

他小時候曾在下邑住過,有些看羊去伏羊節的經歷同她重合。過路的行人擦身而過,無一例外地回頭看阿隕姑娘,他向她靠近了一些,有些疑問。

“姑娘不是千秋縣人麽,為何會去彭城看鬥羊——四百裏路是要有的。”

雪浪心頭一跳,熙攘的人群裏她拿手去牽他的,仰頭笑的恬靜,“我的外祖母是彭城人……”

那只拱進來的小手溫軟柔膩,安靜地躺在他的手心,有那麽一瞬,他竟然沒有像往常一般抗拒,任她的手躺著。

珍寶坊的醬鴨頭十分搶手,門前絡繹不絕,她跳著去同那位夥計招呼,“來六只對切開,醬汁給我澆濃些。”

夥計喜笑顏開,拿荷葉同油紙一層層裹上,又向她推薦烤鴨,“咱們的烤鴨那叫一絕!共主娘娘身邊的女官都說好,四舍五入,也就是共主娘娘也覺得好!”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雪浪掩口笑,揶揄道,“別往臉上貼金了!”她將醬鴨頭的油紙包抱在胸前,興高采烈,“蕓娘的幼弟程艋近些日子在貢院讀書,最是愛吃醬鴨頭,我難得出來,也為他帶上一袋。”

蕓娘是誰?程艋又是誰?

宋忱沈默一時,側身問她,“程艋是男子?”

雪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雖說我江南女子也可讀書做官,可我方才已然說了,蕓娘的幼弟……”她將蕓娘的幼弟這五個字說的重重,“都幼弟了還問男子,相公你是耳朵不好呀,還是哪裏不好呀?”

奇怪,即便她說他耳朵不好哪裏不好,他竟然莫名其妙有一些受用,宋忱心神一慌,放下了她的手,疾步往前走去。

雪浪咦了一聲,追了上去,“相公別有呀,你上上下下哪裏都好,還不成嘛!”

聖和府邸在那東箭道,要去哪裏,一定要先走過秦淮河,信步而上文德橋,她在橋頭站定,彎下身子揉了揉膝蓋,仰頭扁著嘴巴,“相公我好累,咱們在橋上站一時,瞧瞧風景好不好?”

宋忱自然說好。

十裏秦淮河一路蜿蜒,河畔燈火點點,身側游人如織,宋忱站立橋頭,只覺金陵城歲月靜好,心中愈發感慨那位江南共主屬實有大才。

“相公打北地而來,那邊都有什麽好玩兒的?我聽說極北的男子身高一丈,手大如蒲扇,一巴掌能將人打飛到天上去……”她趴在石柱上,好奇一問。

宋忱心下好笑,耐下性子為她釋疑,“北地之人同中原、江南的人沒有任何不同,高矮胖瘦都有,有力氣大的,也有不堪重負的。”

雪浪若有所思地點頭,“我有一位朋友,他叫做段乘龍,身量比相公還要高,雖然高壯,可使起輕身功夫來,比雲還要飄逸,他是江西人,原是在龍虎山學道……可見人分高矮胖瘦,可功夫卻不分。”

她說著,突然想起來似的一拍手,“過些日子我也叫他教我輕身功夫,這樣相公再跑,我就輕而易舉地追上去了。”

段乘龍,聽這名字也一定是位男子,宋忱眉頭不自覺地蹙成深谷,“姑娘有很多朋友。”

雪浪眼眉彎彎,一手抱著醬鴨頭的油紙包,一手指了橋下那間售賣糖芋苗的肆鋪,“說起來,段兄最愛吃糖芋苗,可惜不好帶回去,哎呀難得出來一趟。”

她浸潤江湖六年,其間結識了無數豪雄,現如今手下仍有十八悍將,從前未入主江南之前,常常同他們一同縱酒高歌,現如今做了這江南共主,竟是同兄弟們同醉的時候都少有了。

她正兀自感慨,那秦淮河中央卻有一艘小舟,其上站了三個壯漢,其中有一人遙遙地向著岸上喚她,“阿隕姑娘,咱們到了!”

宋忱眼望著河中央,那小舟逼厭,卻也有船篷,平地上擺放了層疊的不明物事,饒是宋忱這般見識廣博之人,都有些分辨不清。

雪浪卻招起手來,向著水中央比了一個知道了的手勢,又側過身向著宋忱綻開了大大的笑顏。

“相公你瞧,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宋忱望遠,側臉的弧線清俊美好。

禮物,也不知她要耍什麽花招,他嗯了一聲,淡淡道,“姑娘客氣了。”

他態度清冷,雪浪也不以為意,一手托腮望著那河中央的小舟。

良久,忽有簌簌之聲,那小舟上倏地有煙火一飛沖天,在青藍天幕上綻開了絢爛的花,其後不斷有煙火騰空,連綿不絕,鴉青色的天幕被煙花鋪滿,整個世界像被點亮,宛若白晝。

河岸橋邊行人紛紛駐足,五六十年來,江南大地之上韃虜踐踏,民不聊生,普羅百姓何曾見過這般繁光綴天、褥彩分地的景象,煙火、花炮只存在於老人們年幼時的記憶裏。

絢爛的光在宋忱的眼眸中耀動,他的心跳隆隆,像是有千軍萬馬踩踏而過,有種兵荒馬亂的不安定。

他在煙火裏側眼去看身旁的小小姑娘,她眼眉彎彎,有淡淡的紅暈在面頰暈染,又是雀躍又是興奮,有些孩子氣的天真。

雪浪志得意滿地瞧著煙火,感覺到身側宋忱的眼光,她得意極了。

這樣熾熱的表白,一生只有一次,他快要愛上自己了吧?

那青年慢慢將視線落在她的面龐上,深藍的一雙眼望住了她,那眼神繾綣,像是望住了一個紛繁靡麗的綺夢。

“姑娘美意,宋某感念在心。”他的語音清潤,頓了一頓。

“給雲叩京買扳指,為程艋買醬鴨頭,惦念著段乘龍的糖芋苗,”他唇畔帶了一抹清淺的笑,慢慢地靠近雪浪,在她的耳側輕問,“阿隕姑娘,你的東海龍潭裏,打算養幾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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