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九娘子還是第一個到，然而這次有點不同的是，除了她，劉元芳卻也是前後腳趕著到的，對這個所謂的芳表姐，九娘子從來就沒什麽好臉色，此刻更是不願搭理，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各自坐了下來。

不過今日紅德院裏明顯氣氛要肅穆多了，也不見三姨娘出來招呼，裏間的動靜也傳不出來，這些都讓九娘子立刻敏感地感覺到了，或許就是這位閣老父親回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四娘子七娘子結伴而來，三娘子帶著嘟囔著的六娘子慢了幾步才進來時，裏間傳來幾聲低沈的咳嗽聲，甘閣老穿著家常的衣裳，和甘太太一起在三姨娘的伺候下走了出來。

幾個姑娘家立刻都起身，略帶驚訝，卻絲毫不見亂了規矩，卻是嚴整地給甘閣老和甘太太行了禮，問了安，待二人坐下了，這才都安身坐下。

甘閣老臉上沒有笑容，但也不見多不高興，只微微掃了一圈在座的女兒們的臉，開口卻是問道，“松哥兒和他媳婦呢？”

甘閣老開口第一句話問這個，卻是叫甘太太連忙出來給松哥兒打圓場，“老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松哥兒媳婦才有了身子，自然是走得慢些，我平常也總囑咐他們，寧可慢些，也要當心，您別急，馬上就該來了。”

正說著，外頭丫頭打了簾子，大少爺松哥兒攙著大少奶奶的胳膊進來了，瞧見了主位上坐著的甘閣老，二人也是楞怔了一下，這才下意識地松開了纏在一起的手，趕緊上前來給甘閣老和甘太太請了安，甘閣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罷，待幾個姑娘和二人又再互相道過安，眾人這才重又安座了下來。

甘閣老再度開口，“松哥兒課業也要抓緊，再下場可就得拿出幾分真本事來才是。”

大少爺連忙起身聆聽了甘閣老的教訓，坐下來之後，甘閣老這才再度將目光轉向幾個女兒的身上。

“三娘，你一貫沈穩，雖說你也快要出閣的人了，但是妹妹們這邊，你還是要多上心，拿出你長姐的風範來。”看得出來，甘閣老也對三娘子頗為倚重，但語氣裏也暗含了對三娘子的略微不滿。

三娘子哪裏聽不出來，只得起身應了，甘閣老又盯著六娘子看了一會兒，“六娘，你母親素來將你是慣壞了些的，為人子女，為人姐妹，在外人面前，怎麽也是要向著自己人的……且罰你三月不許習舞，我從宮裏請了最好的嬤嬤來，你們也都跟著嬤嬤好好學學規矩吧。”最後這一句話卻是向著所有的女兒說的。

六娘子自是不服，撅著嘴還要頂撞，卻被身旁的三娘子借著袖子的遮掩狠狠在腕上揪了一把，這才強忍住了沒說話。

至於四娘子和七娘子，甘閣老卻是提也不曾提一下，只是轉頭和甘太太說起了請嬤嬤的事情，“都是我從宮裏請出來的老人，那是曾經侍奉過太後她老人家和皇後娘娘的，規矩禮儀自是不錯的，你也先將地方收拾出來，別失了我們閣老府的體面才是。”

甘太太臉上帶著微微的笑，“老爺說好的，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老爺請的幾個嬤嬤？是她們每人一個呢，還是一起供奉呢？”

甘太太這話是問到了九娘子的心眼裏，濫竽充數這個她還是很拿手的，但要是一對一，那她可真就完了，她在心裏暗暗祈禱著，希望閣老父親請回來那麽一個兩個的就好了。

甘閣老受了甘太太這小小的奉承，“也是我運氣好，前兒正好在聖駕前提起這事，就由聖上親自點了四個嬤嬤，著我帶回來了，聖上點的豈會不妥？正好，我想著，咱們家的姑娘們也該好生學學了。”

“四個？”甘太太不自覺地皺了眉頭，她心裏到底還是有些舍不得叫六娘子吃苦頭的，想著能轉圜就轉一下的，這下四個嬤嬤，可就是真的要一個教一個了，“那如何安排呢？”甘太太問道。

“三娘以前可是母親身邊帶大的，規矩禮儀自是比她們姐妹都出挑不少，如今又要出閣，倒是不用了，叫她在一邊盯著點就是了。”甘閣老首先排除掉了三娘子學規矩的必要，這個理由卻是叫甘太太頗為不屑，當初閣老的母親老封君在世時，她可沒少受這婆婆的氣呢，尤其是將自己的長女抱過去養的事，一直叫她心裏耿耿於懷的。

心裏不樂意，甘太太臉上倒也沒怎麽太表現出來，甘閣老借著說道，“六娘最是要好好學的，自然是要一個嬤嬤的，四娘……也用一個吧，七娘和九娘子年歲稍小，你們倆就一起供奉一個吧，剩下的一個嬤嬤，夫人，你好好看看，叫三娘陪嫁出去，有宮裏出來的嬤嬤在，身邊也多個助力，你看如何？”

甘太太聽見甘閣老到底還是將兩個嫡女放在前頭，又比較看重，這才緩和了幾分臉色，“老爺想得再周到不過了，這麽辦甚好，只是四娘自小身子就弱些，這……不要太傷了身子才好。”

甘閣老對四娘子的偏向也讓甘太太心裏到底有些不放心，一個庶女罷了，值得在她身上花費這麽多嗎？再想起四姨娘那慣會討甘閣老歡心的樣兒，連帶著讓她對這四娘子也有些怨恨起來。

“還是早點教的好，身子弱些更是要出來走走轉轉才好呢。”甘閣老似乎沒聽見這話裏的意思，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甘太太自是不還再勸的，附和了幾句，這才打發了姑娘們各自回院裏去了，甘閣老和甘太太在偏廳用早膳，屏退了下人，只留了三姨娘在一邊服侍，“夫人，這平國公府的提親，你怎麽看呢？”

這會兒沒了下人在，三姨娘又是個貼心的，甘太太也沒再擺龍門陣，思索了一會兒，才慎重地說道，“我倒是覺得這事不好說，似是不太合理，想必裏頭有點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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